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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國家主義之宗旨
1904年十月十日週六傍晚,東京神田區。
「干!」一陣酒杯碰撞,一群年輕人痛快暢飲。
將杯子放下,劉繼業夾了口菜一邊推開身邊陪酒女的拉扯。在他周圍全是熟悉的面孔;加入青軍會的十五名會員全部在場。這座酒館當初還是成城學校學生的時候就曾來過,也算是熟客。自從畢業之後已經許久沒來神田,此刻坐在熟悉又陌生的榻榻米上一時有些感觸。
「來來,今天是鹿的生日,我等不醉不歸啊!!」許崇智拿著酒杯站起來大叫,眾人一片叫好,紛紛上來與劉繼業乾杯。大家都知道他酒量出了名的好,就等著今天看準機會二十幾個人一起上把他灌醉!
「來,讓我們大家敬一敬鹿!」許崇智一指劉繼業。
「你們這是公報私仇啊!哈哈哈!」劉繼業看到一個兩個同志都舉著酒杯要和自己乾杯,一邊哈哈大笑一邊跳起來滿屋子躲。
「抓住他!」蔣方震拍掌大笑著。
「我就知道你是主謀!我劉繼業到死也不會放過你……啊啊啊!好了好了,我干、我干!」劉繼業朝蔣方震笑罵,這時一個不留神被身後蔣尊簋逮住,眼見眾人撲了上來急忙投降。
蔡鍔摸著鬍子、蔣方震放下手中瓜子、許崇智則得意洋洋地走了過來,大笑道:「鹿說他干了,來!每人一杯,喝吧!!」
從蔡鍔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隔閡;雖然他決定跟隨老師走立憲的道路,卻並未脫離青軍會,平日與大家繼續玩耍,一切如舊。此刻見到平日都是質彬彬的劉繼業吃癟,難忍心中惡趣味,也加入到逼酒的人群中去。
在場只有與劉繼業交情好,年紀最輕、又是同鄉的少年王光照不忍。他平日得到劉繼業的許多照顧,已隱隱將其視作長兄,此刻出言勸道:「鹿已經喝了不少酒,大家就放過他吧!」
只是王光照人微言輕,大家哄的正開心,又怎麼可能輕易放過目標劉繼業?
劉繼業知道今晚怕是難以倖免,一副慷慨就義、即將上刑場的表情道:「有膽就來吧!」
「哈哈哈哈……」
自從蔡鍔轉變思想支持立憲,並且不再管理青軍會的日常事務後,青軍會便在事實上變成了一個志同道合青年相聚的俱樂部。大家除了討論政事、打打籃球、吃喝玩樂、複習功課之外,並沒有做多餘的活動。當然,劉繼業也藉著各種機會宣傳著自己的國家主義理念,一番努力下來讓青軍會會員王光照、張孝准、許崇智三人逐漸接受了自己的主張。其中王光照接受的最多,已完全被劉繼業所折服、張孝准和許崇智雖然也承認劉繼業最有道理,相信確實應當奉行國家主義,但畢竟還有些許保留。
拼酒、唱歌,氣氛在大家打趣下被哄的很是熱鬧;折騰到晚上時分眾人才離開神田。被眾人一陣猛灌的劉繼業已經有些不省人事,被蔣方震扶著搖搖晃晃走在路上。這時前方似乎發生了鬥毆事件,最近日本由於戰爭原因時常發生暴力衝突。本來也沒在意,卻聽見蔣方震驚歎道:「好厲害,一個居然打五!」
瞇起眼睛細看,一名矮小的中國留學生正好一拳打翻一名日本浪人,而地上已經躺著五六名傷者了。
這人……似乎有些眼熟啊……
劉繼業拍了拍腦袋想起自己好像曾經與打人者有過一面之緣,似乎……叫馮莊,還欠自己一身衣服的清理費呢。
只是眼皮實在太重了……
第二天中午才在家中醒來,大腦一陣腫脹。頭暈暈地看到地上擺著一碗水,急忙大口大口地喝下。
在榻榻米上坐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卻還是覺得一陣眩暈,不由得暗歎自己年紀大了。
「青子……青子?」一邊下樓,劉繼業一邊打著哈欠。
「艾~」樓下廚房傳來了青子的聲音。劉繼業走下樓梯發現蔡鍔與蔣方震也睡在客廳,看來他們把自己送回家後也沒離開。不過他們整天來家中打鬧,倒也見怪不怪了。拉上紙門,一轉身便看到從廚房出來的青子,劉繼業藉著尚未消散的酒興一把抱起她,在她驚叫聲中轉了一圈再狠狠親上一口。
「臭死了!快去刷牙!」青子擺著鬼臉卻咯咯直笑。
「好好!我肚子餓死了,有什麼吃得沒?」
「臭魚!」青子嘟囔著嘴。
「行了,都老夫老妻了哈哈!」
走到廚房外面打了清水漱口,劉繼業看到門前一隊士兵列隊走過。街上行人都向他們鞠躬,還有一群婦女舉著『國戰大光榮!』的錦旗走在前面。
「又是一隊送上前線的炮灰啊……」劉繼業歎了口氣。
戰爭從二月打響,一直到今日已經差不多進行了八個多月了。
劉繼業並不清楚歷史上日俄戰爭打了多久,只是知道日本最後贏得很慘。雖然他在軍校唸書但一直呆在日本也無法理解前線的殘酷,但戰爭也影響到了後方。
半年來米價已經漲了六成了,其他物資都在或多或少地漲價,讓不少平民苦不堪言。好在劉繼業存款多多,家中生活不至於因此受到影響。戰報上不斷宣傳日軍又佔領了哪裡哪裡,又戰勝了多少多少敵人,前一陣子還有官方舉辦將遼陽會戰中被俘的俄軍士兵拉回日本當眾遊行,以此增加國民對戰爭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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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戰爭的宣傳到處可見;大街小巷到處飄著國旗和宣傳軍隊、戰爭的標語和旗號、到處遊行的愛國民眾、時常自發跑進每一家每一戶試圖讓人募捐支援戰爭的老太、各廣場上搭建起售賣『愛國國債』的販賣點、報紙通篇都是報道戰爭進程,當然都是日軍如何如何英勇等等。
總而言之這八個月時間,劉繼業親身體會到日本人的狂熱愛國**。不光是各大徵兵點處處都人滿為患、日本人踴躍參軍,更表現在大量的民間募捐行動。無數人將畢生積蓄拿出來捐給國家去造軍械,什麼『教師捐出五百日元、農民捐出留擔大米』之類的新聞隨處可見。日本老太太們不勝其煩地經常上門要捐款,在青子給了幾次後實在承受不住她們每兩天敲門一次的頻率,最後都是躲在家中裝作不在家。
不過雖然日本已經全民動員,傾家蕩產地去和俄國拚命,但是從戰線看日軍僅僅推進到遼陽,連瀋陽都沒碰到。南邊旅順口也依然在俄軍控制下,雖然太平洋艦隊遭到日軍開戰時的重創無法威脅日本海上補給線,但旅順本身的三萬多守軍依然牽制了日軍五萬的兵力。
此刻已經是入冬日本卻依然在南滿地帶和俄國僵持,可見這場戰爭遠遠沒到結束的時候。
可是就算這樣日本已經在拼全力了;如果戰爭再持續個一年半載,那家裡的生活怕是真要大受影響了。劉繼業並非擔心日軍傷亡,對於來自後世的他,特別是經歷了隊付中很多像東條英機這樣狂妄自大的日本軍人後,實在缺乏對日軍的好感。心中甚至不乏邪惡的希望他們多死一些。
但是日俄交戰的戰場卻在中國東北……老百姓受戰火摧殘只怕苦的多……
「繼業?」
青子從房子裡出來,看到朝著遠去士兵沉思的丈夫,走到跟前拍了拍他,關心道:「怎麼了?」
「沒事,不要擔心。」
「哦……」
「家裡存米還有多少?」劉繼業轉移話題道。
青子識趣地報了個數。
「嗯……過兩天我再去買些吧,最近糧價又漲了兩毛錢,現在先多買些慢慢吃。」
見青子情緒不高,劉繼業笑道:「等下個星期週日,我們上街去東京逛逛吧。」
「好的!」
重新進入房子裡,發現習慣性借宿自家的蔡鍔與蔣方震已經打著哈欠起來了,而王光照和張孝準則似乎還在酣睡。給起來的二人倒了些水喝,然後便坐在客廳中聊天。聊著聊著話題便轉移到他們即將畢業的事實。
「一晃快一年了啊……」蔡鍔摸著鬍子如此感歎。
「下個月底我們就該畢業了。」
蔣方震面前擺放著半盤瓜子殼,放下手中的活兒,看向劉繼業道:「我們青軍會的會員們畢業後的打算和去向,鹿你都登記下來了嗎?」
劉繼業點頭道:「嗯……你、我和松坡都是要回國任職。當然,現在還沒有具體消息,但是以我等在學校的成績,加上松坡本身就大有聲望,屆時入新建陸軍擔任標統之類的應當不成問題…………會員中除了汝為(許崇智)外,基本都是要回國的。」
青軍會發展將近一年,打著團結救國的旗號,最終入會者在十五人。各式章程雖然都已逐漸完善,但基本上還擺脫不了興趣俱樂部的範疇;尤其在蔡鍔中場轉而決定加入立憲後更是如此……參加青軍會的各個會員雖然都是心裡偏向革命的青年,但整個組織結構還處於很鬆散和無組織的範疇;完全不像一開始的章程那般,距離劉繼業當初幻想的那個紀律嚴明、服從自己的組織有著巨大的差距。
而且之前計劃中,待青軍會會員回國後就彼此聯絡,串聯革命的想法,也在蔡鍔退出後被證實是不切實際的妄想。清末的大環境下,彼此的職務隨時可能被更換,很少有人能長期擔任同一職務……所謂的串聯,也只能維持在一個非常空泛的範圍內。
計劃中的美好,現實卻讓劉繼業明白沒有事情是簡單的。通過青軍會的失誤已讓劉繼業吸取了許多教訓,並總結出了一套別樣的組織模式……那將會是絕不同於青軍會的模式。
一個團體必須只能有一個核心、同時人員也必須是穩固、團體的核心思想也只能有一個!
從畢業後的會員去留問題就能看出青軍會的鬆散程度;大家都是想回國發展,但是蔣方震卻提出需有一人留在日本,一來是看看能否在下一屆軍事留學生中發展更多會員,另一方面日本畢竟是中國革命的大本營,需要有一人隨時可與其他革命組織充當聯絡員。然而一開始蔣方震的提議卻無人響應,直到許久之後才有許崇智自願站出來,原因還是因為他有族弟要來日本,打算先留一段時間照顧他們、除了許崇智之外,還有年輕的王光照願意暫時留下。
當然,相處許久彼此之間也積累了不少同學之情,眼見畢業在即,大家都互相承諾無論在何處,只要有可能盡量互相幫助彼此。
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生活即將結束,劉繼業只能無奈地承認自己協助籌建的青軍會基本上是失敗的。唯一值得提及的是,自己與蔡鍔和蔣方震兩人的關係更加緊密了,找到了王光照、張孝准和許崇智三個共同支持國家主義革命的同志,並與不少有志之士結下良緣,算是彌補了些許遺憾吧。
客廳內三人中蔡鍔出聲道:「說來鹿你是準備去江寧吧?」
「聽說張之洞在兩江任上所編練的自強軍要併入新軍,清廷也有意讓各地效仿袁世凱編練新編陸軍,江寧作為南洋要點、南方政治中心必然首當其衝。我準備拜託家父上下打點一番,爭取成為新編軍隊之野戰指揮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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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蔡鍔與蔣方震對視一笑道:「百里準備到德國繼續精研陸軍戰術,而我,則打算去湖南……」
與劉繼業不同,蔡鍔和蔣方震並不怎麼重視青軍會,只是把它當作結識同伴的平台。雖然他們隱約能感覺到劉繼業的失望,卻並沒有在意於此。畢竟對於蔣方震而言,革命的手段有許多,沒了青軍會還有光復會、華興會、興中會等等不是?
「大家同學多年,回國在即,都要互相提攜、共進共退!」蔣方震大聲道。
三名好友互相看著對方,回顧著這麼長時間的交情,以及無論立憲還是革命都堅守的那赤子愛國心。
「勿忘救國!勿忘同學!」在場三人同聲,鏗鏘有力。
一直等到蔡鍔和蔣方震等人離開後,張孝准和王光照才摸著沉痛的腦門子出來。
喝了兩口醒酒茶,昨晚喝了最多的張孝準頭發亂糟糟地,如同雞窩一般。
不過他本就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劉繼業和王光照也自然習慣了他有些邋遢的模樣。
雖然說劉繼業與蔡鍔和蔣方震認識最久、私交最深厚,但是思想上還是有很多分歧的。所以真正在思想上、在革命的主張上與劉繼業一致的,還是被說服開始信奉國家主義的張孝准、王光照和許崇智。而他們,才是劉繼業未來最大的助力!
「閏農……過些日子我打算再發表一篇章來。」
「哦?」張孝准似乎緩過神來,雙眼不再朦朧,有些好奇地看向劉繼業:「前些陣子你發的關於國家主義的章似乎再次被人抨擊,不少信奉孫三民主義的學生還罵你這是**主義、那女俠秋瑾還在報紙上揚言要親手取你首級……你這次又打算寫些什麼?」
經過無數章的積累,劉繼業所用的筆名『憤怒青年』也算在革命的論壇中積攢了一些人氣和威望;至少大部分人都認識此筆名、也讀過幾篇章。話雖如此,劉繼業宣傳國家主義的章卻反響平平、反而是他早期的那些論革命之必要等章,卻得到大家的讚揚和認同。
此時大部分在日本的中國留學生基本上可以分成三大塊:信奉軍國民主義的、提倡無政府主義的、以及信仰以美國共和主義為藍本的三民主義。
在這主流的三種革命思想中,其他小的主張如劉繼業的國家主義其實並無多少生存空間。
國家主義與軍國民主義許多地方相似,而似乎又與三民主義中的民生主義不謀而合,因此被反對者們諷刺為抄襲的作品。雖然劉繼業在報紙上多次撰回應,但無奈反對的人士太多;雖偶爾有支持者,但是在是杯水車薪。就連原本關係不錯的青年會會長鈕永健也曾登報抨擊劉繼業,可見大部分人已經有基本定型的革命觀,很難接受不同於自己的主張。
後來劉繼業總結宣傳國家主義不順利,核心問題在於自己沒能第一時抓住宣傳陣地;如果一開始就讓大家先認識國家主義,在主觀意識的先入為主操作下,一定能更輕易地說服眾人。
不過劉繼業卻並不灰心,他已將自己歷年來的稿子都整理好了,就等回國後在國內的革命小團體中秘密傳播。
雖然在日本遭到了挫折,但是此刻中國本土內,由於信息封閉,革命的勢力依然興起未久、還有機會讓自己擴大國家主義的影響力。
喝了一口茶水,劉繼業已對抨擊自己的言論看得很開,笑著回答張孝准道:「準備寫國家主義的第三部分;建國大綱。」
在旁的王光照聽後一喜,熱切地問道:「可是關於革命第二階段完成後如何處理社會之主要矛盾,治理國家的預想嗎!?」
「沒錯……」劉繼業微笑著解釋道:「我總結出的國家主義之革命,不單單是推翻滿清那麼簡單、推翻滿清只是過程,革命只是手段,而最終目的是打破社會之各種不平等,建設一公平、公正之新中國,使國、民,具強!要達到這一目的,就必須有一超脫所有階級之上的國家,完全貫徹公平之理念……而建設這一國家,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排滿革命要求我們在革命之前運動軍隊、佔據宣傳,同時盡可能地發動增強革命的影響力;革命前的核心、關鍵之關鍵是軍隊和宣傳!以革命之集體主義、服從主義和犧牲主義作為宣傳之工具凝固軍隊的戰鬥力,然後以暴力之手段推翻滿清,此革命之第一階段,借此解決當前社會之主要矛盾:滿漢之種族矛盾!」
「第二階段,則是在全國推行革命!雖然滿清被推翻,但若是舊的、陳腐的東西不一併除去,則革命將是不完整的!社會矛盾將從種族矛盾轉移,將出現多樣性!所以推翻滿清並不代表革命的完成!第二階段必須是在全國範圍內推行國家主義!此處依形勢之變化而待定;若屆時全國一片和諧,則我們走民主政黨的路線,參加選舉!若屆時全國一片混亂,軍閥湧現,則我們將用手中之步槍和劍爭得國家之主權!這一階段將出現農民與地主、僱員與僱主之間的社會矛盾,也是工業化時代所難以避免的矛盾!此外,新派與舊派的矛盾;中國與列強的矛盾,這些都需要我們一一解決!」
王光照和張孝准聽得皆雙眼放光。
「這些你們也都知道……」劉繼業頓了頓。
「當全國都實現了國家主義後,才是第三階段,如何建設國家……這裡,我們國家主義在堅持集體主義、犧牲主義和服從主義的同時,必須全力動員全社會之力量發展鋼鐵煤炭等工業!同時,深入發掘社會每一個人的力量;包括士紳、包括農民、包括地主,使全國之力量最大限度的凝聚一起,以國家為完全高於所有階級之上的最終仲裁者,來維持社會之公平秩序,使所有力量都能被用在工業化上!在以上工作的同時,亦必須致力於消滅社會的不平等和不公正,將利益在各階級之間平均
均分配、保護弱者的利益,使各階級能夠和諧共存,共盈共利!」
「如此,才是中國真正能夠立足世界,不被欺辱的前提!也是消除中國大部分矛盾,使全體國民無分階級都能和平共處而不至於互殺之唯一可能!國家,必須公平公正地阻止強者肆意剝削弱者、必須保證弱者的權益!而建設這樣的國家,使社會得以改造,就是我們國家主義之宗旨!」
「這便是我們國家主義的破壞、推廣、建設三步驟!」
「而我們,則是先知先覺者,是真正引領國家富強的引路人!」
王光照和張孝准眼中都流露出了一種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