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大戰序曲被算計了（一）
蔣介石不僅定下了中央派往外蒙人員的選擇標準，還定下了薪資標準，甚至還考慮到多數人都不會願意去數千里外的外蒙任職，所以又定下了三年一輪換的制度，眾人心裡明白，這是蔣介石早就在心裡考慮好了的事情。
讓眾人沒想到的是，蔣介石又不緊不慢地說道：「關於文戈自請處分一事，你們有什麼意見？」
蔣介石說完這話，再不多言，只是靜靜地觀察眾人的神態。
雖然蔣介石剛剛說過的話，跟張群、楊永泰、陳果夫三人有著極大的利益糾葛，可三人此時卻都一臉平靜的看著蔣介石不做聲。這三個人都屬於心智卓絕之輩，不僅心思細膩，城府還都極深，他們的表情早在蔣介石的意料之中。
王正廷神態也很淡然，這倒不是他想明白了蔣介石的心思，而是他根本就沒去想，他已經知道了蔣介石對他很有些不滿，如果不是因為有宋子文為他說話，也許他現在已經沒有資格坐在這裡了，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善後中蘇爭端的事情，他很清楚他的職責，如果這次再因為外交問題讓蔣介石不滿意，那他這個外交部長可就真當到頭了。
林蔚臉上的神色有些無奈，可僅僅是一閃而過，馬上就恢復淡然。何應欽好似有些不忍，可猶豫了一下，見宋子文坐直身子要說話，這才又回復平靜神態，只是這次他沒有再制止宋子文。
這一切都被蔣介石看在眼中，張群、陳果夫、楊永泰、王正廷幾人自不用說，他們心裡想的什麼那是瞞不住蔣介石的。
林蔚的表現也在蔣介石的意料之中，他和宋哲武的關係很好，那只是林蔚這個人很重情，但他為人更謹慎，這也正是蔣介石肯破例重用他的一個原因。林蔚雖然是浙江人，又是陸大畢業，可他並不是黃埔出身，也從沒有在第一軍中呆過，並不符合蔣介石的用人原則。雖然有陳儀***，蔣介石開始也很不放心，不過經過這兩年的觀察，他現在已經對林蔚完全信任了。
倒是何應欽的神態讓他有些不解，他有意給自以為聰明的宋哲武一個教訓，以何應欽那耿直的性格，今天竟然沒有為他何應欽鍾愛的愛將辯解，這倒著實讓蔣介石很奇怪。
沒容蔣介石多想，宋子文臉色漲紅地說：「委員長，文戈此戰不僅鼎定東北局勢，還一雪近百年來國人所遭受列強欺壓的恥辱，更何況還有收復外蒙之大功，立了這樣的大功，中央不賞已經讓人不解，若是再處罰文戈，豈不是讓文戈寒心，讓民眾不平？文戈此番在外蒙雖然殺戮過重，可也並沒有濫殺無辜，殺得都是軍人和***分子。委員長方才也說，這些人多殺一些，對穩定外蒙局勢有利。這個時候，文戈還領大軍在外，東北和外蒙的事情還要他大力承擔，就是文戈再有千般錯失，也千萬不能在此時處罰文戈。」
見除了宋子文，再沒有人說話，蔣介石點點頭，歎口氣說：「子文，你是個做事坦坦蕩蕩的君子，可是世上的事情並不是無愧於天地百姓就可以做好的，文戈在這方面可要比你強多了。」
見宋子文很疑惑，蔣介石也不解釋，對眾人說：「不過，子文說的有理，不要說文戈沒有大錯，就是有錯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處罰他。文戈雖有錯，但及時報我，沒有隱藏遮掩，實屬難得。我看這樣，對於文戈這樣的年輕人，還是要嚴格約束，才能讓他成為黨國的棟樑之才。這一次就功過相抵，不予追究。」
蔣介石抬手止住還要說話的宋子文，接著說道：「外蒙這個漢人副主席，還是由中央指派，不過下面各級漢人官員中央和文戈各任命一半，外蒙的蒙族官員由他和卓仁共同遴選。」
接著蔣介石又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另外，為保證外蒙長治久安，維護國防安全，中央需要在外蒙設立外蒙衛戍司令部，負責外蒙的國防和治安，這個衛戍司令就由第四路軍騎兵軍軍長魏廣惠擔任。只是外蒙地域遼闊，他只有三萬人，兵力還很不夠，就讓文戈現在滿洲裡的那兩個補充師進入外蒙，軍政部給他們正式的番號，外蒙所有部隊，統一編製，取消騎兵軍建制，騎兵軍原有部隊編為外蒙衛戍騎兵第一、第二、第三師，兩個補充師編為外蒙衛戍步兵第一師、第二師，這些部隊統歸外蒙衛戍司令部轄制。」
「由於這兩個補充師進入外蒙，文戈在東北的力量就減弱了，敬之可以再給文戈一個師的番號，兵員就在東北就地招募。滿洲裡一戰文戈殲滅蘇軍數萬，他自身的傷亡也不會小，熟話說，『殺敵一萬，自損八千。』子文再撥給文戈200萬大洋，用以撫恤之用。」
又對陳果夫說：「既然外蒙的其它事務都要按照普通省份辦理，那麼就要成立省黨部，這件事就有果夫來辦。」
蔣介石示意陳果夫坐下後，又嚴肅地說：「外蒙畢竟不同於內地，黨部在內地的職責是監督指導各省政府工作，在外蒙則主要是監督，這個千萬要注意。」
「還有，滿洲裡大捷和收復外蒙明天都要見報，所有報紙都要刊載，而且都要頭版刊登，文戈的報捷電報也要轉載。」
陳果夫就知道蔣介石不會在外蒙那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僅僅放政學系這一枚棋子，那樣蔣介石回很不放心的，讓自己設立省黨部，就是要他cc系監視制約他們。陳果夫不經意的看了張慶和楊永泰一眼，心說看你們還能高興多久。
陳果夫看看手錶，見時間已經接近零點，對蔣介石說：「委員長，現在多數報紙基本上都已經排完版，要改版，有的報館恐怕來不及了。」
蔣介石一揮手，斷然說：「時間不夠，就不發，總之，明天的所有報紙都必須有這兩件消息。還要組織一些社論，這些社論不要在中央日報上發，要由其他報紙來發。」
蔣介石一邊踱著步，一邊思索著說：「社論的調子要高，除了宣傳滿洲裡大捷和收復外蒙這兩件大快民心的事情，還要以民間的口吻，要蘇俄歸還當年沙俄從滿清政府手中奪走的東北和***那150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他們的前領袖列n,可是答應在我們國家統一後，就把那些沙皇用不平等條約從滿清政府割走的土地交給我們的，現在中華民國已經實現了完全統一，該是他們兌現諾言的時候了。如果蘇俄主動和我們談判，外交部也要堅持這個條件。」
蔣介石略一停頓，又堅決地說：「不，這不是條件，這是我們的底線，這個底線必須堅持。而且，沙俄當年連個遮羞的不平等條約都沒有，就強行侵佔的江東64屯和伯力地區必須無條件的馬上先行交還給我們。」
蔣介石的這個底線嚇了王正廷一跳，王正廷偷眼看看張群，見張群低著頭默不作聲，一時沒了主見。可王正廷是外交部長，這件事他必須提醒蔣介石，否則談判不成，他怕蔣介石再怪罪他。
王正廷猶豫了一會說：「委員長，以前我們也和蘇俄外交人員私下討論過這個問題，據我們瞭解，他們的現任領袖斯dl是絕不會把那些土地還給我們的，除非我們用武力奪取。可我們現在沒有這樣的實力。」
見蔣介石沒作聲，王正廷又小心地說：「我看是不是這樣，我們把外蒙的問題和中東路、，以及領土的事情放在一起談，如果蘇俄保證不再干涉外蒙回歸，我們……」
聽了王正廷的話，蔣介石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不等王正廷說完，蔣介石打斷他的話，一字一頓地說：「外蒙是我們中華民國的固有國土，這在國際上是得到公認的，我們收復自己的國土，這是天經地義的，是任何人也無權干涉的，如果蘇俄連從我們手中強搶走的土地他們都不肯談判，那麼外蒙是我們的領土，這更不允許談判。如果蘇俄要談外蒙問題，那我們就把整個西伯力亞拿來一起談。中華民族的先祖們在那裡狩獵時，他們的祖先恐怕還不知道烏拉耳山脈在哪裡呢。」
總的方針定下來後，眾人又議了一些細節問題後，這才散會。
眾人剛剛走出蔣介石的官邸，晏道剛又追了出來，把陳果夫喊了回去。眾人知道這是蔣介石還有事情要單獨跟陳果夫交待，張群和楊永泰互相看了一眼，都沒做聲，張群使了個眼色，楊永泰跟著張群就走，看樣子兩人這是要連夜商議外蒙的人選。
何應欽一拉宋子文，低聲說：「外蒙的財政廳可是要跟你的財政部打交道啊。」
宋子文會意，立刻喊住正要上車的張群和楊永泰，笑著說：「岳軍先生、暢卿先生，我財政部還有幾個不錯的理財好手，如果兩位需要人手，告訴我一聲。」
楊永泰和張群對視一眼，笑著說：「我和岳軍兄一時還真找不到懂財政的人選，既然子文肯幫忙，那就有勞子文了。」
等張群、楊永泰、王正廷幾人走後，宋子文並沒有上自己的車，而是吩咐司機跟著何應欽的車，他自己上了何應欽的車。
車子一開，宋子文就抱怨著說：「何總長，文戈這次戰東北，奪外蒙，可以說為國家立了極大的功勞，可以說因為他此次收復外蒙後，我們中華民國才真正意義上實現了統一。雖然我一向主張各省主席都應該由中央任命文官來擔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由軍人把持，可是我們國家現狀如此，不這樣中央就無法對地方實行有效管理。既然現在無法改變這種狀況，那外蒙這個掌握實權的副主席就應該交給文戈，否則難免會讓文戈覺得服從中央的人吃虧，和中央陽奉陰違的人卻佔了很大便宜。」
「文戈跟馮玉祥和閻西山之流不同，你何總長是知道的，他是一向服從中央的。可這次他立了這麼大的功勞，竟然只給了他手下一個外蒙衛戍司令的職位，恐怕會讓文戈寒心。你為什麼不替文戈爭一爭，只有你的話，委員長才會認真考慮的。」
何應欽看著宋子文，歎口氣說：「是的，按照慣例，這個副主席的確應該給文戈，或者由他***人選。就是考慮到外蒙遠在塞外，中央無法照顧得到，更何況那裡的駐軍也是文戈的部隊，僅憑這些，也是文戈做這個副主席最合適。可是，畢竟他這次在外蒙殺的人太多，他在那裡任職恐怕民怨過大，不利於外蒙穩定。文戈就是心有不滿，他也不好說出口，他自己不是也向委員長認錯了嗎？」
宋子文不滿地說：「在外蒙殺人的又不是文戈，那是他的部下，再說，那個騎兵軍長魏廣惠，不是也沒受到任何處罰，還被委已重任，怎麼反倒要遠在千里之外的文戈來擔缸？」
何應欽側頭看著宋子文，見宋子文一臉真摯，沒有半點做作，這才拍拍宋子文的腿感慨地說：「子文，你真是個好人吶！」
停了一下，何應欽靠回到座椅上，瞇著眼睛慢悠悠地說道：「委員長和文戈都是當世人傑，這是他們兩人在玩智力遊戲呢。」
「什麼！他們兩人在玩遊戲？」宋子文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見何應欽點頭，宋子文思索了一會，疑惑地問：「你是說，他們商量好了，這是周俞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何應欽搖搖頭，肯定地說：「沒有商量，如果他們事先商量好了，那他們就不是人傑了。而且恐怕是宋哲武這個黃蓋認為，周俞不會真打，或者最少也是把扳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僅僅是作個樣子，他絕對沒想到現在周俞竟然真的不輕不重的敲了他幾板子。讓黃蓋吃了一個悶虧。」
一想到宋哲武知道蔣介石的決定後，宋哲武那無奈、後悔的表情，何應欽不由輕聲笑了起來。
見宋子文一臉驚訝，何應欽止住笑，安慰宋子文道：「子文，你也不要過分擔心，雖然文戈有些委屈，可是他也在一定程度上達到了他的目的。我們就不要看三國掉眼淚，替古人擔憂了。」
何應欽看著宋子文又說：「其實，委員長也不算冤枉文戈，你剛才說那個魏廣惠在外蒙所作之事文戈不知情，可我敢肯定地說，文戈一定知情，甚至就是他下的命令。文戈這麼做的目的就是想要把鬧***的***分子徹底清除，只有這樣才會保證外蒙的長久穩定。文戈這麼做我是贊同的，就是委員長也一定是贊同。」
「既然委員長也贊同，可他為什麼還那麼做？」
何應欽的話讓宋子文更加疑惑。
何應欽解釋說：「外蒙那裡天高皇帝遠，在收復外蒙的戰鬥中，殺死幾萬偽蒙軍，或者多少鬧***的骨***硬分子，文戈完全可以不說，只要他不說，外人要想知道這件事情最少也要半年以後，而那時一切都會風平浪靜了。即使是說，他也完全可以縮小這個數字，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文戈那樣的聰明人是不會不知道的。」
「你是說，文戈這是故意要讓外界知道？」
「對，就是他故意要人知道。」何應欽肯定地說。
「文戈這不是故意往自己身上潑髒水嗎？別人躲還躲不及呢，他為什麼這麼做？這麼做對他只有壞處，沒有好處啊！」
何應欽長歎一聲說：「文戈的高明之處正在於此。」
何應欽決定給宋子文這個大好人徹底解說一下。
「文戈親率大軍遠赴數千里之外的滿洲裡抗擊蘇軍，一戰全殲大烏裡地區的數萬蘇軍。要知道蘇軍不僅有飛機大炮，還有坦克，那可不是紙糊的，他們可是在東線打得東北軍精銳棄城而逃的，文戈此舉在國人眼裡絕對是大功一件；其次，他不聲不響間一舉收復實際分離十幾年的外蒙，這更是天大的功勞。這兩件事明天一見報，必然舉國震驚，萬民歡騰。」
「委員長在文戈去東北前給他的電報中所說，『封狼居胥』，『冠軍之侯』，這些都已成真，民眾恐怕會真的把文戈當成為漢武帝開疆拓土的大英雄霍去病了。那樣，不僅是第四路軍軍威大振，文戈這個第四路軍的主帥也會聲望大漲，成為民族英雄。如果文戈稍有異心，就會有眾多地方勢力如蟻赴之。你說，委員長會泰然處之嗎？」
「雖說文戈在報捷電報中一再聲稱，收復外蒙和北上抗擊蘇軍都是奉了委員長的命令，委員長也會因為這兩件大事而聲望日隆，在黨內、國內的地位會更加穩固，不要說李宗仁、閻錫山、馮玉祥，就是汪精衛也再難望委員長項背。可是因為有文戈這個大英雄在，委員長身上的光環難免就要暗淡不少。你說委員長會怎麼想？」
「文戈自潑髒水，對於他這個大英雄自然有些不美，可也絕沒有大礙，只不過會讓他的光輝形象變得暗一些，而相形之下，委員長身上的光環就會更明亮一些。你說文戈這樣替委員長著想，而且這件事還做得滴水不漏，委員長會不高興？」
被何應欽一番話驚得呆住的宋子文，大張著嘴，半晌才回過神來說：「好個宋文戈，果然不簡單，單是這份心機，就沒有枉稱人傑。」
何應欽淡然一笑，說道：「子文，你先不要誇他，文戈雖然好心機，好手段，可還是敵不過委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