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逆推
一行人在地層與地層間移動,隨著時間流逝,兩個長生真人對「獵場」的爭奪終於告一段落,很長時間沒有再發力。失去了明確的目標,對翟雀兒等人來說,其實危險性又提高了。
幾人對陰窟城周邊環境都不怎麼熟悉,完全是憑藉著詛魔晶體,也就是賀五爺那顆眼珠確認目標,也不管方向如何,就照著上面指示的黑袍曾經的駐留地前進,反正都精通遁術,裂土穿石都不在話下,在鋪設好的甬道中時間反而很少。
不過隨著翟雀兒和余慈的交談漸漸進入實質層面,賀三爺、夏雙河都覺得,原定的巡查探索已經不用再進行下去了,他們稍做商議,便選了一處比較乾淨的空曠區域,讓兩人繼續探討。
翟雀兒見余慈承認懂得「疊竅合形」,便笑吟吟的,比較開心的樣子。但很快她眼珠一轉,翻手取出一樣東西:「那我就要考考你,這個符菉,你能把他簡化到什麼地步呢?」
女修拿出來的是一個卷軸,展開後裡面密密麻麻擺滿了符菉的分形結構,余慈掃了一眼,便這些分形結構只是用最原始的方式拼接在一起,沒有經過任何優化,極度消耗元氣,要是有人要將這玩意兒催運起來,可要倒八輩子霉了!
「雀兒小姐的意思是……」
「看看你能把這東西簡化到什麼地步。」
翟雀兒依舊是笑著的,但是微妙的感覺注入進來,使純粹的笑意淡去,令人捉摸不透。由此生成的迷惑,便讓人不由自主地去揣想猜測,一般而言,這種氛圍下,人們的想法總是會往比較糟糕的那方面滑去。
余慈第一個想法是翟雀兒正對他施壓,但接下來,女修又不再理他,轉而目注旁邊另兩位,素白的手輕扶小帽,輕笑道:「黑袍曾經停身的地方,不算遠吧,那我們就去看看?」
咦?賀三爺和夏雙河面面相覷,沒想到在斗符上長篇大論之後,這位大小姐還記著「正事」呢,而且半分敷衍的感覺也無,這讓已經打定主意要暫時偃旗息鼓的二人,都有些謹慎起來。
不管賀三爺和夏先生怎麼一個想法,旁觀的余慈非常佩服。這樣的女子,精靈純美的外表下,卻似乎有一種能放能收的圓熟,如此上位者,不是時時刻刻給人壓力,卻讓人不敢欺瞞,深思一層,感覺更是凜然。
可懷著這樣的心思再看,翟雀兒已經斂去了那奇特的感覺,笑吟吟道:「這樣,追魂可以在這兒多看一會兒,我們也不至於浪費時間,怎樣?」
賀、夏兩人哪有拒絕的膽子,說不得只好點頭同意。
看著他們三人遠去,翟雀兒還回頭對他眨眨眼,余慈只覺得有一種巨大的荒謬感繚繞周圍,這時候,他想起了影鬼:「喂,現在和你說話,總不是笨蛋了吧。」
「現在還沒明白過來的,不是笨蛋,也差不多就是個死人了。」
影鬼終於做出回應,照例刺他一句,才說起正事:「小心哪,這女人心神感應的敏銳程度遠在你之上,又精通秘術,你的情緒要穩當點兒,否則被她偵知,用不了什麼力氣,就要被她誤導了……嘿,或許是神魂顛倒?」
余慈才不它他低劣的調侃,只問:「他連你我交談也能識破?」
「直接識破很難講,不過你分心旁顧,她肯定有感應。順籐摸瓜的話……」
余慈這才知道,影鬼對翟雀兒的忌憚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心中也自警惕——這種針對心神變化的手段,正是域外天魔的拿手好戲,也是北方魔門最正統的無上魔功,無論怎麼高看,都不過分的。
稍一思忖,余慈在心內虛空打開了照神圖。這種情況下,全景模式是打不開了,但通過夏先生的視角,仍能見其局部。不過這時候,那三人間並沒有什麼對話,算是白費了力氣。
不過這時余慈倒是心中一動,開始嘗試著將神意星芒真正寄生在夏先生神魂中,弄一個長期的信息源。當然,僅僅是一個嘗試,畢竟還丹上階修士,精氣神已經凝成金丹,和合相抱,幾乎瑕疵,像是前幾日對靈犀散人,便沒有成功,余慈也只是順手為之。
哪想到,事情竟是出奇地順利,神意星芒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就在其神魂深層紮下根來,開始接收更豐富的感應信息,甚至是其喜怒哀樂的簡單情緒,也依稀得見。
「這個……」
「別問我。」影鬼沒好氣地回應,「話說回來,要麼你快點兒走人,要麼就抓緊時間把,真做砸了,你以為那個小美人兒會再拿正眼看你?」
是走是留?選擇前者立刻把人得罪到死,選擇後者則看起來還很有內容可挖,這種選擇沒有任何難度。微微一笑,余慈再度展開手中的卷軸,看向上面密密麻麻的分形結構。長年修行帶來的強大專注力,讓他很快就沉浸到了符法的世界中,渾不知時間流逝。
「唔,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單純的。大部分都是龍章鳳文,看起來,是一種擬化符菉,模擬某個瑞獸神通?」余慈按照朱老先生傳授的諸般原則,尋找核心符文,再逐步推演合理的結構,倒是漸漸摸索出了脈絡。
不過一上手,他就發現了,自己還是手生。兩年來他的符法修為雖是突飛猛進,但多數精力都放在凝結種子真符上,在把握符菉真意,催發符菉效能等實用層面上,進度喜人;但在符菉結構組合等具有高度技巧性、需要更多理論支持的方面,就有些差強人意。
余慈現在除了用心回憶朱老先生講授的基本理論,就是需要把已經化為本能的符法造詣,重新分解還原,也就是逆推實例,臨時總結理論,再用到分形結構組合上去。
這是很麻煩的一項的工程,但專注中無視時間壓力,他倒也樂在其中,至於這回的效果,倒不是特別看重了。
其實還有一種最簡便的方法,就是動用他的本命神通,即「解析」之術,勢必會幾十上百倍地提升速度,但那是以消耗本命元氣為代價的。自從兩年前中了燃髓咒後,余慈的修為日益精進,但本命元氣卻是緩慢而穩步地持續消耗中,其消耗速度是常人的一倍,「疊竅合形」很有趣,但余慈沒有大方到拿自己的壽元去交換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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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有兩個時辰!」
賀三爺低聲嘟噥,但以他的嗓門,十丈外都能聽得清:「這傢伙終歸還是不行,斗符時,『疊竅合形』環節最多一個時辰的期限,像他這樣,早讓人給趕下台去,還鬥個鳥符?」
一時激動,出了髒字兒,他便有些緊張,然而瞥眼看去時,翟雀兒卻還是倚在巖壁下,一腿伸直,一腿屈起,像男兒那般閒適地坐著,紫唇輕抿,別有一番叛逆的魅力,卻沒有任何別的表示。
他們三人是在半個多時辰前回來的,當時想著無論如何追魂也應該交「作業」了,卻不想那位還是在深層入定中,且是沒完沒了的樣子。隨著時間流逝,賀三爺的耐性也逐分逐分地磨消乾淨。
夏雙河輕咳一聲,正要勸說,前方余慈卻是睜開了眼睛,見到周圍三位,就有點兒驚訝:「什麼時辰了?」
「為什麼不問是哪一天了?」
難得賀三爺能損這麼一句,夏雙河就笑,順勢打圓場:「追魂道友感覺如何?」
「唔,只憑那兩三回經驗,還真有些難度,差強人意吧。」
說著余慈又取出一枚玉符,皺起眉頭,靈光斷斷續續十多次閃爍,足足用了小半刻鐘的功夫,才將這枚玉符製成:
「九十二個竅眼……」余慈苦笑,臨時推演出來的理論,還是有大把的不圓熟之處,這個結果若給朱老先生看,戒尺抽掌心是妥妥的了!
聽他說話的口氣,賀三爺就是冷笑,然而一直低眉垂目的翟雀兒卻忽地睜眼,與夏雙河一起,目光灼灼,直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