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他的這般話語,凌音渾身一震。他究竟是在何時中了媚.藥之毒?
轉念間,她想起了書房中,依蘭走後留下的茶水與糕點,而她亦是穿著魅惑繚繞的衣裳,莫非是那女子所為?
眉目一轉,她忽的低笑道:「解鈴還須繫鈴人,王爺不妨再折轉回去找依蘭姑娘,反正她是皇上賞賜的侍妾,不用白不用。」
薄長的眼微微一揚,容傾的唇角勾出了一抹幽魅的弧度,「既然你知道是皇上賞賜給本王的,還敢那樣對她。」
「再則,她方才出了洋相,就算本王現下去找她,她也會避而不見。」
放開禁錮在凌音腰身的力道,他與之稍稍拉開些許距離,輕撫上了綬帶間垂墜的玉珮稔。
見容傾腰間的這枚玉珮色澤雖瑩潤,但看上去並不是稀罕之物。凌音便想,此玉能讓尊貴的寧王隨身佩戴,想必定是他珍惜之物。
微微歎了口氣,凌音再度提議道:「看來,王爺還是在責怪我方才壞了你的好事。」
「要不這樣吧,你若真的忍受不了,且看上了誰就告訴我,我即刻便去傳話將她帶來。」甚為認真的道著言語,凌音滿眼皆是灼灼而閃的光耀。
見眼前男人側目瞥向她,臉色亦是慢慢變黑,凌音這才深吸了口氣,「我曾聽說,但凡中了此毒的人,如若不能及時交合,便會使全身的氣血逆轉。」
「任憑武功內力多麼高強,此人毒發之時都會血脈爆裂而亡。」
配合著手勢,凌音形容得繪聲繪色。可待她認真而慎重的看向容傾時,卻見這男人挑眉微瞇了雙眸,輕勾唇角,「這毒如此厲害,你是聽誰說的,可有親眼見到過?」
臉上瞬間凝出了一抹尷尬之色,凌音微有拘謹的應道:「其實,我也是從前在端王府做護衛時,無意中偷聽到幾個兄弟聊到過此毒。」
「只覺心中有些好奇,索性我便尋了幾本野史看了看,書上便是這樣寫的。」
似乎有什麼緊繃著的東西豁然鬆懈開來,凌音聽見身旁男人輕哼了幾許,而他亦是微微低了頭,輕凝著唇。
看著他眼角薄出的淡淡笑意,凌音忽覺一抹熟悉之感湧上心頭,正寸寸點點的在心間蕩漾而開。
此刻,二人間的距離不過餘寸,凌音眼梢的餘光處,是他的衣擺正疊在她裙袍的邊角之上。
見容傾似乎沒有方纔那般難受了,她思慮了片刻,開口道:「你是不是已經沒事了?」
並未看向凌音,容傾只是淡淡道:「這點毒還奈何不了本王,如今藥效雖還未退,但本王憑借內力尚可壓制住。」
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凌音喃喃道:「所以說,你不會因毒效發作而血脈爆裂?也不是一定需要通過那個來解毒?」
只覺耳畔充斥的儘是凌音的感歎與奇妙問話,容傾微蹙了眉,略顯不耐的瞥了眼她,「若是不想給本王解毒,現在就閉嘴。」
看著凌音瞬間啞聲,且眸中還帶了一絲戒備的模樣,容傾頗為滿意的轉眼看向了院中的一棵雪松,凝了眉眼。
此刻,冬夜裡寒徹的晚風正將他身子裡的燥熱徐徐吹散,而他的各數感官,也終是有了舒緩之意。
靜寂的院中,蒼鷹清池,脈脈飛雪,可凌音卻坐在他身旁苦不堪言。
她本就受了傷,身子骨也不如從前那般結實。寒風中,那輕輕吹稍的冷意更是直達心底,讓她微微一顫。
這該不會是容傾故意要為難自己的吧?眼下,院中幽寧得無任何異樣,可他卻說要辦一件事,看來也不過是借口而已。
猶自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凌音忽的站起身來直視著一旁的容傾,「我們來這裡要辦的事,該不會是給它餵食吧?」
瞥了眼歇落在鷹架上的鷹,凌音知道那是一隻訓練極為有素的海東青。可即便是這樣,替它餵食也能算得上是一件要辦的事嗎?
見容傾沉默不語的靜凝著夜色,她繼續道:「此番,鷹食也喂完,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我便先行回房休息了。」
瞧著身旁男人依舊沒有回應,凌音便逕自朝了院門處踏去。可她才行出幾步,身後便傳來了容傾淡如薄水的嗓音,「凌音,如若這就是你的誠意,那你走吧。」
聽著容傾略帶警告的話語,凌音頓住腳步想起了他曾在刑部天牢中說,要與自己做一場交易。
猛的轉過身,她朝容傾攤牌道:「說吧,要死就死個痛快,你之前說的交易是什麼?」
靜靜等待著男人的答案,凌音卻見不遠處緩緩走過來一個人,手上似拿著什麼東西。
待他步步靠近後,她才看清了這男人的模樣與一身裝扮,而停在他手臂上的,正是另一隻海東青。
在他揚起手臂的一瞬,那海東青便撲展著羽翼飛起,落在了鷹架的另一端。
快步行至容傾身前,男人單膝跪下將掌中的雀鳥屍體展示在了他眼前。一手解下雀鳥爪上的紙條,叢海恭敬的將之遞至了容傾手中。
一眼掠過小紙條上的幾行字跡,容傾的眸色已是深沉陰騖。唇角輕輕一扯,他嗓音凌厲的開了口,「去把她帶上來,本王要親自審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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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寧王府內這個較為偏僻的院落裡,凌音將目光再度落向了鷹架上的兩隻海東青。
此刻,它們正落在高處,冷冷的環視著週遭的一切。
不過,如今相較與她與容傾單獨相處時不同的是,院落幾個角落處的火焰燈皆已熊熊燃起,並將整個院子耀得通亮明光,而此番院內候著的人只怕也有十來個。
除有四名男子在門口看守著外,剩下的數人則是靜立在院子兩側,冷肅的注視著跪於院落中央的女子。
從女子散亂的髮髻與單薄的中衣上來看,她是在睡下後,被直接抓起帶至了這裡。
而她身旁不遠處,正放著一個炭盆。可即便如此,這女子仍是全身顫抖不已,也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了恐懼。
如今,女子正對面的不遠處,是靠坐在紅木椅上的容傾,而他的身旁,則是觀他夜審依蘭的凌音。
在容傾的眼色示意下,護衛叢海將手中已然僵硬的雀鳥屍體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霎時,這雀鳥的屍身竟是磕碰著翻滾了好幾圈後,才徐徐停在了依蘭面前。
此刻,它的羽毛上已沾染了不少泥垢與水污,而它掙扎著身形僵硬的模樣,更是讓依蘭眼中的懼色尤甚。
目光怯怯的落向容傾,她顫顫巍巍的開口道:「王爺這是何意?妾身不明白。」
並不急於她的故作無辜之狀,容傾不緊不慢的開了口,「是不明白,還是刻意裝著糊塗,實則包藏禍心?」
眸光忽的黯淡了幾分,他嗓音涼漠的繼續道:「主上親啟,經屬下調查後證實,凌懷安之女凌音,確在寧王府中。」
視線挑向已然面色慘白的癱軟在地的依蘭,容傾微歎道:「愚蠢至極的女人,偏偏要到證據確鑿的時候才肯鬆口。」
「這傳信紙條上的筆跡,與你今日在本王書房留下的如出一轍。莫要妄想逃脫罪責,如實回答本王的問題,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聽得男人話語中最後的幾個字時,依蘭就如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微微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容傾,她死死咬著的唇瓣已沁出了鮮血,卻全然不曾感受到疼痛與血腥氣息。
容傾的狠辣,在自己接近他之前,便已暗中調查有所耳聞。如今,她更是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她若道出了一切,被主上知道將是一死。但若不說,只怕是馬上便要死去。
兀自沉入思緒中,依蘭將其間的利害關係在心中細細權衡了數度後,打算放手一博,她要與這男人談條件。打定了主意後,她輕勾唇角,冷哼道:「王爺雖得皇上喜愛,但好歹妾身也是皇上賜給王爺的侍妾。若是妾身這般不明不白的死掉,王爺便不怕因此惹惱了皇上?」
稍稍頓了頓,她繼續道:「妾身既奉主上之命潛入寧王府,自然也是做了萬全的準備,謀了一項保命計劃。」
「王爺暗中做的那事,妾身已全部書寫下來,並交給了宮外的密友處。若是三日後,妾身沒有親自前去月晚樓與其見面,他就會將這封書信交給主上。」
眉梢輕輕一挑,容傾的嗓音中沉了抹涼漠的冷嗤,「蘭兒是想要挾本王?」
依蘭一怔,卻沒想到這個時候他還會這般親密的喚著自己。輕咬了一記唇瓣,她應道:「妾身不敢。」
目光凝向前方那個銀面肅寒的男人,依蘭心中一沉,悠悠開口道:「雖然妾身來到府中已有數日都未和王爺有過夫妻之實,但身子卻只教王爺一人看過。女人到了最後,不過就是想找一個可依靠的人,相攜度過此生便是足矣。」
這女人脫口而出的話語,任由誰聽了,都覺得是對容傾的一番摯情告白。且她還是這麼一名纖弱無骨,更有妖嬈身姿與清麗容顏的女子,
不過,人在面臨險峻的情狀下為求自保時,又有什麼話說不出來呢?誰又能知道她此刻道出的話語究竟存了幾分真心。
看著院落中央素衣淨容的女子,凌音不禁想起了她今日冒闖書房時,容傾與這女子糾纏在一起,那情潮如火的模樣。
他會不會因了依蘭的這番話語,而微有動容呢?
此刻,在聽完女子的一番措辭後,容傾卻是眉間輕擰,微沉了嗓音,「依蘭,宮中歌舞坊的舞姬,京兆富商之女,在一年前被甄選入宮.」
「隨後,你憑藉著卓越的才情與無人能及的驚鴻舞藝被選入御荷坊,一時之間聲名大噪,就連父皇也頗為喜愛你的舞姿。而眾人更是紛紛傳言,你將要一躍龍門被封為妃。」
語鋒一轉,容傾的話語中透了抹不屑與譏誚,「實則,你原名為公孫靜,是崇寧府一間青.樓的花魁,三年前因殺人之罪而被判斬首,卻為容修所救。」
此刻,依蘭的臉色已由之前的蒼白轉為了青紫,而她顫抖著抵在泥土中的十指,皆已因狠力的抓挖而斷裂著沁出了血色。
唇角輕揚,容傾淡淡一笑,「怎麼?受不了?事實往往就是這樣醜陋不堪,還要本王再繼續嗎?」
忽的微瞇了雙眸,他帶著濃重的警告意味,一字一頓道:「莫要妄想挑戰本王的耐心,你知道本王要什麼。」
多年來,這女子刻意經營的偽裝已被眼前男人殘忍的剝開,露出了鮮血淋漓的傷口,一如從前。
只是,無論身處任何絕境,她都想要活下去,那怕是像低賤的螻蟻一般。因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目光輕佻向容傾身後靜立的凌音,依蘭緩緩開了口,「紙條中的主上是端王容修,我在他的安排下進了皇宮,任務是以色相勾.引皇上,以作為他在皇上身邊的眼線。」
「可因了皇貴妃的出現,皇上只是一心專寵於她,對後宮任何女子都提不起興趣,我當時便心存了僥倖。」
眸中凝著淡淡的思緒,她繼續道:「皇上已入垂暮之年,近來身子也大不如前,若是我真的成為了他的妃嬪,最終也只落得為容修棋子的下場。與其這樣,不如我自己尋一條出路,所以才會有那日我與王爺在御花園外的偶遇。」
眉間輕輕一蹙,她凝聲道:「可沒想到,容修已看出了我的心思。在他私下與我會面時,他提出只要我願意潛入寧王府替他找出凌音,他可讓我以皇上欽賜的侍妾身份接近王爺。而在順利完成任務之後,他甚至還可以替我恢復自由身。」
言語間,依蘭已抬眸凝向了前方男人晦澀不明的眼,他淡薄的神色,全然無法教人讀出心緒之動。
此刻,周圍護衛手上銀亮銳寒的武器,竟讓她一時間亂了方寸。這般情景,就似容傾隨時隨地都有可能下達誅殺她的命令。
下一秒,見得容傾緩緩從紅木椅上起身,走向了她並停在她的面前,依蘭激動的用雙手支撐起身子,急急的迎上了他俯視自己的目光。
頭頂處,卻是他冰冷森寒的嗓音,「他交代你的任務是什麼?」
就若是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般,這男人問出什麼,她便也如實的回答著什麼。
眉眼一凝,依蘭帶著一絲急切,脫口便道:「我只知道,容修讓我找到凌音後,先假意與她交好,在從她那裡套出有關凌懷安留給凌音鑰匙的消息,並想辦法挑撥王爺與她之間的關係,而後再助她逃出寧王府。」
見容傾瞧著自己的目光忽然一凜,依蘭忙解釋道:「我真的就只知道這麼多,容修向來城府極深,就算是為他賣命的這麼多年裡,我也從來都是只管執行他的命令,其餘的事絕不能多問。」
隨著容傾一聲凜冽的冷笑在她頭頂響起,她聽得這男人字字清晰的開口道:「你交代了這麼多信息給本王,難道就不怕容修會不擇手段的取你性命?」
霎時,男人的這般話語就如一柄利劍一般,在她心上破開了一個大洞。而這個幽洞的迷朔,已是讓她心海難平。
半響,依蘭才從離魂狀態中找到了自己的聲音。眸中凝著一抹哀戚寄望,她看向容傾顫抖著祈求道:「只要王爺不殺我,承諾護住我的性命,依蘭願意一輩子只為王爺效力,終身都是王爺一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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