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府的大小姐成夢璇被判死刑,卻在行刑之時發現被冒名頂替了,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頃刻間嘩然了,就連原先還對成大小姐如此美人即將香消玉殞而深感可惜痛心的人,也忍不住的憤而怒罵。
蔡國公死死的拽著那張人皮面具,猛的站了起來,怒哼一聲,道:「來人,即刻隨老夫返回死牢查探!」
又轉頭對身邊的以為大臣說道:「章大人,便由你進宮去向皇上稟明此事,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人竟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忤逆聖上之事!」
他們兵分兩路,一路往天牢的方向,一路則匆匆趕往了皇宮,有人在人群外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跟去天牢,而是轉身朝皇宮的飛奔而起。
此事本不該會出現這樣的變故的,而這一切皆都因為剛才人群中的那一聲喊叫。
那人是誰?哪一方的?為何竟會遠在人群中都能發現那個「成夢璇」是假的?
且不說她當時戴了人皮面具,完全就是成夢璇的模樣,即便沒有任何的裝扮,就她那滿臉污穢的模樣,也不該會被人認出這是假冒的才對。
除非那人早就已經知道了被押到刑場來的這個人,是假的!
這怎麼可能?
他行事隱秘,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外面也有人一直嚴密監控著各方勢力的動靜,皆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況且在那天牢底下,守備極其森嚴,世人都說那樣的銅牆鐵壁,連只蒼蠅蚊子都輕易的飛不進去,怎麼可能竟會有人發現了他的所作所為,那給他的感覺,簡直就好像是被人親眼目睹了現場。
他朝著皇宮的方向飛奔,心底忽然一激靈,透心的涼。
此時蔡國公正帶人匆匆趕往天牢,他想要在這個時候再次潛入天牢底下,將成大小姐給安置妥當已經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只潛入進去便已經是千難萬險,就算潛入進去又能如何?不過就是平白的被抓而已。
所以現在,他毅然不管成夢璇,首先就要盡快的將此事向娘娘稟報,以防不測!
這事兒可糟了。
若沒被發現,那人替了成夢璇的死,也就一了百了了,到時候德妃娘娘自然有辦法將成夢璇從死牢裡面救出來,給她換一個身份繼續過活。
這前後不過就是個時間的問題。
可現在竟然被發現了那人是成夢璇的替死鬼,那麼蔡國公必定憤怒,朝中諸大臣也將憤然,最重要的是皇上,當他得知此事之後,必將暴怒,比之蔡國公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此行為,簡直是絲毫也不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
帝王一怒必將伴隨著流血漂櫓,而德妃娘娘和右相府又該如何去平息這一場意外而來的帝王之怒?
天元帝乃是難得一見的仁慈皇帝,從不輕易動用殺戮,甚至朝臣們偶有不小心中對他的稍稍失禮不敬,他也一笑而過並不會太過計較。所以他在百姓中的聲望極高,朝中的許多大臣都願對他直言,對他忠心耿耿,大炎也在他的管理下越發的強盛。
可他再仁慈,也是皇帝,他允許你們的小小失禮和不敬那是他寬宏大量,心胸寬廣,英明神武,而一旦有人因此而不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而做出冒名頂替蒙騙聖上的事情,他也不會介意讓他們見識一下他的帝王之威。
君修染站到了窗口,抬頭看著外面晴朗高遠的天空,神情晦澀,忽輕歎了一口氣。
要變天了。
轉身走出門外,卻見先一步出來的他家恬恬正站在門口等著他,眼中一抹關切,又在轉瞬間消失無蹤。
他不由心一安又一樂,笑得春光迤邐般的湊了過去。
此時,蔡國公正帶人往天牢趕去。
蔡國公老當益壯,騎在馬背之上腰桿兒挺得筆直,策馬當先行走在隊伍的最前頭,一路風馳電掣,掀飛塵土無數,也引得路上行人紛紛避讓,議論紛紛。
他們很快就來到了天牢,國公大人不等馬兒停穩妥了便翻身從馬背上下來,朝天牢內衝了進去。
一路席捲而下,迅速的來到了低層的死牢門前,沉重的鐵門打開,眾人「呼啦啦」的湧入了進去。
這往常安靜到死寂的死牢,今天注定要不得安寧了。
就算蔡國公現在不帶人過來,今天這個地方也極其的熱鬧。
才剛踏入死牢,眾人便隱約聽到了死牢的深處有些騷動,似乎正在發生著什麼時候,讓那裡的死囚犯們都十分的興奮。
這讓蔡國公不禁腳步一頓,精銳的雙眼一瞇,然後直直的朝那邊走了過去。
那是原本關押成夢璇的地方,只是有些有刑部侍郎岳大人請求皇上憐憫將死之人,給換了一個清淨之地,而此時在那裡,正在上演著一場精彩絕倫,甚至可以說是精妙絕倫的好戲。
還沒接近,蔡國公就已經聽到了一些不正常的聲音,身周牢房裡的死囚們皆都騷動著,跟在他身後的其他人也皆都面面相覷,神色詭異。
這聲音……
忙快步往那邊奔走了過去,很快就看到在那間牢房裡面,有女囚赤身**的跪在一側牢欄前,那一身細皮嫩肉,乾淨得絕對不像是被關多年的死囚能夠有的嬌嫩,此時那上面正遍佈著大量的青紅痕跡,以及還有大量乳白色的物體。
一隻手從隔壁牢房裡伸過來,用力抓著她的頭髮迫使她仰頭張嘴,她的嘴張得極大,並有著一男性的部位正在不停的進出。
這邊的空氣都不再腐臭,那些腐臭皆都被更加濃郁的歡愛氣息和血腥味給驅散了,而氣勢洶洶趕過來的一群人,看到眼前的這一番場景,皆都被驚得呆怔了。
火把照耀,將原本陰暗的死牢照出了一片明媚,牢欄的陰影之間,能看到那牢房中一片凌亂,從這頭到那頭,皆都流淌著某些痕跡,這邊有人與女囚取樂,那邊有壯闊男子緊貼在牢欄上,死死盯住這嚷嚷著:「淫棍,你給老子快點,老子還沒爽夠呢!」
對於突然出現在外面的那一群大人們,他竟是視而不見,反而因為突來的火光照耀,讓他能夠更清楚的看到了那一具婀娜的身段,那遍佈了全身的無數的曖昧痕跡,神情越發的激動了。
這走道另一邊的某間牢房裡,有笑聲響起,說著:「還是你們兩人最爽,老子再天賦異稟,也沒辦法伸到那邊去啊!不過你們還是都悠著點吧,沒看到有大人過來了嗎?嘿嘿!」
呆怔的大人們終於緩過了神來,有人面紅耳赤的背過了身,有人則目光游離不知所措,還有人緊緊的盯著那女囚,冷哼了一聲。
獄卒也紛紛反應了過來,忙上前用力敲打著牢欄,怒喝道:「停下!該死的混賬東西,還不快給老子停下!」
火把湊得更近了,越發清楚的能看到女囚身上的痕跡,能看到她的下身尤其的慘不忍睹,她跪在那兒,還有絲絲縷縷的鮮血不斷順著閉不攏的雙腿蜿蜒而下。
獄卒們意圖阻止,蔡國公卻忽然開口,道:「好好的一女子,連男人的滋味都沒有嘗過就要被拉出去斬首示眾,確實十分可惜。老夫見她享受得很,就讓她在這裡好好的享受吧。」
死牢內剎那一靜,就連那正在玩弄著成夢璇小嘴的人也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動作一頓,然後尖尖細細的笑聲響起:「這位大人真是善解人意,不知該如何稱呼?」
「你不必知道!」
他又是笑了兩聲,真沒有再繼續詢問,而是又繼續的運動了起來,完全無視這周圍那許多雙眼睛的圍觀。
成夢璇跪在那兒,瞳孔散亂,神情飄忽,一滴淚水緩緩的從眼角滑落,滿身的絕望灰暗死寂。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竟會發生這種事?她寧願去死,寧願去死!
另一路的章大人,也已到了皇宮,一路傳召來到了皇上的面前,迅速的將刑場上所發生的事情向皇上稟報了一遍,不敢有絲毫的遺漏。
他已經感覺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不由得滿心惶恐,不知所措。
君皇帝靜靜的聽他講完,臉色陰沉得仿似能滴出黑水來,半餉沉靜無語,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冷冽,道:「替死鬼?好,很好!」
沒人會認為皇帝陛下這咬牙殺氣騰騰的說出來的「好」,是真的好,無論是前來稟報的章大人,還是站在旁邊的內侍,皆都低下了頭,刻意放慢了呼吸,不敢在現在這個時候發出哪怕一丁點的聲音來惹起皇上的注意。
驕陽似火,燦爛得灼人眼眸,卻照不透這御書房的森森門庭。
房內氣氛壓抑,帝王面沉似水,章大人冷汗淋漓。
終於,尊貴的帝王又開了尊口,道:「蔡茛呢?」
「回稟皇上,蔡國公現行去了天牢查探。」
「那冒名頂替了成夢璇的女囚現在何處?」
「已經重新看押了起來。」
「好,你先下去,將邢兆給朕找來!」
章大人一愣,然後連忙躬身應下:「是!」
然後他如釋重負般的匆匆退出了御書房,找刑部尚書邢兆去了。
而這個時候,有人也已經回到宮中將刑場上發生的事情鉅細都回稟了主子。
德妃娘娘剎那間臉色慘白,跌坐到了凳子上,怔怔的發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喃喃自語,神情恍惚,滿臉的不敢置信。
不該會被發現的,那在人群中叫喊的人,究竟是誰?
大炎的朝堂在頃刻間席捲起了一陣狂風驟雨,各方勢力競相傾軋,蔡國公為代表的中立派,然後便是太子黨,二皇子黨,五皇子黨,再之後,便是那說不清究竟是三皇子派還是右相府派的一群。
這些人,擁立著君修染,但卻更聽命右相府,或者更直接點的說,是德妃娘娘。
破敗不堪的成夢璇被從死牢裡揪了出來,看到昔日光彩耀人的成大小姐竟在短短幾天裡變成了如此模樣,眾人皆驚,但是可千萬別指望會有人對她表示出同情。
她的神智已渾噩,似乎是因為受的刺激太大,精神已崩潰,無論任何人問她什麼,她都死氣沉沉的低頭垂目,默然不言。
那個被找來替代成夢璇的女囚也帶了來,面對這濟濟一堂的大貴人,她驚懼得面無人色,哆嗦著不敢有絲毫隱瞞的將她所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說了出來。
說有人以她尚還留在人世的孤老父母為威脅,要她去替死,只要她乖乖答應,他們不僅不會去為難她的父母,還將會給他們一筆巨大的財富,讓他們餘生無憂。
還說,她聽到那個黑衣人與成大小姐言談,是那個黑衣人口中的娘娘,成大小姐口中的姑母計劃的這一場替換,並言諾定會找機會將成大小姐救出死牢,重新換個身份繼續生活。
此言出,滿堂驚,帝大怒,當場下旨將成夢璇推出宮門斬首示眾,又下聖旨,列舉德妃罪狀,奪其妃位,打入冷宮。
當時,君修染正請假在家養傷,聽聞這個消息之後忽幽幽一聲輕歎,對著身旁的女子說道:「麻煩,還得特意跑宮裡去演戲一場,本王的傷勢久久不見好轉,都是被這麼折騰的。」
身旁,端木恬冷冷斜睨著他,滿臉鄙夷之色。
你的傷早就已經好了吧親?不過就是不想每天早早上朝便故意賴在了身受重傷這件事上面。
身受重傷到不能上朝的人,能在一國最戒備森嚴的天牢內自如來去?
身受重傷的人,能整天對著她發情發春發傻發萌,心心念的想著如何調戲她非禮她吃她的豆腐甚至是恨不得將她撲倒在床?
身受重傷的人,能如此的行走如風,瀟灑恣意,面色紅潤,神采奕奕?
他攬鏡自照,手上一盒粉,一個勁的往臉上抹,直將他那紅潤透亮的臉抹得蒼白,然後眼神再那麼一散漫漂浮,紫光黯淡,頓時就是一副虛弱不堪蹂躪的嬌柔模樣,轉身對著端木恬擺一個楚楚幽怨的表情,更加惹人憐惜。
「恬恬,人家心口好疼,你幫我揉揉。」
他抓了她的手放在胸前,滿臉嬌弱。
端木恬抽了抽嘴角,貼在他胸口的手用力一抓,抓得三殿下當即一聲輕吟從口中溢出,千嬌百媚。
「恬恬……」
「你可以進宮去了!」
三殿下不禁一陣陣的發愁,滿腹怨念的看著她,說道:「你真不解風情。」
「要不,給你去找個解風情的來?」
「不用如此麻煩,我倒是覺得還不如恬恬學著解解風情,來得更實在更方便一點。」
「比如……」她忽然湊近了他,眸光剎那柔軟,映著盈盈水光,手鬆開輕輕貼在他的胸口,另一隻手則環繞上了他的脖子,身子一側便坐進了他的懷裡,臉上的那個猙獰胎記都似乎因此而黯淡了幾分,比鳳樓還要更加的千嬌百媚,粉唇湊到他的耳邊輕輕吹氣,軟軟說著,「像這樣?」
三殿下的眼睛立馬就亮了,臉上再多的白粉也遮不住他此刻的精神飽滿,伸手環上她的纖纖細腰用力抱緊,心情那個激盪,思緒那個蕩漾。
他覺得他都快要被融化了。
他家恬恬,竟能如此妖嬈!
她伏在他的肩膀上,眼中的柔軟未去,只是那嬌媚的容色卻又收斂了起來,嘴角輕勾,道:「你還是快進宮去吧,不然這麼多的粉都白擦了。」
他頓時一聲失望的長歎,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說道:「等我回來。」
「不!」
「……」
「我也要回去了。這些天一直跟在湊在一塊兒,許多事情都落下了。」
「什麼事?我幫你一起。」
「不用,你還是忙你自己的去吧。」
「恬恬。」
「嗯?」
他又將她抱得更緊,埋首在她的頸窩深吸了兩口氣,輕聲呢喃道:「恬恬,你是不是有那麼點愛上我了?」
懷裡的人兒一怔,然後輕蹙眉似有點不高興,眸中冷光閃爍,張嘴便對著他的肩膀用力咬了下去,在他肌肉猛然一僵,忍不住的悶哼聲中鬆口,伸手將他推開,然後轉身便飄然離去。
三殿下伸手捂著被她咬了一大口的肩膀,齜牙抽氣好半餉才緩過神來,看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嘴角一點點的張揚了開來。
然後,他動身進宮,一副久久纏綿病榻,臉色蒼白,腳步虛浮,神情萎靡的虛弱模樣,跌跌撞撞的進宮面見父皇為母妃求情。
聽說那一天,皇宮裡面很熱鬧,雞飛狗跳,烏煙瘴氣,三殿下拖著傷殘之軀跪求皇上饒恕德妃的罪行,他願替母妃抗下所有罪過。
帝怒,又憐他身受重傷,傷勢尚未痊癒,看那蒼白的臉色,看那急促的呼吸,看那散亂的眼神,看那搖晃的身子……哎呦喂,是人看了都覺得心疼揪心啊!
所以皇上直接下旨讓身旁內侍將三殿下直接送出宮外,送回堯王府中。
人都說,三殿下真孝順啊!
那天,宮外也很熱鬧,南城門附近的人群久久不散,紛紛議論著要斬首示眾的成大小姐竟被調包了這件事,一個個皆都義憤填膺,好似被辜負的小媳婦,又彷彿被欺騙了感情的良家姑娘。
端木恬從堯王府離開,回端木王府,稍微繞了個路從皇宮門前走過,正好看到成夢璇被一路拖了出來,一刀兩斷,血灑長空。她還看到有鐵甲士兵長刀森涼,一路朝右相府而去。
她站在那兒看了會,然後漠然轉身,離開。
儘管成夢璇將她當成是仇敵,又是算計又是謀劃又是刺殺的,可對端木恬來說,那不過就是個無關緊要的女人,留著讓自己心裡不痛快,死了也就死了,再沒有其他的任何多餘想法。
成夢璇就這麼死了,受盡折磨屈辱之後身首分離,死無全屍,端木恬並沒有感到特別的痛快,也沒有任何不滿,就好像那死的不過是一頭豬,一條會咬人的狗。
只是接下去,她該如何才好?
無論是她自己的身份,還是因為君修染,她都勢必會被捲入到朝堂的爭鬥之中,那個或許永遠都將不得安寧的地方,到時候,她該如何?
「小恬恬啊,你可知道要回來了!」剛進端木王府大門,就見迎面而來一隻翩翩花蝴蝶,宸公子撐著折扇遮擋**的太陽,對著她笑嘻嘻道,「如何?這一路過來可是有見著什麼賞心悅目的事情?」
「賞心悅目談不上,大快人心倒是確實有那麼點。我沒想到那人頭拋飛,血灑長空的景象,原來也是挺美的。」
「哎呀呀,小恬恬,你家小叔我心臟不大好,你可別嚇我呀!」他作驚恐狀,面上卻笑嘻嘻的,走到她身邊給她打扇,說道,「一個姑娘家家的,怎麼見著那般恐怖的場景竟還覺得賞心悅目呢?嘖嘖!不過真不愧是咱端木家的姑娘,臨危不亂,迎難直上,縱橫睥睨,凜然生威!」
「哪有你說的這麼誇張?」
「誇張嗎?本公子其實還算是謙虛的。」
端木恬不由失笑。
謙虛嗎?你若謙虛,這世上就沒有狂妄之人了。
有青黛身影從王府內席捲而出,一下就竄到了她的面前站定,一手叉腰一手直指向她的鼻端,怒聲質問道:「你那天晚上跑那麼快做什麼?害得本小姐白白追了你大半個京城,還差點迷路,錯過了宵禁的時辰更幾乎被當做是那宵小之輩抓了起來!」
「榮大小姐?」她怎麼竟是從端木王府裡面衝出來的?莫非這三天她一直在這裡等她?
想到這個可能,端木恬不禁嘴角抽搐,看向她的眼神也變得有了幾分異樣。
榮芩靜下巴一揚,倨傲道:「叫本小姐何事?」
端木恬又凝神思索了下,道:「我到現在都還沒有機會仔細的問個清楚,你那天翻牆進我端木王府,究竟是所謂何事?」
「呃……這個……」
「至於本郡主要去幹什麼,似乎也不必向你稟報吧?你未經過我同意就擅自跟在我身後追蹤,又是意欲何為?」
「我那不是關心你嘛?見你那麼大半夜的還要出去,萬一不小心遇到了危險怎麼辦?」
「如果我沒弄錯的話,似乎你的功夫還沒我厲害呢,就算真遇到了危險,你跟著反而會成為我的拖累。」
「……」
榮芩靜指著她,張了張嘴卻發現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不由得呆了。
端木恬這丫頭怎麼也如此的伶牙俐齒?看她平時不聲不響,那麼清清冷冷的,應該是屬於那種沉悶的,動手比動嘴厲害的人才對啊。
她這三天可一直在端木王府,當然並不僅僅只是為了等端木恬,實在是因為她到京城也有些日子了,京城的一些地方基本上都已經被她逛遍了,找來找去還是發現這端木王府最好玩。
不是地方好玩,而是人好玩。
她此次來京,就找了幾個甚是投她脾氣的人,這簡直是千古奇談啊有木有!即便是那個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她都沒有如此談得來的朋友啊。
這京城果然不愧是京城,人傑地靈!
端木宸,端木恬,鳳樓,端木璟那小子就算了,看著就覺得不順眼。
想她堂堂明榮郡王府的大小姐主動提出要嫁給他,他竟然還敢推三阻四的,當她真願意嫁給他那個虛偽的傢伙啊?不過是想嫁在京城好留在這個好玩的地方而已。
很顯然,榮大小姐對璟世子的怨念是十分大的,誰讓他竟敢拒絕她大小姐的主動求婚?
她又朝端木恬湊近了過來,以手肘撞撞她,擠眉弄眼的說道:「喂,你這幾天一直跟三殿下在一起?」
端木恬瞥她一眼,並沒有意圖掩飾什麼的大方承認,「嗯。」
於是榮芩靜的表情都帶上了點點蕩漾,眼中的八卦之光璀璨奪目,連連問道:「你們都做了些什麼?」
「喝茶,聊天,閒坐。」
「就這樣?」
「不然呢?」
榮芩靜頓時側目,壓根就不相信她的這一番說辭。
端木恬才沒有功夫理會她,邁步便進了王府之內。
榮芩靜撅嘴嘟囔,宸公子在旁邊風度翩翩,側頭看了眼外面的大太陽,頓時覺得出門去並不是一件會讓人覺得舒服的事情,也是轉身回到了王府內。
走兩步,停下,轉頭看緊跟在身後的榮芩靜,道:「榮大小姐,你怎麼還不走啊?莫非是把這裡當成了你自己家不成?」
「少囉嗦!本小姐就賴在這兒不走了?」
「真想要嫁給本公子的小璟侄兒啊?」
「呸!少在本小姐面前提起那個魂淡,就算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嫁給他!」
「你能這樣想,最好。」突然在身後響起的聲音嚇了剛在說人壞話的榮芩靜一大跳,「嗖」的轉過身去,便見端木璟不知何時已站在了她身後,神色平靜,目光平和,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意,公子如玉,溫潤優。
榮芩靜撇嘴,這人真是白白長了一副好相貌,看起來溫潤如玉,實則根本就無心無情。
「你怎麼走路都沒有聲音的啊?」雖然對此人極其不屑,但被當事人聽到了她在背後說他的壞話,還是讓榮芩靜有些不好意思,以至於語氣也便越發不客氣了。
端木璟依然是那個表情,說道:「嚇到了榮大小姐真是失禮,下次定會注意。」
榮大小姐又撇嘴,覺得這人真假惺惺。
這混亂的一天很快就要過去了,可更多的混亂才不過剛剛開始。
殺個人都能殺出這麼多的事情來,也真是十分難得,或許成夢璇死都可以無憾了。
聽說三殿下被皇上派人強行送他回堯王府之後,就禁不住傷心焦慮過甚而引起了傷勢反覆,吐血昏迷了。
不管別人是這麼想的,當端木恬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然後若無其事的繼續處理她在這三天落下的事情。
夜深人靜,宮闈深深之處,大炎的至尊皇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置可否的一撇嘴,暗道這小子最近似乎越發的得意囂張了,看來是與恬恬的感情進展很順利,嗯,該給他去找點麻煩嗎?
御案上堆滿了各方朝臣遞上來的折子,有人等不及的想要趁機將右相府勢力連根拔起,至少也得弄他一個半身不遂。
君皇帝隨意的翻看了幾份之後,便再不伸手去翻看,由著它們在那兒堆成堆,而他則仔細的思索起了兒子兒媳婦的事情。
內侍站在旁邊,小心的看了皇上一眼,又匆匆的低下頭去。
他跟隨在皇上身邊服侍多年,卻至今也猜不出皇上的心思,他總是出人意料的。
當然,猜不透並不見得就是一件壞事。
深夜不能眠的當然不可能只有這個地方,皇宮的更深處,有雍容華貴的女子還在接待客人,如果兒子也算是客人的話。
「母后,您覺得此次可是徹底扳倒成家的機會?」太子殿下恭謹的坐在下首,眉宇間一抹沉凝,輕聲詢問道。
這女子,自當是大炎的當朝國母,皇后娘娘。
她聽到兒子的話之後輕輕一笑,搖頭說道:「這一次能將那個女人送入冷宮已經是意外之喜,成家在朝中盤桓多年,早已經根深蒂固,要將其連根拔起徹底扳倒不是那麼容易的,你父皇也不會允許這等會令朝局動盪的事情發生。」
「母后的意思是……」
「經此變故,成家勢弱,又感念皇上的不牽連之恩,必會對皇上忠心耿耿,越發的謙恭謹慎,乃是將時其收入掌控之中的好機會。皇上英明,怎麼還會再去動那不必要的殺機?況且今日的事情,各方證據都顯示乃德妃所為,右相大人可還被皇上勒令閉門思過,連大門都好幾天沒有開啟了呢。」
另一處奢華宮殿中,有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笑得親善,輕聲說著:「若動了成家,勢必會影響當前各方勢力之間的平衡,這平衡一破,朝廷便要發生動盪。除非你能有更有力更嚴重的證據把柄,不然成家就還是成家,說不定不用多久,便會徹底的落入皇帝的掌控之中。」
那一對多年來一直深居簡出的母子,此刻正一起坐在昏暗的宮殿之中,有人柔聲問著:「祁兒,最近身子可還好?」
「還是老樣子,並無大礙。」
「哎,都是母妃害的你要承受這麼多折磨。」
「母妃別再說這種話了,這宮闈之內,太多的傾軋魍魎,兒臣不過受些許苦楚,已是萬幸,總好過四皇兄才出生不久便夭折。」
「那玉靈芝,可有消息了?」
「沒有。」
「哎,這天怕是又要變了。」
「母妃放心,父皇不會允許的。」
隱約中,能聽到從遠處傳來的喧鬧聲,遲貴妃蹙眉,五皇子冷冷一笑,說道:「這受盡寵愛,驕縱跋扈的六公主,也不知會落個什麼下場。」
「不是還有三皇子在嗎?」
「母妃說笑了。」
宮闈的更深處,那裡已經是後宮的最角落,偏僻陰暗,常年人跡罕至。
德妃娘娘現在就在這個安靜冷清的地方。
這裡雖是冷宮,但畢竟也是在皇宮大院之內,看起來並不顯得破敗,只是宮門緊閉,宮牆高深,陰冷幽暗,彷彿隨時都能飄出幾個鬼魅來。
一間房,一張床,一個櫃子,一面桌子兩條凳,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東西,而這就是即將陪伴這德妃娘娘度過餘生的所有東西。
從此,她就要與寂寞空虛相伴,沒有錦衣玉食,沒有奴僕成群,沒有希望沒有念想永無出頭之日。
她站在房間的中央,腳邊一個小包,放著簡單的換洗衣裳,桌上放著她還沒有來得及享用的晚膳:一碗清粥加一疊小菜。
房裡僅有的一根蠟燭即將熄滅,可這一支蠟燭卻是整整十天的份額。
她站在那兒,看著昏暗燭光中搖曳的虛影,這狹小卻依然空蕩的房間,讓她止不住的渾身顫抖,周圍又是如此幽暗沉靜,似乎連個活著的生物都沒有。
忽然有敲門聲響起,驚得她幾乎尖叫著蹦起,猛然轉身看向門口的方向。
廊下懸掛著兩隻燈籠,那光亮都是清冷幽森的,照過來將一個影子投在了她的門上,那似乎,是一個人,又像鬼。
這冷宮裡面當然不可能只有她一個人,皇上登基二十二年,就算他再仁慈,不輕易責罰人,二十二年的時間,這個冷宮裡還是住進了好幾個往昔的娘娘。
「篤篤篤!」
門外的人又敲了敲門,德妃定了定神,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她依然忘不了她的驕傲,抬頭昂胸神情冷傲的走到門口,將門打了開來。
開門?
只是這一個動作就讓她的心止不住的顫了顫。在過去的幾十年裡,她甚至都沒有親自動手開過門,這都是有奴才們來做的事情!
門打開,她還沒有來得及倨傲的問一句「什麼事」就首先被嚇了一跳,猛然瞪大眼睛張嘴便想要尖叫,忙伸手用力的摀住她自己,才不過是嗚咽一聲而已。
門外站著一個人,身穿白衣,披頭散髮,背後是一片漆黑的夜色,廊下兩隻燈籠閃爍著清冷的幽光,照在此人身上,越發的讓她像是一個鬼魅。
「嘻嘻嘻!」那人輕笑了起來,似乎是遇到了什麼讓她很開心的事情,只是在這幽冷夜色,陰森冷宮裡,這個本該是輕靈悅耳的聲音也因此而帶上了幾分鬼氣。
「你是何人?」
德妃終於緩過神來,伸手輕撫著心口一點點壓下狂亂的心跳,盯著這半夜來敲她女子。
那個女人卻在繼續笑著,輕輕的嬉笑聲飄散在夜空裡,越發的懾人。
她笑著,然後開始忍不住的手舞足蹈了起來,跳得白衣飄揚,長髮越發散亂,口中不停的唸唸有詞著:「找到了!嘻嘻,你也來陪我了嗎?」
見她如此,德妃反倒是鬆了口氣,猜測這應該是個瘋女人,在這冷宮之中最多的,就是瘋女人。
這些女人,哪一個原本不是金尊玉貴的?一朝淪落,進了這冷宮之中,寂寞空虛難解,滿腔悲涼無處述,生生的把自己給逼瘋了。
那個女人自顧自的手舞足蹈了一陣,見德妃只是看著她沒有半點反應,不由也停下了動作,側頭看她,然後忽然湊近了些,嬉笑著說道:「你不認識我了嗎?成佩蘭!」
德妃猛的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個竟一口道出了她閨名的瘋妃,終於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似乎是在哪裡聽到過。
然後她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人伸手,緩緩的撩開了遮擋在面前的亂髮,露出了亂髮裡面那一張傾城往昔的臉,她終於忍不住的驚呼了一聲,身子後仰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
「你……你……」
那女人無辜的對著她眨了眨眼,然後又笑嘻嘻的邁步踏入了進來,如孩童般笑著說道:「成佩蘭,你也來這裡陪我了呢!」
德妃滿臉驚恐,隨著她的靠近忍不住的後退,似乎是怕極了這個女人。
「成佩蘭,你是不是以為我已經死了?」她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頰邊,那模樣竟是十分可愛的,即便是這般如同女鬼的打扮,也透著一股子乾淨清透的感覺。
她又突然臉色一變,咬著手中的頭髮便嗚嗚哭了起來,說道,「可是綠兒死了,她為了救我,死在了我的面前,嗚嗚嗚。」
她半瘋癲半清醒,時而嬉笑時而哭泣,將德妃都快要逼瘋了。
德妃跌坐在地上不停的往後退,神色驚惶,那女子哭了半餉之後忽然抬頭,然後朝她猛撲了過去。
「啊——」
德妃驚惶尖叫,卻被那女子死死的扣住了肩膀,將她壓制在地上動彈不得。
「成佩蘭,我兒子呢?你把我兒子抱到哪裡去了?」
「放開,你放開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兒子不是死了嗎?他早就已經死了!」
那女人緊扣著她的肩膀用力搖晃著她,將她的腦袋在地上撞得「砰砰」作響,又笑又哭的說著:「你胡說!那根本就不是我兒子,不是!說,你把我的兒子弄到哪裡去了?說啊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