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有朋遠來2
無論是酷暑還是隆冬,內衫裡面永遠要罩上一層軟甲。無論是吃飯還是睡覺,身上總要有一件趁手的武器。時間就這樣緩緩而過,無論怎樣的艱難,他們還是肩並著肩漸漸長大了。希望突然變得不再渺茫,未來也不再無望,心裡,也漸漸的滋生出一絲絲熱烈的期盼。楚喬淡淡的牽起嘴角,這樣,或者就是所謂的歸屬感,經過了這麼多年,這麼多的殺戮,這麼多的冷箭陰謀,她終於不再將自己當做一個外人想要逃離想要置身事外了。
其實,當她走進這座皇城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命運就早已緊緊的連一起了。
想到這裡,楚喬不自禁的向著西北方的天空望去,那裡,有燕洵無數次跟她描述過的回回山、火雷原,有他們一直嚮往著的燕北草原。每一個寒冷的夜裡,每一個受辱的困境,每一個滿心仇恨的境況下,支撐著他們,艱難的走過來。
深吸一口氣,將窗子關好,女孩子來到書案前,攤開一張圖表,垂下頭去,細細的看了起來。
房門咯吱一聲被緩緩打開,男子一身棉白長衫,脖領上有一圈細密的駝絨,衣衫磊落清俊,顯得十分俊秀。楚喬抬起頭來,微微一笑,並沒有起身,坐著打招呼道:「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啊?」
「你不是也沒睡嗎?」
燕洵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打開蓋子,說道:「你一覺睡到半夜,晚飯也沒吃,不餓嗎?」
話音剛落,一聲響亮的肚子打鼓聲頓時響起,楚喬揉著肚子不好意思的笑笑:「你不說還好,一說它就開始造反了。」
「先吃點,看看合不合胃口。」
「嗯,」楚喬放下紙筆,站起身來接過食盒,探頭一看,頓時驚喜的叫道:「呀!是梨花餃啊!」
「嗯,知道你愛吃,我一早就叫人準備好了,已經外面凍了好幾天,就等你回來,剛剛才下鍋的。」
「呵呵,」女孩子眼睛瞇成一條線,笑瞇瞇的說:「燕洵,每次吃到這個,我就有一種回到家的感覺。」
大口大口的吃下幾個餃子,燕洵倒了一杯鹿奶,靜靜的看著女孩子吃飯。窗外月光皎潔,透過窗子將光芒灑兩人的身上,牆角的燭火辟啪作響,越顯得一切都安然靜謐。
「阿楚,」見楚喬吃完,燕洵遞過去一方白色錦帕,很自然的為她擦了下嘴角的油漬,沉聲說道:「那些被你收買了的石料商人……」
「燕洵,你管去做,不用告訴我。」還沒等燕洵說完,楚喬頓時截口說道:「這件事是我思慮不謹慎,下不了這個狠心,但是這樣的人留著終是禍患,我們還沒有能力和聖金宮長老會對抗的時候,留下這樣的把柄是很不明智的。我之所以將他們帶回來,就是希望你來幫我做這個決定,所以,你不必和我解釋。」
燕洵微微一笑,眼神頓時變得柔和了起來:「嗯,我只是不想瞞著你。」
「對呀,」女孩子笑著說道:「我們約定好了,絕對不會隱瞞對方任何事,隱瞞是所有誤會和隔膜的起因,無論出點是否善意,我們不能犯這個錯。」
「呵呵,」燕洵輕笑道:「那好,那你現就把這一趟南吉山之行,原原本本的告訴我,事無大小,無論鉅細。」
「好,」楚喬一笑,將燕洵按書桌前,指著上面的圖表,開始認真細緻的講述了起來。
天霧濛濛,萬籟俱靜,喝下一口茶,楚喬劃下後一筆,指著圖表說道:「蒙氏一族只要一天還是蒙闐將軍當家,我們就不必過多擔心,我現看來,與其去擔心聖金宮和魏閥,倒不如去擔心諸葛一脈。」
燕洵眉梢一挑,沉聲說道:「諸葛懷不是剛剛離京嗎?諸葛穆青近幾年已經漸漸淡出長老會,將家大小事情都交給諸葛懷打理。這一次,他會插手嗎?」
「你是小看了諸葛穆青這個老狐狸了。」楚喬搖頭道:「帝國三年來,長老會家族屢次易主,當初的開國功臣之,只有諸葛一脈是當年跟著培羅大帝從草原上殺出來的。這個,就是諸葛家的手腕,他們懂得權衡,從不將自己放風口浪尖上,不像穆合氏那般屢爭風頭,是以歷代君王想要收回權利,也只是從風頭勁的人身上下手,他們一族卻得以保全。帝國這些年來,紛爭不斷,諸葛穆青看似庸,卻屢屢能避過禍患,這些,都不會是只靠運氣的。」
「你看這裡,」楚喬伸手指圖表上:「這是我這幾個月收集的情報,諸葛一脈表面上看不出有什麼動作,但是東南的糧草、河鹽、鐵礦,卻屢屢有小規模的調配,雖然動靜不大,但是卻很頻繁。諸葛息從宋水調去西寒城徵收田畝糧稅,兩個月還沒回來,上面只道諸葛息為人魯鈍,不堪大用。而我看來,西寒城城池雖小,但卻是我們回燕北的必經之路,是瑤水、扶蘇、赤水驛道的樞之地,戰略位置極其重要,絕對不可以小視。」
「而且,你看這裡,上月初八,長老會同意了諸葛然從軍的征,諸葛穆青不派他的兒子去諸葛家東南大本營鎮守,反而去了西南大營為將。西南和西北比鄰,西南大營位於巴圖哈家族領地之內,諸葛家若不是和巴圖哈家族暗通款曲,老巴圖怎會讓外人到自己的心口上安營紮寨?還有,也是重要的一點,你難道沒注意到諸葛玥很快就要回來了嗎?」
燕洵點了點頭,「這個我有留意,你說的這些,前幾日羽姑娘都派人跟我提過了。」
「哦?」楚喬眼睛頓時一亮,「羽姑娘怎麼說?」
「她說時間還早,夏王大壽之時,各國權貴雲集,情況複雜萬變,我們只能隨機應變,見招拆招。」
楚喬的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她揚起臉來看向燕洵,緩緩說道:「燕洵,這樣可以嗎?我擔心會出事,我們是不是應該事先準備一些以應萬全。」
「阿楚,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萬全之策。說道準備,這些年我們準備的還不夠嗎?」燕洵看著女孩子明亮的眼睛,他伸出手來,握住楚喬的肩膀,沉聲說道:「阿楚,你相不相信我?」
楚喬點了點頭:「我相信。」
「那你就歇一歇,」燕洵淡淡一笑:「把事情交給我,這次南吉山之行,你身體損耗太大,你有病身,不能再操勞了。」
「燕洵……」
「我不想一個人回燕北去。」燕洵突然聲音低沉的說道:「我已經沒有半個親人,阿楚,你就是我重要的人。」
「阿楚,你還記不記得剛進聖金宮的那年,我燒重病卻沒有藥醫治,你跟我說過的話?」
楚喬一愣,燕洵面色溫和,緩緩說道:「你說讓我放心的睡,你會一直醒著,直到我醒過來。結果我一覺睡了四天,你仍舊撐著眼皮照顧我。阿楚,現我有能力照顧你了,你就放心的睡,我會一直醒著,直到我們兩個可以一起閉上眼睛安全睡覺的那一天。」
楚喬低下頭,輕輕的抿起嘴角,許久才抬起頭來,淡淡一笑:「好,那我就不走了,留你身邊,等著你帶我離開。」
燕洵點了點頭,眼神明亮,笑容好似三月解凍的湖水。幾個月來的煩悶的心情霎時間不翼而飛。
「阿楚,我們能一起走進來,就必定可以一起走出去,你要相信我,因為這個世界上,我們只能彼此信任了。」
那時,隆冬積雪,長夜安然,真煌帝都一片風平浪靜。然而,沒有人知道潛的暗湧之下湧動著怎樣激烈的鋒芒,那些詭異莫測的逆流靜靜地底蟄伏著,隨時都會沸騰而起,將所有的一切全部覆沒。行走岸邊的人只能小心的行走著,努力不讓衣角被渾水沾濕,當一個人的能力還不足以去對抗大潮的時候,他所能做的,只是遠離潮水。
關上楚喬的房門,親眼看著裡面的燈火熄滅,燕洵的眼神頓時變的冷冽了起來,他抬起頭來,望著夏華殿的方向,眼裡有激烈的鋒芒湧過。手指微微用力,一株乾枯的樹枝就被折斷,燕洵仰起頭來,閉上雙眼,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個夜晚。那一天,僅僅歲的阿楚為了給生病的他尋找藥物,被一直暗監視他們的魏舒游現,結果被二十多名彪形大漢圍起來狠狠的鞭打踢踹,阿楚為了不給別人對付他的借口,竟然沒逃也沒還手,渾身上下皮肉翻捲,鮮血淋漓。他趕到的時候,孩子幾乎奄奄一息,卻還緊緊抓著那包偷來的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