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壇的暗房中,一名紅眼睛的俊俏少年,穿著月白綢衫,坐在炭盆前,一邊取暖,一邊撕著手中的烤雞腿,慢慢的吃著。
一旁那位輪廓剛毅的男子,則溫柔的看著少年,見他吃得滿嘴油光,還拿了手帕,沾濕溫水,細細的替他擦拭。
與他們圍在一起,或坐或躺的男女,卻各個笑的微妙,目光落向他們,同時移開,相互交換著眼神,似乎在訴說著什麼。
別誤會他們是什麼龍陽之好,斷袖之癖,這紅眼睛的美少年,正是京中有心人以為,身陷囹圄,落入圈套的妖妃凌姿涵。至於那溫柔注視著她,替她擦嘴抹臉的,不用說也知是與妖妃結秦晉之好的邪王軒轅煌了。
而那些個與他們同坐的,則是之前被圍困在盟壇之中的易安涼等人。
幾人邊吃著東西,邊討論著什麼事情。
沒多久,暗室的移動牆打開,一縷燭光透了進來,易安涼攙著還有些腿腳不便的喬煬走了進來,朝凌姿涵看了眼,微微搖頭說:「靜好還是不願意吃東西,只說要見你。」
「不見。」凌姿涵冷淡的回了句,起身挪了個位置,讓易安涼和喬煬並排坐下,並遞了幾根串著野味的樹枝給他們。上頭的野味都是烤好了的,只要再放火上熏熏,熱了便能吃了。
這大概也是她的細心之處,總在細微的地方,透露出讓人暖和的關懷。
易安涼不客氣的順勢接過,朝凌姿涵身邊的軒轅煌一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轉手分給喬煬一些,就沒再說話,專心的烤著火。倒是喬煬,出聲打破了此刻的沉寂,「姿涵,要不,就去看看她吧。你總不能就這樣關著她一輩子,畢竟……還有份舊情。」
「就是因為念及舊情,我才沒有處置她。」一想起靜好,凌姿涵無聲的歎了口氣,緩緩的垂下手,彷彿手上的雞腿已經沒了任何可以勾起她食慾的魅力。
大概是在一周前,凌姿涵變察覺了靜好的異樣。開始,她只是懷疑,可後來,她不經意間發現,靜好竟然在與外界飛鴿傳書。不動聲色的觀察了幾次,凌姿涵都在鴿子飛遠後,命人將鴿子抓捕,這才發現,靜好送出去的消息,竟然是她與軒轅煌在雲州的動向。
緊跟著,阿靖查到了靜好那段日子左右的動向。根據那份動向,凌姿涵才知道,養在身邊多年,深信不疑的靜好,竟然……背叛了她。
好在因為靜好的口風不是很緊,一些要緊的事情,她都只是交給流雲辦的,並不擔心對方會從靜好這裡得到什麼好處。
這也就因對了奶娘的那句話,世上最不可怕的,不是有鬼,而是人心。
不過,幸好發現得早,她和軒轅煌一合計,順籐摸瓜的查處了這盟壇的事,實際上是太子佈置的一個局,雖然目的不明確,但要請君入甕是絕對的。
可光知道原由哪裡夠,還要把人救出來才是正經的。
為此,他們乾脆來了個裡應外合,順著太子的「劇本」,給他演了出好戲。外有凌姿涵和軒轅煌,內則是早已發現事有蹊蹺的易安涼、夏陽。用了些特殊手段,他們一夜間將盟壇內來了次大換血,當晚,凌姿涵與軒轅煌則率領殘留的御林軍,從到盟壇腳下,直闖盟壇。
浴血奮戰,奮勇殺敵,凌姿涵和軒轅煌,那絕對都是演技派的,將當時本該發生的場面,用最逼真的辦法重現。而盟壇換血的那批人,則偽裝成惡人,將最後殘留的那支御林軍,也給剿滅的差不多了,唯一放下山的,則是去給太子通風報信的。告知太子,他們不計後果的闖盟壇,結果凌姿涵被「抓」了。
「估計,現在,太子應該知了吧。」凌姿涵直接換了個話題。
她並沒用什麼高明的計策,不過是將計就計。至於那些曾經圍困盟壇的人,收買的收買,處置的處置,還有幾個,是重要的證據,現下還被她關在盟壇中那些深不見底的密室裡。
不過,為了這次的計劃,凌姿涵的付出遠不及說不來那麼簡單。她幾乎散了一半的身家,才保住了盟壇,填滿了那些作亂之人好似無底洞的的**。當然,要想拿她的錢,可不是件安穩的事兒,凌姿涵也不太在乎,到不是因為錢財乃身外之物,而是,她只當把錢財放在他們那邊寄存一下,事情結束後,改還的,總是要還的。
「嗯,雕兒送來了消息,說是太子已經派人快馬加鞭的趕過來了。」
「好,我倒是想瞧一瞧。他的目的,是什麼。」凌姿涵繼續撕著雞腿肉,卻是在喂圍著她身邊打轉的雪狐。不經意的抬頭,眸光與軒轅煌的撞了個正著,正見他瞇著眼睛,對自己笑。
邪魅中的一抹溫柔,就好比冬天裡的一抹陽光,格外刺眼,卻也暖和。
凌姿涵很疲倦,她想放開所有的煩惱,就這樣,在他身上靠一會兒。
可她一刻都不敢休息。
現下,四鳳傷了兩個,四龍傷了三個,其中有一個還是重傷,不得不考慮下一步的計劃。而安涼……他之前的內傷就沒痊癒,眼下傷上加傷,更是不容樂觀。夏陽呢,也好不到哪去,畢竟他之前總是冒著危險,來往於雲州和盟壇,也中過招。盟壇的藥材卻不充足,即便是有,也有好些是老藥,藥效都跑的差不多了,能用也只是窮對付。可如今去買也不實際,畢竟誰也無法保證,這太子會不會還有什麼別的人,還在盟壇山腳下守著。
所以,眼下治療、恢復、補給,就成了他們眼中的大問題……
火盆燒的辟啪響,暖暖的火光,照應著凌姿涵火一樣的眼眸,染得她的瞳孔呈現近似乎深紅的色澤,通透的宛如血紅色的瑰寶,其中夾著一種說不出的感情。
這時,軒轅煌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抽回現實。
「胭脂姑娘,鍾毓怎麼樣了。」
軒轅煌所問的鍾毓,便是四龍之首,胭脂的丈夫。
這鍾毓在突圍時內外接應,被奸人團團圍住,雖說最後他殺出重圍,但卻受了不輕的傷,幾乎命懸一線。
「多謝王爺關心,鍾毓總算熬過去了,只是還有些低燒。」說著,胭脂抬頭感激的看著凌姿涵,繼續道:「這事還要多謝小姐,您的血,救了他一命。」
「什麼救不救的,這些年,我就等於是個廢人,若不是你麼保護的周全,我這小命早就交代了。」凌姿涵玩笑的說了句,說完,卻又皺了皺眉頭,似乎因為鍾毓還在低燒,感到不安。
陷入短暫沉寂,圍著炭盆的幾人互相看了看,就聽夏陽用那刺刺咧咧的口吻道:「哼,你要真覺得自己是個廢人,還是趁早死了的好,省的老給我們添麻煩。」說著,他看了眼凌姿涵,明顯的已有所指。完了後,又揚了下眉梢:「別給我哭喪個臉,師門的師兄師姐們都快來了,你要這樣見他們,他們還不得把我給廢了!還有,你要是蔫蔫的,誰給我們拿主意去?」
「是啊,妖妖,別太在意。我們這些人都是刀尖舔血過日子的,命要怎麼交代,在哪交代,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兒。我們有心理準備。」頓了頓,易安涼微微閉了下眼睛,不知再掩飾什麼,微咳了聲繼續道:「這次是我大意了,連累了你們。不過,就算當初你們沒來救我,我把命交代在盟壇,也認了。」
易安涼說的極為輕鬆,就好像在和人談論今天的天氣一樣。
可凌姿涵所憂心的,並不只是傷員問題,還有這背後隱藏的那種看不清摸不著的神秘感。
說真的,她並不相信,這局是太子一個人設的。她本能的覺得,這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你橫行霸道這些年,現在反倒越來越小心了。」夏陽極為不屑的看著凌姿涵,聳聳肩膀,譏諷道:「我說小師妹,你這婚結的,可真夠發昏的……哎呦,煬哥,你掐我幹什麼!」
夏陽話還沒損完,直覺腰上一陣窒痛,立馬齜牙咧嘴的瞪了眼身後的男子,以示不滿。
凌姿涵面上還是滿不在乎,手指卻微微的抖了下。的確,這一年來,她是越發小心了。可是不小心行嗎,她也有她的無奈啊!以前,她橫行霸道,那是因為她混的是江湖,是商業圈。可現在,她是在與皇家人周旋,是在刀刃上走鋼絲,一不留神就會成了別人的刀下亡魂。所以,她得不倍加小心,戰戰兢兢。
手上突然一陣溫暖,軒轅煌的大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撫上,握住,捏了下她的手心,大約是在寬慰她。不過,只是一個細微的小動作,凌姿涵卻從中感覺到了一抹溫情,他再用行動告訴她,他懂她的無奈,動她的心。
喬煬在給夏陽打眼色,餘光偶然掃過凌姿涵,將她眼神中的細微變化收入眼底。稍頓,他沉吟了一聲,這才拿捏著重提舊事道:「姿涵,要不,還是去看看靜好吧。我想,她可能有什麼事想要和你說,不然倚著她對你的瞭解,斷不會在這樣求了。」
凌姿涵捂著額頭,擺了擺手,「在讓我想想,讓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