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錦知道,在她生活的前世,那個年代。
要想成為一個特種兵,你必須具備以下身體素能:15公斤負重長跑22分鐘內跑完5公里;做單雙槓一二練習各200個以上;800米障礙不超過4分鐘;投擲手榴彈數百次,每次須超過70米;一分鐘內,俯臥撐100個或70斤槓鈴手推60下。
當然,如果你能做到這些,僅僅是剛跨進特種兵門坎,要想成為真正的特種兵,還有進行另外幾門的專業訓練。比如,戰鬥技能訓練;機動技能訓練;滲透技能訓練;偵察諜報技能訓練等。
所謂的戰鬥技能訓練,就是要求每一個特種兵熟練掌握本軍和外軍的各種武器,包括各種槍械、手榴彈、槍榴彈、小口徑火炮和反坦克武器,徒手格鬥更須技藝超群。每個特種兵都能適應巷戰、夜戰,並能搜捕、脫險逃生。
機動技能訓練,則是對各種車輛的駕駛固然不在話下,熟練地排除故障和使用機動工具上的設備及武器更是基本要求。
滲透技能訓練,跳傘、攀登、穿越雷區、識圖標圖及遠距離越野行軍,這方面優秀的特種兵與同職業的運動員相比,其能力當不相上下。
偵察諜報技能訓練,則是觀察潛伏、竊聽、捕俘、審俘、照相等多種獲取情報的手段,必要時還須使用密碼通信聯絡。
容錦前世雖服務於是特別部門,但對這些特種兵作戰技能並不陌生。因為她的搭檔鳳傾城便是軍與軍之間特種兵交流作戰的奪冠王。
她的近身格鬥術,也是師出鳳傾城。當然,武學世家出身的鳳傾城更是將家學淵源很好的融入到了這種作戰訓練裡面。往往不出手則己,一出手便是致命一擊。
眼前韓鋮對杏雨等人的訓練,明明就是一個改良濃宿版的特種兵訓練。
韓鋮將重點放在了戰鬥技能訓練和偵察諜報技能訓練上。
只不過短短數日的時間,杏雨幾人的鵝蛋臉便被他練成了蛇精臉,一個個的哪裡還像是嬌嬌嫩嫩的小姑娘,乍一眼看去,就好似山上死了狼崽子的一群母狼,看誰,眼睛都是綠幽幽的惡狠狠的光芒。
這樣一幕落在容錦眼裡,她不由便失笑。從前對護國公主前世的身份多有猜測卻沒定論。但眼下看了韓鋮對杏雨等人的各種訓練。她可以篤定,護國公主的前世應該是一名極優秀的特種兵!
「照我說的話去做,手掌、拳頭、雙肘、雙膝擊打你們面前的沙袋各300次。」韓鋮沉厚的嗓音在山谷裡響起。
而幾乎是他話聲一落,柳念夏,杏雨、杏花、棉霧幾人便二話不說,掄起手掌「啪啪」的擊打著身前懸掛著的沙袋。
寂靜的山谷裡響起一種沉悶的聲音。
沒有人喊苦也沒有人喊累,所有人的幾乎都是憋著一口氣,發了狠的擊打著沉重堅硬如死屍的沙袋。
如此這般過了約有一柱香的時間。
韓鋮的聲音再度響起。
「好,休息一刻鐘,繼續射擊訓練。」
容錦收了目光,轉身如來時一樣,悄然自三面環山唯一入口的隘口離開。
只是,就在她轉身時,耳邊忽的響起一道風聲。
緊接著,她便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你怎麼來了?」
容錦頓足,回頭朝站在她身後擰了眉頭的韓鋮的看去,「我接到宮裡皇后娘娘的口諭,說是宮中舉辦菊花宴,凡三品以上的外命婦都要參加。我是一品的郡主,自然沒有不去的道理。」
韓鋮聽了容錦的話,英氣儒雅的臉上不由便有了一抹淡淡的疑惑。
他就算是再自作聰明,也不會在發生了,容錦設計他對上李逸辰後,會心生內疚的跑來跟他徵求她入宮的意見。
是故,容錦話聲一落,韓鋮只是挑了眉頭,冷冷的看向她,等著她再往下說。
容錦看著這樣的韓鋮,唇角不由便多了一抹嘲諷的笑意。
不由便想起了,當日在她府邸,韓鋮重傷李逸辰後,想要連夜趕回北齊,卻被燕離強勢留下的情形。
「你不用擔心,」容錦笑盈盈的看向韓鋮,說道:「你遵守承諾,替我訓練她們,我同樣也會遵守承諾,一個月後,任你離開。」
「哼!」韓鋮冷冷的哼了聲,抬頭看向隘口外的馬車,冷了臉對容錦說道:「你不認我,我自也不可能跟你計較。可你也怎麼就能聽外人挑撥,連自已的前途都不要了?」
「前途?」容錦好笑的看向韓鋮,問道:「什麼前途?」
韓鋮責怪的瞪了眼容錦。
似是不明白,她怎麼能問出這樣的傻問題。
容錦等了等,見韓鋮不肯往下說,乾脆也不就廢話,她本傑就是一時閒著沒事,出來看看,能站在這裡跟韓鋮心平氣和的說幾句話,都得感謝今天的天好。偏,有些人卻不自覺!當下,想也不想的,轉身便走。
韓鋮哪裡想到,一言不和,容錦會掉頭就走。
一時間,又急又氣,不由便提了聲音喝道:「站住!」
容錦頓足,回頭朝他看去。
韓鋮不敢再作喬,他幾步繞到容錦前面,沉了臉,沒好氣的說道:「容錦,你以為我只是單純的想要你認祖歸宗嗎?你是容錦還是韓錦,這都改變不了你是我女兒的事實。我要你去北齊,是因為大皇子他看上了你,想要迎你為妃。」
容錦看著一臉與有榮焉的韓鋮,「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韓鋮瞪了容錦一眼,沒好氣的問道:「你笑什麼?容錦,就算大皇子將來不能凳基,可他也還是個王爺,嫁給他,你就是堂堂正正的王妃。你有什麼不滿足的?」
「我有什麼不滿足的?」容錦斂了笑,看向韓鋮,淡淡說道:「你這話問的真是好笑,燕翊見過我嗎?瞭解我嗎?一個沒見過我,不瞭解我的人,說要娶我為妻,你不覺得怪異,還覺得是這是一件無上榮耀的事。韓鋮,我真是奇怪,你這王爺到底是怎麼當上的?」
容錦的話聲一落,韓鋮一張臉頓時便漲成了豬肝紫,腦海裡下意識的就回想起當日容錦罵他和李逸辰的那番話。
韓鋮撇了臉,悶聲說道:「大皇子他見過你一面的。」
「見過我一面?」容錦狐疑的看向韓鋮。
韓鋮點頭,緩緩開口說道:「當年公主以繼室下嫁時,我曾向皇上合盤托出當日與你娘之事。大皇子是皇上最為寵愛的皇子,皇上應該將這件事也告訴了大皇子,大皇子這才動了娶你的心思。」
韓鋮話說得模糊,但容錦早已在燕離那,知曉了這位燕翊的身世,韓鋮沒說明白的,她卻是盡數想得明白。當下,不過便是冷笑幾聲。心裡暗斥了句「癡心妄想」轉身便要走,不想韓鋮卻是再度出聲。
「容錦,那個男人他到底是誰?」
那個男人?
容錦回頭朝韓鋮看去。
韓鋮迎上容錦的目光,一臉堅持的問道:「就是住在你府裡如意堂的那個男人,他是誰?」
「我未婚夫。」容錦淡淡說道。
韓鋮:「……」
容錦看著韓鋮如同被石化了的韓鋮,由衷的覺得心裡一直不爽的那口氣總算是爽了,爽透了!
韓鋮在一瞬間的驚怔過後,立刻就回過神來了。
他霍然提了聲音,對容錦吼道:「未婚夫?容錦,你怎麼就敢……」
容錦冷冷的睃了眼額頭上一片青筋糾結的韓鋮,不耐煩的說道:「這是我的事,你能不能別摻和?」
「我不摻和?」韓鋮深吸了口氣,「容錦,我是你父親,你的終身大事,你叫我別摻和?」
「呵!」容錦輕笑一聲,看向韓鋮,「你是我父親就可以對我的事指手劃腳,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對你的生活指手劃腳?」
「你這都是哪裡學來的歪理!」韓鋮狠狠的對容錦說道:「總之,我告訴你,我不同意這門親事,你想嫁給他,除非我死了。」
「那你去死吧!」
扔下這句話,容錦轉身再也不作停留,大步離開。
剩下韓鋮站在那,耳邊不住的迴響著容錦的那句「那你早點死吧」,直至耳邊再度響起「啪」一聲,馬鞭甩在馬身上的聲音,他才恍然回神。
「容錦……」
馬車一陣風的朝前方跑去,留下一股漫天的灰塵回應著韓鋮無奈的喊聲。
韓鋮怔怔的看著眼前撲天蓋地的漫漫黃塵。
如果容錦她要嫁的那個人不是大皇子,那麼他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
韓鋮默了一默,轉身身後的山谷走去。
與韓鋮的無奈失望相比,馬車裡的容錦心情卻是異常的興奮。
「燕離,你小時候,也是這樣過來的嗎?」
燕離看向容錦,「你是說像杏雨他們這樣被訓練?」
容錦點頭。
燕離挑了挑嘴角,淡淡道:「如果我說我比她們所經歷的還要艱難,你信不信?」
還要艱難?
容錦上下打量燕離,怎麼看都看不出,他所謂的艱難是什麼樣的艱難。
好在,燕離也沒有等她再問,便顧自說道:「杏雨她們現在經歷的,我在十歲前就完成了,十歲以後,藍姨便帶著我遠赴各地,拜訪了許多的名師高手,由他們指點我的武學。」
也就是說,十歲以後護國公主就失蹤了!
容錦默然。
燕離的聲音卻再度響起,「容錦,杏雨她們這樣雖然能在最短的時候練出效果,但身體肯定也要練壞掉,回頭讓琳琅來一趟吧,讓琳琅給她們開一副藥浴的方子,培元固本的。」
「藥浴?」容錦抬頭看向燕離,「就是中藥煮水泡澡?」
燕離點頭。
「藍姨說,從我滿月開始,我娘每天都讓我泡藥浴。」
「那你不是百毒不浸?」容錦笑著說道。
燕離再次點頭。
「不對啊!」容錦恍然回神的對燕離說道:「我在岸下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你明明……」
「你還說呢!」燕離打斷容錦的話,「我當時已經將那散功丸的毒性逼得差不多了,誰知道你會從天而降,一下子就把我砸暈了!」
容錦聞言,自動忽略了,她把人砸暈的情節,而是關注著燕離所說的「散功丸」。
「你既然百毒不侵,怎麼還會中了散功丸的毒?」容錦問道。
「散功丸是針對人一身內家功夫特製而成的藥,並不是毒。」燕離輕聲說道:「它不致命,但卻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化去人一身的內力,要養很長一段時間才能養回來。我要不是因為從小藥浴的緣故,當時哪裡還能擺脫追兵,自已一個人在那用功逼毒呢!」
原來是這樣。
容錦想了想,問道:「那是不是那個時候,你就懷疑你身邊有人背叛了你?」
燕離點頭,「我的行蹤其實很隱密,能設伏,而且還知道在劍上抹了散功的藥,而不是毒藥,可見對方很瞭解我。只是,那個時候,並不確定,內奸會是楚惟一。」
說起楚惟一,容錦不由便想起被打發到扎紙胡同的玉玲瓏和紅楹。
「武進那邊還沒消息嗎?」
燕離看向容錦,「怎麼突然就問起這個了?」
容錦笑了笑,輕聲說道:「你把人打發去扎紙胡同也有些日子了,不可能總這樣一直不聞不問吧?她是真是假,決定著我們接下來的行事的方式。」頓了頓,歎了口氣,說道:「還是早點定了真假吧,這京都,我總覺得有一場更大的暴風雨等著我們。」
「派去的人也有些日子了,算著時間應該這兩天就會回來。」燕離輕聲說道:「她是真是假其實沒有什麼要緊的。我到是擔心,這皇宮裡突然請你入宮賞菊是個什麼意思。」
容錦不由笑道:「賞菊又不是我一人,三品以上的外命婦都要去。」
燕離搖了搖頭。
「你可別忘了,李逸辰據說已經醒過來了。」
容錦不由便默了一默。
是啊,李逸辰已經醒過來了。
那當日發生在她府裡的事,永昌帝肯定盡數知曉了,難道真的就這樣吃了這啞巴虧?
「你也別多想了,我把鳳衛都盡數調進了京城,真有個什麼,我們全身而退還是可以的。」燕離笑著攬了容錦的肩,在她烏黑如緞子的頭髮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柔聲說道:「我想過了,過了這個冬天如果還是找不到我娘的線索,我們就回京山。只要,她還活著,總有一天,她會回來找我的。」
容錦猛的抬頭朝燕離看去,「回京山?」
燕離點頭。
「為什麼?」容錦擰了眉頭,不贊同的說道:「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為什麼要半途而廢。還有,就這樣回京山,楚惟一怎麼辦?也帶著他回京山嗎?」
燕離搖頭,「楚惟一我自會想辦法對付他,你不能再留下來了。」燕離看了容錦,輕聲說道:「我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這種感覺當日我離開京山去燕州時也曾有過。」
容錦看著目光湛湛看著她的燕離。
燕離也有不好的感覺,她一直就覺得現在的京都城平靜的太可怕,似乎在醞釀一場史無前例的暴風雨。不然,她之前也不會說早些把玉玲瓏的身份確定下來的話。
「你是因為擔心我,才要半途而廢?」容錦看向燕離。
燕離搖了搖頭,「也不全是,我娘的事一無頭緒,反而被楚惟一牽著鼻子走。所以,我想換個方式,我來掌握主動權。」
「可是……」容錦還想再說。
燕離卻是緊了緊她的手,搖頭道:「別可是了,就按我說的辦。這個冬天再沒有進展,我們就回京山,到時趕一兩個月的路,回到京山時正好是春天。」
容錦抿了抿嘴,不再言語。
既然燕離堅持,那她也沒必要一直反對。
就像燕離說的,現在她們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被動。
護國公主的消息遲遲沒有進展,到是來了個莫名奇妙的妹妹!
「燕離,那萬一琳琅那邊查來的消息,證實玉玲瓏就是你妹妹呢?」容錦朝燕離看去。
燕離笑了笑,「那還不簡單,我們就去武進唄。」
「去武進?」容錦怔怔的看向燕離,「為什麼要去武進?」
「去找我娘啊!」燕離唇角翹了抹冷笑,說道:「人死了,骨頭總還在吧?」
「你,你是打算滴骨驗親?」容錦失聲道。
燕離但笑不語。
容錦還待再說,外面響起了吳大的聲音。
「郡主,我們到了。」
容錦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了下去,由著燕離扶著她下了馬車。
馮氏得了下人的回報,早已經迎了出來,候在一邊,見了容錦,連忙上前行禮。
「郡主,您回來了。」
容錦點頭,對馮氏問道:「小吳管事今天好點了嗎?」
「回郡主的話,已經好多了。」
容錦點了點頭,不再多說,才要提腳往裡走,馮氏卻是突然在一邊壓低了聲音,以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道:「郡主,奴婢的公公他老人家回來了。」
「吳叔?」容錦步子一頓,朝馮氏看去,「吳叔回來了?」
馮氏點頭。
容錦不由便朝燕離看去。
燕離似是也沒有想到,他默了一默,對容錦說道:「我跟你一起去見見。」
容錦點頭,回頭對身側的馮氏問道:「吳叔回來的事,還有誰知道?」
「回郡主的話,只有奴婢的婆婆和奴婢知道。」馮氏連忙答道。
容錦暗暗的點了點頭,對馮氏說道:「吳叔現在人在哪?」
「人在和慶堂。」馮氏說道。
容錦不由便步子一頓,朝馮氏看去,「沒有回府裡?」
馮氏搖頭。
容錦抬頭朝燕離看去。
燕離默了一默,對容錦說道:「天色也不早了,一道我們用了晚膳再出去,來了京都這麼久,我還沒陪你好好逛過,不如今天晚上陪你逛逛朱雀街的平安裡,聽說那邊到了晚上最是熱鬧,賣什麼的都有。」
「好。」容錦點頭道。
燕離見容錦答應下來,回頭對馮氏說道:「你去趟如意堂,找到我那兩個婢女後,跟她們說,你家郡主晚上要逛街市,問她們想不想去。若是想去,用過晚膳後,直接到主院來。」
「是,燕公子。」
馮氏屈膝福了福,這才轉身匆匆往如意堂走去。
燕離則陪著容錦往她的院子走去。
因著不僅是杏雨和棉霧幾個大丫鬟都去受了韓鋮的集訓,除了被容錦調去扎紙胡同的暖春和紅豆,餘下的蘭心、雲珠幾個小丫鬟也跟著杏雨等人去了莊子裡。一時間,沒了丫鬟下人的主院倒是顯得冷清的很。
「你這裡太冷清了,不如讓琳琅過來陪著你吧。」燕離對容錦說道。
容錦笑了笑,搖頭道:「不用了,我本來也就不習慣身邊人太多。」
燕離想了想,便也沒有再多勸。
這邊廂,到了用膳的時間,廚房的婆子拎著食盒將膳食一道道的擺齊,正準備行禮退下,不想琳琅卻從外面匆匆的走進來。
「你怎麼來了?」燕離挑眉看向琳琅。
琳琅二話不說,在容錦的身邊便坐了下來,喊住了一怔過後便要離開的婆子,說道:「你把如意堂那邊的膳食送這邊來吧,晚膳我們在這邊用了。」
婆子不由便朝容錦看去。
容錦點過頭後,婆子這才退了下去。
等婆子退了下去後,琳琅這才抬頭朝燕離看來,嘻嘻笑了說道:「人多吃飯胃口好,那邊就我跟南樓兩個人吃什麼也沒味道,還不如大家坐一起吃呢。」話落,朝容錦看去,問道:「容姑娘,你說是不是?」
容錦笑著點頭。
燕離還待再開口,琳琅卻是又繼續說道:「再說了,不是說吃完飯,容姑娘還要去逛街嗎?一起吃,一起走,多方便!」
「南樓呢?」燕離看向琳琅,「你跟她說過了嗎?」
「說過了,你們回來之前,她才洗了頭,這會子應該絞乾了頭髮過來。」
琳琅的話聲才落,外面便響起南樓的聲音。
「我是不是來晚了啊,琳琅,你可不許把好吃的都吃完,就留下些我不愛吃的。」
幾乎是聲音才落,人已經一陣風似的刮了進來。
等看到滿桌子的膳食還沒人動過筷子後,長吁了口氣,說道:「還好,還好,我這緊趕慢趕的,總算是趕上了。」
琳琅嘿嘿笑著朝燕離看去,「少主,我們可以開始吃了嗎?」
燕離輕哼了一聲,目光若有似無的撩了眼她和南樓面前空空蕩蕩的桌面,點頭道:「可以。」
話落,拿了筷子夾了一塊糖醋裡脊放天容錦的碗裡。
而琳琅和南樓,這才發現,桌上雖然菜不少,但飯和筷子卻只有容錦和燕離兩人份的,換句話就是說,她和南樓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兩人吃飯。
「今天這裡脊做得不錯。」燕離一邊細細嚼著飯,一邊對容錦說道:「酸甜可口,很是開胃。」
容錦點頭,同樣夾了一塊子的胭脂鵝脯放到燕離碗裡,「你償償這個。」
「好。」燕離點頭道。
兩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得好不熱鬧。
琳琅和南樓,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最後再齊齊看著那兩個你儂我儂毫不避忌的兩人,只覺得肚子裡好似養了幾百條饞蟲一樣,只把她們嘴裡的口水都給勾出來了。
就在兩人等得不耐煩時,廚房的婆子總算是將晚膳送了過來。
同樣的四菜一湯,只是沒有糖醋裡脊,也沒有胭脂鵝脯。
兩人拿起手裡筷子便往那盤糖醋裡脊下手,很不幸,盤子裡就只剩最後一塊了。
「南樓,你牙口不好,不能吃酸的。」琳琅對南樓說道。
南樓嘿嘿笑了說道:「琳琅,你胃脹氣,更不能吃酸的。」
「就因為胃脹氣,才要多吃酸的,開開胃。」琳琅對南樓說道。
南樓搖頭,「那怎麼行,回頭人不舒服了,還是我的罪過。」
你一言我一語,到得最後,容錦只看到兩雙烏木筷子在盤中翻飛,她正看得起勁時,飯碗裡多了一塊胭脂鵝脯,耳邊響起燕離極輕極淺的聲音。
「快吃,只剩最後一塊了!」
容錦想也不想的,將碗裡那塊胭脂鵝脯便往嘴裡送。
「等等!」
急切的聲音響起。
容錦抬頭看了過去。
「容姑娘,鵝肉上火吃多了不好。」南樓嘻嘻笑著將筷子伸了過來,從她碗裡將最後那塊胭脂鵝脯夾到自已碗裡,笑瞇瞇的說道:「我最近清心寡慾的,不怕上火。」
容錦看了看自已空空的碗,再看看南樓碗裡的那塊鵝肉,默了一默,輕聲說道:「南樓,我剛才好像不小心舔了舔,要不要緊?」
舔了舔?
南樓看了看容錦,又看了看眼前的那塊鵝肉。
那不就是說這上面有容姑娘的口水?
口水啊,多噁心的東西!
容錦這個時候已經放下手裡的飯碗,接過燕離適時遞上來的茶水,笑瞇瞇的看著被她噁心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的南樓。
「哎,你嫌髒啊?」
一道聲音陡然響起,沒等南樓醒悟過來,將那塊糖醋裡脊已經嚥下肚子的琳琅,伸了筷子過來,自南樓碗裡夾起那塊讓她猶豫不決的鵝肉,想也不想的便送進了自已嘴裡。
末了還不忘點頭道:「嗯,味道確實不錯。」
容錦端著手裡的茶盞怔怔的看著琳琅,連茶水都忘了喝。
「琳琅!」
南樓氣急敗壞的看著將最後一口鵝肉咽盡肚子裡的琳琅。
琳琅抬起頭,一臉不解的問道:「咦,怎麼,你不嫌髒啊?你不嫌髒的話就你早說嘛,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不嫌髒呢?雖然你一直看著,可是你還是要跟我說你不嫌棄的啊。你說了,我就知道你不嫌髒了,知道你不嫌髒,我就……」
容錦看著被琳琅說得臉如黑底的南樓。
腦海裡驀的就想起那段經典的台詞。
「你想要啊?悟空,你要是想要的話你就說話嘛,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要呢,雖然你很有誠意地看著我,可是你還是要跟我說你想要的。你真的想要嗎?那你就拿去吧!你不是真的想要吧?難道你真的想要嗎?……」
她可以很肯定的說一句,護國公主在前世一定把《大話西遊》的台詞倒背如流!不然,這麼拗口的一段話,沒道理琳琅能用得這麼活靈活現啊!
一臉怔忡的看著戲的容錦,忽的就覺得袖子好似被人扯了扯。
她垂眸看去。
「噓!」
燕離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容錦別出聲,然後拿了容錦手裡的茶盞,悄然無聲的放回桌面,又牽了容錦的手,同樣悄然無聲的站了起來。
就在容錦一臉疑惑不解時,眼前變化乍起。
南樓的一雙筷子迅如閃電般,在眼前各個菜盤子裡「辟里啪啦」的戳了下去。而就在這時,一直唸唸叨叨的琳琅同樣將手裡的筷子迅疾如幾的揮了出去。
「辟里啪啦,辟里啪啦……」
到得最後,已經不是筷子在動,而是盤子,人都跟著在動起來了。
容錦愕然的看著眼前的兩人,對身邊的燕離說道:「她們這是……」
「吃飯。」燕離淡淡說道。
吃飯?!
容錦摸了把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對燕離說道:「她們過去經常這麼幹?」
燕離點頭。
好吧!
容錦決定,以後盡量不跟這兩人一起用飯。
「走吧,我們到院子裡去消消食。」燕離對容錦說道。
容錦點頭,無視身後那兩個正鬥得忘我的兩人,同燕離一起走了出去。
等出了屋子,燕離頭也不回的對身後那如兩團幻影的人,說道:「你們還有一盞茶的時間,一盞茶後,出府。」
身後前一刻還鬥得難解難分的兩人,下一瞬,就好似被一刀剪斷的亂麻一樣,瞬間回歸了原味。
容錦還想回頭看一眼,燕離卻是不由分說的牽著她的手,便走到了院子裡的西牆下,沿著長長的鋪著鵝卵石的甬道慢慢的踱起步子來。
「吳叔回來,藍姨那邊,你打算怎麼辦?」容錦對燕離說道。
吳保興是和藍楹、青語一起扶棺南下的,現在吳叔回來了,藍楹和青語卻是沒有回來,以楚惟一的多疑,只怕心中會起疑心。
燕離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只怕我懷疑他,他心裡早就有想法了。之所以遲遲沒有動靜,也不過就是仗著我手裡沒有確切的證據罷了。回頭,見過吳叔後,隨便找個借口打發了他便是。」
容錦卻是搖頭。
話說得這樣簡單,但事情做起來,可沒有這樣簡單。
「見過人再說吧。」容錦對燕離說道,「或許,我可以讓吳叔暫時先去別的分號看看。」
燕離才要說,不必這樣麻煩,眼角的餘光處,卻見到琳琅匆匆從屋裡走了出來。
「少主!」
燕離停了腳下的步子,朝琳琅看去,「吃好了?」
琳琅嘻嘻笑了點頭道:「好了,我們現在出發嗎?」
燕離朝容錦看去。
容錦抬頭看了看天色,點頭道:「早去早回吧。」
燕離點頭。
不多時,得了容錦吩咐的馮氏趕來回報,「姑娘,馬車都準備好了。」
容錦點頭,與燕離、琳琅幾人朝外走去。
路上,燕離一邊走,一邊問道:「雙鳳那邊有沒有消息?」
琳琅搖頭,「雙鳳一直盯著,但每次都是跟到端王府便不敢再往前,所以他具體在謀劃些什麼,還是不知道。」
「沒關係,」燕離輕聲說道:「你讓雙鳳一直盯著就是,他去過哪裡,接觸過什麼人,都要跟你稟報。」
「嗯,屬下知道了。」琳琅應聲說道。
馬車出了郡主府,一路往鬧市行去。
「吳大,先將馬車沿著銅鑼巷繞一圈,再去和慶堂。」容錦對趕馬車的吳大吩咐道。
銅鑼巷是西市最熱鬧的一條巷子,確切的說是西市的紅燈區,每到夜晚,這裡三步一樓,五步一堂的娼寮掛滿了大紅的燈籠,塗脂抹粉的女子,腰纏萬貫的恩客,將一條百來丈的巷子渲染的極盡敏華。
「是,郡主。」
吳大趕著馬車往銅鑼巷的方向駛去。
等馬車進了銅鑼巷,隔著薄薄的茜綠色的車簾,容錦指著那些倚門賣笑的鶯鶯燕燕,對燕離說道:「燕離,你來過這裡嗎?」
燕離搖了搖頭。
容錦才要再開口,馬車外忽的便響起琳琅的聲音。
「少主,有情況。」
容錦一怔,不由與燕離交換了個眼色。
燕離給了容錦一個稍安勿燥的眼神,對馬車外發出警告的琳琅,問道:「什麼情況?」
「有人朝我們這個方向來。」琳琅又快又急的說道:「人有點多,少主你帶容姑娘先走,屬下和南樓斷後。」
不待燕離開口,一道淒厲的聲音突然便自擁擠的人群裡響起。
「殺人啦!」
容錦猛的便掀了眼前的車簾子,探頭朝外看去。
但那一聲淒厲的喊聲之後,便是驚恐作鳥獸散的人群。
沒有人分辯真假,所有人都朝一個巷子口的方向湧來,就連那些娼寮裡也不斷的有人往外湧來。
容錦看在眼裡的便是如潮水般朝她們馬車奔來的人流,在那些人流裡,夾著眾多的陌生的,但卻滿是殺氣的臉。
有那麼一瞬間,容錦不明白。
這些人,為什麼會知道她要從銅鑼巷過?
這些人,又是誰派來的?
但所有的疑問,都終結在眼前陡然綻起的一蓬血霧中。
「少主,快帶容姑娘走!」
琳琅尖厲的喝聲,在容錦耳邊響起。
容錦霍然回神,也就在這一刻,她看到了不僅是在人群裡,人群後突然就不知道從哪多了一批黑衣人,他們黑衣蒙面,手裡擎著寒光閃閃的刀劍,一聲不吭,卻狠而決絕的朝她衝殺了過來。
「錦兒。」
燕離已經自馬車裡一躍而出,一把抄住容錦的腰身,便要帶她飛躍這危險之境。
但就在這時,他們的頭頂,忽的便響起一片衣袂飄飄之聲,與衣袂飄飄之聲響起的,還有無數的清脆悅耳的鈴當聲。
容錦霍然抬頭,便看到在他們的頭頂,一張巨大的網正由幾個黑衣人一人扯著一角在他和燕離的頭頂網開。
「燕離,他們的目標是我,放下我,你離開!」容錦對燕離說道。
話落,便鬆開了抱住燕離的手。
燕離察覺容錦的意圖,當即一聲厲喝:「錦兒,不許胡鬧!」
與此同時,他手裡不知道何時多了一柄黑色的短劍。
劍尖直指頭頂的那片大網,黑色的短劍,不見寒光,卻銳利無比,劍鋒所指處,那些網頃刻間成為一縷縷的破布,紛紛揚揚直往地上掉。
容錦輕輕的吁了口氣,但當她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吳大時,那口才鬆下的氣又被她緊緊的吊了起來。
而與此同時,耳邊忽的便響起「軋軋」之聲。
容錦順著聲音看去,這才發現,在牆頭樓頂,無數張弓弦正被張開,森冷而無情的直指她和燕離。
她甚至可以想像,若是躲不過去,她和燕離便要被射成篩子!
是誰?
誰能設置一場這樣毫無生機的伏殺?
「燕離,他們有弓。」
知道燕離是無任如何也不會放下自已不管的,容錦只得抱緊了他,適時的給著她的提醒。
燕離哼了哼。
容錦相信,只要放下她不管,燕離完全可以脫身。
但加上一個她……
容錦歎了口氣,目光微瞇,迎向那些張弓搭箭的射手。
等等!
容錦的目光霍然一頓,朝最高的懸掛著「萬花樓」招牌的青樓看去。
不同於其安的娼寮的慌亂和不安,萬花樓異常的安靜。
更不同尋常的是,萬花樓沒有懸掛一盞紅燈籠。
但就是在這樣的一片黑暗靜謚中,容錦卻感覺一對毒蛇一樣的眸子正在黑暗中窺視著她。
「燕離,萬花樓。」
容錦對燕離說道。
燕離目光快速一轉,停在了與她們相距最遠的萬花樓上。
而就在這時,容錦耳邊響起「嗖」的一聲。
下一刻,她便看到一枝閃著藍幽幽寒光的箭,似流星般朝她射來。
燕離手中的短劍挽起一朵劍花,往前一封,便要擋住射來的箭,但便在這時,那些佔據牆頭樓宇的射手手裡的箭,一瞬間如約好了般,「嗖嗖嗖……」齊齊朝二人射了過來。
雖不是千萬枝箭但卻也不下百十枝箭,就那樣如飛蝗般,朝二人疾疾而來。
「少主!」
琳琅和南樓淒厲的喊聲響砌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