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劍影,飛沙走石。
當軒轅煌和軒轅謙突圍出來時,只讓從後頭追上來的嚴修遠,安頓了身受重傷的暗衛們,並將地上刺客的屍體,一把火燒了。
飛身上馬,兩人一路朝著晉中府趕去。
不想那裡早已亂成一片。
「王妃到——」
管家中氣十足的通報了一嗓子,一身火紅的凌姿涵,穿過門廳,穩步朝人群迎去。
「臣給恪親王妃請安!」
「請安?呵,使臣好大的排場,本妃怕是受不得你這聲安好!」
「臣惶恐。」使臣朝後退了兩步,躬身作揖,做低服小,「臣是奉旨起來,接恪王一家入京。」
「奉旨前來,也需要通報的吧!像你這般,不通報,直接進府,並要強行搶走本妃那一雙麟兒,怕是世間都難找像你這樣奉旨的使臣了。怎麼,王爺不在府中,難道這府裡就沒有個能主事的人兒了嗎?這晉中是恪王的封地,恪王才是這裡的主子,你一個奴才,不過是來傳個旨意,倒還真拿著雞毛當令箭了嗎!」
使臣又朝後退了兩步,因為低著頭,沒人瞧得見他眼中頓時閃過的一抹森然。
「臣自知罪過,但臣也是因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一時情急才出此下策,還請王妃多多擔待。」說著,他取出一道聖旨,雙手奉上。
這時,凌姿涵卻聽一陣孩子的哭啼聲傳來,還未來及看聖旨,她便偏過頭去,看向抱著孩子出來的乳母,心中牽動的惶恐又擴大了些,宛如一片烏雲蓋在心頭。不自禁的高呵一聲:「作死的,你們抱孩子出來幹什麼,快回去!」
末了的字音還沒落下,一道寒光從餘光中閃過。
劃過空中,匕首陡然刺入胸膛。
電光火石間,她只覺得眼前一黑——
「啊!」
沒有預知的痛。
驚呼的也不是她,而是向她出手的使臣。
眾人愕然的是,在那個瞬間,沒有任何人出手,使臣的手卻爛成一團。
尚未回神。
另一道身影,在那個瞬間,忽然閃現。
無聲無息的灑出一把菲薄的刀片,在使臣身後一幫子喬裝改扮的侍衛宮僕還沒出手時,已然應聲倒下。
凌姿涵並沒有向眾人那樣露出愕然的神色,淡定自若的拋出句,「易師叔,你果然是胳膊腿都老嘍,來的也太慢了吧!」
易安涼哼了聲,冷眼看著地上還想拾刀的,已經被他收拾成了光桿司令的使臣,嘴角一揚,露出慵懶而又殘酷的笑容,連劍也不曾出鞘,就直接朝他俯衝而來。
「師叔,留個活口,我還要問他些事兒呢!問完了,隨你怎麼玩,比如把他分筋錯骨,然後放在籠子裡,送到菜市口展覽示眾?」
雲淡風輕的話,引得突然被易安涼擰脫了肩胛骨的使臣一陣哀嚎。
凌姿涵不以為意,反倒像是在聽什麼安眠曲似的,垂眸看著手中打開的那張聖旨,嘴角還是中勾著一彎淺淺的笑意。
反觀府中瞧見這一幕的人,無不驚慌。
兩個乳母被嚇的腿都抖了起來,站都站不穩。見狀,流雲趕忙過去,把世子郡主全都抱了過來,這才走近凌姿涵,看著那似笑非笑的瞧著甚至的凌姿涵,琢磨著。
她剛才並沒看見任何人出手,自己想要撲過去來著,但這步法剛動,那使臣的手就忽然成了肉泥。難不成是易安涼的功力日漸高昇,他出手的時候,她並未瞧見?
流雲正迷糊著,卻聽易安涼問:「妖妖,你剛才那是什麼功夫?我都沒看清楚,你就把他的手給廢了,真成!」
流雲仔細的聽著,她也在疑惑同一個問題。
可凌姿涵的回答,令她驚愕。
「沒啊,我沒動。我還以為是你呢!」她剛才就想著誰能把那時辰帶著刀的手給廢了,沒想到這想法剛浮出,還就實現了!可如今易安涼卻這樣說,難不成,真出鬼氣了?「會不會是流雲?」凌姿涵轉過頭,不用問,看著流雲驚愕的微微泛白的臉色,就立刻明白了。
那麼,不是他們,又會是誰?
這時,她好似忽然感應到了什麼,抬頭,朝屋頂上看去。
只見一隻通體雪白的狐,正蜷縮在屋頂上曬著太陽,殷紅的眼睛烏溜溜的轉著,盯著她,一條大尾巴,在身後搖了搖,像是在對她昭示著什麼。
原來是他,可他不是不能隨便動用武力嗎?
來不及多想,凌姿涵朝曬太陽的紫七微微頷首,轉而將手中的聖旨狠狠地砸向了眼前冷寒直冒的使臣,冷笑道:「不自量力的東西,竟然敢假傳聖旨!聖上如今病重,若真如你所言,病危的萬歲爺,又如何能寫得出這麼一手剛勁有力的字?竟然連誆人的話,都說不準,真當別人都和你們這些白癡一樣蠢嗎!」
話音落,伴隨著「卡嚓」一聲脆響。
使臣的半邊身子,算是被易安涼給卸了個全乎。
不過等他被帶入廳中審問時,那近似乎動物哀鳴的慘叫,就愈演愈烈了……
【天賜之能】
但軒轅煌帶著人回到晉中時,立刻下令封城。
手下將士,皆如臨大敵,進入警戒狀態。
一行人還沒進府,就已經得知府中出了事情,這剛近府門,軒轅煌就急匆匆的往正院裡闖。還沒走進去,就聽一聲嘶吼從裡頭傳了出來,一旁的嚴修遠擔心流雲,疾步就朝裡頭走,軒轅煌和軒轅謙反倒都慢下了腳步,沒了剛才的那份緊張。
門前,流雲靜靜地站著,眼見著嚴修遠奔過來,就朝他遞眼色。
而嚴修遠已經走到了她跟前,拉著她上下仔細的一通打量,許久長長地舒了口氣道:「嚇煞我了!」
「咳,流雲見過堯親王,見過恪親王。」一旁的流雲趕緊縮手,給兩人見禮,低著頭,卻可見她兩邊耳珠都紅透了。
見狀,若是往常,軒轅煌有可能還會調侃嚴修遠一番,但今天他心上繫著的是凌姿涵和孩子,就忙走了進去。倒是隨後而至的軒轅謙多看了流雲和嚴修遠一眼,溫儒一笑,也未語就走了過去。
「師兄,瑞逸,你們這……」凌姿涵看見軒轅謙的一襲白衣裳染著血跡,趕忙招呼外頭的流雲,「流雲,拿藥箱過來!」
「不礙的,我們都是些輕傷。倒是你,沒事兒吧!」軒轅謙伸手握了下胳膊,微微搖頭。眼光卻落在凌姿涵緊張的捉著的軒轅煌的手臂,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一絲笑意,很是溫暖。
「就是這孫子,到我們王府撒野?」走近時,軒轅煌就扯住凌姿涵上下打量了一圈,確定她沒事,低頭看了眼被易安涼折騰的差不多快要沒氣了的身形略微圓滾的男人,上去就是一腳,體在他被寫了關節的胳膊上,疼得使臣那張臉都快皺成包子了。「說,是誰指使你的!」
那使臣瞧見軒轅煌的時候,臉色一會青一會白,卻堅持著沒有說出任何一個不利於主子的字來。
見狀,易安涼下手更重了些,將使臣的手指,一節一節的弄脫臼,並因為凌姿涵的皺眉,而點了使臣的啞穴。這時,凌姿涵抬頭道:「不用多問了,看了那張聖旨,你們便知是誰。不過這人之前同我們叫囂,說是你有去無回,是否遇見了什麼事兒?」
軒轅煌言簡意賅的將路上的事情,說了一遍。他說的平靜凌姿涵卻聽得心驚肉跳。好在這兩人的功夫,都算是天下無雙了,如今合力抗敵,也難怪那些人攔不住。
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倒抽涼氣。
這時流雲拿了藥箱來,凌姿涵親自給兩人上了藥,轉眼又看見站在流雲身邊的嚴修遠,朝他點了點頭。轉眸卻從流雲的視線中瞧到一抹焦灼,聯想到了什麼,不覺勾唇道:「流雲,你和嚴修遠出去守著吧!」
說話的功夫,她將藥箱扔給了流雲,意味深長的目光在她的面上稍作停留,就收回視線,對軒轅煌說了這邊的事兒,又將甚至拿給了兩人看過。一致認為,這張聖旨出自太子之手。
「看來他要先下手為強了。」
「嗯,或許這背後還少不了凌相的一份功勞。只是不知,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目的當然是你們!還有——這個!」就在凌姿涵說著話時,門忽然開了,紫七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先是變作了身姿輕便的小白狐,跳上凌姿涵的肩頭,對著她的額頭狠狠地啄了下。不等軒轅煌遷怒,他一翻身跳了下來,肉墊墊的小手掌狠狠地朝軒轅煌和軒轅謙的腦門上個拍了一下,然後縱身一跳,平吻落在他們身前,叫了一聲,就立馬變作翩翩美少年,優哉游哉的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吃著水果,搖晃著他引以為傲的九條蓬鬆尾巴。
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使臣,哪裡見過這種「怪物」,張著嘴,瞪圓了眼睛,半天沒有說出話來,最後一蹬腿,徹底昏死過去。
軒轅謙和易安涼是知道就九尾狐的存在的,但今日一見真身,還是少不了訝異一番。
還沒穩住心緒,凌姿涵便開口道:「紫七,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紫七沒有回答,而是掂著手中的梨子,咬了口反問:「有沒有覺得身體有什麼不一樣的變化,小丫頭?」
「沒有。」凌姿涵飛快的回答,她看著紫七,忽然想到了些什麼,卻好似怎麼也抓不住那種感覺,心下反倒生起一縷疑慮,反覆思量著卻覺得頭是越來越疼了。
好在這時,易安涼開口,反倒提醒了凌姿涵。
「妖妖,你今日是否使用過內力!」
聞言,凌姿涵更加納悶了,搖頭道:「沒有。」
「不對,你的內力沒有那麼強悍,還是問一問這位……上仙,在這佞臣襲擊你的時候,是否出手相助過!」
眾人的目光投向紫七,軒轅煌狠狠地踩了腳使臣洩憤,轉而將目光投向凌姿涵,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兒。凌姿涵據實相告後,眾人都覺得更加古怪,紛紛將目光投向紫七,求解。
紫七緩緩站起,揮舞著有些寬大的衣袖,大步大步的在廳裡轉著,好似在丈量著什麼,好一會兒才開口:「你們應該知道世上是存在咒術這一說的吧!小丫頭,咱們紫家世世代代都背負著詛咒的力量,因為紫家我們這一脈的存在,是逆天的!身為九尾狐,有著天賜之能,而由九尾仙狐和人類傳承給後代的,則是受到詛咒的天賜之能。同樣,這種詛咒,還會影響到同宗的西楚。也就是說,在同宗之中,有著極少的一部分人,身上存在著天賜之能。而你們,就是這樣極少數的幾個,身負著詛咒的天賜之能的人!」
幾人詫異面面相覷,都覺得難以置信。
這些年來,他們並沒有什麼異於常人的地方啊!
紫七有著能夠看透一切的眼睛,便道:「這種異能,並不異於常人,而是你們擁有常人所不能有的異能。小丫頭,你的弟弟清泊也擁有這種能力,不過他的能力比較溫和,沒有殺傷力,但卻能夠左右國之命運。」
凌姿涵想,她活了那麼多年,自打穿越後,無數一直以來所相信堅信的事兒,就被一一打破了,而現如今,恐怕連最後一點世界觀也將被顛覆。
眼瞅著紫七再度開口,緩緩吐出幾個字,她的腦子就嗡嗡嗡的亂掉了。
他說:「清泊的能力,是預知!」
預知……那豈不就是先知?!
凌姿涵怔忪的聽完紫七的敘述,這才知道,異色的眸子,便是代表著天命所歸,可軒轅煌呢,他的眼睛深入海洋,不算異色吧!誰知站卻說:「他也受到了影響,別忘了,他的母后是誰!」
「按你說的,這件事兒,只有你和紫家人才知道,那外人又如何得知,還將矛頭直指向我們?」
紫七似乎好笑的搖頭道:「誰說他們目的在你們,就是知道了你們身懷特殊能力?我說的是,他們的目的是要絞殺你們,斬草除根,而他們的另一個目的,是小葉子從墓裡順來的長生不老藥的秘方!」
說著,他將那個在子午酒中泡過的盒子,遞到凌姿涵面前,晃了晃。
「我不是把這東西給燒了嗎!」
「是我給換了。」紫七得意洋洋的揚了揚下巴,「這東西,現在還不能燒,這裡頭是紫家人三百多年的努力,你這樣燒掉,要紫家那些人怎麼辦!」
紫家長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事兒,並沒有幾個人知道。紫七如此一說,凌姿涵就立刻明白了,看來,這東西還能解開紫家那兒無法終結的命運,便道:「你別賣關子了,快說吧!這麼做有什麼要求!」
「我只是遵照紫宸的要求,在必要時,替你們解開天賜的才能。如今,你們的才能都已經解開,不過你們能否穩定掌控,就要看你們自己了。特別是你,小丫頭,從現在起,你要心無雜念,不要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否則的話,會有你後悔的一日!」
「你的意思是……?」
「你身上流淌著最接近狐族的血液,仔細看,你的眼睛眸色與我的極為相仿,而你的才能與我的是一樣的,都是——殺戮。這個能力在你剛出生的時候就先下出來了,不過國師先下手將你的能力給封了起來,怕你無從控制。至於軒轅煌和軒轅謙,你們的才能也十分出色,一個是誅殺與幻術。」
凌姿涵今兒算是徹底顛倒了世界觀,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倒是易安涼緩聲道:「妖妖,別擺出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來,相傳,這西朝初定天下難惠子,靠的也是這個。不過不知道為何,擁有這樣本事的人,都沒有被計入史冊,但民間的傳聞野史裡也是有的,我曾經查過許多有關資料,最後從一個江湖老瞎子那裡得知,這些人在天下安邦後,就各自隱居了。沒有想到,竟然是你們紫家人。你父親現在托這位仙人告訴你,應該是知道你即將有危險的緣故。」
「不錯,天下初定,的確靠的這些邪法。不過能繼承到這麼純粹血統的人,百年才的一個,所以興起的時間並不長,很容易讓人覺得是歷代人編造出來的故事。而像小丫頭這樣的,能夠承襲狐族血瞳的人,紫家只出過三個,一個是我的兒子,一個是紫宸,還有一個就是她!但是,這終究不是善法,那些人,也都不能善終。如今,我無法不將你們的能力解封,你們已經觸及到了,不該知道的事兒,就等於陷了進去。逃不過的,還是天命!可有一點,你們要記住,只要你們善加運用,不危害百姓,這些能力與秘密都會隨著你們而步入終點。」
走進凌姿涵,紫七伏在凌姿涵的肩頭,低聲道:「其實,我應該稱你為異世的靈魂。」
「你——」
「不要緊,你父親也知道。不過他讓我告訴你,你永遠是他的孩子,他還會像以前一樣,一直在你身邊,看著你的每一步成長……」
紫七的聲音忽然壓的更低,又說了一番話後,這才放開了被驚了一身冷汗的凌姿涵,仰著一貫狡猾的笑臉道:「說來,小丫頭,你和你家男人的能力還是很匹敵的。」都充滿著邪惡的血腥,前者若控制不好,會喪盡天下,而後者則戰無不勝,誅盡敵手。
軒轅煌等人都沒有聽到紫七在凌姿涵耳邊說了什麼,縱然耳力再好,也抵不過紫七的法術。但這時,見凌姿涵的眸光微微閃爍,便心有不安,忙走過來牽起凌姿涵的手。
她的手很涼,涼的連之間都透著冰泉似的溫度,冷的透心。
軒轅煌無聲的給她捂著手,冷眼看著紫七,有責怪,有防備。
紫七渾然不覺,走向易安涼,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左右看了圈說:「還好,你沒有受到詛咒的影響。不過,聽說你天生骨骼驚奇,是個武學奇才,短短數年,武功就直逼自己的師父,可以見得你的確還是存有一絲血脈的。這也就夠了!」說著話,他特別輕佻的朝易安涼飛眼兒,並調侃道:「剛才看你用擒拿手折騰這死胖子,嘖,我還想說,咱兩還挺像的!」
易安涼直接忽略他輕佻的眼神,看了眼凌姿涵,乾脆坐回原位道:「按照紫宸的意思,血雨腥風應該就是指,想得到這些東西的人掀起來的吧!」易安涼見過那個東西,是葉荷蘇九死一生換回來的。而現在,只要一想到這東西差點害死葉荷蘇,他就想把這背後的人給剁成肉餡!
「看來,我們要搶先一步了。」回過神的凌姿涵,不在思量紫七的那番話,找回了那顆平常心,淡淡道:「等青黛從雲州回來,我們就出發!」
不等眾人回答,紫七搶聲道:「帶上我!小丫頭,我要和你們一起進去,我的最終目的就在裡頭,但我不能單獨進去,需要你的幫助。」這就是他和她約定的目的。已有所指的望著她,紫七忽然露出一抹她從未見過的堅定神色,又補了句:「不過,在裡頭我不能幫你們分毫,達到我的目的後,我就會走,再也不會回來……」
【墓底迷蹤】
接連兩日,凌姿涵總覽京中動向,之後作出一個冒險的決定,命暗衛之首帶領留守晉中的幾名暗衛,通知京中的凌清泊,提前動手,準備收網。接著安頓好孩子,讓流雲帶著乳母和孩子,入住晉中一處密地,保全他們的安危。同時飛鴿傳書讓京中四龍立刻啟程,去軒轅謙的封地。
而軒轅謙則必須在這兩日趕回去,並且在他們下墓之日,朝京中進發。若是在約定之日,他們沒能出去,京中又生異動,就利用她母親留下的舊部,與他們畢生經營的力量,一併發難。
「師兄,這枚步搖,就是我娘的信物,聯繫舊部的方式,便在師父的這份信裡。你且收好。另外,你不必擔心師出無名,我相信,宸帝依舊活著,京中若有異動,便是太子等不及了要蹬位,你便大可打著這個旗號,討伐!」
「好,此去我不能與你們一同共渡,就此告辭。九弟,涵兒就交託給你了,我們京城見。」
「京城見!」
看著軒轅謙策馬離開,軒轅煌攔著凌姿涵的腰,也翻身上馬,加快腳程,追上已經從府中出發的大隊人馬。
其實選擇是相對的,凌姿涵在收到明珠留下的信物和那封信時,事先問過他,要不要去京中「救駕」。軒轅煌明白她這「救駕」的含義,便道:「若你想要這江山,我便為你討來,拱手江山討你歡,但你似乎並不喜歡這江山,我要它又有何用?」
這是他的選擇,選擇了留下,陪她去那個未知的地方,打開那未知的神秘的門,解開他們母親留下的疑題。至於宸帝,他們的感情也十分奇怪,竟然不知該怎麼樣去評判這個幾乎都已經快要進棺材的老皇帝。若說他的好,對百姓,對江山,的確沒的說。但如今,有人告訴他們,是宸帝親手殺了他們的母親,而他們眼中的宸帝,對明珠,似乎滿懷歉意,對孝誠皇后,又是一片癡心……真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去理解這個人,是偽裝,還是處於愧疚?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醫聖的話,是錯的。
不過凌姿涵並不認為醫聖的話有可以猜忌的地方,但為了確保,她還是壓著那份沉重的心思,踏上了那片被譽為不祥之地的土壤,去尋找當年的真相,而不是這樣一知半解的迷題。
一路奔波,他們越過從汾陽府,到了一片小村莊。按著地圖,那地方,應該就在這村莊不遠處。既然商量了一番,決定,還是在這兒休息一晚,養足了精神,明日一早在去。
按著葉荷蘇的話說,這探墓的活兒應該晚上再去的,不過她們葉家,並不屬於發丘、摸金、搬山、卸嶺這些盜墓高手的任何一派,也就不必遵守這些規矩。
凌姿涵在聽完她講解什麼是四大門派後,調侃道:「你們葉家還真不屬於他們,應該說,你們是專門克他們的!」
聞言,葉大小姐想想,還鄭重的點頭道,「別說,還真是那麼回事兒!我和你說,聽說家中傳女不傳男的規矩,就是這麼來的。因為葉家建墓聞名於世,一代代的傳承下來,害死了不少陞官發財的盜墓賊,所以葉家人丁日益奚落,最後就到了我們女孩子身上來。然後不知道從哪一輩開始,就定了個傳女不傳男的規矩。」
兩人窩在一個被窩裡,說說笑笑,最後凌姿涵話題一轉,問道:「葉荷蘇,你老實告訴我,這次你有多大的把握!」
「我……沒把握。」很可能全軍覆沒,這就是她為什麼一直都不想讓,凌姿涵他們同去的緣故。
「那麼我告訴你,我們必須出來,包括你!」頓了下,凌姿涵湊近葉荷蘇的耳畔,捏著嗓子,用陰陽怪氣的語調道:「順便告訴你,你最好別想著什麼自我犧牲的偉大民族精神,你要是敢把我們丟下,自己弄什麼大無畏的英雄主義,我就逼著易安涼去相親,然後三天兩頭送一車美女給他享用。」
「凌姿涵,你真是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混蛋……」
中氣十足的吼聲,幾乎穿透了牆壁。
隔壁,軒轅煌在桌前看著嚴修遠送來的消息,批閱後,便將幾個信盞又交給他道:「你在這裡,等我們十天,等不到的話,就回府收拾細軟,帶著流雲和孩子去北燕。」
「王爺!」
「我只是說最不可能的可能而已,你別那麼緊張。」
「誰緊張了?我這有更讓人驚心動魄的消息!」一向不喜歡走正門的易安涼,招呼都不打的從窗戶躍了進來,還是一身貴公子的精細打扮,衣不染塵。
軒轅煌朝他點了點頭,就讓嚴修遠回房。轉即朝易安涼轉身,問道:「怎麼樣,探聽到了什麼消息?」
「呵,還消息呢!你們倒好,都知道在屋裡涼快,讓爺去跟那幫子村民打交道,一聽爺要去的地方,一個個跑的和見了鬼似的。好在爺還算有點運氣,遇見個神神叨叨的老瘋子,從他的嘴裡,倒是敲出來了點兒貨!」
喝了口水,易安涼坐下歇了歇,就將自己從老瘋子那裡聽來的話,和軒轅煌說了一通。
原來那片讓村中人敬畏的地方,叫鬼嶺,傳聞經常鬧鬼,而有好些人進山,都是有進無出,可怕得很。而那拿了他銀子,給他說故事的老瘋子,就曾經去過那個地方,說是年輕時候,聽說有人在村邊撿了寶貝,結果幾個年輕人想要發跡,便協商一番後,找了個風水師父,算了算地方,整理報復前往。誰知道,這一去,連地方都沒找到,就死在了迷宮似的林子裡……
「誰是在林子裡了?」探頭進來的是凌姿涵,好奇的隨口一問,卻把說的正帶勁的易安涼給嚇了一跳。
「妖妖,你想嚇死爺啊!」
「易安涼,你可別冤枉我,大羅神仙都嚇不壞的人,要是被我這麼問一聲,你就蹬腿了,估摸著江湖豪俠都要搶著來追殺我了!」凌姿涵看了這裡頭只有他們兩人,便拽著睡不著的葉荷蘇一同進來,繼續道:「你們兩個在這說什麼呢?」
易安涼見葉荷蘇也跟著進來,朝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轉即又將剛剛說的事情,和兩人說了一遍。
「按他這說法,安涼,老瘋子是怎麼活下來的?還有,這人說的頭頭是道,根本不像是個瘋子啊!」
「村裡人都叫他老瘋子,是因為他因為那件事兒而變得神神叨叨的,總說自己是被仙女所救。其實,我估計著,這就是你說的,人在瀕臨死亡前,出現的期冀。可能是那個山野村婦救了他,因為他當時神志不清,而將人家誤認成什麼仙女。」
「到也不無可能,墓底下的確有很多讓人意想不到的事兒。不過,他既然連墓都不曾進入,就是了那麼些夥伴,看來這塊地方的鬼名聲,的確名不虛傳。很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鳳凰斬。根據葬譜記載,鳳凰斬乃陰陽地中最險惡的地方,十分不詳,也是最容令亡靈升怨的。若他真是遇見了什麼仙女,那說不定是……」
隨著葉荷蘇的聲音一頓,眾人的心也隨著一沉。
同時都想到了那個令人膽寒心顫的可能。
「咳,我說……未來舅媽,你能不能別說半句留半句?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這人死如燈滅,就什麼都沒了,哪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你要說修個風水寶地的天宮出來,他們就能成仙,怎麼沒見過一個真的成仙了,再回來做個報告的!」凌姿涵吐了吐舌頭,盡量把話說的輕鬆些,緩解沉重的氣氛。
葉荷蘇橫了她一眼,「誰是你舅媽!」
「我沒說是我舅媽!」凌姿涵頑皮的眨了眨眼睛,朝易安涼看了眼,就將目光投向軒轅煌,相視一笑道:「不過你別說,我還真有個舅舅,叫易安涼,長的呢,不標榜千秋萬代的美男子,也算得上是百年難遇了。武功蓋世,一表人才,最重要的是至今未婚,你要不要毛遂自薦!」
按輩分,易安涼是軒轅煌的娘舅,那她估計日後也得改口叫舅舅,而非師叔。
如此一來,這些天總和他眉來眼去的葉荷蘇,可不就是她未來舅媽麼!
「等你下去了,就知道什麼話不能亂說了。總之,你明兒乖乖跟在我後頭,千萬別單獨行動!」
其實,聽了易安涼打聽來的消息,她就越發覺得奇怪,這心裡頭也很是不舒服,總覺得哪兒除了點偏差,可有怎麼都找不出來個理由。以至於回去睡在床上時,還是翻來覆去的,怎麼都睡不著覺,最後只能想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她們葉家人,早就有這個精神覺悟,即便是死在了地下,也沒什麼憾事。但這時,她那還裡飄出一個念頭,不,她還是會遺憾的。遺憾,她還沒來及高速易安涼,她——想嫁給他!
*
趕了個大早,帶著從家中召集來的一幫夥計,葉荷蘇拿著地圖對比著此處的山谷,再三確認後,確定是這個地方,就命眾夥計,入林,尋找入口。
按照以前,她可以定位後,挖個洞用縮骨功進去。但現如今,帶著這些人,她總不能把他們一個個的都拆掉塞進去,在下去組裝吧!所以只得按部就班,尋找到墓門,再想辦法開啟進入。
不過,這一干行家裡手的夥計,進去了大半個時辰還沒出來,這叫葉荷蘇有些著急了。同樣,站在這兒等著的幾人,也著急了,凌姿涵最先提出,不如去找找吧!
「不可,卿卿,你有沒有看出來,這個地方,似乎是個迷陣。」
並非什麼怪力亂神,而是風水迷局。
運用的還是奇門遁甲之術,只不過道行高深了些罷了!
凌姿涵也知道,著怪力亂神,向來是皇權愚弄民眾所用,所以並不太相信。可能是因為葉荷蘇的關係,覺得她說的亦真亦假,臉色有那麼凝重,就也有些半信半疑了。如今,軒轅煌一點,她驟然清醒,放眼四周的看了圈,終於展開了一點笑意:「可不是,還真是奇門遁甲之術。荷蘇,不必驚慌,我把這陣法破解的法門給你畫下來,你讓一個夥計,按著我的方法,去找,保證一個不落。」
「並非如此,這林中一定有什麼。我家的夥計,個個都精通奇門遁甲之術,只怕這林子是林中林,很難走出來。」
「若真都是高手,就不怕走不出來。再說……」
轟隆隆——
沒等凌姿涵話說完,忽然一陣狂風刮來,接著一道閃電從天空劈下。
凌姿涵嗆了口風,倒退一步,軒轅煌一把攬住她,擋在她身前,警惕的看著四周,手則下意識的壓在她頭頂,大概是怕這突然而來的雷雨會淋著她。
「看這天象黑雲壓頂,我們現在下去,真是……不吉。」
「風雨欲來的前兆多是如此,沒有什麼吉不吉利的。葉荷蘇,你就別在那兒漲天公志氣,滅自己威風了,還是正經的找個地方躲躲風雨微妙!」
可這窮鄉僻壤荒山野嶺的,到哪兒找躲避的去處?周圍連個巖洞都沒有,更別說躲避的第二了。
就在眾人琢磨著該怎麼辦是,忽然,有一道閃光,從天邊劃過,落在林中。片刻後,雷聲轟鳴,像是滾落天際一般的浩蕩著。
密林中,傳來一聲慘叫。
聞聲,四人面面相覷的交換了個眼神,就立馬朝那個方向衝了過去。留下的幾名夥計,也抄起傢伙,追上家主。
入眼,是一隻高大健碩的黑熊,正在撲食著葉家的夥計。
見到這一堆人趕了過來,那大黑熊一個高興,乾脆扔了夥計,朝他們的放心衝來。
剎那間,軒轅煌和易安涼幾乎同時拿出對應武器,彎了金剛弓,一柄通身漆黑的烏頭金羽箭,急速射出,正中黑熊眉心。肩頭直直地穿過黑熊腦殼,刺穿了後腦勺。而同一時刻,易安涼將手中幾把染著劇毒的刀片飛出,釘在黑熊的經脈上。幾乎在黑熊中招的瞬間,那黑熊就無聲無息的斷了氣。
虛驚一場,原以為會遇見個什麼大怪物,結果是只出來覓食的熊。不過只可憐那名夥計,都快走出來了,結果卻葬身於此。
葉荷蘇走去查看夥計,量了量鼻息,確定沒活路了,就讓幾名夥計,給他埋了。
而就在夥計挖土時,忽然叫道:「找到了!大小姐,這裡有個石封……」
*
軒轅謙一路低調的趕回封地,喬裝改變,並不被人知曉,之後就按著凌姿涵的方式,聯繫中人,不過,在那之前,他拆開了那封信,上頭是一行行娟麗的字跡——
「涵卿吾兒,當你讀到這封信時,為娘早已不在人間,只是可憐,你也因為為娘之事,也深深地陷了進來。不過為娘也很是慶幸,你尚在人間,而且已經有了足夠的能力,去掌控我留給你的舊部。」
「吾兒,我們西楚的祖先,曾隨同莽帝打天下,後裂土封疆……若是這段歷史你知道,那就證明,你已經認祖歸宗,而你的父親也尚在人間,為娘甚為感懷。」
軒轅謙看著這一段描述,不自覺的渾身一顫,微微握緊了拳頭。原來,涵兒的身上,還藏著這樣一段故事。而他的娘親,不也真是西楚之人,是否也承受過這樣的痛苦?
看著眼前末了那幾個模糊不清的字,似乎沾上過水漬,而使得墨跡暈開。但卻足夠便是的出,後面的哼哼叮嚀。
「不要為為娘的離去,而耿耿於懷。你手上的金釵信物,可以調動舊部,方法在那枚金釵的明珠下,那些舊部,是從你曾祖父的手中就開始傳承的,是家臣,足夠信賴……若是機緣巧合,你找到了那些不該存在這世上的邪法,就請焚燒了吧!希望烈火,可以化解他們的污濁,不要再令世人因為這種事情,而受到牽累。」
「孩子,時間不多了,為娘沒有什麼怨恨要你去洗刷,只希望你可以做個有用的人,找到一個真正愛你的人,去過平安的生活。」
「為娘很抱歉,沒有養育過你,沒有疼愛過你,反倒給你留下一身麻煩。但請你記著,你是娘和你爹爹最寶貝的女兒,不論我們身在何方,都會一直一直的看著你,護著你。因為,你是為愛而生的!」
很難想像得出,凌姿涵是用什麼樣的心情,看完這封書信。
但軒轅謙似乎能體會得到,凌姿涵當時的心情,不禁用指腹摩挲著手中的金釵,暗自下定了決心。
*
墓中,凌姿涵緊跟在葉荷蘇的身後,臉色並不怎麼好看。
她的鼻子本就靈敏,這墓中的空氣又不流通,所以對她來說,這裡的異味無疑是種折磨。不過一路走過來,倒也沒什麼驚險的事兒,沒有葉荷蘇說的那麼嚇人的機關巧璜,也沒見到什麼會置人於死地的毒煙瘴氣,好似一切平常的,就像走入了一間地下的房子!但這也讓凌姿涵有些惴惴不安,大概是因為和腦海中那個危險的概念不同,而總放不下那繃緊了的神經。
亦步亦趨的跟著,並向這事情的凌姿涵,忽然撞到了前頭的人。
「哎呦!」心下一凜,她趕緊抬頭看去,摸著鼻子嘀咕:「葉荷蘇,你怎麼停了啊!」
「不對,我們又回來了!」
「啊?」
聽著葉荷蘇低沉的聲音,凌姿涵差點沒蹦起來,環顧四周,全身血液像是都涼了下來。可不是,他們還真走了回來!「真奇怪,這地方……」還真出鬼氣了!
軒轅煌和易安涼也察覺了,兩人打著葉荷蘇給的熒燈,朝四周打量,又低頭看了看地面。這時,凌姿涵也低下頭,感覺腳下有個小突起,就乾脆彎下身,拿過螢火燈,看著地上。
軒轅煌也蹲了下來,那兩人大概也發現了這邊的古怪,就都為了過來。
凌姿涵又朝四邊看了圈,這才道:「我想我們想的都一樣。」
「我們不是在原地,而是被這些東西迷惑了。」軒轅煌接著凌姿涵的話道,可這話音還沒落,葉荷蘇似乎看見了什麼,到抽了口涼氣,結果被那個小突起絆了下,就光榮的朝易安涼的懷裡倒去。
不過還真巧了,她踩到的那個凸起,是個機關。
原本眾人覺得,沒弄清楚,不弄妄動,她這一跤沒摔好,還就那麼湊巧的撞上了!
一條墓道出現眼前,低下是一層層的樓梯。
見狀,不等眾人說話,葉荷蘇一馬當先的下了去。
她常年在這地下來往,早就習慣了這裡。即便空氣質量不怎麼地,對她來說,也沒什麼不適的感覺。而她又擁有一雙貓的夜眼,更讓她在這黑暗中穿梭如平地。
等確定這裡沒有任何問題後,她便讓眾人下來。
「快看,我們要找的東西,恐怕就在這裡!」
這是一個景致的墓室,四周的壁畫色彩絢麗,側面的兩個耳室裡則堆滿了陪葬的金銀玉器,璀璨耀眼。不過葉荷蘇認為,這並不符合制度,不知是葬的匆忙,根本不顧及這些,還是因為這個地方隱蔽,且外頭的密林少有人能進來,且外在環境極為凶險,主觀地認為不可能有人能夠進來的緣故。
她緩緩走向中間的那個玉台,四人一同圍觀著玉台上的東西。
這,會是什麼?
三個金鑲玉砌的精緻罐子,上頭一個描著浴火鳳凰,一個是花開富貴的牡丹,還有一個是鍾靈毓秀的孔雀。按說這造型,是用來裝……而且又剛好是三個,難不成這就是那三個傳奇色彩的女人的結局?!
葉荷蘇伸手欲去碰,卻被凌姿涵一巴掌給打了過去。
「別碰,有毒!」
話音落,只聽「匡當」一聲巨響,他們進來時的那道門被封死了,只有階梯還在。
眾人豁然回頭,就聽這與台下,傳來一陣叫人心慌的摩擦聲。
軒轅煌攔著凌姿涵,快步朝後退去。易安涼則拖著好奇的葉荷蘇,退向後方,儼然戒備。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這玉台似乎絲毫變化都沒有,但葉荷蘇的臉色卻越發難看。
「完了。」
就在她話音剛落時,一個看不清臉面的傢伙,硬生生將玉台推倒,從裡頭跳了出來……
【凌相自刎】
凌相做夢都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被自己那個傻兒子給橫擺了一道。
一時間,產業全無。
凌家猶如被從內部蛀空了的大廈,只要再來股風,便會傾塌。
但這是真實的,那個他應該早早掐死的兒子,就站在他跟前。手中握著的,是他的「脈門」。
「凌爵爺,怎麼說,你也是我名以上的爹,我也不逼你了。拿著,這些是我這個當兒子的,最後孝敬您老的一點心意。白綾,匕首,毒藥,選一個吧!不過,我建議你選擇毒藥,這個是我姐姐親手調配的,死的最快,一了百了!當然,我猜你會選擇匕首,因為你怕,因為你當年,就是這樣,拿著匕首,一點點的放干了我娘親的血……」
他都知道了?!
不可能!
凌辰立瞪大了眼睛,臉漲成了豬肝色,可嘴唇卻不住的在打著哆嗦:「不,不可能,不……你,你個逆子,你居然想,想弒父!」
「弒父?你又不是我父親,我殺了你,是給我母親報仇!更何況,我又沒動手殺你,不過是來送你一程。」要知道,他手中掌握到的證據,足夠凌相死傷千百回了。
聞言,凌辰立發出低啞的笑聲,許久,好似平靜了心緒,提了口氣,緩緩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你姐姐他們明明還被困在……」
「困在那個外有高手圍剿,內藏鬼怪的鳳凰斬陰陽風水局裡?呵呵,我姐姐的後福還長著呢,哪有那麼容易死!」
凌清泊瞇著眼睛笑著打量凌辰立,眼中泛起一絲鄙夷的繼續道:「不過,你這老傢伙,倒也夠狠心的,口口聲聲說愛著國夫人,結果到頭來,還是為了自己的名利,竟然做出這種殺妻獻媚,求主上恩寵的事兒。你,可真夠狠的!不過你想不到吧,我姐姐他們,活著出來了,雖然時間久了點,但總算各個都完完整整的從那片暗無天日的地方出來了。更巧的是,你那主子比你有先見之明,早早的就準備好了人手,在陰陽局外,等著姐姐等人出來。現在,姐姐與恪王等人,就在宮中,而你扶持的太子,則因宸帝甦醒,而被堯王收押!做兒子的,得了你全部產業,自然不會忘了你的好處,這不,先來給你說道一聲,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說完,凌清泊就走了出去。
接著,本該瘋了的二夫人杜夢弦,卻從暖閣裡走了出來,緩步走向頹然垂首,坐在沉香木太師椅上的老者。顰笑裡,顧盼間,嫵媚橫生,除了眸色,皆與沉澱在他噩夢裡的女人,一模一樣。引起他曾經怦然的心跳,以及午夜縈繞的噩夢,顫抖不已。
不知裡頭兩人做了些什麼,但傍晚,相府就傳來消息。
二夫人杜夢弦身中數刀,死了。
凌爵爺自刎,手中拿著一卷畫像,染滿血跡……
【宸帝的淚】
從暗無天日的谷底爬起,凌姿涵敢對祖師爺起誓,她這輩子,再也不會往這種鬼地方去了。被易安涼扶著出來的葉荷蘇則起誓,回家後就會立刻將葬譜燒燬,並勒令後世之人,再也不准去哪個地方。
回憶起他們爬上來的經過,絕對稱得上十死無生。而他們的生還,算得上是奇跡,卻也依仗著凌姿涵和軒轅煌他們特殊的能力。
但一想起那混生長著白毛綠毛的怪物,凌姿涵又忍不住扶著樹幹,乾嘔了一陣子。被困在裡頭三天,她幾乎耗盡了體力,但最後還是拼了命的出來,袖子中藏著一個機關精巧的匣子,裡面放這一本札記。
這本札記藏匿的十分隱蔽,葉荷蘇判斷是她們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結局,先藏了進來的。而且那個地方,若非日子久了,牆殼變薄,根本不可能被發現。而他們真的是誤打誤撞,機緣巧合的撞見,並且打開看了。
上頭記載的,則是她們的死因……
「王妃,王爺,國舅爺,葉公家的小姐,你們終於出來了。微臣蘇家駿,在此等候多時,恭請幾位雖微臣前往京中。」
「怎麼是你!」早沒力氣的凌姿涵,靠在樹幹上,下意識的握緊了浮萍拐,警戒著。
軒轅煌伸手攬住她,抽出軟劍,以劍尖抵著蘇家駿的喉嚨,沉聲呵問:「父王派你來的?!」
再提到父王二字時,凌姿涵明顯的能感覺到,那個稱呼中浸透著一種糾纏,悲切中隱含著不可磨滅的憤怒,卻在深深的壓抑著。
「王爺不必動怒,萬歲爺說,他已經是日落西山,只希望今生最愛的兒子能在身邊。還請王爺,王妃,國舅爺,葉小姐隨微臣走一趟。」蘇家駿一步不動的站著,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並道:「王爺你們所做的事情,萬歲爺心知肚明。萬歲爺沒有任何責備的意思,只道,想讓你們回去,送他最後一程,他便心滿意足。還有,你們的那對孩兒,如今也在宮中,如此,你們還不願意同微臣回去嗎?!」
「什麼?無恥——」
氣沖頭頂,凌姿涵揚手一揮,觸動機關,浮萍拐立馬伸長,成一節玄鐵棍,揚手就要朝著蘇家駿打下去。而這時,蘇家駿卻大聲道:「凌相派人誅殺,沐家派人搶奪,王妃,世子和郡主在宮中才是最安全的!」
凌空止住,軟軟落下,凌姿涵偏頭看向軒轅煌,徵詢。
軒轅煌只道:「好,我們隨你回去!本王,也有許多話,想要問他老人家!」
*
快馬加鞭的趕了兩日,思念子女心切的凌姿涵,從特殊的出入口,進入宮中宸帝的住所時,不是去找宸帝興師問罪,而是直奔孩子的住所,知道見著受了輕傷的流雲與剛剛度過危險期的嚴修遠,她才算是找回了理智。
見孩子無事,她問明了流雲,才知道,當他們走了後,凌相就立刻派人去追殺他們,就連同孩子躲藏的密處也找到了。收到信號的嚴修遠也連夜趕了回去,剛巧,趕到時,沐家的人又到了,殺了乳母,要搶走世子。嚴修遠為了救孩子,擋了幾刀,命中要害。好在緊要關頭,蘇家駿帶著暗衛營的人來了,將他們一併送回宮中安頓。
「小姐,凌相竟然想要斬草除根,罪不可恕,還請小姐……」
「放心,他活不了幾天了。我再回來的路上,已經發出信號,不日清泊就會動手,師兄也會回來。」只要清泊動手,沐家就會逼宮,凌相則會因為功高而張羅太子等位,這樣一來,軒轅謙即師出有名!
兩人正說著話,外頭傳來通報。
「王妃,萬歲爺有請。」
這聲音,凌姿涵很是熟悉,是齊總管的。宸帝所為,他也是知道的吧!
*
空蕩蕩的寢殿中,只留下了軒轅煌、凌姿涵、易安涼三人,因為有些事情不能被外人知道,葉荷蘇自然是要離開的,不過齊德海送她去了流雲那邊。
繞過屏風,他們走進宸帝的榻邊。
這是,本該昏迷不醒的宸帝轉醒,看向他們,氣若游絲的朝他們招手。
「煌兒,涵丫頭,恨朕嗎!」
看著這樣的宸帝,凌姿涵不知道該說什麼。
恨嗎?的確應該恨他,他的所為,讓她失去了原有的家、失去了安寧。但她卻說不出心中的那份觸動,似乎也明白那本札記中留下的那句——我很慶幸,他是個好皇帝。而不知道是否該恨他。但有一點她很明確,她並沒有覺得,他做的是對的,只覺得他可憐罷了!
「你們不說話,那朕就問問易盟主。易盟主,朕用這雙手,親手了斷了你的姐姐,朕的摯愛,這樣,你恨朕嗎!」
易安涼瞪視這他,許久忽然冷笑,眼底浮現一絲嘲弄:「她不恨你,我也不恨你,只覺得,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可憐蟲!為了你的權利,為了你的狗屁道理,親手殺了你此生最愛,你覺得,如此做得出,還是最愛嗎?你還有臉說,她是你此生的摯愛嗎!」
「呵呵,在其位方知其苦。安涼,若你有一日,問鼎朕的位置,大概才會明白,帝王的愛,從來都是最可憐的!」
蒼老的聲音,微弱的喘息,浸透著微微的顫抖,還有那悔恨的心情。這無一不證明著,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帝王,現如今也徘徊在了生與死的門檻邊緣。他無奈的抬起手,神情是那樣的哀戚,他靜默的抬起手,彷彿要想天空抓取著什麼,半晌也只是指向了凌姿涵手中的那本札記:「安然有個習慣,會將一切都記錄在一本小冊子裡,可惜朕一輩子都無緣一見,今日見到了,卻已經不敢再看了。」
稍頓,他繼續道:「煌兒,你知道嗎,在親手出去你母親後,我有多少午夜夢迴,都在想著你那母親的音容笑貌。在那之後,我沒有睡過一天安穩覺,過過一天安穩的日子。每每閉上眼睛,我就好像看見了,你母親和我最初相遇時的情景,看見了她誕下你的歡樂,而最忘不了的是,她走的那天,我掐著她的脖頸時,她還一直在對我笑。」
西朝歷代皇帝都知道,西楚一脈,便是求仙問道,長生不老的試驗品。而他這輩子東征西討,想保全的是名聲,也是民生。自從他知道紫家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後,他便開始籌謀,他要的不是長生不老,極樂升仙,而是天下太平,國富民強。所以,這歷代皇帝所求的長生不老,對他來說就是顆不得不剜去的毒瘤,所以他先是滅了西楚,但卻發現,西楚之人並沒有幾個如同歷代皇帝遺留下來的說法那樣的人,經過仔細調查,這才知道,西楚已然改朝換代,那批舊部少有存在。即便是在,也被剿滅了。
這樣,他才舒了一口氣,可沒想到,摯愛的身上,竟然存有著西楚人嫡傳的血統。而後,他又見了賢王妃,後來遇見了明珠。這三個女人是西楚的嫡傳,而女人則是誕育生命的源泉,除掉西楚,並不能安邦,那麼他必須狠下心來,連同這三個女子,一同絞殺。
可他不能那麼做,但他聽說過,紫家人必須娶西楚的女兒,剛巧他知道,明珠和國師紫宸相愛已久。他絕技不能讓另一個異色眼睛的孩子出生,於是他製造出了那樣一齣戲,令明珠不得不嫁給丞相。
但事情還是發生了,他的所為依舊不能逆天意。
不論是軒轅謙的降生,還是凌姿涵的出現,都令他感到恐懼,所以,他先後將這兩個孩子送走,讓他們遠離。而這時,凌辰立向他獻計,並請來巫師……
之後的事情,不必說,也非常明顯,巫師獻策,在陰日裡,引妖女(明珠)胎相,殺之。後埋入鳳凰斬……
「知道她為什麼笑嗎?」凌姿涵打斷宸帝的回憶,對上他茫然而又蒼涼的視線,低聲道:「因為,她愛你。她知道你念著這個江山,所以以死來成全你,也結束了這百年來的詛咒。她在這本札記裡寫的最後一句是,『我很慶幸,他是個好皇帝』。你的目的達到了,紫家哪些比妖怪活的還要久的長老,終於可以解脫了,在這後面,也不會再有人會擁有紫家的血瞳。一切的起點已經被毀了,毀在了鳳凰斬的風水局裡。」
最後那把火,是隨他們一同進墓的紫七放的,他包著一個陶瓷罐子,說裡頭是他的亡妻,之後,他便用一把狐火,終結了哪個鳳凰斬,終結了血脈的源頭,化作一道影子,帶著他的愛人,鑽入山林之中,應該是回到屬於他的世界歸隱去了吧!
那晚,軒轅煌放下了孝誠皇后的骨灰,帶著凌姿涵去了未央宮裡。
同時留下的,還有那本札記。
宸帝翻著那本札記,留下了生平第二滴淚。
第一滴,遺落在孝誠皇后瞢了的那天……
【太子被廢】
兩天後,沐家打著軒轅煌的名號,試圖改朝換代,同一時間,軒轅琰準備登基,凌爵爺在後支持。但等帶著他們的,卻是軒轅謙的炮火。
師出有名,打著護衛宸帝的旗號,軒轅謙順利的將沐家人一網打盡,同時將意圖不軌的軒轅琰收監看管。凌辰立因為並沒有表露出來,一切都在暗中支援,則沒有被當場抓捕。
不過他也沒能跑掉,回到家中後,就被等候已久的凌清泊,給逼近了死角。
末了,他自己了卻了生命。
而就在凌辰立死訊傳來的第二天清晨,宸帝留下一紙詔書,廢太子軒轅琰,令圈禁終身。同時冊立新的儲君,軒轅琰。並冊封軒轅煌的一對兒女,分別為遙親王,與樂央郡主,希望他們可以逍遙快活,長樂未央。
在第二天的傍晚,駕崩。
離開時,格外安詳,手中還抱著那本屬於孝誠皇后手札,枕邊擺放著的是那個封裝這孝誠皇后骨灰的金鳳罐……
【新帝登基】
西三百四十八年,盛夏。
身著白錦蘇繡十二尾鳳裙,頭戴國師玉冠的凌姿涵,親手為軒轅謙帶上綴著明珠的皇冠,在殿中舉行加冕的祈禱。
三禽祭天,三牲祭地。
禮成後,凌姿涵率領殿中眾禮官,向軒轅謙行禮。
三跪九叩,即便是軒轅謙想要阻止,也知道這種場合,這樣的做法,並不合適。只能肅著臉,接受她的跪拜,但這心裡卻明白得很,這——是訣別。
「告祭禮成,請即皇帝位。」
軒轅謙垂眸看著凌姿涵,稍頓,示意身邊接任太監總管的年輕太監,上前相扶。
凌姿涵抬頭望著他,那目光一如從前,但卻少了份曾經的輕鬆自在。這讓軒轅謙不禁想起,在慕容暝幽得到世子之位時,凌姿涵看著他的目光,也是這樣的……這樣的令人熟悉而又陌生著。即便再怎麼一如往昔,只要一觸及這目光,便會立馬想起,如今的他們已經不一樣了。
少年英朗的新相凌清泊,穿著丞相暗紅色的官服,穩步走進大殿。
明明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卻好似因為這一場歷練,瞬間成長起來。
還是那樣姣好的臉龐,與凌姿涵有著七分相仿,但身上的那份氣質,卻是截然不同了。終於褪去了偽裝,多了份屬於男子的英氣,眉宇間也多了份沉澱。
他微微看了眼新帝身邊的姐姐,繃直的嘴角勾起一絲弧度,就立刻收回眼神,一本正經的向新帝行禮,請新帝移步勤政殿。
軒轅謙緩步離開,凌姿涵與凌清泊隨行其後。
出門,龍輦已經準備妥當。
等軒轅謙上輦,凌姿涵則坐入隨後的轎中,很快也就到了勤政殿。
殿外,三品一下的朝臣雲集在此,見龍輦停下,紛紛跪地,恭請新帝入殿。
下轎,凌姿涵手持歷屆國師所用的笏,與軒轅謙保持著兩人的間隔,穩步走上紅毯。等他從正中龍梯上殿時,她則從左側的臣梯行至。
入殿,殿中朝臣均已排列妥當,軒轅煌立於眾臣之外,卻在殿首,領著一桿王爺,立於一排。他朝凌姿涵遞了個眼神,微微一笑,不過她並沒有收回視線,即便是當軒轅謙走上龍椅,撩袍坐下,他的視線依舊追隨著站在軒轅謙身側的身影。
「排班!」通贊高唱。
新相入班,位於眾大臣之首。
此時禮樂響起,凌清泊率眾臣三拜九叩,禮畢是,通贊引凌清泊至皇帝寶座前。
「跪——搢笏——」
眾臣再次跪下,凌清泊應聲搢笏,接過捧寶官恭敬奉上的玉璽,捧著舉過頭頂,「萬歲登機,臣等謹上玉寶!」
……
登機大禮按部就班的進行著,三呼萬歲,一聲蓋過一聲高。一時間,這樣的聲音便在大殿中不斷迴響著。似乎要向所有人昭示,新帝登基的喜悅。
但因為宸帝的喪期剛過,這樣的登基大典還是會蒙著一層陰霾的色彩,即便此刻禮樂和樂,眾臣受封,凌姿涵還是心有餘悸的想著這些年的一切。
而這,是塵埃落定,還是開始?
【天下歸和】
新帝登基,周邊四國來朝稱臣,天下歸和。
帝改年號昭熙,史稱昭帝。
而在昭帝登基以來的半月裡,天下革新。
一張聖旨,沐家滿門抄斬,凌家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同時公佈另一個辛密,凌家嫡子嫡女並非凌家子孫,而這一切罪過,都被聖上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全部推到了凌辰立的頭上。昭告天下後,他們得以重新認祖歸宗,御令賜姓,改名紫涵、紫航。
昭帝登祭台,追封先皇后孝誠、先賢王妃,及國夫人明珠,並將三人骨灰遷回都城。將孝誠皇后與宸帝合葬,賢王妃葬入賢王陵,合斂。至於國夫人明珠的骨灰,則被上任國師紫宸帶走,說是要帶著心愛的人,四海雲遊。
有關於「長生不老」秘術的資料全部銷毀,和這件事有所牽連得人,也在昭帝狠戾決斷的手段中,全部絞殺,一個不留……
轉眼入秋。
軒轅謙等位已有三月。
而在這三月中,軒轅煌為他南征北討,留下身為國師的紫涵在皇宮中,與已經是皇后的蝶影作伴。
這一日,紫涵又收到了軒轅煌的家書。
正看著時,剛下朝的軒轅謙就帶著一眾尾巴,往皇后的未央宮。
蝶影迎接他進入殿中,屏蔽眾宮婢後,就又引著他,去了側殿。據說,這側殿原是軒轅煌幼時住的,現如今紫涵帶著孩子住在這兒,若非祭祀大典,是絕技不曾出門的。如今,軒轅謙來了,她才不得不起身迎接。
軒轅謙還像以往那樣,溫柔的笑著面對她,伸手拂過她額角的發,「胡鬧,人前如此,人後也如此,你這不是伸手打我耳光子嗎!」
「師兄,我可沒那麼大膽子。這老虎的鬍鬚,我敢拔。因為被老虎抓到了,大不了給它三拳兩腳,滅了就成。但師兄皇帝的臉面,我可不敢動。因為皇帝掌握的是天下,我即便有過人本事能夠逃走,也只能在外頭漂泊的躲一輩子。居無定所的生活,我厭倦了,不想再過……」
「你這丫頭,我就說了一句,你到說了這麼多。來,師兄我伸腦袋給你打,打完了我保證不會責罰!」軒轅謙揉了揉她的頭髮,雖然一切如常,但她還是覺得呃,他們之間,如今是真的隔了些什麼。
紫涵抿了抿嘴,挽著蝶影道:「嫂嫂,你瞧師兄,是個皇帝,又當了爹,還是這樣沒正形,你可要好好管教管教,別整日裡由著他,慣著他,會寵壞了他的。」
「這天下,也就只有你敢對你師兄這樣說話!」蝶影取笑著她,轉眸看向軒轅謙,滿眼溫柔。
有些事情,他們彼此間都明白,不過,不去點破的話,這份幸福其實是可以持續很久的。就像如今,她與打小就喜歡的男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即便知道這個男人的心底,恐怕永遠都會有一個想得到,卻因為無法給與她想要的東西,而不去奢求的影子,她也不覺得有什麼。因為這個男人的心懷屬於天下,並非男女之情的小情小愛可以束縛,而且那女子的心裡藏著的是另一個足以與這男人匹敵的英偉,自然就更放心。
而蝶影還記得,新婚那會兒,她曾給涵兒去過信,暗示的問了句。很久之後,她收到了回信,簡短,卻字字句句都刻在了她的心底——那就取代她,用你的那顆真摯的心,取代他心裡虛無的影子。比其她,你永遠都在他的身邊,所以,他始終是你的。一生一世,都是你的!
「呵呵,因為師兄現在自稱『我』,而非朝堂上的『朕』,當師妹的自然敢和他沒大沒小。若是他現在板起臉來,我就是有千萬個單子,也不敢在這兒撒野!」紫涵瞇了瞇眼睛,瞧著軒轅謙。
在這一切都塵埃落定後,她的心境也比以前平靜了。
府中事務安排妥當,交給了流雲管理,商務上的事兒,則按照行業的不同,將店舖歸一整合,之後交給了四龍四鳳。朝堂上的事,她不再涉足,她想多點時候陪伴孩子,看著孩子們的成長,一點一滴,都是那樣的令她感到滿足。
望著她眼角眉梢浸透的笑容,軒轅謙想要觸摸那笑容,可剛舉起的手卻在半空僵了下,轉而又放下,淡淡的說了句,「涵兒,我這輩子,都是你的師兄,在我面前,你就不必那麼拘束了。」頓了下,他又道:「九弟又打了勝仗,不日就將回京。如今四海歸一,你想要的太平的盛世,到了。涵兒,不如在京中定居吧,這裡的氣候比晉中或是瀛海都好些。而且你還能經常入宮陪伴蝶影……」
「嫂嫂有你,有你們的孩子,不會寂寞。而我,經過了這些年,這些事,也累了,想要休息。」說著,她忽然福身,「紫涵懇請師兄,等我夫君凱旋,就放我們回晉中吧!紫涵不求榮華富貴,但求能與家人時刻相伴。若師兄不放心,紫涵自願請辭,求師兄廢黜國師一職,擢升欽天監監正為正四品,日後所有祭典儀式,皆由該官員來主持,既節省了人力物力,又能將紫家這個家族的榮耀終結。」
半晌,軒轅謙不曾答允,只是看著她。
紫涵心頭一凜,又往下壓了壓身,堅定道:「求皇上成全!」
「涵兒!」
「陌上花開……陌上花開——這是紫涵在外遠征的丈夫,寄來的家書。皇上應該知道,這後一句是什麼吧!」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軒轅謙如何能不明白她此刻提起這話的緣故,只是,他仍有不捨。可他沒有理由再將她留在身邊,而她又去意以決,無意是將他最後一點期冀撲滅。許久,他鬆開藏在袖中的拳頭,伸手扶他起來。
「罷了,等他凱旋,你就和他回晉中吧!不過,要記得時常回來,瞧一瞧師兄。這國師的東西,你都留著,一來,這裡頭包含了你們紫家太多故事,二來,我也存了份私心。若然有一日,我死在你前頭,就回來替我盡一盡國師應有的職責吧!」
「大吉大利,童言無忌!」剛站起來,紫涵久等了軒轅謙一眼,扔給他這樣一句話,令他虎了臉,卻逗的蝶影笑了起來。
「瞧你們這兄妹倆,一個好端端的盡說些不吉利的話,一個把對孩子說的話,套用到了皇帝身上,真真是……」
「是什麼?」這次,兩人到很默契,同時回頭。
蝶影抿唇,還是沒忍住的笑了好一會兒,乾脆不說了,將話懸在半截,出去讓人傳膳,並進入暖閣去看那對龍鳳胎。
外間,只剩下軒轅謙和紫涵兩人,坐在圓桌邊,談著話。
軒轅謙問她日後的打算,她沒有回答,只是從梳妝案的妝匱中,取出一個烏木盒子,交給軒轅謙道:「師兄,這個你收好。日後,它就是你的國庫。」
打開,軒轅謙看這裡頭靜靜躺著的那把玉鑰匙,眉頭微微皺起。
啪——
合上盒子,將盒子推回到她面前。
軒轅謙冷聲道:「這東西我不能要!這是你辛苦了這些年所得,我不能無故收下!」
「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再說,這裡頭也不全是我的產業,還有紫星、凌辰立等人的大部分資產,雲集瓷器、銀號、茶葉、綢莊等,可以說是天下最為賺錢的產業都在這裡了。我不過是將他們的資產整合,分別交給了四龍四鳳去管理。師兄,你只當是替我做善事,收下它,需要之時,只要將這把鑰匙交給四龍四鳳中的任何一個,都能打開這個『國庫』。而我只有一個要求,做個好皇帝!」
*
軒轅煌凱旋的那天,軒轅謙蹬上城樓,親自迎接他,邀入宮中。
眾臣宴飲,犒賞三軍。
等席散人離後,軒轅謙走下階梯,看著面上平靜如水,心裡卻牽掛著紫涵的男人,低聲說:「九弟,平心而論,我該記恨你才對。因為你的出現,搶走了我的所愛。可是,你卻能給她,我不能給的一切,你能讓她笑,你會護她周全,你能時時刻刻想著她,不管天下如何,你都以她為先。而我不能。不論何時,我都會先想著天下,才能再想著她,所以,我不配說愛她。」
軒轅煌抬頭,望著一身明黃的軒轅謙。
他們之間,從未有過這樣的談話。
「皇兄,即便你是皇上,我也不會相讓。我想,你該明白,在當年初,你和我做出那樣的交易時,你已經沒有資格了!」
「我不是要和你爭,只是希望……對她好點。」在他對面坐下,軒轅謙將手中酒杯朝他微微舉了下說:「你若敢對她有一絲半點的不好,朕即便踏平這天下,也要將她討回來!」
「臣不會讓你有那樣的機會!」
撂下堅定不移的話,表了決心的軒轅煌,仰頭喝下杯中美酒,轉即將杯子翻過來,瞇著眼睛看著同樣動作的軒轅謙,算是締結了男人之間的協議。
兩人又說了不少話,喝了許多酒,在那空蕩蕩的大殿裡,這是他們平生第一次面對面的談了那麼久。不過這兩兄弟還真是一個脾氣,越聊越起勁,大有英雄相惜的感覺。
聊到月華高昇,軒轅謙才領著軒轅煌一同出了大殿。
吹著秋夜的兩份,朝著後宮走去。
只有他們兩人,沒有帶任何人隨侍左右。
行至未央宮門前,軒轅謙指了指未央宮旁邊環繞的偌大的池塘,低聲道:「她在等你,去吧!」
她?
軒轅煌瞇了瞇眼睛,接著月光,依稀能看見塘邊那熟悉的身影,心中大喜,疾步朝那邊走了過去。
月下,紫涵坐在池塘邊的石墩上,穿著他們初遇時那樣火紅的衣裙,緊緊地看著水面。忽然聽見那熟悉的腳步聲,她連忙回神,抬頭便看見了軒轅煌的身影。含笑起身,靜立在塘邊,迎接著軒轅煌。
身後的馬車上,南兒正照看著兩個孩子。本已經睡著了的孩子,卻像是忽然有了感應似的,睜開眼睛,咯咯笑著,小胳膊小腿不老實的亂蹬著,耀武揚威的。
車外,軒轅煌抱起紫涵,情不自禁的旋了一圈,在她耳邊道:「又瘦了。」
「嗤,若不瘦下來,怎麼穿這件衣裳?」
軒轅煌低頭仔細看了看,原來她身上穿的還真是他們初見時的那件衣裳,紅的妖冶,但對他來說,卻是這輩子都忘不了的致命的吸引。
因為當初的那一眼,那一刻的注視,他才會對她產生了興趣。
俯身,蜻蜓點水的吻了吻她的唇,軒轅煌將她放下,捉著她的手道:「卿卿,我回來了!」
衣裾搖曳,笑著皎皎。
迎風而立的女子,指了指身後的馬車,又朝遠處看了眼,她知道,軒轅謙還站在那裡。微微點了下頭,她利可收回視線,看向軒轅煌,從袖口拿出一份家書,遞入他的手中。並緊緊地攜著他的手,慢慢地將指尖叩入他的指縫中,交握。
緩緩開口,聲音鄭重,語調清悅——
「陌上花開,夫君,你我可否同歸矣?」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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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正卷完結了,稍後會奉送後記~有關於兩個寶寶滴~哦,還有婚後故事,和第三個寶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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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愛瑜vs景煊。
紅牌記者vs年輕上校。
這兩個人,分開是天下太平,合在一起,那叫雙賤合璧,天下無敵!
有人說,這兩人能走到一起,叫作。
有人說,這叫世界末的牽手,找死。
但事實證明,這是一對無良男女,一夜情迷捅破了「窗戶膜」,開始的鋒芒相對、互相鬥爭的愛情故事。白天耗腦力,晚上耗精力;白天鬥心計,晚上斗寢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