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雙鶴的話聽聽即可。
翟雀兒笑道:「緩有緩術,急有急法。如今天地大劫,變數橫生,死幾個長生劍修,又能怎樣?當然,我們不能親自動手,免遭猜疑。」
「話是如此,怎麼做法?」
「鶴巫可還記得劍園麼?」
「唔……」
「劍園一開,此界劍道後起之秀,蜂擁而上,而在各門各派,誰不是寶貝?可一回下來,像文式非那等人傑,號稱有魔君之資,不知多少魔門前輩都看好的,不也殞落其中?」
蘇雙鶴終於明白了,連連點頭:「不錯,是個好主意,只是具體如何選擇把握……世間還有這等所在嗎?」
「自然要仔細計較一番,對付夏氏,拍拍腦袋想出的主意,未必管用,可怎麼也是個思路不是?」
蘇雙鶴臉上放鬆下來:「也對,此事回去再議。神憎此人如何處置?」
翟雀兒道:「這個人嘛,說有用也有用,用處卻也不大,雞肋而已。不過對付夏氏,總要多留一些後手,只要鶴巫確認,藏匿此人可萬無一失,不妨先留她一條性命。」
蘇雙鶴視線在色蘊身上打了幾轉兒,想了想:「那……就先留著吧。」
「也好。」
翟雀兒微微一笑,自顧自打開潛行舟的艙門,當先出去。
蘇雙鶴則又在色蘊身上狠剜了兩眼,觀其身形曲線,又看膚質肌理,連道了兩聲可惜,這才搖頭跟了上去。
艙門閉合,隨即整個舟體再向下沉降,在蘇雙鶴的牽引下,一直沉入近四十里的水深,藏在僅他一人知曉的某處廢棄礦洞中。那裡幾十種禁制疊加,水壓之強,長生真人都無法長久支撐,算是比較安全了。
這還是潛行舟本身不堪承重,否則蘇雙鶴肯定還要再拉下幾十里才覺得保險。也因此,回頭他必然還要再轉移一回。
蘇雙鶴在奔忙,殊不知,遠在數百里外,還有人在評點他的行為:
「這是被溜狗了吧?」
余慈沐浴在月光之下,通過色蘊與萬魔池的聯繫,輕而易舉就將遠方的信息收攏一空。
任翟雀兒和蘇雙鶴如何考慮,也沒能算到他這一項。
翟、蘇二人的計劃且不忙考慮,眼下讓余慈心生猜疑的,還是蘇雙鶴的狀態。
剛才,蘇雙鶴的心思很明確,他對色蘊「很有想法」,只可惜是第二元神在此,之前又在與楚原湘、武元辰的對衝下受傷未癒,不宜下手,這才將色蘊留下,待回頭再逞欲得手。
說他是個色中餓鬼……至少是大劫法宗師裡的色中餓鬼,絕不為過。
余慈並不死板,他有**,隨著能力、修為的增長,也會隨之膨脹,偶爾甚至還會失控,但總體上都能控制,裡面有人之本性,也有受元始魔主所擾,心存魔域之故。
換了其他人,尤其玄門、佛門修士,到這個境界上,不敢說斬滅俗情,絕不至於慾念如此強烈,而且過分污濁。
巫門心法,余慈不熟,也許比較恣意放曠,但也不至於這等惡形惡狀。
蘇雙鶴的氣度,完全不符合他對大劫法宗師的認識,尤其是在情緒控制上,從初見面起,余慈就認為,其波動也太激烈了些。
余慈一就直在奇怪這件事,如今看到翟雀兒,有些瞭解了。
蘇雙鶴自己沒感覺,可旁觀者清,余慈借色蘊之身,從頭看到尾,發現這位巫門有數的人物,在翟雀兒面前,完全是給牽著鼻子走,思維深度、廣度受到了極大的限制,不客氣地講,就是貓兒狗兒,都要比他活潑。
其中詭異之處,毋須多言。
嘖……翟雀兒、魔門東支,自然,還有那一部讓陸沉也要毀之而後快的《自在天魔攝魂經》!
色蘊這個支點感應的範圍有限,翟雀兒和蘇雙鶴很快要遠離。
余慈略一遲疑,心內虛空萬魔池上空,那一輪照神銅鑒所化的明月,似是月華凝露,將出未出。
所謂「凝露」,一旦成形,就是一顆神意星芒,在這讓人束手束腳的洗玉湖上,可以極大地拓展感應範圍,繼續追索翟、蘇二人的行蹤。
可最終,余慈還是沒有出手。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更別說那翟雀兒,自小修煉《自在天魔攝魂經》,當年又在東華虛空觀睹魔意演化,十有**已經補全了經本,其在種魔上的造詣,恐怕也是突飛猛進。
只看蘇雙鶴的模樣——哪怕未必就是翟雀兒下的手,可即便只有一線可能,余慈也不能輕易動手,以免打草驚蛇。
翟、蘇二人終於消失在感應範圍之外。
余慈搖頭一歎,操舟去了相反的方向。
他很早就利用黑森林法門,從白衣處偵知,以重利驅使色蘊,在滄江兩岸劫掠劍修的幕後人物,來自飛魂城。
然而相關的記憶,白衣那邊非常凌亂,分明也沒有搞清楚,究竟是夏夫人一方、是蘇雙鶴一方、還是幽煌一方?
余慈以色蘊為餌,拿下白衣,是要確認小五等人的近況,在重新聯繫上之後,對這邊已經沒有了什麼興趣,可誰能想到,魚兒竟是硬往鉤上湊,而且,還暴露出翟雀兒這樣的關鍵人物。
時勢移易,事態變化,余慈不經意間已經走到了目前的位置上,他並沒有壓倒一切的力量,如果真要想重振上清,北地局勢不可不知。
巫門、魔門正是北地舉足輕重的力量,且素來不睦,算是互相牽制的關係。
偏偏今天他就看到了,兩邊的重要人物竟是私下「勾結」,還是那麼一種詭異關係。
只此一條,暴露出去,整個北地不知要驚落多少下巴。
余慈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信息情報要比單純的力量還要強勁得多!
只是,他們究竟想做什麼?
也許可以尋個機會,用黑森林法門探測一番。可蘇雙鶴也好,翟雀兒也罷,要麼是修為深湛,要麼是心機深沉;而此類核心秘密,也必然封鎖嚴密,不是那麼容易挖出來的……
正思慮之時,他收到了遠方傳訊,訊息的源頭是影鬼。
真少見哪……嗯?
小舟倏然定在水面上,遠方的消息使得局面複雜化了。余慈一方面是考慮華陽山的變故,另一方面則是在想,這兩件事情,同樣關涉魔門,裡面是不是有什麼關聯?
正沉吟未決,卻聽得側面一聲招呼:
「余……」
剛開了口,忽然就給噎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