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中原大戰究竟誰騙了誰
宋哲武明言馮玉祥就是被閻錫山軟禁,這不僅讓趙丕廉大吃一驚,就是李書城和馮玉祥也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趙丕廉吃驚的是,在他看來,閻錫山把馮玉祥騙來山西進而軟禁馮玉祥,挾馮以控制西北軍的目的就是瞎子也看得出來,目的和手段都很不光彩,閻錫山也是深知這一點,所以對於軟禁一說十分避諱,堅持說這是為了保護馮玉祥的安全。而且,馮玉祥本人對於被騙來山西並被軟禁一事也表現得非常非常的惱火,宋哲武這個閻錫山派來勸說馮玉祥的人,不想著怎樣為閻錫山自圓其說,相反卻直言馮玉祥就是被閻錫山軟禁,這不是火上加油嗎!
讓李書城驚訝的是,因為是閻錫山求他去山西勸說馮玉祥到山西來和閻錫山共商反蔣大計,可他沒想到閻錫山食言而肥,讓馮玉祥來山西就是想著通過挾持馮玉祥進而控制西北軍,幾乎是馮玉祥一到山西就失去了行動***,被閻錫山事實上軟禁起來。這讓李書城覺得很對不起馮玉祥,馮玉祥畢竟是在他的勸說下,不顧部下的反對毅然跟他來到山西的。所以,李書城在發現馮玉祥在西匯被軟禁後,就跑去和閻錫山大鬧了一場,然後自願跑到西匯來陪馮玉祥一起被軟禁。當然,他的去留閻錫山是不管的,因此,外界的消息馮玉祥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些天來,李書城可是深知馮玉祥的心事,馮玉祥對於閻錫山遲遲不開始反蔣很是焦慮,對於西北軍的內憂和蔣介石加緊整編西北軍的步伐也很是擔心,擔心西北軍中再出現第二個韓復矩。就在昨天馮玉祥還大鬧西匯,吵著要去太原找閻錫山討說法呢。可時隔僅僅一天,馮玉祥就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一下子又堅決要出洋。
李書城以為馮玉祥這是在和閻錫山賭氣,只要宋哲武和趙丕廉再耐心的勸說一下,馮玉祥也就會答應,也可以順理成章地返回西北軍,他也可以了卻一樁心事。可讓他十二萬分沒有想到的是,閻錫山派來的這個說客宋哲武竟然是個二百五,不僅不想辦法勸說馮玉祥,竟然還用軟禁這件事來刺激馮玉祥!
而最吃驚的還是馮玉祥,只不過馮玉祥想的和趙丕廉、李書城還有不同,他三十多年來就是在背叛和反背叛中摸爬滾打過來的,對於背信棄義的事情極為警惕。宋哲武突然坦承閻錫山就是在軟禁自己,這讓馮玉祥以為閻錫山有勸說他反蔣不成,不敢再與蔣介石對抗,只好徹底倒向蔣介石,並把他作為「禮物」交給蔣介石的想法。
馮玉祥被自己突然產生的這個念頭所震驚,雖然他極力掩飾內心的惶恐和不安,可是原本舒適隨意地放在椅子扶手上的雙手還是不由自主地握緊。
馮玉祥的變化沒有逃過宋哲武的眼睛,他決定徹底撕下馮玉祥那千年怨婦般的偽裝。
「馮先生自來到山西就被閻總司令軟禁,這事不假,雖然有些不光彩,可既然已經做了,就沒有必要再遮遮掩掩。想必馮先生也猜得出,閻總司令之所以這麼做,目的就是要通過控制馮先生,進而控制西北軍,而有了西北軍這支重要力量,蔣介石就不敢對晉綏軍下手。閻總司令此舉雖然有些不擇手段,可目的也無可厚非,有道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閻總司令不過是為了山西和晉綏軍的利益著想罷了。」
「因為軟禁馮先生一事,閻總司令在國內備受***非議,就是南京的蔣介石也因為害怕閻總司令真的控制了西北軍而力量大漲,掉轉了原本對著西北軍的矛頭,把長矛的毛尖指向了閻總司令。現在的現實是,自以為得計的閻總司令,不僅沒有控制住西北軍,相反倒是引火燒身,可以說閻總司令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世人都以為閻總司令騙了馮先生,其實我認為事實正好相反,恰恰是馮先生巧計犯險,騙得閻總司令上當,讓蔣介石把閻總司令視為最危險的對手,必欲除之而後快。閻總司令現在已被蔣介石逼得退無可退,只有武力反蔣,再無它途了。」
宋哲武說是馮玉祥騙了閻錫山,李書城和趙丕廉都以為這是宋哲武巧言令色,想替閻錫山狡辯,都很不以為然,甚至趙丕廉還有些替宋哲武擔心,擔心宋哲武如此破題,是文風行險,極難自圓其說。
可讓他們有些意外的是,聽了宋哲武的這番奇談怪論,馮玉祥圓潤的方臉突然漲得通紅,愣怔了半晌後,突然又哈哈大笑起來,在笑聲中馮玉祥的臉色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好!好!我老馮今天是真開眼了,這可真應了《紅樓夢》裡的那句話,假作真處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我被軟禁在山西數月,反倒成了騙子,而閻百川以反蔣為由騙我來山西,反倒成了苦主。《玉堂春》裡有句唱詞,『洪洞縣裡無好人』,我看不僅是你們山西的洪洞縣沒有好人,整個山西就沒有好人,儘是顛倒黑白、無中生有之輩。」
馮玉祥這一句山西沒有好人可是把趙丕廉也掃了進去,這讓趙丕廉很是尷尬。不過,趙丕廉倒不是很介意,他認為這是宋哲武一番胡言亂語,把馮玉祥氣糊塗了,這才口不擇言。
而宋哲武則不這麼認為,他覺得他的話正是擊中了馮玉祥的要害,才讓馮玉祥有些失態。
宋哲武氣定神閒地吸了口香煙,淡淡地說:「好,如果馮先生不介意,那我就當著芷青先生和曉圓先生的面談談哲武的愚見。」
已經恢復了平靜的馮玉祥,揮揮手用嘲笑的口吻說:「好,你說吧,我和芷青、曉圓都很想聽一聽你的這個愚見。」
「目的決定動機,我先說說你在山西被軟禁的好處。去年因為韓復矩、石友三、楊虎城等人投蔣,西北軍元氣大傷,已無和中央軍再戰的能力,馮先生不得已通電下野上華山讀書,雖然聲言在華山只讀書修身,絕不管西北軍的事情,可誰都知道,西北軍中的諸般事務還都是馮先生在遙控指揮。這自然瞞不過蔣介石,所以,蔣介石堅持馮先生不僅要下野,還必須要出洋,否則絕不停止對西北軍的軍事行動。」
「而馮先生下野只是暫時的無奈之舉,僅僅是為了讓西北軍得以喘息,絕不是真心下野。五原誓師後,西北軍擴張極快,不僅馮先生的老部隊得到大發展,還收編了許多雜牌武裝,比如龐炳勳、井岳秀、馬洪賓、馬麒、馬麟、門致中、趙景文、甄士仁、裴建准、趙席聘等部,如果馮先生真要出國,這些部隊首先就會散掉,恐怕大部分都會學劉振華的鎮嵩軍和楊虎城,投奔閻總司令和蔣介石。就是馮先生的起家老部隊也不見得都對馮先生絕對忠誠,韓復矩、石友三可都是馮先生一手從士兵提拔起來的,蔣介石收買人的手段馮先生應該比我清楚。」
一提到韓復矩和石友三,馮玉祥的臉色不由得又陰沉起來。
「馮先生是西北軍的主心骨,只要你在軍中,哪怕是在國內任何一個地方,西北軍的主力軍心就不會散,這一點馮先生應該是很清楚的,蔣介石當然也清楚。因此,蔣介石逼迫馮先生必須出國,就是為了方便他整編分散西北軍。」
宋哲武繼續說:「因此,出國是肯定不行的,剩下的就是折中的辦法,那就是離開西北軍控制的省份,讓蔣介石可以稍稍放緩對西北軍整編的腳步,馮先生就可以等待時機再次反蔣。可是在哪個省份能保證馮先生的安全呢?一般的地方一定不行,小一些的地方勢力根本頂不住南京的壓力,恐怕南京的一紙電文就會把馮先生押送南京。有能力保護馮先生,又頂得住南京方面壓力的全國只有兩個地方,一個是東北,一個是山西。只是不管是誰接納了馮先生,誰就會成為蔣介石的眼中釘,肉中刺,蔣介石必欲拔之而後快。閻總司令如果接納了你,那就只能和馮先生一起反蔣一條路可走了。」
宋哲武重新點燃了一根香煙,接著說:「馮先生和東北的張漢卿沒有任何交往,甚至也沒有一面之緣,張漢卿是決不會接納你的,剩下的就只有閻總司令。馮先生早在去年就聯絡閻總司令共同反蔣,只是閻總司令縱橫有術,和南京的關係還好,坐看西北軍和中央軍廝殺,並沒有答應你。可這次對於已經下野的馮先生卻熱情的很,不僅派自己的老同學曉圓先生去華山勸說你,還派賈景德親往風陵渡迎接。」
「馮先生從一個普通士兵做起,一手締造出曾經國內最強的西北軍,在國內軍界可以說絕無僅有,可見馮先生是極聰明的人,一定會明白閻總司令和你一樣,都是絕不會離開晉綏軍而去國外的。如果閻總司令以別的理由邀馮先生來山西,馮先生或許還會相信,可用要和馮先生一起出洋這個理由邀請馮先生,你是決不會相信地,會一眼就看出這是在欺騙你。可問題是,你卻不顧部屬的堅決反對,舉家來到山西,心甘情願地上這個當。」
宋哲武在煙缸裡掐滅手中的香煙,歎息著說:「馮先生這步棋走得極妙,不僅博得了***的同情,還成功地把禍水提前引向山西。而自以為得計的閻總司令不僅成了騙子,還讓閻總司令被蔣介石逼得退無可退,不得不武力反蔣。閻總司令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