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邈夜談了一晚,夏初七精神頭還算不錯。興許是穿越來到這個時代這麼久,終於找到了一種歸宿感,哪怕是一種變態的、鮮血的、殺戮的歸宿感,可也算腳踏在了實處。
曉得了自個兒是什麼人,應該辦什麼樣的事兒。
對於正常的人生來說,這便是目標。
外頭晨光已顯,原本李邈是讓她再補個眠才收拾上路的,可她心裡像長了一堆堆野草,卻是再也睡不得了。推開客棧的窗戶,看了下外頭人聲鼎沸的熱鬧街景,她便匆匆洗漱完,開始歸置自個兒的行李和那張臉。
女人都愛美,夏初七也不例外。
可她如今愛美和急欲改頭換臉的心情,比之前世有過之而無不及。
「還痛嗎?」
李邈問,她指的是夏初七額頭上那個還翻著紅嫩肉的疤痕。
「不痛了。」
完全不痛當然是假的,只如今外面那層黑疤掉了,裡頭露出來的小嫩肉,鮮紅鮮紅的,瞧上去紅紅的一大坨,上面還有不規則的細細紋路,正是那個墨刺的「賤」字給她帶來的。只不過她上回在玉皇閣裡撞過床柱又用針尖給挑過之後,已經完全模糊得看不清原樣了,自然不會有人認出來那個字。
手指抹了藥膏摁在額頭上,她瞧著自個兒突然愣了下。
昨兒晚上,那人是怎麼親得下來的?
要不是喝醉眼朦朧,那就是真不嫌棄她?哎,那得是真愛了。
她腦補著,又忍不住笑了。
大概被她笑瘆了,李邈奇怪地問,「夏楚——」
「叫我楚七。」
不等她的話說完,夏初七就扭頭過去,打斷了她。
「那個名字,如今不太適合讓人聽見。」
「你說得對。」李邈如今對她的看法,與之小時候的相處,完全不同了。依舊是記憶中那樣的五官,甚至比她記憶中的顏色還差上了幾分,可一身青布衣衫,布鞋布帶的她,就是與記憶中的夏楚氣質完全不一樣。看著沒什麼正形兒,卻是個有大主意的人,性子遠不如夏楚那麼軟弱。
「楚七,你如何習得醫術,又會做火器的?」
對著鏡子仔細抹著額頭,夏初七瞄了下李邈疑惑的眼,瞇了瞇眼睛,便又翹起了唇角來。
「你如何又會有了這身武藝,我也不知道。」
李邈愣了下,被她這樣一提醒,似是了然了,「也是,你我姐妹二人,算算已有快四年未見了,這淒風苦雨的四年裡,自然是各自都有了不同的境遇。我變了,你也變了。」停頓一下,她突然一歎,「楚七,但願我姐妹二人同心,能報得血海深仇。」
「急不得。」
夏初七笑瞇瞇的,回眸看了她一眼。
「表姐,不要見天拉著個冰塊臉,人生得及時行樂才好。不管處於何種境況,你若不能開懷,天則見不得你開懷,你若時時都笑得開懷,便沒有任何事情再能擾了你的心。學著我,從今兒起,你也多笑笑。」
李邈現年已十八,比夏初七還大了三歲。
在她看來,她自個兒已經是個成熟的老姑娘了。可按夏初七的年紀觀念,她其實也不過僅僅只是一個黃毛小丫頭而已。又哪裡見得她那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似乎比真正的老姑娘還要活得心塞?
「笑?」
李邈僵硬著臉,扯了扯嘴巴。
「自打兩年前起,我已不知該如何笑才好了。」
夏初七斜剜了她一眼,狡黠地伸手到她的腋下,撓了撓。
「笑一個。來,美人兒,給大爺我笑一個。」
李邈吃不住她的搔弄,躲來躲去,那臉上硬是被她搞得扭曲得不行。
「楚七,要不是你確實是夏楚,我可不敢相認了。」
「呵呵呵,那是自然,人生得意須盡歡,來了仇人才好殺得歡,懂也不懂?表姐。」
與她調侃了兩句,見那李邈雖然不笑,卻再也不擺那張苦大仇深的青水臉了,夏初七這才饒了她,繼續在額頭上的傷口塗抹和按摩,喃喃道,「這就好了嘛,苦再大,在心裡,仇再深,掖肚裡。人嘛,還得樂呵點兒。」
這種瘢痕膏是她用白附子和白芷等中藥自製的,加了一些胡粉在裡頭,可以清散面部的色斑,還有助於皮膚瘢痕的剝脫。但是,效果好不好暫時不知道,卻有一點特別不好,這藥塗在那剛剛長出來的瘢痕嫩肉上時,鑽心的痛。
果然,良藥不僅苦口,也會痛身啦。
「表妹,你也是個能忍的。」見她痛得呲牙咧嘴,眉頭都擰起來了卻是不吭聲兒,李邈突然來了一句。
「那是,你表妹我什麼人啦?江湖上都送我一個外號叫不死小神醫,沒點堅持能成麼?」
不死小神醫?
在她強忍著疼痛翹著嘴的笑容裡,李邈對她佩服之餘,在自個兒混跡江湖的歷史見聞時仔細回憶了一遍,又多出了一絲疑惑來。
「有這個外號嗎?這些年我四處流落,浪跡在民間,與江湖上的遊俠們也素有交道,卻從未有聽人說起過你這個名號。」
噗!
古
人都是這麼老實的?
聽不出來她在吹牛逼扯犢子開玩笑麼?
熟練地收拾好了瘢痕膏,夏初七又仔細在臉上塗了潤膚脂等玩意兒,這才戴了一個防寒的青布羅帽,轉頭嚴肅的說,「那是當然,不死小神醫這種稱號太過霸道,又豈是一般遊俠能曉得的?」
說罷,拍拍李邈的肩膀,她笑得十分得意。
「歐拉,我親愛的表姐,您就放下心吧,跟著我混,保管你後頭的日子都紅紅火火,不用上街去打劫,也能溫飽不愁,再加上你這副招人稀罕的小模樣兒和一身兒的好功夫,又能又能武的,挑一個如意郎君,等著享福吧你。」
一聽「如意郎君」幾個字,李邈原本緩和下來的面色,突然一白。
夏初七察覺到了,也察覺到她肩膀的僵硬。
「表姐,我說錯話了?」
李邈抬起頭來,用眼神兒幽怨得死水一般。
「我的那個他,沒了。」
夏初七笑容一斂,捏緊了她的肩膀。
「沒了?怎麼沒的?」
李邈的聲音又啞了些,「沒了,就是沒了。」
……
……
在路上順便啃了兩個包子,喝了一大碗稀粥,夏初七與李邈兩個人沒花多少工夫,便扛著行李去了鳳來客棧。
那頭的顧氏父女也已經準備妥當了。
只是他們的行李不像夏初七和李邈這樣簡單,實實在在去京師投親的樣子,就差把在清崗縣的整個家當都帶上了。大包小包的唬得夏初七一愣一愣的。可是,老顧頭的年紀大了,顧阿嬌又嬌滴滴的像一個千金小姐,無奈之下,夏初七歎息著,只能與李邈兩個人做了義務勞工,幫顧氏父女把那些個行李都抬到了客棧外頭。
這裡到碼頭還有好長一段路。
夏初七讓他們先等著,準備去前頭雇一輛驢車過來拉行李。可人才走出幾步,只見客棧前方的巷口裡,就華麗麗的駛來了一輛四馬並轡的大廂馬車,由幾名身著金衛軍甲冑的將士護著,幾乎佔據了整個巷口的道路。
「楚七,你愣在這裡做甚?」
顧阿嬌見她不動了,奇怪的走過來,順著她的視線看。
夏初七沒有回頭,只是笑,「只怕是不用了。」
沒錯兒,那一隊金衛軍打頭的人正是陳景,他高騎在馬上,看了夏初七一眼,頭頂一個頂飾紅纓的頭盔,外罩一件對襟的長身甲,手往腰刀一按,便利索地從馬上跳將了下來,十分的威風神武。走近了,對她一抱拳,聲音也是雄渾有力。
「楚小郎,有禮了。」
「侍衛長好巧,又見面了。」
夏初七笑彎了眼睛,看著他,嬉皮笑臉的樣子十分欠揍。
「不知侍衛長是住店呢,還是打尖兒呢?」
她油嘴滑舌慣了,說起話來總是不在重點上。可陳景卻是一個不善言詞的小伙子,尤其是在姑娘的面前,被她這麼插科打諢一扯,他愣了愣,只好如實告之。
「陳某奉殿下之令,前來接楚小郎上船。」
「上船,用給銀子麼?」
陳景又是一愣,「自然是不用的。」
夏初七被他的樣子給逗樂了,「那如果我不樂意上賊船呢?」
當面兒說晉王殿下的官船是賊船的人,大概天下間也就一個楚七了。陳景擰著眉頭,心裡歎息,臉上還是十分恭敬。
「殿下說了,要是請不動,只好委屈一下楚小郎了。」
「可我……」夏初七斜歪歪一揚眉頭,「若不樂意委屈呢?」
接了這個任務,陳景原本就有些無奈又頭痛,再遇到夏初七這樣子不講理地逗他,他說也說不過,吼也吼不得,索性也就不客氣了,先按殿下吩咐的那麼做,把善後的事情都留給他去處理,先把人給他帶回去再說。
「來啊,拿下楚七。」
「是……」
幾名金衛軍聞聲而動,夏初七條件反射的往邊上一閃,還沒有來得及吭聲兒,李邈突地抽劍,便直奔陳景而去。
「誰敢。」
李邈手上這把劍是今兒夏初七才見她拿過來的。那是一把好劍,劍身極薄,那青鋒寸寸間似乎都閃著寒氣的光芒,一看便是可厲害的殺人武器。陳景抽刀格擋,他不愛說廢話,李邈也不愛,兩個人二話不說便纏鬥在了一處。這個地方原本就不寬敞,又湊了一輛馬車,這麼多行李,還有這麼多人,根本就不是一個動武的好地方,兩個人打得夏初七有些哭笑不得。
「喂,別打了。」
可她在這邊兒吼,那邊兒李邈卻與陳景鬥得正酣。她就像殺瘋了一樣,刀刀逼人,步下生風,而陳景卻是步步退讓,似乎對她的行為有些莫名其妙,卻也不好真的傷了她。
面前刀光劍影,夏初七不得不再感歎一句。
她這個表姐的功夫,確實了得。
那陳景可是武狀元,她居然也能在他的手上不露敗跡。
當然她是一個門外漢,瞧著打得熱鬧,並不知道陳景其實讓著李邈在打。眼看著實喊不開
那兩個人了,夏初七由著金衛軍給抓了手,笑著拔高了聲兒。
「好了好了,別打了,回來回來。有免費的官船不坐,還去花銀子坐民船,我們不是傻子麼?喂喂喂,都住手,都甭打了啊。」
陳景收刀後退,李邈氣喘吁吁,不說話,卻也不追了。
安撫地攬了下李邈的肩膀,夏初七這會子也不與她解釋什麼,只笑瞇瞇的指揮著趙樽的金衛軍,完全不拿自個兒當外人,大聲咧咧地吼,「喂,小哥,你幾個,快幫我們把行李搬上車啊,愣著幹嘛?」
陳景瞧著她一頭霧水,腦袋都大了。
「楚小郎,殿下只讓接你一個。」
擺了擺手,夏初七無所謂的笑彎了眼。
「沒事兒,這幾個都是我的親朋,一道兒去京師的,殿下那兒,回頭我會給他交代,他不會拒絕的,放心吧,這火落到你的腳背上來,他若是指責,定也只會指責我而已。」
遇上夏初七這麼一個人,陳景的功夫再高都沒有用。更何況,他心知晉王殿下對楚七的不一樣,又如何好真正去為難她?於是乎,幾名金衛軍便成了腳夫,把他們那些個大箱子小箱子大包袱小包袱一一給抬上到了馬車上,這才一路往朝天門碼頭趕。
一路上,只有顧阿嬌有點兒小興奮。她摸摸椅靠,擺擺坐褥,扯扯帷幔和簾子,不時又拿眼風去瞄那個騎著大馬上的陳景,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除了毫不掩飾的欣賞,還帶了幾分少女的春情,瞧得夏初七直歎息。
難道這便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
「阿嬌?」
夏初七側眸看她,卻見她一直撩了簾子在看外頭的陳景,像是壓根兒就沒有聽見。笑了下,她湊近了顧阿嬌,壓著嗓子小聲問,「那位將軍,可是當今聖上親點的武狀元,生得還不錯吧?」
「是不錯……」顧阿嬌隨口喃喃。
夏初七瞇了瞇眼睛,見她癡癡呆呆的樣子,趴在馬車邊兒上,笑嘻嘻的惡作劇,「喂,老陳,有美女說你長得不錯。採訪一下啊,你現在什麼心情,什麼感覺?有沒有可能進一步發展啊。」
「楚七……」
顧阿嬌驚得眼睛都大了。
這時代的女子大都面兒薄,哪裡會像夏初七那般直接替人求愛的?
顧阿嬌那小臉「唰」的一下,比那大柿子還要紅上幾分。可甭管她在這頭多麼羞澀多麼不好意思多麼靦腆,夏初七也饒有興趣的瞧了好半天,那陳景卻是什麼反應都沒有,只說句「楚小郎說笑了」,連個正眼都沒有看過來。
嘖嘖嘖!
好有個性的帥哥,與他主子有得一拼。
受了冷遇,又討了個沒趣,顧阿嬌撒小性了,眼睛看著馬車外的街景,即不吭聲兒,也不再理會她了。
「安啦!」夏初七輕笑,「美人兒啊,眼皮子不要這麼淺嘛。世界這麼大,帥哥有幾多?等咱們到了京師,有的是好男兒讓你挑,著什麼急啊你?」
她這麼一說,顧阿嬌的臉更紅了,似嗔似怨地瞟了一眼陳景,又啐了她一口。
「你個死貨,見天編排我,誰著急了?」
「去,口是心非。不過阿嬌啊,你這個名兒卻是個好名兒。想那個漢武帝都曾經說過,『若得阿嬌為婦,當以金屋貯之』,想你將來啊,也得是讓帝王置金屋的女人,不做皇后娘娘也得是貴妃娘娘啊,對不對?不然,可真是屈了你……」
她胡亂的調侃著顧阿嬌,眼風兒卻不時瞄向坐在邊上始終保持沉默的李邈,只注意到她那張臉比早上出門兒的時候,還要蒼白黯然了幾分。卻根本就沒有想到過,她這一句玩笑之言,卻被顧阿嬌給聽進心裡去了。
……
……
朝天門碼頭上,一艘木雕船身氣勢恢宏的官船靠在岸邊。
可夏初七並沒有見到趙樽,只聽陳景解釋說殿下還在驛館裡,得與前來送行的地方官吏們吃完午膳才過來。這個門道兒夏初七自然懂。吃嘛,從古吃到今,官上官下都是一樣的禮儀。
當然,他如今在不在,她也沒有所謂。
反正當晚得見上。
由著陳景安頓好了他們幾個又匆匆趕去了驛館,她便自由自在的在船艙裡,老神在在地找了個支摘窗邊兒坐下,東張西望地打量起這艘官船來。
果然霸道!
怪不得,不管時空如何轉換,人類永恆不變的還是對權勢地位的追求。女人們通過追求男人來獲得,而男人們有了權勢地位,不僅可以擁有這一切,還可以擁有很多很多的女人,這便是惡之源啦。
幾個人坐在艙中,閒等著開船。
得了陳景的吩咐,很快便有人送來了茶水。
顧阿嬌瞧著一切都新鮮,一雙眼睛都是亮堂堂,不停在她耳邊嘰喳。
而李邈還是像上來的時候一樣,只是窩在一張椅子上,悶著腦袋想心事,到底是官宦人家出來的小姐,除了舞刀弄棒時,行為確實矜持貴重得多。只是不怎麼理會人,別人也不容易走進她的心裡。
夏初七百無聊賴,便在心裡頭反覆琢磨等會兒見到趙樽,該如何與他進行『尷尬』之後的交流。她昨夜拒絕了他做侍妾的安排,他也放了她走,為何又讓陳景來找她,而她這一回去爽快的上來了,又如何向他解釋,還有
那一眾當她死去了的人,再見面,她該如何是好?
尤其,有了那個醉酒後的吻,要像以前那樣兒只當他哥們兒的坦蕩蕩,她也沒有辦法做到了。
心不安,則無處都不得安生。
擼了幾下臉,她也辨不出來心裡頭是個什麼滋味兒了。
月毓是晌午的時候從驛館過來的。
除了她自己之外,還帶了兩個小丫頭,專程給他們送了午膳過來了。她面上還是端莊溫和的笑容,友好地招呼了她們,擺著一副主人家的姿態。有禮貌卻也客套,看上去熱絡,其實卻全是生疏。
「楚七,我想找你說會子話。」
等安排好了膳食,她終究還是欲言又止地望向了夏初七。
「好啊。」夏初七故意沒心沒肺的樣子,由她領著去了隔間的客艙,笑瞇瞇地坐在她的身邊兒,「月大姐,又見到你了,可真是好,別來無恙?」
月毓挽唇笑了笑,拉著她的手,一雙眼睛裡全是血絲,看得出來,她昨晚上也沒有睡好。
「上次柴房失火,可把姐姐給難受得要死。沒有想到,你竟是先從柴房裡逃出去了,真是幸事,大幸。今兒咱爺讓姐姐給你送午膳過來,我都歡喜得不曉得說什麼才好了。哎,楚七,你是個有福分的,命大,往後啊,必定福緣深厚。」
縮回她握住的手,夏初七不舒服的甩了甩,只笑。
「托月大姐的福了。我啊,就是小強命。」
「小強命?」月毓自然不能理解,可眼見夏初七笑彎了唇,卻也沒有想過要解釋的樣子,隨即又微微一笑,「怪不得咱爺說你是個不同的,就是個小精怪。」
停了停,她又道,「楚七,那時你被咱爺關押在柴房裡,姐姐也沒有辦法關照到你,你可千萬不要生姐姐的氣啊?」
這姐姐妹妹的一句句,說得夏初七心裡毛蹭蹭的。
什麼跟什麼啊?
搞得好像大家都是趙樽的女人一樣。
她心裡老大不爽,面兒上卻帶足了笑意。
「哪兒能啊,我兩個多投緣,怎會為那種小事兒生氣?再說了,即便是心裡有氣要撒,我也該氣他才是,一會兒逮著了機會,老子非得好好揍他幾拳不可,月大姐以為如何?」
月毓面色一僵,笑得有些勉強。輕咳了一下,她拿著巾帕拭了拭上了脂粉的臉,雖然極力想要在夏初七面前掩飾,可語氣裡還是飄出來了一股子醋味兒。
「楚七,昨兒晚上,是你在碧月軒裡吧?」
碧月軒?就趙樽住的那地方?
夏初七尷尬地笑了笑,原本想要否認,卻聽月毓又說,「今兒起來便聽說那個刺客可不得了,還會使喚那種會冒煙的火器,守衛們連見都沒有見。我那時便猜到了,肯定是楚七你回來了,真好,能活著便好……」
月毓感歎著,其實還有個事沒有說。
今兒早上在為主子爺打水洗漱時,她發現了他脖子上的咬痕。
就她所知,這種事除了楚七,就沒別人敢做。
再回想起昨晚羅漢榻上趙樽那一副動了**的樣子,更是確定了幾分。
「月大姐,這個事……」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夏初七也不好再假惺惺否認。
當然,如果她能更不要臉一點,可以說,「月大姐啊昨兒晚上你進來的時候啊,我原本是想要招呼你來著的啊,可那時間地點人物都不對啊,尤其瞧著你勾引咱爺沒有成功啊,楚七我啊實在不好意思出來拂了你的面子啊。」
但是——
大家都是女人,她也瞧得出來這月大姐是真心喜歡趙樽的,犯不著在人家的傷口上再灑鹽。所以,她想了想,只是扯著嘴笑笑,敷衍的說。
「是啊是啊……回來了……」
她以為自個兒很低調。
可在月毓的眼裡,又與炫耀能有何區別?
她笑了笑,「我拉了你過來還想說一件事。楚七,我的話咱爺他也聽不進去,可你的話,他可能還是會聽上幾句的。咱爺他是主子,是王爺,早晚得娶正妃的,你勸勸他……」
「勸他多收用幾個女人?」
夏初七打斷了她繞圈子的話,撇了撇嘴巴。
「月大姐,大概你弄錯了。我楚七什麼身份啊,這樣子的話可不敢說,那不是觸咱爺的霉頭麼?咱爺他要中意哪個女人,自然會讓她侍寢,他要不中意哪個女子,難不成我說了就有用?呵,你太高看我了,我要是都能主宰他的榻上人生,那我不如去做月老得了,還杵在這兒和你矯情什麼?」
這貨說話特別不給人留面子。
那話裡話外的意思,嗤得月毓面色一變。
不過轉瞬之間,她又恢復了淡然。
「楚七,我也是為了你好。專寵的婦人,自古以來都落不到好下場,三從四德那是做女子的本分,一味霸著主子爺的寵愛,那便是大逆不道,要遭天譴的……」
這話像雷劈似的,把夏初七的三觀給雷住了。
扯了好幾下嘴,她才忍住沒有噴口水笑出來。
「那多謝月大姐提點了,
等我沒有好下場的時候會注意的。」
她滿不在乎的語氣,月毓一時也無言以對。
悶了半晌兒,她才無奈地歎了口氣,目光又移到了她的小腹上。
「咱爺的孩兒,還在嗎?」
孩子?
月毓不提醒她,夏初七都快忘了這茬兒了。
人人都道她懷孕了,還被火燒死了,她這突然又出現了,大人還好說,孩子的事兒如何去圓?她想了想,歪著腦袋笑。
「在啊,怎麼了月大姐?」
「孩子在身上,那你還……找了爺發癲,如何使得?」
夏初七不喜歡「發癲」這個詞兒,如果她直接說發春她還能原諒她。可這麼說她發癲麼,那就怪不得她嘴損了。
「月大姐你可真誤會我了,我原也說了不要那樣子的,只咱爺的性子你是不知道,興頭上來了誰攔得住啊?那簡直就是專為禍害女人來的,沒輕沒重,我都怕了他,要不是為了肚子裡頭的小祖宗,他指不定還得鬧騰成啥樣兒呢?幸好沒出人命,要不然,真得被他活活氣死不可。」
被活活氣死的人,快要變成月毓了。
一張臉唰白著,她盯著夏初七,恨大了。
可即便眼圈都紅了,也不得不端住臉子,往心裡頭憋。
……
……
官船是在未時一刻離開碼頭的。
在高昂的號角聲裡,送行的官吏們和老百姓們跪伏了一地,金衛軍簇擁著趙樽登上了甲板,萬眾矚目之下,他今兒的心情似乎很不錯,面色不若慣常那麼冷,還與眾人揮手告別。
水面晃悠了一會,行駛便平穩下來。
夏初七望著河水,還沒有瞧出個名堂來,鄭二寶便鞠著身子過來了。
「楚小郎,主子爺有請。」
儘管夏初七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心下還是有點兒犯突突。
又要見面了……
她摸了摸嘴巴,收著鄭二寶領了她入得另一個船艙。
從裡頭華奢了不少的陳設來看,她猜這便是趙樽住的地方了。
「楚小郎,你且先在這候著,主子爺沐浴完了會來。」
鄭二寶低眉順目的出去了,夏初七走到那雕著花的支摘窗邊兒上,一陣兒吹河風,想要冷卻一下心臟。
不過那貨大白天的,上船就跑去沐浴,是有多愛乾淨?
撇了撇嘴巴,她望向外面的水域發愣。
沒過多一會兒,背後的艙門便被人推開了。一陣冷風夾了些沐浴的清香味兒拂了過來,那人就好像不怕冷似的,身上的袍子鬆鬆散散的繫著,濕著一頭長髮,一張面色難測的臉,俊得她有點兒睜不開眼睛。
「過來,給爺擦頭髮。」
他瞇了瞇眼,瞄她一眼,不客氣的命令。
「晉王殿下,我可不是您的奴婢。」夏初七心下腹誹著,抱著雙臂調過頭,後背倚在窗邊上,「還有,我今兒之所以上船,是有事與你相商。」
「你樂意上船,是為了省銀子吧?」
趙樽漫不經心的睃她一眼,哼了下接著又說,「還有,要爺來提醒你,賣身契還在爺的手上?」
「……」那賣身契上不是她的名字好吧?
可,不是她名字的事兒,也不能說啊?
審視著趙樽刻板冷硬的表情,夏初七心裡頭最大的疑惑冒上來了——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按理來說,以他的精明,不可能不產生懷疑,而上次她的桃木鏡被他拿走了那麼久,她鏡子既然是夏楚的隨身之物,他會不會就是找人去核實了?
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但他既然不問,她也不會主動說。
有的事情,說得太明白了,就更加尷尬了。非得讓他承認與自個兒侄子的准媳婦兒糾纏不清,那不是打他的臉麼?再說,她也從根本上認為,自家不會再與那個趙綿澤有半分錢的瓜葛。
「你啊,就是懶。」
趙樽不客氣地將兩張大絨巾塞在她的手上,指了指還在滴水的頭髮,便大爺似的坐在了椅子上等著,那自然又簡單的動作語氣,尋常得像小戶人家的夫妻之間一樣,卻是把夏初七給愣住了。
他沒說錯,她確實是懶。
平時她自個兒洗了頭髮都是等著晾高,哪裡有那閒工夫去幫別人做這個?可她今兒上船前便打定了主意要與他好好談談,覺得還是先不要得罪她的僱主好了。
拿著毛巾絞來絞去,她有氣無力,卻突發奇想。
「要是有個電吹風就好了。」
「電吹風?」趙樽睨她。
「說了你也不懂。」
「你不說爺如何懂?」
望著江水,夏初七絞著絨巾惆悵地歎了一下,越發覺得這古代的生活質量真心不如現代,哪怕趙樽是個王爺也一樣,連電吹機都沒有聽過,真是一個……大土鱉。這麼一想,她的優越感又上來了,絲毫沒有發現自個兒手腳有多重,絞得趙樽沉了聲兒。
「你謀殺親夫?」
這話差點兒把夏初七給嗆死,她瞪大了眼睛。
「你胡說八道什麼?誰親夫啊?」
掃她一眼,趙樽抿著嘴巴沒有接她這句話,只長身而起,從她手裡奪過絨巾,丟在一邊兒的架子上,轉身圈住她的腰。
「想什麼事出神?」
身子倏的熱了下,夏初七尷尬的閃邊兒上,「殿下,我正在感歎自個兒不怕死的頑強生命力和戰鬥意志力。不過這種思想相當高深,我猜你也理解不了。不如我就直說了吧,咱倆之間,實在沒有那麼親厚的關係,你別動手動腳的,我今日上得船來,不是同意了做你的侍妾,而是真有買賣與你商量。當然了,也有你說的原因在裡頭,確實能節約好大一筆銀子,呵呵呵……」
「一緊張,話就多。老毛病犯了?」
趙樽眼睛一瞇,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帶著一種暖融融的氣息,用了一句她曾經說過的話,讓她的心窩裡像有一隻貓爪子在撓。癢癢的,麻酥酥的,不可自控的發了囧。
「這個這個嘛……確實如此,虧了殿下您還記得。」
他揚了揚眉頭,像是發現了她與他相處的不自在,可他卻很自在的欺近她的面前,伸手摟了她,手臂微微一收,歎道,「昨夜的事,是爺不該,有失分寸。」
丫,這算是他的道歉麼?
可既然昨兒晚上那樣就「不該了,失去分寸了」,哪現在他又在鬧哪樣?如今再抱抱摟摟的,他就該,就不失分寸了,還是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都什麼邏輯!
夏初七重重乾咳了一下。既然不想走上他侍妾的道路,那麼只好一狠心推開這個誘惑她的,火一樣的男色。
「晉王殿下,我昨晚上說得很清楚了,那只是一個意外,過去了,咱能不提麼?咱們都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什麼的才好吧?我今日上船,確有正事。」
「楚七。」趙樽低下頭,專注地端詳了她片刻,緊蹙的眉頭才懶洋洋的放開,唇角掠過一抹若有似無的笑痕,又圈緊了她的腰身,讓她靠在自家胸前。
「可是覺得侍妾太委屈你了?」
夏初七一愣,彆扭的掙扎,「不是。」
「那是為何?」
趙樽的疑惑清清楚楚地寫在他的臉上,而夏初七也清清楚楚的知道,根本就無關是不是侍妾的問題,而是兩個人在婚姻問題上的本質觀念就不同。她那種「一生一世只要一雙人」的婚姻觀點,在如今這個世界,在一個王爺的面前說出來,真如月毓所說,那可是大逆不道的,有損婦德的,若她真說了,他也只會把她當成個瘋子。
有些東西強求不得,她並不想去改變他,或者影響他。
尤其現在,這更不是她需要去考慮的問題。
在船艙邊上站了許久,她身上真冷得不行,如今落到一個火爐般的溫暖懷抱裡,她連掙開他的勇氣都少了幾分。不過還是咬著牙掙脫了,抬頭正經道。
「殿下,我們做個交易吧?」
「交易?」趙樽淡淡的挑開眉頭,「本王從不與人交易。」
「放心,楚七不會讓殿下為難的。而且這個交易對你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我還是一樣會跟著你。只不過換一種方式。我也可以憑著自個兒的本事來吃飯,而不是靠色相靠男人。」
「色相?你有嗎?」趙樽問得漫不經心。
「……」不打擊人,他會死啊?
她的臉兒瞬間耷拉得老長,而趙樽深不見底的眸子,卻浮起一抹促狹的壞意。那一襲的俊美高華,皆因了那促狹,沒了危險,沒了冷酷,好像只是一對男女間的玩笑。
「說說什麼交易,爺來聽聽。」
見他突然發問,夏初七嘟了下嘴巴,不再計較他的貶損,板著臉,一字一字咬得十分清晰。
「我想在殿下王府的良醫所裡做一名良醫官。一來可以貼身為殿下保養身子,二來也可以混一口飯吃,還能多得一些自由,殿下以為如何?」
「對爺有什麼好處?」
果然是一個不肯吃虧的主兒。
不過只要提好處,可以談判那就是好事兒。
夏初七撩了撩唇,「好處就是你有免費的小神醫護體,可以多活幾年,多撿幾回小命兒。另外你心裡惦念的神機營火器改造,我定會讓它有質的飛躍。對了,我昨兒晚上使的那個煙霧彈,你都曉得了吧?那只是我隨便製成的而已,如何有了您的資金和人力支持,那效果更不可同日而語。像這樣子的火器應用於戰場,難道不好使麼?可以讓我軍將士的死傷率大幅度下降,那也是功德無量的一件好事兒對不對?想想我昨兒晚上,有了那煙霧彈,可是在你的驛館中,如入無人之境哦?」
不冷不熱的掃她一眼,趙樽沒有說『如入無人之境』的原因,只淡淡道,「王府良醫所裡的良醫官,都得由太醫院推薦,再由吏部任命。而我大晏的醫官制度楚七你不知道?你一個連黃冊記載都無的小女子,如何做得醫官?」
夏初七衝他莞爾一笑,「殿下會有辦法的,不是嗎?」
這句反問,完全是一副吃定了他的樣子,卻是把趙樽給逗樂了。
「你就這麼篤定本王會同意?」
「不會同意
嗎?」夏初七恍然大悟一般,轉身就走,「那我下船便是,下回你要有個三病兩痛臥床不起高燒不退身中劇毒被砍數刀徘徊在死亡邊緣什麼的時候,可千萬不要想起我,也不要後悔。」
此時官船已駛至河心,她置氣的話自然沒有人會信她。而她也不過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可不過剛一轉過身,趙樽的雙臂便從後頭伸了過來,在她腰上一鎖,將她抱在懷裡,緊緊的摟了摟,腦袋便搭在她的脖子裡。那溫熱的呼吸,火一般噴灑在她的頸窩兒裡。
「爺可以同意,但你得給爺好處。」
後背上,男人滾燙的胸膛,熨帖得她心亂如麻。
不期然地,她又想到了昨兒晚上那個纏綿的吻來,身子下意識的繃緊,只覺得汗毛都豎了起來,臉上不由得又是燥紅一片。
「我剛才說的好處不夠嗎?你還要什麼好處?」
他低頭在她脖子裡輕咬了一下,「你還能給爺什麼?」
這一咬,一挑逗,夏初七又怎麼會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想了想這身子,她立馬拔高了聲兒,「你想都不要想啊,我才十五歲,怎麼可以?」
輕唔了一聲,趙樽扳過她的身子來,讓她面對著自己,一本正經的低頭逼近她,「你以為爺指的什麼?你在想什麼?」
「……」好像真是她腦補的?
他嫌棄的瞇了瞇眼,哼聲,「一身骨頭,咯手,爺能要你?」
「咯手,誰讓你摸的?」
「小鴿子,是得再養養。」
「嗤,你吃了雞仔兒還嫌雞仔兒咯到你牙了?」
如此傷女漢子自尊的話,氣得夏初七怒氣沖沖。可今兒趙樽的脾氣卻是出乎意料的好,不管她怎麼吼,都只是不冷不熱的瞧著她,由著她發飆。好半晌兒,等她吼累了,這才拉她過去靠在窗邊上,看著已經駛入河道後,兩邊連綿不絕的崇山峻嶺,慢條斯理地歎氣。
「你為何不願意隨了爺?你可知道,多少女子求而不得?」
抬高價碼?夏初七掃他一眼,「做你醫官不成嗎?」
「不成。」
他回答得斬釘截鐵。
略略默了一默,夏初七也覺得沒有什麼底氣只要求牛產奶,不給牛吃草。男人麼,不就好那麼一口,既然他不嫌咯牙看上她了,甭管是看上了她哪一點,他要的就是她這個人,而非別的東西。
那麼……
「可你也說,我還小,得養養?」
她問得突然,他卻順著她的話回了,「得養多久?」
手肘在支摘窗椽上,夏初七看著帆板在水裡的倒影,慢慢悠悠的回答,「三年吧。殿下,我們定個三年之約。在這三年裡,楚七就做您的良醫官。如果在三年之後,殿下您還沒有娶正妃,也沒有側妃,侍妾什麼的,楚七便心甘情願的隨了您,什麼身份都不重要,但你往後不可再有別的女人。否則我便可以來去自由,好麼?」
趙樽偏頭瞅著她,一雙眸子深如墨石。
那眼光裡,有審視,有驚詫,也有不可思議,他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她一個小小女子敢對他提出這樣的條件,也似乎被她驚世駭俗的語言給雷住了。
夏初七笑了。
他一定覺得自個兒在拿喬吧?
想了想,她又換了一種方式。
「我並不是要干涉殿下你的私生活。事實上呢,在這個養成計劃的三年之約內,殿下您可以隨時娶妻生子,也可以找別的女人,這些都是你的私事兒,與我無關。而我呢,不管你找不找別的女人,都一定會盡心盡力像先前說的那樣幫你。只不過,但凡你有了女人,就不可再強迫我做您的侍妾,怎麼樣?」
趙樽二十四歲了,她認為依他這個「不小」的年紀,又正當血氣方剛,讓他三年不娶正妃,沒有側妃,也不納侍妾,那可能性小得比公雞下蛋都高不了多少。
當然,如果他三年後還真就沒有,那她隨了他,自然也算圓滿。如果他有了,到時候,彼此成為路人,或者成為朋友,再無感情牽扯也就是了。但這三年裡頭,她若做了晉王府的良醫官,一來身份方便行動,二來也算有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三來晉王爺這把保護傘夠大,遮風擋雨最好。
不過她絕對不會承認,在私心裡,她願意選擇他來做這把保護傘,也有那麼一點點,是因為想待在他的身邊兒。
她說完了。
可趙樽卻是良久都沒有說話。
他只是看著她,就在她等得以為他不會同意,正準備找另外的理由來說服他的時候,他卻突然伸出了手來,捏了捏她的臉,淡淡說了兩個字。
「可以。」
太好說話了!
如果不是這艘船與鐵達尼號不太相似,夏初七真是想興奮的揪著他擺一個鐵達尼號的經典造型出來慶祝她馬上就要成為大晏王朝的良醫官了。
「不過,本王也有個條件。」
大概心情太好,夏初七都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什麼不對勁兒。
「哦,那你說……」
她看著他,話剛出口,那廝就低下頭來,堵住了她的嘴,舌頭緊隨著就強硬地撬開了她的唇,一個滿是侵略性的狼吻,無半分客氣,裹住她便肆無忌憚起來。
丫親上癮了還?
看來這種事兒真能有癮。
怪不得以前人都常說,談戀愛的男女,上一次牽了手,下一次就得親嘴,上一次親了嘴,再到下一次,橫豎都得弄上了床才能力罷休。而男人麼,也都一個德性,沒有開葷的時候,沒聞著味兒也就罷了,一本正經得像個君子。可一回生,二回熟,讓他上手了便是一次比一次來得自在。
「楚七。」他壓了她在懷裡,按住她的後腦勺抬起,不給她半點兒退縮的機會,那感覺就像為了證明自個兒的接吻技術有多好一樣,一直吻得她都不會喘氣兒了,才鬆手放開她,瘖啞著聲兒問,「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呼呼喘著氣兒,夏初七莫名其妙。
「昨兒夜裡,你不是說,你家爺不會嗎?」
「……」
心臟怦怦直跳著,夏初七翻了一個白眼,對這貨的邏輯有點兒無力,「殿下要我提醒你嗎?你先前說的,是你有條件,不是該繼續那個話題?」
「條件就這個。」趙樽似乎對這個遊戲有些喜歡,「做了王府的良醫官,也不得妨礙到爺。」
視線凝固了,夏初七終於想明白。
左右算來除了身份不同,結果都是一回事兒啊?
「呵,敢情您這意思,是要我拿朝廷的工資,干您的私活兒?」
工資兩個字,趙樽顯然不是太懂,皺了下眉頭,可能又猜出個**不離十來,這才半瞇起一雙幽深的眼,拍了拍她的腦袋。
「在爺身邊,可保你安樂。」
腦子眩暈了下,夏初七猛地一僵。
他的情緒依舊那麼難以揣測。
可她卻突然間覺得,他好像真的什麼都知道。
要不然,又何來保她安樂一說?
「還須考慮?」他捏她的臉,「仔細說來,就你那個刁鑽的擇偶條件,除了爺,放眼普天之下,誰能滿足你?不隨了爺,你能嫁得出去?」
「什麼擇偶條件?」她腦子漿糊著,一時沒回神兒。
「貌好器粗,黃金滿屋。」
「咳咳咳!」
夏初七差點被自個兒的口水給嗆死。
想當初那個賣身契上她胡編的那些東西,不過是因為與這個男人沒有情感上糾葛,說什麼都覺得無所謂,也沒把自個兒當成女的。可如今寫在紙上的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那就尷尬了。
「玩笑,玩笑而已,當不得真。」
她紅著臉僵硬的笑,趙樽卻倏地沉下了臉來。
「楚七,這是爺給你的機會。」
心裡「咯登」下,夏初七默了。
她多多少少瞭解一些他的性子。即便今兒再好的脾氣,他也是冷面閻王趙樽,剛才給她的縱容在他看來已經足夠多了,如果她囉嗦下去,如今人在屋簷下,只會得不償失。
不就是他要親親麼?行,反正她也不吃虧。
扯了扯唇,她笑,「成,我同意了。但是還必須有前提條件。你沒有別的女人才可以,但你若有了別的女人,就再也不許碰我。另外啊,在三年之約裡,你也不能誆我的銀子,要不然,打死我,我也要與你幹到底。」
趙樽眼波一蕩,拉她入懷,「你可真是捨命不捨財的主兒。」
任由他抱著,夏初七蜷縮在他懷裡,才發現矮得腦袋都可以鑽到他的胳肢窩兒了,不由囧了一下。尤其她女漢子慣了,還不太習慣與男人靠得這麼近,一時間,臉上熱乎乎的發著燙,那不自在的情緒就像螞蟻在身上爬,癢癢麻麻的,害得她的聲音更是嬌軟了起來。
「那是,我可是正經人家的姑娘,被你這麼給欺負了,往後都沒地兒說理去的。除了銀子,還能得些什麼?要是最後弄得連銀子都沒有了,那豈不是虧大發了?」
趙樽淡淡一瞇眼,盯她片刻,「行,由著你。」
夏初七心裡一喜,沒有想到這廝真這麼好說話,不由得又嘀咕了一下,想要爭取更大的權益。
「那親一回,給十兩,可好?」
趙樽皺眉考慮了一下,似乎很為難的開口。
「十兩啊,好像有點少。」
一聽他這句話,夏初七的眼睛就冒星星了,「那你說給多少合適?」
手指在她的後背上划動著,趙樽眉頭都蹙在了一起。
「那便十兩吧。可你雖只要十兩,爺的價碼卻不能太低。這樣吧,爺念著你沒有銀子,每次只收你二十兩可好?」
猛地推他一把,夏初七眉頭挑起,「你說你親我,還要我給你銀子?」
理所當然地拍了拍她的臉,趙樽淡定地抱她過來,又將她的腦袋給擰了過去,一起面朝著下頭的滔滔江水,十分欠揍而好心地解釋。
「看看你與爺相比,誰比較值錢?爺親你一下,給你十兩。你親爺一下,給二十兩。也便是說,每親一次,你只需找補給爺十兩即可。合算吧?」
合算個屁!
「趙樽,你大爺的窮瘋了啊?」夏初七使勁兒在他懷裡折騰著,衝他又捶又打。那感覺就像一個武林高手第一次去闖
蕩江湖,還沒有砍到人呢,瞬間就被人給廢了內力,簡直無語到了極點。
兩個人在那鬧騰了好一陣,氣得夏初七罵人罵得灌了好幾口冷風,一陣兒發咳嗽了,他才將她抱了過去,掌心在她後背一陣輕拍。
「好了好了,不鬧。」
「誰愛鬧,咳咳……氣死我了……」
「楚七。」他淡淡地喊了一聲,語氣突然變得凝重。
氣咻咻的抬頭,夏初七使勁兒瞪了他一眼。
「什麼事?千萬不要再給我提銀子……」
趙樽看著她,原本放在她背後的掌心,慢慢地挪了過來,不輕不重地覆在她的小腹上,懶洋洋地問道。
「三年之約。可如今你這肚子裡的小祖宗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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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錦(採訪):我說十九爺啊,你也太缺銀子了吧?可是晉王府的開支出問題了?
十九(表情淡定):爺缺的不是銀子,爺只是寂寞。
初七(翻白眼兒):你確定,你寂寞了要的不是女人,而是銀子?
十九(酷酷的看她):爺確定,你輸定了……
:親愛的,升進士了,麼麼噠,愛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