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錦華軒時,剛巧又和裕王妃一行人撞上了。
凌姿涵與她同時見禮,還沒直起身,就聽裕王妃道:「剛剛還在說妹妹呢,這會子可不就到了。想來,還真是個說不得的主貴人兒。」
「七嫂子取笑了。」凌姿涵拿帕子掃了掃身上的雪,看著裕王妃笑盈盈的圓臉,轉眸又掃向她身側的兩名女子,分別是即將臨盆的裕王側妃,及軒轅謙府上的一名有了身子的侍妾。在她過來之前,這兩人一直在說話,似乎是在向裕王妃討教育兒的經驗之談,又怎麼會牽扯到她呢。
不過,就是個客套話罷了。
「呵呵,我哪敢取笑妹妹,羨慕還來不及呢!」說著,裕王妃朝身邊兩人略回一眼,短短彈指間的功夫,就和兩人交換了眼神。
那兩人好似會意了什麼,相視一笑,找了個借口說有些疲累,就喚來各自的丫頭,扶著自己先進了屋。身後那些妯娌也都各自找了理由,先進了去,留下凌姿涵與裕王妃兩人,站在門口說話。
「姿涵哪有什麼可羨慕的,倒是嫂嫂,一家和樂,令姿涵羨慕不已。若是嫂嫂不介意,姿涵日後定當去府上拜會,想嫂嫂討教一二。」
「樂意之極,我啊,正求之不得呢!」呵呵笑著,一團和氣的裕王妃伸手扶了下凌姿涵的胳膊,眼神落在她袖口,看見了她袖口上的一塊泥土痕跡,眼神不覺一怔,轉即又恢復往日神采道:「你是不知道,你七哥常年在封地,我本是該跟去的,只是那邊太寒了,一入了冬,這身子骨就受不住。這不,眼見著快過年了,我尋思著,反正還是要回來,倒不如就賴著不走了,等過了年,開了春,在陪著爺兒回封地去。」
「嫂嫂倒也自在。」凌姿涵的耳朵不落痕跡的動了動,敏銳的聽力,讓她清晰的辨析處,這院門外頭有一隊人正在逐漸靠近。
「自在是自在了,只是終究沒幾個能說話的人,怪寂寞的。我今兒也算是運氣好,遇見了這麼可人的妹妹,打心眼裡喜歡。若是九王爺不介意,我必會將你接到我們府中,多住些時日,也好有個人陪陪我。」
凌姿涵始終淺笑,可那份溫暖的笑意,從未深入眼底。
或許,她還在戒備。
而這時,隨著腳步與通傳聲,另一道明快的聲音傳入耳中。
「老遠就聽見七嫂子的聲音了,我本想著是在說誰呢,原來,是七嫂子在這兒挖恪王的牆角。」
笑聲清脆明快,亦如那竹筒倒豆子似的話語一般。
凌姿涵偏過臉,正看見一位身著粉色宮裝的明艷女子,從八皇子軒轅祈身邊走過來。
凌姿涵不認得她,所以沒說話。倒是裕王妃極為隨意的伸手戳了戳那女子的額頭,嗔笑了她幾句,轉即牽著她的手,為她與凌姿涵作了介紹。
原來,她是軒轅祈去年剛立的側妃,與裕王妃還有些親戚關係,自然也更為親厚。
但不知是不是凌姿涵想多了,總覺得這個裕王妃不簡單,好似這些皇子的女人,各個都能與她交好。不止是和她有親戚關係的那個側妃,六爺家的和她的關係也很親和,就連太子妃那樣難伺候的主,好似也只吃她葫蘆裡買的藥。這,其實也是一種本事。
凌姿涵將一切看在眼裡,笑著與那名女子寒暄了好一會兒。
這時,說完話的軒轅煌先走了過來,攬著凌姿涵時,剛好聽見那女子說了句,「改明兒我與七嫂子可都得登門拜訪,像九弟妹討教討教,這男人的心,該怎麼栓!」
「本王真想問一問幾位兄長,這女人的心,如何才能完全獨佔。」
軒轅煌的話音一落,就像落下一顆重磅炸彈,方纔還巧舌如簧的八王側妃,如今卻愣在了當場,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的瞧著,神色訕訕的,眼神卻透著絲古怪,正打量著軒轅煌他們。
倒是裕王妃反應的快,笑呵呵的瞇著眼睛道:「這哪裡用問,瞧你們夫妻琴瑟和諧,蜜裡調油的親暱模樣,那可是讓人嫉妒的緊啊!想必,咱們妹妹的心思,早就遺落在王爺身上了,哪裡還需要費神的說什麼佔不佔的?」
「那就承嫂子貴言。」
軒轅煌拱了拱手,旋即不再看她們,低頭專注的注視著懷中幾乎被他整個圈了起來的凌姿涵。眼神落在她的面上,上下打量,似乎一絲一毫都不想要錯過。看著不夠,還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似乎在試她的溫度。隨後,他抬手撫上她的髮髻,手中不知何時多出幾朵梅花,正一朵一朵的簪在了她的髮髻上,點綴著她濃密的黑髮。
她頭上除了一隻鳳釵,本就沒有別的繁冗釵飾,現在加上這幾朵自然的,散發著曼曼幽香的小花,更顯得明艷非常。長睫如扇,肌膚勝雪,粉俏的唇揚著好看的弧線,頰邊還有淺淺笑渦,妖冶的眸子清媚撩人的瞥向軒轅煌,即便是用天姿國色來形容,也一點都不過分。
「哎呦,可把我給酸死了。」八王側妃陰陽怪氣的說了句調侃的話,瞥了眼凌姿涵,就轉向了裕王妃,並作怪的學著軒轅煌的手勢,伸手就要摸裕王妃的髮髻,捏著嗓子笑道:「來,七嫂子,七哥不再,我給你帶花兒!」
「你啊你,真真是個被寵壞了的,沒大沒小,現下連我也敢拿去說笑。八弟,還不快把你媳婦拉走,好好說道說道!」裕王妃掩口噙笑,卻板著聲音,說著好似指責的玩笑話。
眼看著軒轅祈上前,把那明艷的女子拉入懷中攬著,裕王妃的眼神閃過一抹莫落,轉即飛快消失,又轉向了凌姿涵他們道:「時辰也不早了,這外頭天也冷,九弟,還是快帶弟妹進屋去吧,免得吸了寒氣,在落下什麼病痛的,可就不好了。」
「謝嫂子關心。」軒轅煌微微一笑,幾分邪氣從眼底閃過。
凌姿涵捕捉到了那一瞬,眼眸微微顫了下,轉即又低頭淺笑。在外人看來,那是女兒家的嬌羞,但以他們的默契,早已彼此明白,此間的意義。
軒轅煌伸手握住凌姿涵的手,幫她解開披風,交給一旁的流雲,便牽著她朝錦華軒屋裡走去。按著太監的指引,與家宴的規矩,他是要到左邊的位上落座的,而凌姿涵則應該與一眾王妃在右邊的另一桌。
裕王妃見了,忙上前道:「九弟還是將弟妹交給嫂子吧,嫂子保準幫你照看好她。等家宴結束,再完璧歸趙,一根頭髮絲兒都不會少了你的。」
「可不,七嫂子是最會照顧人的了,恪王您就放心吧!」八王側妃在一旁幫襯,伸手就要去挽住凌姿涵的胳膊,並俏皮的說:「知道恪王您心疼王妃,可這小別勝新婚,您啊就行行好,先把王妃妹妹借我們一會兒工夫……」
這俏皮的腔調還沒說完,就見一人掀了皮門簾子進來。
迎面撞見了他們,齊德海忙躬下身去行禮,將一眾王爺王妃問候個遍,又作了個揖道:「幾位王爺王妃,還要勞煩在這兒稍後,奴才帶了萬歲爺的口諭來,今年家宴的席位會稍作改變,不若先到偏廳休息會兒。奴才這也不多陪了,還得去裡頭,給各宮娘娘王妃們傳話呢!」
說完,他就繞過屏風,進了裡頭。
凌姿涵等人倒也不著急,就先退了出去,分為男女兩眾人,分別被宮女引導各自的偏廳喝茶。走在最後頭的凌姿涵,一路與軒轅謙只是相視而笑,並未曾言語過半句。但等軒轅謙與軒轅煌等人走入對面的偏廳後,流雲就拿了個暖手爐走來。
「王妃,你的手爐。」
這個手爐明顯與先前那個份量不同,凌姿涵拿在手上,不用翻開外頭包裹的布,便能感覺得到,裡頭東西的質地變了。她看著流雲一如既往沉穩的面色,無聲的點了點頭,指尖從她的手心中壓倒一卷細長的紙條。凌姿涵接過,就這麼壓在手心裡,握著手爐,隨著眾王妃離開。耳邊卻不停傳來,因這手爐而說笑的話語,鶯聲燕語,不絕於耳,但總歸找不到什麼親厚的真實感。
在偏廳做了至少有兩盞茶的功夫,小太監才來傳話,請了這一屋子的女人過去。
眾人都在猜測著,這席位要如何變化,凌姿涵倒覺得無所謂,只跟著漫不經心的往前走。這心思全都飛到了那張紙條上,那是軒轅謙給她的傳話,其間,她借尿遁去看過,知道了軒轅謙已經明日拿了他的手令,遣了他的一隊人馬前往盟壇,並且順道通知了胭脂,讓他們四龍四鳳及時放下手頭的各自工作,前去盟壇為易安涼坐鎮。可她這心理還是有些放不下,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這事情並非偶然,而是有人在幕後操控,他們隨時都可能會成為下一個被操控的對象。
可這操控的會是誰呢?
誰有那麼大的本事,又是誰有著這樣的勢力,要與他們過不去?
「喲,今年這席位可真新鮮。」
不知走了多遠,前頭的人突然停了下來,流雲也及時扶住了凌姿涵。
凌姿涵猛然回神,耳邊卻傳來了裕王妃略帶歎息的聲音,語調卻還是在調笑,顯得十分輕鬆。
「這下弟妹可以一解相思之苦了,只可憐我這個孤家寡人,無人作伴嘍!」
「嫂子渾說什麼呢,還不都是父皇的安排,我們聽命就是。」凌姿涵看了眼那擺放整齊的席位,就明白了這兩邊放置的一張張對桌的意思,低聲和他們打著官腔。
裕王妃卻好似幡然醒悟,眼神微微晃了下,嘴角挑起一絲玩味,握著凌姿涵的手輕輕拍了拍道:「還是妹妹知禮,難怪如此討人喜歡。」頓了下,她又和氣的笑了起來,指著不遠處的位子:「妹妹快去吧,免得讓九弟等急了,怪罪嫂子不知趣。」
凌姿涵也不管她明裡暗裡的意思,只是福了福身,就由著流雲扶著朝軒轅煌走去。
一眾人剛剛落座,這外頭就來了通傳,是宸帝與太后前來。
本在後頭打點的皇貴妃趕忙出來,繞過屏風,先行到門口迎接。
屋內眾人跪了一地,屋外的皇貴妃卻在起身的剎那,愣在當場。
她怎麼也沒想到,前一刻還在自己膝下嫣然嬌笑的侄女沐嘉香,此刻居然滿臉嬌羞的站在宸帝身側,挽著宸帝的手臂,做著本該她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