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
隨著燕離自外面走進來,屋子裡同時一臉冷色的紅楹和楚惟一齊齊站了起來,行禮。
燕離擺了擺手,淡淡道:「我在外面就聽到你兩人的聲音,發生什麼事了?」
紅楹看向楚惟一。
楚惟一略作沉吟,上前對燕離抱拳道:「少主,屬下探得公主的消息。」
燕離聞言,不由便抬目看向楚惟一,臉上的神色是恰到好處的三分驚詫七分驚喜,「有母親的消息了?」
楚惟一冷沉的臉上便綻起了一抹輕淺的笑意,輕聲說道:「是的,但真假難以斷定……」
「無妨,」燕離打斷楚惟一的話,語帶歡喜的說道:「我們找了這麼多年,都不曾尋到蛛絲馬跡,既然現在有消息了,怎麼說也要試試。」話落,目光急切的看向楚惟一:「楚叔,你快快說說吧,是怎麼個情況!」
楚惟一卻是神色猶疑的看了紅楹一眼。
「你要說就說,看我幹什麼?再說消息是你打聽來的,我也不過才聽了一耳朵,事情到底是怎麼個情況,正好我們大家都聽聽,完了也好有個商量。」紅楹沒好氣的說道。
楚惟一英氣儒雅的臉上幾不可見的掠過一抹寒色,但卻又被他飛快的斂了下去,他微微頜首說道:「紅楹說得有道理,必竟事關重大,又涉及少主的安危,大意不得。」
跟著燕離進來的琳琅,一臉不奈煩的說道:「哎呀,楚叔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你快些說吧,真心是急死個人了!」
楚惟一才要開口,燕離指著屋子中央的紫檀圓桌說道:「坐下來說吧。」
於是一行人,以燕離為中心在桌子兩側坐了下來。
琳琅拿了桌上的茶壺和茶盞依次替大家倒了杯水,楚惟一道過謝後,端起茶桌上的茶盞淺啜了一口後,這才緩緩開口說道起來。
「紅楹我記得你說,當日你護送公主自皇宮地道離開時,曾遭遇到危險,公主才會跟你兵分兩路,你帶著玉璽離開,公主則走上另一條路,是嗎?」楚惟一看向紅楹。
紅楹點頭,目光淡淡的看向楚惟一,「是這樣的,怎麼了?」
楚惟一目光一轉,看向燕離,輕聲說道:「少主,這些年,不僅是屬下,就是少主您也曾經數次出入宮庭,依你看,當日公主遇險之事……」
「楚惟一,你什麼意思?」紅楹霍然站了起來,冷凜的眸子一瞬間怒如烈火,瞪向楚惟一,「你這是在懷疑我嗎?」
不待楚惟一開口,燕離不贊同的看了眼滿臉怒氣的紅楹,冷冷說道:「紅姨,你讓楚叔把話說完,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是炮仗一樣的脾氣,一點就著。」
紅楹紅了眼眶,恨恨的瞪了眼楚惟一。
說她什麼都行,但說她對公主不忠,她就是死也不能同意。
琳琅連忙端起桌上的茶盞遞給紅楹,「紅姨,你喝口水消消火,我們聽楚叔把話說完,這話還沒聽完,你發什麼火啊,是不是?」
紅楹一把撥開琳琅的茶盞,氣呼呼的看向楚惟一,「你說,繼續往下說。」
楚惟一臉上綻起一抹苦笑,搖頭道:「紅楹,我不是懷疑你,我是想把前因分析清楚了,才能論證今日的結果是真是假!」
紅楹冷冷一哼,撇了臉。
楚惟一沒辦法,但好在相處了這麼多年,知道她是什麼樣的脾氣,當下也沒放在心上,而是抬頭看向燕離,繼續說道。
「這麼多年,少主您明裡暗裡查了,屬下也明裡暗裡查了不知道多少遍,只怕除了我們這些人,知道公主跟先帝關係的,就只有逝去的仙帝了。少主,您說是不是?」楚惟一看向燕離。
燕離點頭。
楚惟一便又繼續說道:「既然公主與先帝的關係無人知曉,那麼當日誰又會給公主造成險境?」
紅楹目光一垂,眼底飄過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琳琅才要張嘴,但卻是被燕離一個淡淡的眼神給制止了。
燕離端了手裡的茶盞,輕聲道:「楚叔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你繼續往下說吧。」
楚惟一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所以,屬下便大膽的猜測,會不會是公主在地道裡不小心觸碰了哪裡的機關……」話聲一頓,目光一抬,看向燕離道:「屬下對皇宮地道也略知一二,那是當日先朝為後世子孫留的逃生之道,有生機便也有殺機!」
「也不是沒有可能的。」燕離略作沉吟後,輕聲說道:「不過,若母親沒有遭遇追殺,為什麼不回京山?」
「公主當時已經有了五個月的身孕,會不會是公主在地道裡受了傷,找個地方藏起來養傷了?」楚惟一說道。
一直默然無語的紅楹,不由得便眼前一亮,明知希望渺茫,可還是忍不住的抬頭看向燕離,滿目希望的說道:「少主,說不得真是這樣的呢!」
燕離笑了笑,給了紅楹一個稍安勿燥的眼神,末了,回頭看向楚惟一。
「楚叔剛才說有了母親的消息,是不是……」
「不是的!」楚惟一打斷燕離的話,苦笑著說道:「確切的說,屬下得到的消息並不是公主,而是公主當日腹中的那個孩子,少主您怕是還不知道吧?公主她給您留下了一個妹妹!」
「啪」一聲,燕離手裡的茶盞掉在了桌上,茶水濺了一臉不說,滴滴噠噠的還淌了他一身,他卻是完全失了反應。雖然明知事情有詐,但……燕離看向楚惟一,啞著嗓子問道:「你說,我娘親肚子裡的那個孩子還活著?是個妹妹?」
「是啊,楚叔,少主他真的有個妹妹嗎?」琳琅顧不得替燕離收拾身上的狼藉,往前一傾,急聲問道。
只是還沒等楚惟一開口,紅楹卻是手腳利索的一把扯開了琳琅,目光七分激動三分瘋狂的看向楚惟一,問道:「楚惟一,你說的是真的,公主,公主她真的還有個女兒?」
大有楚惟一要敢撒謊,她當場就撕了他的意思!
楚惟一苦笑著對上紅楹幾近瘋狂的目光,輕聲說道:「紅楹,是和不是,還有待考證,你先坐下來,聽我慢慢把話說完。」
儘管滿心不耐,但紅楹還是坐了下來。
卻因為難以抑制的心緒,整個人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紅姨。」
琳琅握住了紅楹的手。
「沒事,我沒事,」紅楹對琳琅搖頭,輕聲說道:「我們聽你楚叔說。」
琳琅點頭,抬頭看向楚惟一。
而這片刻的時間,燕離已經收拾好了心緒,目光清亮的看向楚惟一。
許是頂著這幾人狼一樣的目光,壓力太大,楚惟一端起跟前的茶盞輕輕的啜了口茶後,這才緩緩說道:「其實屬下早幾年前便有猜想,公主應該是遭遇意外,而非仇敵追殺。但又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於是便暗暗的調查。」
沒有打斷楚惟一的話,空蕩蕩的屋子,除了屋外蟬鳴聲,便是他磁性嗓音。
「屬下找了當年的五城兵衛司和九門提督,向他們瞭解當日出事時,各處城門是誰當值,京都當時有沒有異常的情況發生。但因為事隔久遠,查起來比較麻煩,但這次屬下得了消息,查出了點眉目。」
「什麼眉目?」燕離擰了眉頭問道。
楚惟一默了一默,輕聲說道:「當年公主出事沒幾天,京城曾經出了件事,說是在京都行商一個武進縣的玉姓商人,曾經花費千萬得了個美人,而當玉姓商人攜美人出城時,不知道為何,那美人卻從奔走的馬車摔了下來,據看到過這一幕的人說,美人之美已非言語所能形容!」
燕離淡漠的臉上,眉宇微攏,目含深意的看向楚惟一,「楚叔是懷疑那是母親?」
楚惟一默了一默,似是很難回答,但最終卻還是輕輕點頭。
「你胡說,這怎麼可能!」
相較燕離的沉默,紅楹卻是激動了許多,她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指著楚惟一罵道:「公主是什麼樣的人,她豈會讓自已……」
「紅楹,按照當時的情況來看,公主她肯定是受傷了的!」楚惟一打斷紅楹的話輕聲說道。
紅楹搖頭,冷漠的臉上,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來,不住的搖頭,哽聲道:「這不可能,這一定不是真的,公主,她,她怎麼會……」
餘下的話,實在說不出來,她只能死死的咬了嘴唇,就連嘴唇被咬破,一片鮮血淋漓都不渾然不曾自覺。
琳琅看了看欲言又止的看了眼一臉冷色的燕離,張了張嘴,最終卻是什麼都沒說,只是起身安撫的抱住了激動的不能自抑的紅楹。
「這麼可能?公主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她怎麼就能容忍……」紅楹不住的搖頭,一邊語無倫次的說著,一邊不斷的否定著自已的說詞。
楚惟一顯然也覺得這太讓人匪夷所思,是故面對紅楹的斥問,他並沒有強加解釋,而是沉默的看向燕離。
玉姓的商人?!
不知道為什麼,燕離腦海裡一瞬間便浮起一張膚光如雪的臉。
「我叫玲瓏,在儀秋宮當差,你呢?你是誰?」
燕離唇角綻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對楚惟一說道:「楚叔你繼續往下說吧。」
楚惟一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屬下便順著這條線索,前往武進查尋,誰知道……」
紅楹止了淚水看向楚惟一,失聲問道:「怎麼了?」
楚惟一臉上綻起一抹苦色,輕聲說道:「那玉姓商人早在多年前因為生意失敗,家破人亡了!」
「生意失敗?家破人亡?」燕離看向楚惟一。
楚惟一點頭,「明面上都是說他中了別人的設的局,但屬下打聽了下,有人卻說,一切禍事卻是因為當日他自京都帶回去的那個美人引起的。」
燕離抿了抿唇角,人常言匹夫無罪,懷壁其罪!
對於玉姓商人來說,他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商人,忽的便京都城帶回那樣一個絕色傾城的美人,還真不知道是福是禍!只怕隨便一個略有權勢的築能像輾死一隻螞蟻一樣,輾死他!
「是怎樣的事情經過?」燕離輕聲問道。
「那玉姓商人在進京都前是說了親事的,這正妻還沒過門,突然間就帶了這麼個絕色美人回去,議親的姑娘家當然不能同意,家裡父母也不能同意,只說紅顏禍水。」
「玉姓商人迫於壓力,原本打算將那美人送走,不想那美人卻突然臨產,生下了個嬌滴滴粉嫩嫩的女娃娃,美人卻因難產而死。玉姓商人的父母以為這女娃娃是自已兒子的骨肉,又想著那美人已死,便托了帶話給了議親的姑娘,求姑娘留下這個女娃娃。」
「那姑娘到也大氣,同意留下這女娃娃,按時完婚。只姑娘的兄長卻是嚥不下這口氣,時時處處想要替姑娘出一口惡氣,便聯絡外人設了個局坑了這玉姓商人一把!原本只是想教訓這玉姓商人,讓他從今後不敢委屈了自家妹子,誰知道卻遇上個心狠手辣的,不僅坑了這玉姓商人,就是這幾個舅老爺也難以倖免,齊齊喪了命。」
「留下的都是老弱婦孺,兒子沒了命,沒兩年,老人也去了,留下孤兒寡母的,玉氏族裡眼見得女娃娃越長越精緻,便做主將那女娃娃走了關係,送進宮,原想博一博,但不知道是運氣不好還是怎的,這些年那女娃娃並不曾入了貴人的眼,反而……」
到得這時,燕離已經完全相信,楚惟一嘴裡的那個女娃娃,便是他當日在宮中遇到的玉玲瓏!只是,玉玲瓏真的會是妹妹嗎?心裡不由便暗自懊惱,早知道當日就多跟她說幾句話。但回頭卻又是自嘲的一笑。
楚惟一也說了,那個時候玉玲瓏還小,只怕她連外面的那個人並不是她親娘,她都不知道吧?當然,燕離是不會讓楚惟一知道,他與玉玲瓏是有一面之緣的!
壓下心頭的思緒,燕離看向楚惟一,問道:「反而怎麼了?」
「哎!」楚惟一歎了口氣,輕聲說道:「那女娃娃非但沒有如願飛上枝頭變鳳凰,反而……」頓了頓,面露不忍的說道:「反而被人陷害,關進了天牢!」
「咯吱」一聲。
燕離朝臉如白紙,臉頰兩側的肌肉卻是不受控制的抽搐著的紅楹看去,「紅姨……」
「少主,屬下想去趟天牢。」紅楹不顧被碎了的茶盞割破而鮮血直流的手,他目光腥紅的看著燕離,忽的便起身「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求少主成全!」
「紅姨!」琳琅連忙上前去扶跪著的紅楹,輕聲勸道:「紅姨,天牢不是別的地方,哪裡是你說去就能去的,你先起來,我們聽少主怎麼說。」
紅楹卻是一臉淚水死死的抿了嘴,將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樣。
「求少主成全!」
話落「咚」一聲,便將頭重得的磕在了地上。
以至於地上那跌落的碎瓷一瞬間就深深的鑲進了她的額頭,她卻全然不顧,沒有得到燕離的允諾,她還打算再次磕頭,但一道勁風卻是突而至,生生的托住了她下磕的身子。身後,琳琅也是死死的攙住了她,又是無奈,又是難過的喊著她。
「紅姨,你這是幹什麼啊!」
紅楹撐在地上的手,因為用力青筋糾結,指尖發白,她咬著嘴,淒厲的喊道:「都是我的錯,我該死,我當日若是護著公主,公主便不會這麼多年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萬死難贖其罪……少主,你就讓奴婢去吧,奴婢若是死在天牢裡,那也是奴婢罪有應得!」
攙著紅楹的琳琅聽著她聲聲泣血的喊喊,眼眶一紅,眼淚便跟著「撲擻擻」的掉了下來。她求助的朝燕離看去。
燕離看了眼手裡茶盞那因為冷卻而略顯渾濁的茶湯,手一揚,茶盞裡的水對著仍舊嘶吼的紅楹迎面而上。下一刻,幾乎不能自抑的紅楹,嘴巴圓得能吞個雞蛋一樣,怔怔的看著燕離。
「你是母親身邊的老人了,照說不用我來教你,可是……」燕離漆黑如寒夜的眸子霍然一抬,頓時如刀般直指紅楹,語聲凜冽的說道:「你看看你現在做的是什麼事?」
「我……我……」
紅楹哆著嘴唇皮,苦澀的茶湯入嘴,一瞬間就如同吃了幾斤黃蓮,叫她連嘴都張不開!
「起來吧,你放心,真要你去死的時候,我一定會告訴你。」燕離冷聲說道。
紅楹不敢違抗燕離的話,由著琳琅將她扶了起來。
燕離的目光落在她額頭還在不斷往外冒著血的傷口上,對琳琅說道:「你去幫她包紮下,回頭再來一趟,我有話與你說。」
「是,少主。」
琳琅扶了紅楹往外走。
紅楹卻是走得很是猶豫,看樣子,似是還想再多聽些情況。但燕離已經動怒,雖然人是她從小帶大的,但刻在骨子裡的尊卑已經使得她不敢做出僭越之舉,只得一步三回頭的跟著琳琅離開。
她二人離開,楚惟一不由便沉默的看向燕離。
同樣的,可以說燕離也是他從小看著大的,雖然不似紅楹和藍楹與他日夜相處,但其間的親蜜卻也是非常人可及!
只就是這樣的情況,他卻發覺不任是小時候的燕離,還是現如今的燕離,他從來就不知道他的想法!若說從前的燕離是雲遮霧繞後的青山,那麼現在的燕離就是白雪皚皚下的世界,誰也不知道它是什麼樣的!
「楚叔,你也下去吧。」燕離對看著他的楚惟一說道。
楚惟一點頭,並不多語,起身便要離開,卻在走到門口時,轉身看向燕離,猶疑的道:「少主,要不要屬下再去趟武進縣?」
燕離不發一語的擺了擺手。
楚惟一不敢再說,默了一默後,大步離開。
屋子裡再旁人後,燕離這才沉沉的重新坐了下來。
他想要抬手給自已倒杯水,但卻發現手沉的好似重愈千斤,怎麼抬也抬不起。抬不動手,燕離乾脆就木然的坐在那,目光直直的看著桌子,好似能看出朵花來一樣。
他不相信楚惟一!
可是,他卻又知道,楚惟一也許是他惟一能找到娘親的線索!
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那個玉玲瓏真是娘親肚子裡的那個妹妹?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到現在楚惟一才拋出這樣的餌?
楚惟一他到底想要在他身上得到什麼?
燕離莫名的就覺得煩躁。
就在剛才,他很想不顧一切的說道:「你想要什麼?你說,我有的我都給你,你把娘親和妹妹還給我!」天曉得,他費了多少的力才忍下了這話。
楚惟一不是別人!
他知道的太多,而自已一旦示了弱,只怕從此以後便會任他予取予求!
燕離唇角綻起一抹自嘲的笑。
「娘,你知不知道,你給我留了一個多大的麻煩啊?」
燕離的話聲才落,外面響起琳琅的聲音。
「少主,屬下能進來嗎?」
「進來吧。」
不多時,琳琅走了進來,她不敢像平日一樣,大刺刺的在燕離面前的椅子裡坐下,而是站到了一邊,小心的打量著燕離的神色。
燕離沒去管她,等覺得手不像之前那樣沉了後,自已拿了茶壺替自已倒了杯茶,喝了口後,這才看向琳琅,問道:「紅姨那邊怎麼樣?」
「沒什麼事,」琳琅連忙說道:「只不過是破了點皮,屬下已經清洗上過藥了。」
燕離點了點頭,指著琳琅身前的椅子,說道:「坐下說話吧。」
琳琅默了一默,最終還是在椅子裡坐了下來,只是前所未有的安靜了許多,垂下的眼睫,長長的像是小扇子似的在眼下留下了一道陰影。
燕離看著這樣的琳琅,不由得便好笑的問道:「你突然間變得這樣乖巧,還真是讓我不習慣!」
琳琅的頭垂得更低了。
手指無意識的摸著袖口的邊邊。
她和青語、南樓幾個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被公主拾了養在身邊,說是養大給少主當婢女,實則卻是給少主做個伴!在她們幾個的心裡,公主不亞於母親的份量。
公主才失去消息的那些日子,她們哪個不是半夜裡躲在棉被裡哭得不能自抑,只有少主,總是一個人直直的看著京都的方向,一滴淚也不流。
她們很是不解,以為少主還小不懂得難過。不想,師父卻說,有時候哭出來的痛不一定是痛,不能哭的痛,那才叫痛!
那時候不明白,等到漸漸長大,忽然就醒悟過來,這世上,若論痛,還有誰能痛過少主?那是他的親娘啊!
「少主,你要是難過,你就哭出來吧。」琳琅悶聲說道:「你別笑了,笑得屬下心裡跟刀割了一樣!」
燕離聞言,不由便抬起頭看向琳琅,目光茫然而困惑。
他為什麼要哭?
有了娘親的消息,有了妹妹的消息,且不論這消息是真是假,他不是應該高興的嗎?
可是,奇怪的是,心裡一瞬間,真的就好似喝了一大罈子的醋一樣,酸得他恨不得拿把刀把肚子剖開。
「琳琅,你說,真的是像楚叔說的那樣的嗎?娘親她……」
燕離實在不敢想像,心性高傲,視天下男人如無物,就連他的父親,那個開國君在她眼裡也不過只是爾爾的,護國公主,有一日卻成了商人婦!不但成了商人婦,還成了世人眼裡的紅顏禍水,死後連個葬身之地都沒有……燕離只要想想,就覺得有一隻手把他的心揉碎了,再揉碎!
琳琅看著雖然臉上不顯絲豪的悲色,但整個人身上卻漫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悲傷的燕離,有心想說,「不可能的,這肯定是個誤會」可是話到嘴邊卻只是沉沉的低下頭。
燕離摩挲著手裡白瓷青花的小茶盞,忽的便綻唇一笑,輕聲說道:「其實這樣也好,好歹總算是有了眉目,是不是?」
琳琅心裡一酸,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少主,這肯定不是真的,公主她那樣的人怎麼會允許自已落得這般不堪,錯了,這裡面肯定哪裡弄錯了,再說了……」琳琅淚眼朦朧的看向燕離,雖然不曾言明,但臉上的意思卻明白無誤。
燕離低頭看著手裡的茶盞,沒有作聲。
是啊,母親那樣的性子,她怎麼會容忍自已蒙受這樣的羞辱?可是……可是母親的肚子裡有個小生命,他太明白一個母親為了自已的孩子,能卑微到什麼程度!
燕離覺得腦子裡有兩個聲音在嘶喊,一個在說,這不是真的!另一個卻又告訴他,這是真的!
「琳琅,我叫你來,是要交待你兩件事。」
琳璃止了眼裡的淚,抬頭,目光定定的看向燕離。
燕離挑了挑唇角,輕聲吩咐道:「在鳳衛裡找個你信得過的,讓她星夜兼塵前去武進縣。」
琳琅重重點頭。
燕離又說道:「另外,替我看好紅姨。」
「少主……」琳琅抿了抿嘴,輕聲說道:「要不,讓奴婢去趟天牢吧?」
燕離搖了搖頭,「不用了,這事我自有安排!」
琳琅還想再說,但對上燕離冷厲的眸子後,她再次點頭。
……
天牢。
南樓往容錦跟前湊了湊,輕聲說道:「打聽清楚了,那小姑娘不是什麼犯官家屬,是皇宮裡的人。」
容錦挑了挑眉頭,淡淡道:「皇宮裡的人?什麼意思?」
「噢,說是有告發她在儷太妃的飲食裡下毒,這才被打下天牢的。」南樓說道。
容錦不由便狐疑的說道:「那不是應該送去慎刑司嗎?怎麼會打進天牢?」
南樓搖了搖頭,「不知道,反正就是個倒霉催的!」
容錦點了點頭,目光撩了眼牢房裡仍舊縮成一團的人後,撇開了眸子。
「姑娘啊,我們到底還要這裡呆多久啊!」南樓一邊抱怨著,一邊低頭嗅著身上的氣味,跺腳道:「我都臭了,真的臭了!」
容錦卻是沒有理會她每日都要重複的喋喋不休,而是目光一抬對上了頭頂那尺來見方的天窗。
窗子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她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哎,這日夜不分的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才是頭啊!」南樓哀叫著倒在身下的鋪蓋裡。
容錦卻是眼尖的看到那漆黑的小方天空裡,好似有什麼東西一閃一閃的。她不由便凝了目光,這才發現,是一顆星星。
又到了晚上了嗎?
燕離說他會想辦法把他弄出天牢,可是,把她關在天牢是皇上的意思,燕離憑什麼去改變皇上的旨意呢?還是說,燕離他打算跟永昌帝公佈身份,拿玉璽做交換?
念頭一轉,容錦不由便失笑。
就算是燕離要交出玉璽也不可能是在這個時候,他說過,只有玉璽還在他手裡,他才能找到護國公主的消息!
不知道想了多久,就在容錦幾欲昏昏欲睡時,耳邊響起一陣細碎的步子聲。她心頭一跳,下意識的便抬頭看去。
只是,卻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時,如被雷劈的怔在了那。
燕離!
燕離為什麼會站在那個牢房外,目光淒切而又茫然的看著獄捨裡的那個姑娘!
「燕離。」
下意識的容錦便失聲喊了一句。
只往日,只要她一個眼神便像陣風一樣出現在她身旁的燕離,這會子卻如同聾了一樣,根本就無視她的喊聲。
容錦不由便懷疑,是不是自已認錯人了!
可是……目光對上燕離那灰色的連帽鶴氅,她又覺得她肯定沒有認錯。
容錦不敢再出聲,雖然,她知道,燕離能這樣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天牢,肯定有她不知道的法子,但她還是怕驚動旁人。
她只是目光怔怔的看著如同木頭一樣站在獄捨外的燕離。
越看,越心驚,越看,越慌亂!
而幾乎就在電光火石間,容錦腦海裡忽的便響起當日燕離同她說的一句話,「我今天遇見一個姑娘!」
念頭才起,容錦「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
一個姑娘!
那個姑娘……容錦嚥了咽幹幹的喉嚨。
就在她茫然迷惘不知道所措時,燕離卻是終於緩緩的轉過身朝她看來。
容錦想喊燕離,可是張了張嘴,聲音卻啞在喉嚨裡,發不出來。
「容錦。」
燕離那清脆磁性如玉石相擊的聲音,如同含了顆砂砬一樣,讓容錦聽得心頭一顫。
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容錦往前一步,一把抓住了身前的柵欄,「燕離,你,你怎麼了?」
燕離笑了笑,想說,他沒什麼,但是才張了嘴,卻是覺得嗓子一痛,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他猛的抬起頭,經寒星還要明亮幾分的眸子,定定的看著頭頂不知道何時結成的一張成蛛網。蛛網中央一隻大肚子醜陋不堪的蜘蛛正瞪了眼看著他。
「燕離,你怎麼了?」容錦抓著柵欄,急切的想要攥住燕離的手,但他們咫尺的距離卻如一道天塹隔開了彼此!「燕離……」
燕離沒有因為容錦那擔憂急切的聲音上前,他抬著頭,直至眼前的世界再度清晰,直至翻騰不息如怒濤的內心漸漸平靜,他才扯了嘴角,看向容錦輕聲說道:「容錦,我有娘親的消息了!」
「……」
容錦怔在了原地。
有護國公主的消息了?
那不是應該高興的嗎?可是,為什麼……容錦驀的抬頭朝斜對面的獄捨看去,一眼卻又瞥了眼,垂了眸子,半響,才輕聲說道:「燕離,她是誰?」
「他說,她是我妹妹!」燕離輕聲說道。
容錦猛的便抬起頭,「不可能!」
燕離扯了扯嘴角。
是啊,這怎麼可能呢?
為什麼,他站在她跟前那麼久,卻是沒有一點的骨肉相連的感覺?
可是,如果她不是他妹妹,那麼她又是誰?
楚惟一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布下這張樣一張漏洞百出的網?
燕離沒有反駁容錦的話,他緩步上前,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把鑰匙,打開了牢門上那把粗大的鐵鎖,然後走到了容錦跟前。
「容錦,你替我去看看,看看她跟我長得像不像!」
耳邊忽的便想起南樓的那句話「姑娘,你也覺得漂亮吧,特別是那對眼睛,跟我們家少主有得一比呢!」
容錦不知道自已是怎麼被燕離帶到獄捨外的,她不是第一次看牢裡蹙了眉頭,不知道是睡著還是昏迷不醒的人,那張臉,不見得多好看,但那對眸子,她是看過的,可以說是清光瀲灩,比黑曜石還要黑上三分。與燕離冷若寒星的眸子,卻實有那麼幾分相似的韻味!但不知道為什麼,容錦卻並不喜歡這種認識!
「我覺得她跟你長得並不相。」容錦說道。
燕離握住容錦的手,輕聲說道:「是啊,我也覺得她跟我一點都不像呢!」
容錦抿了抿嘴,有心想裝死,但最終還是輕聲說道:「南樓說,她的眼睛很好看,跟你不相仲伯。」不等燕離開口,她又飛快的問了一句,「她叫什麼名字?」
「玉玲瓏!」
「這名字很好聽。」容錦說道。
燕離點了點頭,確實,她也覺得這名字好聽。
獄捨裡的人似乎並不知道,有人正站在她面前打量她,她秀麗的眉頭略略蹙起,嘴裡發出無意識的呢喃聲。
「娘,娘您要去哪?您等等玲瓏,您別不要玲瓏……嗚……娘……」
隨著玉玲瓏無意識的夢囈,容錦似乎感覺到燕離攥著她的手,又緊了幾分。既便這分力道讓她感覺到疼痛,但容錦卻沒有出聲,而是順勢反握住了燕離的手,同樣的用上了幾分力。
「娘從前跟我說過,如果生的是妹妹,就叫玲瓏。如果是弟弟,叫燕歌!」燕離輕聲說道。
容錦抬頭看向燕離,忽的就明白,為什麼,即使是楚惟一說的話,燕離也信了。
只因為一個相同的名字,讓他惘然的不知道如何選擇!
「燕離,」容錦攥住燕離的手,轉身便走,邊走,邊輕聲說道:「你還記得你當日跟我說的一句話嗎?」
「嗯?」燕離看向容錦。
容錦臉上綻起一抹淺淺的笑,輕聲說道:「你說你也遇上了一個巧合,只是不知道那個巧合是否像公主說的那樣的,有著它的必然性!」
燕離怎麼會忘記。
當日宮中初遇玉玲瓏,他本不曾放在心上,誰想,今日卻說她便是他的妹妹!
「你的意思是……」燕離看向容錦。
容錦唇角噙了抹譏誚之色,淡淡道:「這世上還有人比楚惟一,比紅姨,比藍姨她們更瞭解你娘的人嗎?若是有心設局,別說只是一個名字,只怕就是一模一樣的人,都能想法做成。」
燕離在聽說玉玲瓏身世那一刻的混亂的思緒,因著容錦的話,忽的便如醍醐灌頂般,有了一瞬間的清明之色。
是了,娘當日肯定將為肚中孩兒取的名字當作笑談與人說起過。有心算無心,從娘失蹤到現在十幾年了,以楚惟一的能力,別說是杜撰出一個人,只怕就算是更難的事,也不在話下!如此,只怕自已派出的人要白跑一趟了!
「你是不是已經派人去查證了?」耳邊響起容錦的聲音。
燕離點頭,「我讓琳琅安排人前往武進查證。」
容錦點了點頭。
「如果我所料不錯,只怕查來的跟他同你說的事不會有什麼出入!」容錦輕聲說道。
燕離再次點頭,稍傾,想了想說道:「其實有一個最直接的法子。」
「什麼法子?」容錦問道。
「滴血驗親!」
容錦「……」
護國公主,您教了您兒子那麼多,怎麼就不曾告訴他,所謂的滴血驗親是不科學的!不論是「滴骨親」還是「合血親」你就是找根狗骨頭,又或者是一碗狗血,要融的終究是要融的啊!
見容錦怔在那,燕離挑了挑眉頭,「你怎麼了?」
容錦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法子並不保全,依著我的意思,還是先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吧!」頓了頓,又說道:「也許,玉玲瓏真是你妹妹呢?必竟,當初地道裡的事,只有他和紅楹清楚,現在確定內奸是他,我們就只能從他身上找突破口了。」
沒等燕離開口,容錦又問道:「對了,如果玉玲瓏是你妹妹,那你娘呢?她在哪?」
燕離目光直直的看向容錦。
「怎麼了?」容錦問道。
燕離搖了搖頭,瞥了目光,說道:「我娘她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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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若曦《重生之拒嫁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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