第359章:虎毒食子4
那一晚,他抓著楚喬的手,反覆的問:我是不是殺虐太深?我是不是殺虐太深?
他的力氣太大,楚喬的手腕生生的疼,大殿裡靜極了,冷冷的風吹進來,揚起一地飄渺的塵埃,青蛙楊柳間喋喋不休,卻顯清寂,紫銅鶴頂蟠枝燭台上化下一滴滴紅色的燭淚,宛若女子的清淚滾過染了胭脂的腮邊,靜靜的低垂落無聲。
第二日,李策追封南雲夫人為雲妃,入殮皇陵,讓她的家族父兄得享哀榮。
轉眼已是五月,前往皇莊安胎生育的子茗夫人回宮,產下一子,闔宮大慶,李策賜孩子名為青榮,並賜爵位,封為榮王,子茗夫人一躍成為三妃之,領貴妃之銜。
宮裡的宮女們私下裡都議論這位貴妃娘娘,說她進宮時間這麼短就有了兒子,還爬上了妃位,登上後位指日可待。
然而也有人說她出身寒微,家族已然沒落,父親還是罪臣,即便是兄長如今漸漸朝堂上展現鋒芒,但是到底身子不便,無法登上高位。沒有家族支持,茗貴妃難有建樹。
對於李策的這些後宮之事,楚喬不願打聽,平日也甚少關注。突然想起一事,問秋穗道:「為什麼貴妃的冊封大典上沒看到皇太后?」
秋穗答道:「先皇去世後,太后就出宮去了安隱寺,已經好多年沒有回宮了。」
楚喬這才恍然,想起這位太后多羈的一生,也不由得一陣唏噓。
四月剛過,卞唐已是一片和煦春風,諸葛玥前幾天派人為她送來了一對胡地雙翼鳥,長的十分漂亮,毛色鮮艷,據說這種鳥自小就是成雙而生,一隻若是死了,另一隻絕不獨活。
楚喬喜歡的每日親自餵食,並給它們改名叫比翼鳥,異常喜愛。那只雌鳥似乎和楚喬關係很好,漸漸的,就算放出籠子也不飛遠,只是大殿來盤旋,偶爾落楚喬的肩膀,用脖頸摩挲著她的臉頰,那只雄鳥看了總是十分火大,滿屋子的亂飛怪叫,逗得一眾小丫鬟們哈哈大笑。
李策似乎也很喜歡這雙鳥,總是不時來逗弄。
有天晚上,楚喬正睡覺,突然感覺似乎有人看著她,她剛一睜開眼睛,於黑暗坐起身來,就頓時落入一個堅硬的懷抱之。
男子的氣息很熟悉,呼吸有些低沉,一下一下的噴她的脖頸上,帶著一絲濃厚的酒氣。他抱的那麼緊,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氣一樣,幾乎將她弄痛了,她沒有掙扎,透過冷冰的衣衫,似乎可以感受的到他的寂寞和痛苦,她輕輕的伸出手來拍著他的背。
月光淒迷的照他們的身上,男子的衣衫以赤色線繡出細細的龍紋,那絲線那麼細,好似要融進那一重重的明黃之,隱約的一脈,像是滲了血的手腕。
漸漸的,李策鬆開了她,酒氣上湧,呼吸都是清冽的酒香。
楚喬小心的問:「李策,你將我當成她了嗎?」
李策一愣,轉過頭來看著她,微微揚起眉。
楚喬突然有些侷促,似乎無意撞破別人秘密的孩子,輕聲說道:「我聽下人們說的,以前,芙公主就住這裡把。」
李策定定的看著她,那目光那般深遠,像是幽幽的古井,含著清澈的深意,渾濁的一脈。那時的楚喬,也許還無法理解他的眼神,她只覺得被他看的很不舒服,微微有些酥麻的擔憂。
「呵——」
李策突然輕笑一聲,然後又用那拉長的腔調懶洋洋的說:「芙兒的身材可比你好多了。」
那天晚上,李策離了宓荷居就去了茗貴妃的柔福殿,他剛走出大殿,楚喬就見几上有一物光華剔透,正是李策的玉扳指,她連忙跑到窗口大叫道:「李狐狸!你的扳指!」
李策回過頭來,衝著她燦爛一笑,月光下笑容俊美的令人目眩。
「**一刻值千金,我明日再來取!」
說罷,就向著柔福殿的方向去了。
楚喬握著那只扳指,使勁的瞪了一下這個胡鬧的皇帝,轉過身去的時候,腳趾不小心踢一處凸起的門檻上,錐心的疼,她皺著眉坐下來,只見竟然流了很多血,把潔白的睡裙都給染紅了。
她的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絲慌亂。
大約四天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傳來,楚喬心裡隱隱有些不安,本就沒睡實,騰地一下坐起身來。正好梅香和秋穗急促跑進殿來,人人面色蒼白,仿若死灰般的說道:
「陛下遇刺了!」
「砰!」
黑夜裡,那只瑩白的玉扳指突然掉地上,卻並沒有摔碎,只是磕掉了一個角,順著光華的地板,遠遠的滾去。
趕到儀心殿的時候,整個大殿外已是一片痛哭聲,整個太醫院都殿外候著,幾名老資歷的太醫聚裡面,只見一盆盆的血水不斷的被端出來,像是尖銳的刀子一樣,深深的刺入骨髓,狠狠的疼。
秋穗說李策是晚上宿茗貴妃殿上的時候被刺的,傷人者是一名年邁的老太監,自稱洛王爺是他的恩人,得手後還沒等侍衛追問,就咬舌自了。
楚喬緊緊的握著拳,這個時候,她是不能進入內殿的,連外面跪哭的資格都沒有。她疑惑的皺緊了眉,先不說柔福殿禁衛森嚴,李策左右都是一等的護衛高手,一個來歷不明的老太監怎麼能混進內殿並且刺殺得手?就說李策本身的身手,也絕不會讓陌生人輕易近身而毫無所覺的。
她遠遠地望去,只見大殿正前方的一個小廣場上,一名衣衫單薄的女子正孤單的跪那裡,鬢凌亂,因為背對著她,所以看不清臉容。
秋穗說,那就是茗貴妃,從開始到現一直跪那。
就這時,大殿的門突然打開,孫棣帶著一眾忠心的臣子迎上前去,緊張的問道:「陛下的傷勢如何?」
為的一名老太醫擦了一把額角的汗水,說道:「陛下性命無礙了,只是還需要靜養。」
此言一出,那些嬪妃們同時放鬆的大哭出聲,就聽廣場那邊,那名茗貴妃身子一軟,就昏倒地。
「孫大人,陛下要見你。」
老太醫說道,隨即目光轉了一圈,看到楚喬後突然說道:「還有這位姑娘。」
一時間,所有曖昧詭異的眼色全都凝聚而來,楚喬深吸口氣,面色沉靜的走上前去,和孫棣打了聲招呼,就所有人的注視下走進了大殿。
大殿裡密不透風,滿是厚重的藥味。孫棣先進去,過了好久才出來,對楚喬說道:「陛下精神不好,長話短說。」
「明白。」
楚喬點了點頭,就走進內殿,穿過層層垂曼,李策就躺那張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巨大的龍床上。
他的氣色的確是很不好,楚喬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一臉死灰,眼窩青,嘴唇幾乎毫無血色,他定定的看著她,目光似乎有些呆滯,就楚喬開始驚慌之際,他卻突然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來,聲音沙啞語氣卻輕鬆的說道:「嚇死你們。」
時光回溯,歲月剎那間紛湧倒流,他們似乎又回到了初初相見的那一日,年輕的太子被她從馬上拽下來重拳相向,打的鼻青臉腫,他一邊哎呦哎呦的慘叫一邊對著她露出古怪的笑來,像是一個沒心沒肺的登徒子。
「李策——」
她顫聲叫道,只見一個深深的刀口橫他的胸前,只要再偏一寸,就能刺破心臟了,她後怕的看著他,頭皮都是麻,想去抓他的手,卻又不敢,只是反覆的說:「沒事了,慢慢養著。」
「原本,」李策斷斷續續的開口:「原本想這幾天親手給你準備嫁妝的,這下,要便宜孫棣那傢伙了,不知道、不知道他會不會貪污。」
楚喬強顏歡笑,柔聲說道:「你放心,我去看著他。」
「嗯。」
他似乎很累,只說了這幾句話臉色就白一分,楚喬連忙說道:「你先睡,不要再說話了。」
「喬喬,旁邊陪著我。」
「好。」楚喬連忙點頭:「我哪都不去,我就這陪著你。」
李策沉沉的睡過去了,期間太醫曾來為他換了一次藥,楚喬親眼看到那個傷口,對他受傷的疑慮深了,只是現還不是處理這些事的時候。
三天之後,李策的傷勢有了好轉,臉色也好看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