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咫涵覺得有些奇怪,像這樣的小鎮,最多門口派倆兵站著當門神差不多了,怎麼會有官兵把守呢?看樣子人數還不少,最少也有十來個。
老大爺呵呵一笑:「小伙子,這沒什麼奇怪的,這幾個月來都這樣,好像是三個月前就開始了,也不是什麼新鮮事,這些兵老爺在尋人,每次來鎮上,都要一個個盤查,拿著張畫像對來對去,也不知尋的什麼要緊人物。」
說話間牛車已近城門,牛車上的人紛紛跳下車來,岑咫涵也跟著下來,排到了隊伍後面,這個時候,她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些人要找的會與自己關聯,直到那個拿著畫像的官兵抬眼看到她,瞪圓了眼睛走近,她尚莫名地與對方泰然對視。
「你……」那官兵看著她,遲疑了一下,仔細打量了岑咫涵幾眼,嚴肅的面容稍微放鬆了一點,歪了歪頭,「你可以進城了,不過從那邊進。」
他所示意的地方,乃是一道小門,是官兵出入的專門通道,有人把守,普通人是不可以從那邊走的。
岑咫涵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得到優待,欣喜點頭稱謝:「謝謝軍爺,謝謝軍爺!」說完招呼大爺一家往那邊走去,卻被那官兵伸手擋住了去路。
「你從那邊走,其他人繼續排隊。」
「軍爺,我們是一起的。」
「一起也不行!」那官兵說道。
「小伙子,你不是急著入城麼,去吧,咱們慢慢進去,不要緊的。」老大爺對岑咫涵說道。
岑咫涵確實想先進城,尋個地方賣了手上的東西,換點錢購置自己需要的物品,換了這身行頭,改變一下相貌,畢竟她不想再被人追殺。
「那……大爺,大娘,我先去了。」岑咫涵抱歉地沖幾人笑了笑,摸了摸老大爺兩個孫子的頭,先進了城。
她才入城,便有個青衣老兒迎了上來,睃了她一眼,說道:「姑娘可是姓駱?」
這老頭能看出她是女扮男裝,岑咫涵並不驚奇,畢竟她現在的打扮,瞞不住行家,不過微微一愣,她搖了搖頭:「老丈認錯人了,我不姓駱,我姓岑。」
老者含笑道:「姑娘不必否認,請看這畫像。」
岑咫涵這才注意到他手中也有個捲成筒狀的紙卷,他將之遞到岑咫涵手中,她展開來,就見畫中一女卓然而立,眉目身量,與自己一般無二,就連額中那顆微小的紅痣亦是一模一樣,這下就算別人說她不是,她自己也不會信。
微皺了眉,她輕歎一聲:「何人尋我?」
見她承認了,老者面上浮現一絲欣喜,竟然倒頭跪了下去:「老奴王安,見過夫人!自夫人失蹤後,主人焦慮難安,一直四處尋找,現下主人就在離此不遠的允州府,還請夫人隨老奴先到客棧安頓,老奴馬上派人通知主人。」
岑咫涵愣了半晌,問他道:「請問……你的主人,是哪位?他認識我?」
王安道:「一切等見了主人,夫人自會明白。」
他不說,岑咫涵心中更是驚異,尤其是對方稱呼自己夫人,就不知他那位主人與自己有何關係?猶豫片刻,她思量著要不要與這老者同去,隨後想到自己身無長物,看王安穿著,家境定然不差,不如且隨他去了再說,她對自己別的信心沒有,這一點還是有的,這世上只有她騙別人,還人能騙得到她的頭上。
到了客棧,一切自有王安置辦,不用她花半錢,據觀察,似乎就連這客棧,也是王安口中那位主人的產業。王安對岑咫涵甚是恭敬,也沒限制她的自由,她按原計劃出門賣草藥,王安派了兩個小廝跟隨,那兩個小廝倒也熟悉行情,那一背簍藥賣了個好價錢。
回到客棧,王安迎上來說道:「主人那邊已得到了消息,正往此處趕,請夫人稍侯,再過一兩個時辰主人就快到了,您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告訴老奴,老奴一定為您安排妥當。」
「我想買些東西……不過現下囊中羞澀,不知能否先借貸一二?」岑咫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沒問題,沒問題,夫人要買什麼,開張單子給老奴就行,夫人不必擔心銀錢。」王安笑瞇瞇地說道。
岑咫涵擺了擺手道:「不必麻煩了,我自己去吧,我只是先藉著,過一陣子就還你。」她可不想無故佔人便宜。
王安的表情有些糾結,在他的認知裡,夫人定是與主人鬧了彆扭才會這麼說,訕訕笑著,吩咐了客棧掌櫃幾句,那掌櫃很快取了幾張銀票過來,都是一百兩一張的,共有五張。
岑咫涵接過,說了聲謝謝,回屋略作休息,吃了點東西,喝了些茶水,才獨自出了客棧,這次她拒絕了王安讓她帶小廝跟隨的建議,依舊一身男裝打扮,買的卻是胭脂水粉。王安不放心,派了人跟在她後面,她察覺了,卻裝作不知,只在唇邊勾起一抹譏誚的笑。
買好東西回到客棧,岑咫涵發現客棧的人較之前多了,但氣氛卻顯得更加冷清。大堂裡坐著一個男子,身著月白錦衣,頭戴玉冠,他的身上散發著一股冷冽的氣息,讓人不自覺發寒。
岑咫涵才出現在門口,他的目光便直射向她,眼底含著幾分驚喜,幾分詫異。
他大步走向她,伸手便來攬她的肩:「丫頭,可找到你了,這些日子,你到哪裡去了?」
岑咫涵沒讓那隻手沾到她的身,她急急後退一步,警惕地看著他:「你是何人?」
男人皺了皺眉頭,俊美的面容出現一絲扭曲:「你這是怎麼了?別怕,我不會害你的,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有多擔心,一切都是詩詩擅作主張,她已經被我關了起來,等回去後,你想如何懲處,都隨你。」
「詩詩又是什麼人?」岑咫涵愣了一下,「這位……公子,我想你是認錯人了吧,我都跟王安說過了,我不是他要找的人,可是他說見到他的主人,我自然就明白了,想必你就是那位主人了,怎麼見了你,我更加不明白了?我記得……我們不曾見過,你是不是認錯了人?」
一抹微笑緩緩在男人臉上浮現,他的眼睛本來就亮,此刻變得更亮了,讓人情不自禁地注目,難以移開半分。
「且不管我有沒有認錯人,告訴我,你知道自己是誰嗎?」他盯著岑咫涵,目光如芒。
「我……」是了,她是誰呢?岑咫涵不過是一個過去的名字,輕蹙了眉,她偏了頭思索的樣子落在他的眼裡,那目光漸漸變得溫柔。
「告訴我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別怕,慢慢說,我們有的是時間,等你說完,我自會告訴你一切。」他上前一步,不容置疑地牽住了她的手,唇邊的微笑讓人心安,岑咫涵不過一瞥,有片刻的失神。
他的目光似帶有魔力,於是她便在他靜靜的注視下,簡要說明了一下自己的情況,當然,她還是隱瞞了一些東西,比如她本來是什麼人,再比如林木和那個世外桃源,她是信守承諾的人,答應了別人的事,她會做到,而其他的,則是長期的生活讓她的直覺變得敏銳,覺得不該說的,她便不會說。
聽完一切,他輕輕歎了一口氣,眼含笑意,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摩挲,而後道:「苦了你了,自從你掉下山崖,我便也猜到你掉入了河中,順河一路找尋,所幸……終是找到了。還好你身上的傷好了,我該好好謝謝那個救你的人!」
「不用!」岑咫涵搖了搖頭,「他是山中隱士,不喜人打擾,再說了,我離開的時候,他也離去了,他喜歡雲遊四海。我說完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是什麼人?這一切又是怎麼發生的?你與你……到底是什麼關係?」
「娘子,你竟將為夫忘了嗎?你是我的妻!」男人一臉鬱悶,帶著幾絲委屈說道,「我名納蘭容卿,乃是你的夫君。」
岑咫涵霍然抬頭,小口微張,如被雷電擊中,說道:「怎……怎麼可能?」
「若非如此,我為何遍天下地尋你?」納蘭容卿傾身靠近,溫言道,「你……原本也是會功夫的,唉,都怪我,是我給你惹了禍端。家中僕役失職,你前去上香時,有刺客想要挾持你要脅於我,將你打落懸崖,那女僕我已關押,若是尋你不著,我定饒不了她!」
岑咫涵咬著嘴唇,微微往後縮了縮,讓自己與納蘭容卿拉開了些距離,臉上浮起紅暈,「你……你沒騙我?」
納蘭容卿正以道:「就算騙盡天下人,我也不會騙你!」
他的表情真摯鄭重,若岑咫涵是個單純的小女子,只怕就會信了,畢竟這個男人長相一流,看穿著與出手家世亦不凡,正是女子心目中的最佳夫婿人選,能夠成為這種人的妻子,那得是多大的福份!可惜岑咫涵不是普通人,臉上表現出的與她心中所想完全相反,在心底只是冷笑。
「可是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你現在對我來說,只是個陌生人!」她表現出一幅惶惑掙扎的模樣。
「不要緊,我不會強迫你,咱們慢慢來,就當重溫一遍我們相識的過程,我相信,最終你還是會接受我的。」納蘭容卿含情脈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