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落梅風(下)
容畫兒終於笑不出了。她紅著眼圈冷笑道:「原來你這般盼他死,若他知道你這番心意,必然高興得很。」
三夫人見容畫兒說話毫無道理,急急道:「你這丫頭倒是能嘴巧舌。畫兒只是想著有朝一日清遙出來,能漂漂亮亮見他而已。你竟然這般咒他?」
我淡薄一笑,道:「東方清遙犯的是什麼罪,你們只怕比我清楚,是不是咒他,你們自己心裡也該明白吧?這時候,不打算著後路,還將他一點骨血往死裡逼,清遙便是死了,只怕也不會放過你們!」
容畫兒怒道:「我就知道,你的丫頭,自然和你一樣壞,盡會裝可憐,背地裡撒謊誣陷人!」
「誰誣陷人了?」容錦城渾厚的聲音突然在身後揚起,驚動得梅花簌簌而動,又掉下了幾瓣來。
容畫兒自是不敢多說,原來的剪碧無人為她做主,方才由她欺凌;現在有我在,又是她一身的傷痕為鐵證,是不是誣陷一驗便知。
我微笑上前,行禮道:「父親,二姐在說,清遙必是給人誣陷了,說要盡快把他救出來呢。」
容錦城沉下了臉,沒有作聲。
那廂三夫人又在掉淚道:「老爺,清遙的事,你可一定要放在心上。咱們家畫兒,年紀還輕呢!」
容錦城不耐煩道:「知道了,這事我會和書兒商議。」
三夫人聽得說要和我商議,驚得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嘴巴,看著容錦城大步流星遠去,說不出話來。
容畫兒直勾勾盯著我,似要將我臉上的肉挖出一塊來,恨然道:「我竟不知道三妹妹有這等本事!如果三妹妹能救出東方哥哥來,我三步一叩首把你迎回東方家大門,讓你做東方家的正室,我居偏房,如何?」
三夫人冷笑道:「什麼本事,不過是和她母親一樣的狐媚子而已!」
我大怒,這人也太過不識好歹,損我便罷了,連梅絡絡都損了起來,難不成這與世無爭的薄命美人也得罪了她不成?
我也不願再多理睬這等人,遂化怒為笑道:「三夫人,我與母親當然是不如您長得端正。只是三夫人下次打算耍些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時,最好不要搽粉,不然給淚水汗水一沖,一張臉活似地獄裡的白無常!你驚了下人沒事,等我的剪碧生出東方家的兒子來,給你驚了小寶寶,只怕東方清遙也不願認你做岳母了!」
三夫人大怒,伸手便想往我的臉上摑過來,口中猶自喝道:「老爺寵你又如何,我今日便教訓教訓你這個眼裡沒長輩的!看老爺還真休了我?」
我的身子原比她瘦弱許多,論打架只怕萬不是她的對手,所以我只微笑著向後退了一步;而這時白瑪這裡卻向前進了一步,抬手捏住三夫人的手腕。她見有人欲向我動手,平素和善可親的臉已經黑如鍋底,手下的力道只怕也不小。
三夫人立時發出殺豬般的吼叫。
我忙拉過白瑪,微笑道:「我這幾個從人,都是從異域帶來的,下手狠毒,而且不懂禮數,三夫人可千萬莫怪。哦,對了,是如夫人!」
我冷冷一笑,看著已不敢聲張的母女二人,揚長而去。
我不會去欺負別人,但歷過這麼多風雨,別人想欺到我頭上來,卻也只是做夢。
落梅正給晨風吹著,散著香氣,在空氣中轉著圈兒。多少嫵媚,多少風流,俱在這落梅風中悠悠飄卷,恨不得,愛不得,只是凝睇望,又有淚欲流。
早餐未畢,外面已紛紛揚揚下起雪來,開始是零落的雪點,後來細細斜斜的輕雪,至巳時之後,已是滿天的鵝毛亂飛,鋪天蓋地籠將下來。
這樣的天,是怎麼著也無法出去了。
而容錦城卻興致很高,喚了我同去他的書房。
這梅園本是容家的別院,以園為主,相對飛雲莊來講,那二十來間的屋宇住下了容家上下主僕那許多人,還是非常逼仄的。但就在這般逼仄的屋宇裡,居然還有一間極大的書房。
書房的一側有兩排寬大而結實的落地柚木大書架上,堆滿了書籍,有紙本,有帛書,甚至還有許多竹簡,泛著陳舊的灰黃之色,暗淡無光,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古書了。另一側的壁上,掛了許多樂器,琴瑟笛簫,收拾得整整潔潔,一看便是必非凡品,和那古書相較,算是光彩奪目,極是誘人了,連我都禁不住走了過去,輕撫那韌細的弦兒,聽它發出古老沉著的「嗡」聲。
容錦城卻志不在此,他徑走到面南的花梨木大書案前,指著案著數十本帳本道:「清遙後來跟我提起時,說你曾在江夏王府呆過挺長時間,那裡老師多,你也頗認得了幾個字,就不知道帳本能不能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