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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89.一花逐一葉一追逐一生一世一雙人 文 / 七夏淺秋

    依舊是宮內竹林的隱秘處,可此刻相視而立的二人,卻是凌音與司元絮。

    相對無言許久,凌音見司元絮微微擰起了眉,才緩緩開口道:「深秋天涼,你又穿得這般單薄,我們趕緊回瑤光殿吧。」

    唇角輕輕一凝,她繼續道:「你已出來了這麼久,皇后必會派人四處尋你。屆時,若要找不到人,皇后責難起來,我可擔當不起。」

    收了話語,凌音正要轉身離去,卻被司元絮喚住,「凌音,你為何要進宮來?還費盡心思讓陳之婉一力幫你。」

    看著眼前女子的背影,司元絮上前一步,微一沉吟,繼續道:「你難道就這麼想做端王妃?儼」

    頓住腳步,凌音並未轉身,只是淡然道:「你認為是什麼,那便是什麼吧。」不想與她多說什麼,凌音再度朝了瑤光殿的方向行去。

    此刻,凌音的態度讓司元絮愈發的篤定了心中的想法。上前扯住凌音的手臂,司元絮幾個跨步擋在了她的面前稔。

    看了眼女子清淡無緒的雙眸,司元絮別開目光,凝聲道:「那次在靈月山的祠堂中,你可知你對他說的那些決絕話語,傷他有多深?」

    「自你與容修走後,我在陪他回盛京的路上,他更多時候是一個人靜靜的坐著。」

    「就仿若回到了我在宮中初識琊染的那個時候,他會刻意的將自己封閉起來,不讓任何人走進他的心裡。」

    視線轉回眼前女子,她一字一頓道:「你被貶至糧水局時受盡折磨,若不是他,你恐怕早已死在裡面了。」

    「他擔憂你一心求死,便命人每日偷偷給你送去湯藥,還讓那人必須要看著你喝完。」

    「即便他讓人在湯藥裡混入了讓你昏睡的藥草,可他仍是擔心你不能安然入眠,便每夜都去守候在你身旁。」

    「除此之外,他更是費盡心思的設計救你出糧水局,甚至不惜直接與容修為敵。難道他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抵不過那個對你不聞不問的容修嗎?」

    最後一句,她幾乎是帶著嗔憤,輕吼而出。

    看著眼前女子因心生激動,而微微暈紅的臉頰,凌音淡然一笑,反問道:「司元絮,你呢?一花一葉一追逐,一生一世一雙人。」

    「若是我沒猜錯,你也愛著琊染。宴會之上,任何人都看得出來,皇后有意將你許配給琊染做正妃,難道你就願意把心愛之人拿出來與別的女人分享?」

    將眼中一瞬的錯愕與遲疑抹過,司元絮忽然笑了起來,「不,凌音你錯了。愛一個人不一定就是要佔有。」

    「這麼多年來,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時間才慢慢走進他的心裡嗎?可原來,這些都是我的一廂情願。他對我甚有關懷,也頗為照顧,但總是溫溫淡淡,氣順心和。」

    眸中凝了抹思憶之色,她繼續道:「可當我初見他,因你而有了愛恨嗔癡的心緒後,我便知道,這才應是真實的他。」

    「所以,在這場感情的角逐中,我願退出。作為他最好的朋友,我更願看到他能隨了自己的心。而且,你們的緣分早已注定。」

    看著眼前女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凌音卻失了耐心。她不願再把事情搞得更為複雜,既然這是她與容修之間的恩怨,就不必再牽連到旁人。

    如今,她已顧不得太多。

    輕輕掙開司元絮的鉗制,凌音嗓音輕緩的開口道:「阿絮,你心中有琊染。這些年來,皇后幫你選定了不少達官顯貴的兒子,你都不如意,不就是在等他嗎?」

    「若你現在選擇了退讓,多年後你再回想起當初的一切時,你是否會後悔自己連嘗試都沒有,就直接放棄掉?」

    凌音並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說,但是她想到了,便不予避諱的說了出來。

    此刻,她甚至不知道司元絮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與目的,在對自己說這番話。但這女子在說到琊染時,眉間的淺憂淡愁,卻讓自己也同樣感染了她的心緒。

    瞧著竹林四周漸漸暗沉了下來,凌音沒想到她們在這裡說了許久的話,竟無一人經過,這陳之婉還真是會挑地方。

    心念一轉,她拽上司元絮的手,催促道:「阿絮,快些走吧,估摸著是要變天了。」

    「深秋本就冷涼,若是再淋了雨,你這身子骨怕會吃不消。有什麼話,咱們留著日後再說吧。」

    不再顧及身後女子的想法,她只是一意拉著司元絮,朝了瑤光殿的方向而去。

    *******

    轉眼,氣候便進入了初冬時節,而凌音在宮中也待了十日有餘。

    雖然她一直暫住在皇后宮中,但因了她是庶人身份,宮中的許多人都可隨意刁難她。

    不過,這種情景一般也只有在茶坊才會出現。

    每每她與司元絮一道來茶坊時,只要趁了那女子不在,茶坊中的宮人便會對她惡言使喚。

    這日,司元絮剛去給皇后端藥膳,坊內一名年歲稍長的宮人便將凌音喚到了水池旁。

    一眼掠過池內擺放的茶盞,她微有不耐的開口道:「來幫忙將這些茶盞都洗淨了,待會各宮娘娘們要來給皇后娘娘請安,免不了又是茶水糕點伺候。」

    「好。」不暇思索的點了點頭,凌音便挽起衣袖將手探入了浸泡著茶盞的池水中。

    可她的手剛一伸進池中,便有一抹刺骨的冷寒襲上了她的雙手。緊咬著牙克制著寒澈的侵襲,凌音不動聲色的開始拿起茶盞擦洗了起來。

    見女子並未被冰冷的池水刺得驚顫而叫,一旁的宮人輕斂了目光。

    片刻後,待她再度回到凌音身旁時,卻見池中仍有沒有擦洗完的茶盞。眉間一擰,她斥道:「哪有做事像你這麼慢的?」

    「要是大伙都與你一樣,那我們的腦袋不知道要掉多少次了!」

    將目光落向自己已被池水蘊得灼紅的雙手,凌音抬眸看了眼她,不卑不亢道:「沈嬤嬤教訓的是,我馬上加緊洗完。」

    頗為不屑的盯了眼她,被喚作沈嬤嬤的宮人冷哼道:「最好是這樣,否則皇后娘娘怪罪下來,你可是要吃不完兜著走。」

    「再說了,那些娘娘們哪一位是好惹的主?待會要是誰少了一盞茶一塊糕,你往後在宮中行走時,可要小心了。」

    「是,民女即刻便將它們洗完,不讓嬤嬤為難。」

    此刻,送完藥膳回來的司元絮,一眼便瞧見了在水池旁受氣的凌音。忙加快步履走了過去,她皺眉斜了沈嬤嬤一記。

    「沈嬤嬤,我見你是瑤光殿中的老宮人,平日裡才敬你三分。怎的?我一不在,你便將氣撒到凌音身上來了?」

    「這,奴婢不敢。司姑娘有所不知,這待會確實是有各宮娘娘來給皇后娘娘請安,這茶水必是少不了東西。」

    「但若不快些洗出來,屆時哪位娘娘抱怨,奴婢可是擔待不起啊。」

    唇角一揚,司元絮輕嗤而笑,「沈嬤嬤的言下之意是,若是凌音沒有洗好,便都是她的錯了?」

    瞥了眼仍在擦洗茶盞的女子,沈嬤嬤倒是不敢再說什麼。

    「你們反了啊?凌音是入宮來瑤光殿做奴才的嗎?你們是哪來的膽子敢使喚她做事?」

    霎時,教司元絮聲色一厲,茶坊內的宮人皆低下了頭,不敢再動分毫。

    「就算凌音現在是庶人身份,但也比你們這些奴才要高上幾等!你們憑什麼就敢這樣對她了?」

    滿目愁楚的看向眼前蘊了薄怒的女子,沈嬤嬤即刻便道:「是奴婢錯了,奴婢這就去給凌姑娘道歉。」

    快步行至凌音身旁,沈嬤嬤一把將她的手從水池中拉出,用塞在腰間的棉帕替她擦了又擦。

    「凌姑娘,奴婢對不住了,你可莫要怪罪奴婢啊。」

    看著面前這個微有蒼老的婦人,正輕輕的替自己擦拭著雙手,凌音心中原本積鬱的悶氣,倒是消減了不少。

    略有不耐的看了眼身旁婦人不甚真心的模樣,司元絮沉聲道:「光是道歉,我怕沈嬤嬤會記不住。我想要是再罰上一些,你會記得更牢。」

    聽得她這般一說,沈嬤嬤即刻便跪了下來,「司姑娘,奴婢再也不敢了。請你看在奴婢伺候娘娘多年的份上,饒了奴婢這次吧。」

    一眼掠過跪在地上連連求情的婦人,凌音兀自扯了扯司元絮的衣袖,「阿絮,還是算了吧,我也沒有怎樣。她年紀也這麼大了,怕是受不住罰。」

    見凌音竟是為她開口求情,司元絮輕搖著頭,歎了口氣,「你看看你,進宮才多久性子就給磨沒了?」

    咬唇輕輕一笑,凌音應道:「他們都是在宮中當差的人,也是看主子的臉色過日子。咱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此刻,聽著二人的對話,跪在地上的沈嬤嬤意味深長的看了凌音一眼。

    其實,她們之所會在司元絮不在的情況下刁難這女子,皆是因了皇后的暗中授意。

    而她的目的,便是測試凌音這女子的品行心性,看這女子來宮中是否另有所圖。

    每次,她們回報給皇后結果時,她都甚是滿意凌音的處事方式,也知道這女子能以隱忍蟄伏,確實是做正妃的合適人選。

    *******

    宮中事務清閒,日子也過得極快。這段時日與司元絮的朝夕相處下來,凌音與她的關係倒是和睦了不少。

    這女子雖也愛著琊染,但她的心態極好,從不在嘴上抱怨,也不會心生嫉恨。

    一路隨著司元絮從尚衣局出來,凌音與她捧著皇后定制的新衣正朝著瑤光殿緩步而去。

    二人剛一踏入大殿,便見紅木椅上正端坐著一名男子,竟是琊染。

    原來,此番他便是趁了下朝後的機會,前來給皇后請安的。

    一眼掃過剛進入殿中的二人,皇后許秀瑜將目光落向了一旁身著蟒袍的男人,「若非本宮在下朝時命人傳你過來,你是不是都沒有來給本宮請安的打算?」

    看了眼在內殿木架前替皇后展掛新衣的司元絮,琊染垂眸應道:「最近朝中公務甚多,沒能經常來給皇后娘娘請安,還請娘娘恕罪。」

    輕飲了口手中茶水,許秀瑜淡淡一笑,「恕罪談不上,你事務繁多不能常來,實屬情理之中。」

    嗓音中含了抹憂慮之色,她繼續道:「只是,皇上的身子每況愈下,好在如今有端王與你們幾個挑起大梁,他倒可多多休息一番。」

    「娘娘所言極是,臣等定會為皇上分憂解煩。」恭敬的朝她一揖,琊染凝聲應道。

    此刻,凌音雖在一旁幫著司元絮整理皇后的衣裳,卻也偶爾會看上這男人幾眼。

    可琊染的淡漠疏離倒也讓她隱隱明瞭,自己的不告而別怕是讓他生了心氣。因為從她進來開始,這男人除了看過司元絮外,壓根便沒瞧過自己一眼。

    看來,她與這男人是徹底的完了。

    不過,這樣也好,如今她自身都是難保,何以要去招惹別人,給人家平添煩憂。

    正待她如此想著之時,許秀瑜卻將她喚了過去。

    幾步行至她身旁,凌音俯身朝許秀瑜福了福身。

    可她剛一抬頭,這婦人便讓身旁的太監宣了旨,「傳皇后娘娘懿旨,凌音將由戶部尚書曾樹禮收作義女。」

    微有錯愕的看了眼許秀瑜,凌音忙跪地謝了恩。

    如今,這道懿旨下來,便也代表著她要嫁給容修的事,已成定局。

    在太監宣讀懿旨之時,她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眼坐在旁側的琊染,可他卻是神色淡淡,目無波瀾。

    此刻,司元絮與他都在大殿中,可這二人偶有交流的目光,卻讓凌音生了絲侷促。

    正待皇后許秀瑜吩咐宮人有事去辦時,凌音便主動的向她應承了此事,隨之告別幾人出了大殿。

    獨自待在宮中的繡坊中,凌音想等時間熬過,待琊染離開了瑤光殿後,再回去。

    許久,她掐算著時間估摸已差不多,便拿起了繡女完成的絲絹朝了瑤光殿踏去。

    可她剛跨入院門,便瞧見了從殿內緩步而出的琊染。此刻,二人正面相見,她避無可避。

    不再多想什麼,凌音硬著頭皮朝他行了過去。

    踏至男人身前頓住步履,她按規矩朝他福了福身子,「怡王萬福。」

    見他只是凝目看著自己,卻不發一語,凌音心有忐忑的緊咬著牙,掌心已沁出了些許薄汗。

    片刻後,她頭頂才傳來了一道清如薄水的嗓音,「嗯,走了。」

    無法揣度出他的點滴心緒,凌音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聽著他的步履聲在自己身後寸寸消逝而去。

    *******

    幾日後。

    因凌音不日就要嫁與容修為正妃,司元絮便向皇后提議到,想領著她上街添置採買些所需物品。

    心想凌音確實也少了些東西,皇后便允了她的請求。

    隨著司元絮乘上出宮的馬車,凌音靠坐在微有顛簸的馬車上,竟是一路都在莫名的心慌。

    難掩心中的不安,她最終還是掀開車簾看向了車外。

    此刻,馬車並未行在盛京的繁華街道上,而是駛出盛京,來到了近郊。

    看著路旁的田園小丘,凌音心生疑惑的朝司元絮道:「你要帶我去哪?」

    不緊不慢的吞下口中的暖茶,司元絮緩緩開了口,「待會到了,你便知道了。」

    片刻後,待馬車緩緩頓住前行時,凌音踩著馬凳下到了地面。

    一眼環過四周,在她目光觸及一座石碑時,竟是瞬間便有一抹酸澀湧上了心頭。

    快步奔至石碑前,她重重的跪了下來。

    此番,她面前的雙峰石碑,正是她的父親凌懷安與母親的合葬之墓。

    眸光不離的看著石碑上鐫刻的銘文,暖熱的淚水已模糊了凌音的雙眼。一手抹過眼梢的淚珠,她的眼眸剛一清明,便有一襲繡有銀紋的玄色錦靴映入了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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