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東進
李文田淡然地一笑說：「韓主席，剛才李參謀長說得好，『北伐已經打倒了舊軍閥，國家實現了統一，誰再跟中央對著干誰就是軍閥。』我李文田即不想做軍閥，也不想打內戰。所以，我也是不會去關中的，更不會帶著六十旅走，我跟著你們走。」
李文田的話不僅讓石敬亭和李興中安插在六十旅的兩個團長大吃一驚，就是韓復矩和孫桐萱、李樹春等人也大吃一驚，在他們所有的人的印象裡，李文田就是石敬亭的親信和幫兇，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跟著韓復矩反馮玉祥的。
韓復矩疑惑地問：「李旅長，你的意思也要跟著我韓復矩投奔中央？」
李文田知道韓復矩誤會了，平靜地說：「不，我不會跟著韓主席投奔中央。」
李文田的話音一落，吳化文就掏出了手槍指向李文田，韓復矩的眼中也立刻露出了凶光。
李文田看著韓復矩說：「韓主席，我在武勝關已經答應了第四路軍宋哲武總指揮，回到陝西我就辭職，去第四路軍任職。前天我就已經跟李興中師長請辭了，他要我再考慮考慮，他也要去跟馮老總打招呼。不過，現在既然韓主席已經回到二十師了，我就跟韓主席請辭，這樣也不算我李文田不辭而別。」
李文田的話讓韓復矩愣了半晌，不為別的，他只是覺得宋哲武這個人也太厲害了，他以前絕對不會和李文田有過任何接觸，只是在武勝關被宋哲武的第四路軍繳械過。可那個時間很短，就是滿打滿算也不過三個多小時，這還要刨除宋哲武安排其他各種事項所用的時間，剩下的能同李文田接觸的時間也就只能有一個多小時，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宋哲武竟然就把這石敬亭的心腹說動了心，能跟著他宋哲武走……
吃驚了一會，韓復矩想想也就釋然，他可是經歷過這樣的事的，在去漢口的車上，他就已經被宋哲武說服過，他知道這個宋哲武的能耐。可是還有一點他就更佩服宋哲武了，那就是他竟然一眼就看出這個李文田是個人才。
由於李文田是石敬亭安插到他的二十師的，韓復矩自然是「很關心」他，經過多方瞭解，他覺得這個李文田不愧是保定軍校六期畢業生，軍事能力很高，如果是他韓復矩的人，他也會最少給他一個旅長來幹，可惜的是，這個人是他韓復矩的死敵石敬亭的人。現在宋哲武把他拉過去，那一定是會重用他的，不會僅僅給李文田一個旅長。那麼說來，這個人就不是能隨隨便便就可以得罪的了。
韓復矩換上滿臉笑容，走上前拉住李文田的手，親熱地說：「燦軒（李文田字燦軒）老弟，果然好眼光，投到文戈那裡文戈是絕不會虧待你的，只是可惜了，我韓復矩這裡的廟小，留不住燦軒老弟這個大才！」
韓復矩話鋒一轉又說：「不過，現在是特別時期，韓某有件事情要和老弟打個商量。」
李文田既然已經決定離開西北軍了，韓復矩和馮玉祥也好，和石敬亭、李興中也罷，他們的恩恩怨怨跟他李文田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自然沒有什麼事情值得他和韓復矩對著幹了。當下笑著說：「韓師長客氣了，文田現在還是你的下屬，韓主席有何吩咐，文田無有不從。」
李文田的話，讓韓復矩很有些興奮，這說明李文田已經認可了他韓復矩還是二十師師長，在二十師裡，他奪權的最後一點障礙也消失了。
韓復矩高興地大聲說：「好！既然如此，韓某就直說了，燦軒，我跟文戈關係很好，他這次之所以留在鄭州，就是應我之請，就是等著接應我韓復矩，一見到文戈，我就把你交給他。」
韓復矩的話，李文田沒覺得怎麼樣，其他人多少都有些敬佩韓復矩，不聲不響地就拉來了一個這麼有力的強援。
韓復矩接著說：「不過，六十旅你不能帶走，那可是哥哥我的老部隊。」
李文田一聽是這件事，笑著說：「韓師長，這是自然，宋總指揮只要我一個人，並沒有要這個六十旅，否則在武勝關他就可以做到。」
韓復矩放下心來，又說：「那是，文戈手下有精兵二十多萬，自然不會看上老韓這幾千人馬。還有一件事，要請燦軒老弟原諒，就是在見到文戈以前，燦軒要交出六十旅旅長和你的武器，在這段時間裡，你就跟在我身邊，你看是否可以。」
韓復矩的這個要求，李文田覺得很正常，就是他是韓復矩也要這麼做。旅長的職務那是必須要交出去的，讓他交出武器也不過分，誰敢保證他李文田不是虛與委蛇，搞不好打了韓復矩的黑槍呢。而且這是給宋哲武的面子，否則不把自己關起來才怪呢。「
李文田一邊點頭，一邊解下腰上的手槍，遞給韓復矩身邊的吳化文。
韓復矩又轉向李文田身後的兩個團長，這兩個團長一個叫過大章，是李興中帶來的人，另一個叫鄭巖，雖然是石敬亭安插進來的，可是以前在李文田灤河兵工廠做總監時就是李文田的部下，所以也算是李文田的人。
鄭巖知道今天他要是反對韓復矩，不僅腦袋不保，而且也於事無補，可他也不願意跟著韓復矩去投老蔣，那樣做他覺得對不起栽培過他的石敬亭。見李文田要去投宋哲武的第四路軍，馬上也表態說：「韓師長，我跟李旅長走。」說完主動解下手槍交給吳化文。
過大章是李興中一手提拔起來的，李興中不在部隊，二十師被韓復矩奪走，覺得對不起李興中。不過，他自己孤掌難鳴，雖然不敢有什麼表示，可就這樣交出部隊總覺得不好再見李興中，正猶豫著。就聽院子裡有人高聲喊：「孫副師長，孫副師長，部隊馬上要撤回關中，怎麼你沒接到命令嗎？」
隨著聲音，一個人推門進來，來人正是李興中。
原來，韓復矩這一大鬧會場，別人再沒有人敢提出異議，所以會議又開了一個多小時，進行詳細的軍事部署後。就散會了，因為二十師要撤到關中，李興中也沒在華陰多耽擱，馬上就趕回來。他雖然心急，可沒想到會有人打他的二十師的注意，所以回來的時間要比韓復矩晚了很多，在車站看到二十師的部隊沒有一支開走，不由有些奇怪，一問才知道，是孫桐萱下的命令，「部隊停止撤離，原地待命。」這才急急忙忙地趕回甘棠的師部。
一進師部，李興中不由怔住，不僅各個旅團長都在，竟然韓復矩也在，詫異地問韓復矩：「韓主席，你不在華陰到陝州來做什麼？」
李興中這麼快就趕回來，讓韓復矩有些意外，不知道是否是李興中一個人回來，心裡有些不安，看了孫桐萱一眼，孫桐萱也不理李興中快步走出師部。
這時，李興中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不禁臉色漲得通紅，對韓復矩說：「韓主席，馮老總可是你我的恩人啊！他對我們打也打得，罵也罵得，你可不要孩子氣！」
見韓復矩冷著臉，知道對韓復矩在說什麼大概也沒用，於是大聲對屋子裡的旅團長們說：「馮老總帶你們不薄，沒有馮老總，你們許多人恐怕還在家種地，我們可不能做什麼對不起馮老總的事啊！」
這些旅團長們雖然都是打定主意要跟韓復矩走，可是也都覺得這麼做有些對不起馮玉祥，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沒有出聲。
韓復矩見狀，一把把吳化文從身前推開，走到李興中面前，冷著連說：「實普，實話跟你說吧，馮玉祥一意孤行，擁兵自重，對抗中央，與軍閥一般，我韓復矩是不會再跟著他走了，我也不會眼看著我的老兄第跟他走。所以，我今天就是來要帶著弟兄們去投中央，投蔣委員長。至於你實普老弟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咱們誰也別礙著誰。」
韓復矩的話，讓李興中徹底急了起來，瞪著眼睛說：「韓主席，這二十師是馮老總一手帶起來的部隊，可不是你韓復矩的。這二十師你不能帶走，否則我無法向馮老總交待。」又對旅團長們大聲說：「你們不要聽信別人的蠱惑，馬上回部隊去，我李興中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不許動，你小子活夠了！」一聲大喊，把眾人都嚇了一跳，都條件反射般地伸手就去摸槍。
吳化文和王成華一左一右跳到韓復矩身前，大喝道：「都不許動，誰動打死誰！」於此同時，李興中也被屋子裡的手槍隊員用槍頂住腦袋。
韓復矩順著叫喊的方向看去，原來是過大章想趁亂掏槍，卻被萬國楨、展書堂兩人用槍逼住。
韓復矩撥開吳化文和王成華，冷冷地說：「我再說一遍，我韓復矩只是想把老子的二十師帶走，並不想殺人！如果哪個不長眼睛的東西想要害老子的事，我韓復矩可不在乎手上多幾條人命。」
冷冷的目光逐個掃過眾人，見李興中還要說什麼？韓復矩不耐煩地一揮手說：「紹周，李師長和過團長火氣都很大，下了他們的槍，給他們找個地方先消消火氣。」
吳化文一揮手，幾個手槍隊員立刻上前，下了兩人的槍，把兩人推了出去。
李文田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韓師長，看在大家都同寮一場的份上，不要害了他們的性命。」
韓復矩點點頭說：「燦軒放心，我韓某人還沒有那麼喪心病狂。」
這時，孫桐萱回來跟韓復矩說：「李興中只帶著他的衛隊回來的，都已經被我安排人繳械了。」
韓復矩點點頭，大聲說：「現在，我命令：孫桐萱任二十師師長，萬國楨任六十旅旅長。六十旅旅長萬國楨，你部做全軍前鋒，先到洛陽，到洛陽後，立刻控制洛陽城防，其他所有西北軍的部隊都要繳械，包括文職人員，又不聽從命令的，格殺勿論；五十九旅旅長徐桂林，你部立刻控制在陝州的所有火車，做好今晚我們東進洛陽的準備；五十八旅旅長謝會三，命令你親率五十八旅阻斷陝州以西的所有交通，為全軍斷後，在全軍撤走之前，不論是誰的部隊，只要是潼關出來的就絕不要放他們過來。你們一會就回去掌握部隊，先不要告訴下面的人我們要投中央的事，就說我們要奉命去洛陽，到了洛陽在宣佈這件事。」
韓復矩又補充：「還有，紹周負責，要把現在陝州的所有西北軍的軍政人員都扣起來，帶著他們一起去洛陽，如果不願意跟我韓復矩走的，到了那裡再放了他們。」
「孫桐萱師長，你立刻帶人對車站那裡的二十九師暗中展開部署，程希賢應該還在華陰沒有回來，你打電話給二十九師副師長曹福林、第85旅旅長李漢章、第86旅旅長喬立志，要他們都到甘棠來，就說我韓復矩要見他們。」
這幾個人都是韓復矩的老部下，在韓復矩任第六軍軍長及暫編第一師師長時，李漢章任韓復矩的副官長、喬立志任旅長，這兩人都是這次整編時，由韓復矩推薦出去的人。曹福林雖然是韓復矩早年當團長時的部下，離開他時間較久，可是韓復矩相信曹福林還不敢有二心，否則李漢章和喬立志就不會答應。
「另外，蔭軒馬上給石友三、馬鴻逵、龐炳勳去電，通知他們做好準備，我部一到洛陽就同時通電投蔣。」韓復矩又從懷裡掏出幾本密碼交給李樹春說：「這是同蔣委員長和第四路軍總指揮宋文戈以及楊虎城聯絡的密碼，蔭軒你給他們分別去電：電告蔣委員長，我韓復矩率二十師、二十九師立刻東進洛陽。以聯絡石友三、馬鴻逵、龐炳勳、楊虎城、席液池等準備投向中央，請他早作準備；電告第四路軍總指揮宋文戈，我部即刻東進洛陽，請他火速西進接應；電告楊虎城，要他馬上離開華陰返回部隊，我以電告蔣委員長他心繫中央，要他和席液池擇機起事。」
韓復矩下的命令還罷了，讓李樹春發的這幾封電報可就非同小可了，這讓下面的這些軍官包括李樹春、孫桐萱和李文田都是又吃驚，又敬佩。吃驚的是，看似強大的西北軍竟然有這麼多的將領離心離德，要投蔣介石，西北軍要是能不失敗可就真是天理不容了；敬佩的是，韓復矩雖然已經不在軍中，可是竟然還有這麼大的號召力，振臂一呼就有這麼多人跟從。還有給蔣介石和宋哲武的電報，這可是韓復矩不聲不響間就聯絡安排好了的！大家都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現在跟著韓復矩走，應該是一個很好的抉擇。
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後，眾人都分頭急忙去佈置。韓復矩這才放心地坐到椅子上，長長出了一口氣，口中喃喃地說：「馮老總，這可不是我韓復矩對不起你，是你馮玉祥先負我韓復矩，要怪你就怪石敬亭那個王八蛋吧。」
二十二日一早，馮玉祥破天荒地沒有隨衛隊出早操，他現在根本沒心思還出什麼操，本應昨晚就應該撤進潼關的二十師、二十九師，還沒有回來，在陝州的幾個師除了這兩個師，其他的部隊都在昨天就進了潼關。不僅這兩個師沒有任何音訊，就是去電也聯絡不上，昨晚已經派還在華陰的二十九師師長程希賢連夜趕回陝州去查看究竟，可一去是如石沉大海，渺無音訊。
李興中開完會就已經回陝州了，對這個曾經做過自己的參謀處長，又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隨自己下野去蘇聯的部下，馮玉祥還是很放心的，有他在不會出什麼事的。可是馮玉祥心裡還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感覺哪裡不對，可又一時找不到癥結。心裡有事，所以一晚上也沒睡好，一大早就開始催問陝州方面的情況。
馮玉祥正在屋子裡心煩的直轉圈子，石敬亭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一進門就說：「老總，不好了，韓復矩跑了！」
馮玉祥一皺眉，不悅地說道：「筱山，做大將的要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你是我們第二集團軍的參謀長，你這個樣子怎麼成！」
原來，石敬亭在參謀處等了一晚也沒有陝州的消息，心裡放不下，在凌晨3點多又派出第二集團軍司令部的一個通訊連帶著電台去陝州查看情況，交待通訊處的人，一有陝州方面的消息，就要馬上通知他。這才回到自己的住處，剛要上床躺下，忽然又想起了韓復矩。一想到韓復矩，石敬亭不由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戰，猛然想起，開完會後再就沒見到他，一種不祥的預感立刻升上心頭。覺也顧不得睡了，馬上叫人去查看韓復矩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