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府。
李逸辰揉著幾近暴炸的額頭,聽完又一輪下人的稟報後,良久未語。
他不出聲,底下人下人越發噤苦寒蟬,全都屏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王爺。」
耳邊響起顧文成的聲音,李逸辰放下揉著額頭的手,抬頭看向匆匆從外面進來的顧文成,問道:「什麼事?可是有了郡主的消息?」
顧文成臉上不由便起了一抹訕然之色,歎了口氣,搖頭道:「王爺,永寧郡主被拿下天牢了!」
李逸辰臉上頓時起了一抹驚愕之色,他幾乎是怔怔的看向顧文成,好半響,才問道:「你說什麼?」
「小的說,永寧郡主被拿下天牢,京都城都傳遍了!」顧文成再次說道。
李逸辰猛的便拔身站了起來,語聲激烈的問道:「拿下天牢?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會被拿下天牢?」
「昨兒的事。」顧文成連忙說道,不待李逸辰發話,解釋道:「說是永寧郡主窩藏先帝叛臣楚惟一,昨兒皇上還讓羽林衛羅大人拿兵圍了郡主府。」
「容錦窩藏楚惟一?」李逸辰駭然的看向顧文成。
顧文成點頭。
李逸辰覺得本就漲痛的額頭,越發的痛了,他習慣性的拿手揉起額頭來,心裡卻是想起當日他和永昌帝之間的那番言語。
當日楚惟一還在城外時,龍衛便已經發現了他的行蹤,皇兄當時隱而不發,為的就是今日嗎?楚惟一進了容錦的府邸,容錦可疑不可言說的身世,那個神秘的女人……李逸辰猛的站了起來,對顧文成吩咐道。
「備車,本王要進宮。」
「是,王爺!」
顧文成連忙匆匆退下去安排。
只是他才走上長廊迎面便撞上匆匆行來的王雲桐。
顧文成頓時便僵在了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
王雲桐卻是沒有理會他,而是逕自朝他身後的屋子走去。
「王……」
顧文成急忙轉身跟了上前,想要攔住王雲桐,而這時候前院看門的下人也急急的追了過來,一眼便看到匆匆趕上前想要攔王雲桐的顧文成,頓時步子一頓,縮在了一邊。
顧文成狠狠的瞪了眼低頭垂腦縮立在一邊的下人,幾步攔在了王雲桐跟前,輕聲說道:「夫人請留步!」
日前皇室廢妃的詔書已經下達,念在李溶月的面子上,永昌帝給了王雲桐一條活路。
見顧文成攔在跟前,王雲桐陰鷙的臉上,一對淬了毒的眸子冷冷一瞇,冷聲道:「讓開!」
顧文成下意識的腰便軟了軟,但他必竟不是一般的下人,而是進士出身先帝親點的辰王府長史,是故,只不過瞬間,那軟了的腰又直了起來。他緩緩抬頭,對上王雲桐陰沉的能滴出不來的臉,略作沉吟後,輕聲說道:「夫人,還請不要讓小的為難。」
王雲桐到現在還不敢相信,她被廢了,不但被廢了,竟然連個申冤的機會都沒有。王妃成了夫了,多可笑的稱呼!她是誰的夫人?
「你讓開,我來見王爺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問問郡主的事。」王雲桐深吸了口氣,輕聲說道。
顧文成抬頭對上王雲桐直直的目光,想了想,深深的歎了口氣說道:「夫人,請容小的通稟。」
王雲桐皺眉,但沒有拒絕。
顧文成見王雲桐沒有異議,便也鬆了口氣。必竟是郡主的生母,他也不想鬧得太難看!冷眼掃了一側大氣也不敢出的那幾個守門的下人,冷聲道:「自已去領罰吧。」
那幾個下人愁眉苦臉的應了一聲,這才踩著沉重的步子離開。
王雲桐陰沉的眸子,再次冷冷的看了眼顧文成。
顧文成拱了拱手,「夫人,稍候,在下這就去報與王爺。」
話落,轉身便回屋裡走。
屋子裡,李逸辰正準備起身回後院換身進宮的衣裳,抬頭見顧文成去而復返,才要開口,目光對上顧文成身後的人時,臉上的神色不由便變了變。
「王爺……」
顧文成才要開口,但抬頭對上李逸辰臉上的神色後,下意識的便回頭朝身後看去,這一回頭,顧文成頓時便僵在了那,臉上一瞬間變換了無數個表情。
「顧先生,我若是真的等著你通報,只怕這一輩子也別想見著王爺一面了!」站在顧文成身後的王雲桐冷冷說道。
顧文成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身後響起李逸辰的聲音,「顧文成,你下去安排門房備馬。」
能離開這事非圈,顧文成求之不得,當下連忙應了一聲「是」後,匆匆的退了下去。
王雲桐看著一張臉冷得比塞外積了幾百年雪還要冷的李逸辰,默了一默,拎了裙擺緩緩的跪了下去。
李逸辰看著跪在身上前的王雲桐,冰冷的臉上,目光幾不可見的抖了抖,他轉身重新在椅子裡坐了下來,冷冷道:「你來幹什麼?」
「王爺,」王雲桐抬頭,一臉慘白的看向李逸辰,聲音哽咽的說道:「王爺,妾身聽說溶月不見了,是真的還是假的?」
李逸辰對上王雲桐泛紅的眼眶,默了一默後,點頭道:「溶月確實失蹤了。」
跪著的王雲桐軟軟的癱在地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搖頭道:「不,不可能的,溶月她那麼乖巧懂事,又是堂堂的郡主,怎麼會失蹤?」話落,驀然的抬頭看向李逸辰,「肯定是容錦,是容錦她把溶月藏起來了……」
李逸辰揉了額頭,對滿臉淚水的王雲桐說道:「你要是沒別的事,就走吧。以後,也不要再來了。」
王雲桐的聲音嘎然而止。
她抬頭,用淚眼朦朧的的眼看向李逸辰。
雖然不期待發生那樣不堪的事後,立時就能被原諒,可是……王雲桐垂眼,眨落眼眶裡的淚,輕聲說道:「妾自知發生了那樣的事後,很難得到王爺的原諒,可是,王爺……」王雲桐猛的抬頭,嘶聲道:「這一切都不是妾願意的,妾也是受害者啊,妾……」
「所以呢?」李逸辰打斷王雲桐的話,垂眸看向王雲桐,冷冷問道。
王雲桐如同被人當頭敲了一棒,怔怔的看向李逸辰。
李逸辰等了一瞬,沒得到王雲桐的回答,突的便站了起來,對外面喊了一聲,「來人。」
「王爺!」王雲桐頓時如夢驚醒,尖叫著撲向李逸辰,一把抱住了李逸辰的腳,嘶聲哭道:「王爺,妾錯了,妾知道有今日一切,都是妾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可是王爺,溶月她是無辜的啊,她是您的親生女兒啊,您怎麼就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奸人所害……溶月,我的溶月啊……」
從外面趕進來的下人,一眼便看到抱著李逸辰腳哭得聲嘶力竭的前王妃,手足不措的站在那,心裡卻是把自已狠狠的罵了一通,跑這樣快幹什麼?現在好了,是上前還是不上前呢?
李逸辰被王雲桐抱住雙腳的一剎那,莫名的就有一種好似被蛇纏住了雙腳的感覺,那感覺讓他很難受,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抬腳便對王雲桐踢了過去。
「啊!」
王雲桐尖叫著被李逸辰踢了出去,因著這一腳,舊傷處一陣剜心剔骨的痛,緊接著喉嚨處一甜,一口鮮紅的血被吐了出來。
李逸辰冷冷的看著痛得蜷縮成一團,瞬間大汗淋淋的王雲桐,對怔在門口的下人說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把人請出去。」
他雖然說得好聽,但面對一個被休棄的王妃,下人如何會客氣的「請」?只不過,這便不是李逸辰關心的了。甩下話後,他轉身便離了花廳,朝後院走去。
王雲桐死死的咬著牙,目光泣血的看著走得毫不留戀的李逸辰,陡然的便放聲大笑起來,「李逸辰,你會有報應的。你一定會有報應的,我詛咒你,我詛咒你生生世世永失所愛……」
已經離遠的李逸辰步子驀然一定,但只一瞬,繼續拾步往前走去。
明明頭頂艷陽高照,他卻覺得整個人如墜寒冰,砌骨的冷意沿著心臟的位置,襲向四肢百駭!生生世世永失所愛?呵!嘴角挑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李逸辰壓下心頭翻湧的心緒,踩著決然的步子大步離開。
王雲桐沒有讓下人為難,她是自已一步一步走出辰王府的,儘管每一步,胸前斷了的肋骨處都痛得她幾欲嘔血,但她卻是咬牙走下了從二門處到大門的這段距離。
「夫人!」門外候著的碧玉急急的迎了上來,眼見得王雲桐唇角淌著一抹血跡,碧玉不由便失聲問道:「夫人,您怎麼了,可是王爺他……」
王雲桐扶住碧玉伸來的手,因為疼痛,整個人控制不住的顫抖著,牙齒把嘴唇皮都給咬破了。她大口大口的吸著氣,手死死的攥住了碧玉的手,哆著嗓子說道:「回,回候府。」
碧玉不敢再多問,連忙喊了一邊候著的馬車上前,扶了王雲桐上馬車,一路疾駛的回了清平候府。
王蘇得了消息,當即帶了府裡的大夫急急的趕了過來。
「怎麼回事?」王蘇對得了消息迎出來的碧玉喝道:「你是怎麼侍候的,大小姐傷本就沒好……」
屋子裡躺在床上的王雲桐聽到王蘇的聲音,半支了身子,輕聲道:「哥哥,不關碧玉的事。」
王蘇狠狠的瞪了碧玉一眼,這才帶了大夫走進來。
大夫上前替王雲桐把脈,王蘇則坐在了一邊,目光晦澀的看向躺在床上臉如白紙汗水把頭髮都打濕了的王雲桐,歎了口氣,才要開口,但目光落在一側替王雲桐把脈的大夫身上後,便又閉了嘴。
大夫仔細的把了王雲桐的脈後,對王蘇說道:「候爺,好在沒什麼大矮,老夫再開個方子讓大小姐服下,正臥床休養些日子,便是。」
王蘇點頭,碧玉便上前請了大夫下去開方子。
見屋子裡,沒有了外人,王蘇這才抬頭看向王雲桐,輕聲問道:「為什麼還要去王府呢?」
王雲桐臉上綻起一抹自嘲的笑,輕聲說道:「哥哥,我只是想知道,在他李逸辰的心裡到底還有沒有十幾年的夫妻之情罷了!」
「現在你知道了?」
王雲桐微紅的眸子便染上了一抹黯然之色,慘白的臉上也是一片陰鷙之色。
王蘇歎了口氣,將才打聽來的消息說給王雲桐,「才得了消息,當日溶月從府裡出雲後,馬車受了驚跑出了城,我已經使人出城去打聽尋訪了,說不得晚些就有消息傳回來。」
王雲桐陰鷙的眉眼間便綻起一抹喜色,急切的看向王蘇,「是真的?溶月她出了城?可是這都多少天了,溶月就算是出了城,也該回來了啊……溶月她會不會遇上什麼事了……不行,我要去找她……」
話落,掀了身上的薄被,便要下床,卻是被王蘇一把給按住了。
「你都成這樣了,是想死在外面嗎?」
王雲桐身子一僵,末了,卻是一咬牙,毅然道:「我就是死在外面,也要把溶月找回來。」
「我已經讓人把消息送去辰王府了。」王蘇沉聲說道:「李逸辰對你沒有夫妻之情,可溶月總是他的女兒。這些日子,王府的人都快把京都城掘地三尺了,你就安心養病吧。」
王雲桐還想說什麼,外面響起小丫鬟的聲音。
「蘇姨娘來了。」
王雲桐眉眼間生起一抹不耐,才要問王蘇,蘇鈺彤來幹什麼,不想,王蘇卻已經站了起來,親自迎了出去。
隨著簾子被打起,穿一身繡白色梅花對襟棉綾褙子,梳了個墜馬髻,只在發間插了一隻素銀簪的蘇鈺彤走了進來。
「這麼熱天,你怎麼過來了。」王蘇上前牽了蘇鈺彤的手,將她帶到屋裡坐下,又回頭對門外侍候的下人吩咐道:「給姨娘沏杯茶來。」
蘇鈺彤笑著由了王蘇牽了她的手,探頭看了眼內室的王雲桐,輕聲問道:「怎麼樣?聽跟去的車伕說,大小姐吐了血,大夫怎麼說?要不要緊?」
沒等王蘇開口,屋裡的王雲桐已經怒聲喝道:「哪個亂嚼舌頭根子說的混帳話,回頭被我查出來,我要他好看!」
蘇鈺彤臉色不由便變了變,一臉惶惶的看向王蘇。
王蘇擰了眉頭,欲要轉身說王雲桐幾句,卻是手上一緊,蘇鈺彤攥住了他的手,無聲搖頭。王蘇看著諸般隱忍的蘇鈺彤,目光中不由便多了幾分內疚之情。
拍了拍蘇鈺彤的手,王蘇輕聲道:「你別跟她計較,她心情不好,溶月又一直沒有消息……」
蘇鈺彤溫馴點頭,柔聲說道:「妾知道的。」頓了頓,欲言又止的看向王蘇。
王蘇見著,不由便目光微凝,輕聲問道:「怎麼了,可是有事?」
蘇鈺彤嘴唇微翕,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
容芳菲癱在床上以後,偌大的清平候府便是蘇鈺彤出面在打理。便是宮中元貴妃那,前些日子蘇鈺彤也搭上了話,關於送王雪嫣入睿王府的事,元貴妃已然首肯。照王蘇的意思,他其實是想將蘇鈺彤扶正,但王雲桐卻是堅決反對,這事便耽擱了下來。
這會子見蘇鈺彤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略作沉吟,牽了蘇鈺彤的手往門口走去,等離內室稍稍有些距離了,才問道:「怎麼了?看你一臉為難的樣子,是不是那不起眼的下人又衝撞你了?」
蘇鈺彤連忙搖頭,「沒有,下人們都很聽話,候爺又撥了春嬸子替妾跑腿……」
因著蘇鈺彤必竟只是一個妾室,且還是個沒有娘家可依的妾室,王蘇怕那起子逢高踩底的下人陽逢陰違,是故便將候府總管王貫媳婦王春氏,撥給了蘇鈺彤使。既然不是府裡下人作祟,那又是什麼事?
王蘇看向蘇鈺彤。
蘇鈺彤歎了口氣,她來本就是說事的,當下理了理思緒後,輕聲說道:「世子爺那出事了。」
王蘇聞言,整個人不由便僵了僵。
世子爺?王箴?
說實話,要不是蘇鈺彤提起,他怕是都忘了府裡還有這麼個人!
當下,沉了眉眼,沒好氣的說道:「他又惹什麼事了?」
自從王蘇被打殘癱在床上以後,性情便變得暴戾無比,屋裡侍候的丫鬟不堪其苦,三天兩頭的便有跳井懸環的,到得最後王蘇乾脆就撥了婆子在他屋裡使呼。
現在乍然聽到王箴又惹事了,王蘇還奇怪,難道就連那些婆子,王箴也不放過?
「世子他……」蘇鈺彤才開了個口,已經是滿臉漲紅,舌頭好似被貓咬了一樣。
「他怎麼了?」王蘇冷了聲音,問道:「便是婆子,他也……」
「不是!」蘇鈺彤連忙道:「不是婆子,是世子妃。」
世子妃?容思蕎!她怎麼了?
眼見王蘇眉眼間浮起一抹急色,蘇鈺彤只得硬了頭皮說道:「世子妃死了。」
死了?
王蘇眨了眨眼怔怔的看向蘇鈺彤。
蘇鈺彤點頭,一臉為難的說道:「候爺,世子和世子妃的婚事是皇上賜的,世子妃過門一年沒到就死了……消息傳了出去,皇上肯定會派人來過問,您……您快想個辦法遮掩一二吧。」
「遮掩?」王蘇不解的問道:「為什麼要遮掩?」但話落卻又當即一臉恍然。
容思蕎好好的一個人就這樣沒了,聯想到之前那些死去的丫鬟,王蘇眉眼頓時冷得像把刀,咬牙說道:「怎麼死的?人在哪裡?」
蘇鈺彤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啟齒,只得不無謙意的說道:「妾把春嬸子也帶來了,候爺不如把她喊進來問問吧。」
王蘇沒有多想,點了點頭。
蘇鈺彤讓香蕊喊了門外候著的春嬸子進來,她則起身避進了內室。
在王蘇看來,無非就是容思蕎受不了王箴的凶殘,自尋了短見。但等他聽從春嬸子嘴裡聽到真相後,他整個人就如同被雷劈了一樣,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腦子裡,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生的到底是人還是鬼?
春嬸子回完話後,臉上的驚恐之色絲毫沒有退去,眉目間仍是一片心有餘悸。
王蘇揮了揮手,春嬸子便要退下去,但走到門口,卻又回頭猶疑的看向臉如鍋底的王蘇,輕聲說道:「候爺,這樣的天氣,人是放不住的,您看……」
「你先下去,有什麼事姨娘會吩咐你的。」王蘇說道。
春嬸子不敢再逗留,連忙輕手輕腳的退下去。
她剛走到門外,身後便響起一陣「辟里啪啦」的聲音,春嬸子本雪白臉上的頰肉不由自主的便抖了抖。她抬手撫了胸口,一連念了幾聲「阿彌陀佛」才壓下了心頭的那片慌亂。
屋子裡,王蘇掀翻了桌子後,轉身便大步朝內室走去。
內室,原本側身面朝裡躺著的王雲桐聽到步子聲,回頭朝門口看來,對上王蘇一張青白交替的臉,冷冷的睃了眼角落裡安靜的好似沒有她那個人似的蘇鈺彤,這才輕聲問道:「左右不過是個廢人,你高興就留著他,不高興……」
「這個畜生,我留他不得!」王蘇恨聲打斷了王雲桐的話。
王雲桐不由便挑了眉頭。
王箴不過是個廢人,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下人或是礙著身份之別只能逆來順受,可那個容思蕎可不是那麼乖巧的人,仗著是賜婚,成親後,可沒少冷嘲熱諷,跟王箴對著幹!現在這人卻死了!還是死在殘廢了的王箴手裡,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樣一想,便順嘴多問了一句,「他到底怎麼了?把你給氣成這樣?」
王蘇才要開口,張了張嘴,卻是一擺手,咽落嘴裡的話,對一側的蘇鈺彤說道:「鈺彤你隨我來,我們商議下,看這事要怎麼處理,說不得還要請宮裡的貴妃娘娘幫著美言幾句。」
蘇鈺彤飛快的撩了眼聽到「貴妃娘娘」四個字,眉頭緊蹙的王雲桐一眼,恭順的起身應道:「是,候爺。」
王蘇叮囑了碧玉幾句,便與蘇鈺彤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他們一離開,王雲桐便對碧玉說道:「去,打聽下,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碧玉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眼瞅著碧玉退了下去,王雲桐一手按著傷處,小心翼翼的動了動身子,儘管她百般小心,但還是痛出了一頭的汗水。不由得便緊緊攥住了手,咬牙切齒的輕聲罵道:「容錦,若不報此仇,我王雲桐枉為人!」
一會又想起決然離去的李逸辰,想著因為這個男人,母親抑鬱而終,自已落得個名聲盡失,生不如死,越發是銀牙咬碎,只恨不得將李逸辰和容錦兩人抽筋扒皮。左思右想,想得心肝肺都痛成一團時,耳邊響起碧玉的聲音。
「夫人,奴婢打聽清楚了。」
王雲桐抬頭朝碧玉看去,等對上碧玉驚魂未定的眸子時,心裡不由便起了一抹好奇,嗤笑道:「怎麼了?一副三魂失了兩魂半的樣子?」
碧玉吸了口氣,饒是她在王府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可是在聽了事情的經過,又親眼看了眼死去的世子妃後,一顆心卻是「撲通、撲通」慌得好似要跳出來一樣!
聽了王雲桐的問話,碧玉一手按著仍舊狂跳的胸口,一邊組織著語言,對王雲桐說道:「世子妃她,她死得太慘了?」
慘?
王雲桐只覺得好笑,這世上還有比她更慘的嗎?
容思蕎死了,那說不定對她是一種解脫,可是,她非但死不了,卻得生不如死的活著!比慘,誰能慘過她?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王雲桐冷聲問道。
碧玉顫顫瑟瑟的將事情說了一遍。
等碧玉把話說完,王雲桐一瞬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王箴他做了什麼?
他在一個月前讓人馴養了一批外番的大狗,那狗據說很聰明,通人性。王箴專門出錢讓人馴練那狗跟人行苟且之事。今天讓人把狗帶進了候府,然後把容思蕎騙進屋子,讓人把她剝光了,讓那馴養好的狗把容思蕎給……這到還算了,他等那狗正弄得起興時,讓人拿棍子死勁的打狗,可憐狗的物什還在容思蕎的身體裡,拖著個容思蕎在屋子裡滿地的跑。到最後起了狗性,把個容思蕎給咬得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
「呵呵,呵呵呵……」
屋子裡忽然就綻起一陣輕笑聲。
笑聲乍然響起,聽到心驚膽顫的碧玉耳朵裡,只覺得見了鬼一般,她駭然的看向笑得眼淚水都出來了的王雲桐。
「夫人,夫人您怎麼了?」
「住嘴!」王雲桐尖叫著對碧玉喝道:「不要叫我夫人,我是誰的夫人……看,王箴這個小兔崽子比我強多了,他就是殘了廢了,還能做自已想做的事,我又為什麼不可以?」話落,忽然就語聲一頓,怔怔然的重複道:「我為什麼不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
碧玉嚇得死死的咬住了手,才擋了那幾欲奪口而出的驚叫聲。
夫人,夫人她想幹什麼?
……
景祺宮。
元貴妃讓蘇芷親自去請了李愷進來。
李愷一進大殿,便上前行禮,卻是一把被無雪薇給扶住了。
「母妃不是說過了,沒有外人,不需要這些大禮。」說著,牽了李愷的手讓他在自已身邊坐定,輕聲說道:「前兩天我讓人送信喊你進宮,你總也不來,是怎麼回事?」
李愷笑著看向元貴妃,輕聲說道:「六皇叔府裡的溶月不是不見了嗎?守城的士兵說看到她駕馬車出城,我和十一皇叔這兩天把城外翻了個遍,找她呢!」
元雪薇聞言便掀了掀眉梢,問道:「找著了沒?」
李愷搖頭。
這個時想小宮人捧了托盤將才切好用白玉盤裝著的西瓜走了進來,元雪薇接過蘇芷遞上來的盤子,拿銀製的叉子叉了一塊,遞給李愷,輕聲說道:「照我說,還幸虧著沒找著。」
李愷接過元雪薇遞來的西瓜,一邊大口吃著,一邊問道:「母妃怎的這樣說?總是從小一起大的,您是沒瞧著,孩兒看六皇叔這些日子就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幾年一樣!」
元雪薇嗤笑一聲,沒好氣的說道:「他活該,這一切是誰作的惡?還不是他自已!」
李愷笑著不予置評,而是抬頭看了元雪薇,輕聲問道:「您前兩日讓孩兒入宮,可是有什麼事?」
「噢,你想來也應該知道吧?清平候府的世子妃沒了!」元雪薇說道。
李愷聞言點頭道:「聽說了,好像父皇還派了人去詢問,是不是?」
元雪薇點了點頭,放了手裡的銀叉子,接過身後蘇芷遞來的帕子一邊拭手,一邊對李愷說道:「當時王家那邊讓人托話托到我這裡,念著從前的交情,我便一口應承了下來。回頭也沒來得及問問,那世子妃是怎麼死的,愷兒你知不知道?」
李愷聞言,唇角綻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吃了一口的西瓜也不吃了,隨手扔到一邊的盤子裡,接了蘇芷遞來的帕子,一邊擦手一邊答道:「母妃您也別問了,聽多了仔細污了您的耳朵,您只需記著,王家是要完了!」
「這話是怎麼說的?」元雪薇眨了眨她那春水似的眸子,一臉不解的看向李愷。
李愷搖了搖頭。
元雪薇見他不欲多說,想了想也沒放心上,笑了道:「你不說也沒關係,母妃覺得要真是這樣更好,回頭事成了,你不是更省事許多!」
李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王家那個庶女如何?」元雪薇打趣的看著李愷,輕聲問道:「比你母妃賞給你的春瑩、秋水如何?」
「女人嘛,不都一個樣!」李愷淡淡的道。
元雪薇吃吃笑了兩聲,想說怎麼會一樣呢?但對上李愷精緻的眉眼時,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李愷不好女色對她來說,只會是好事,她又何必把他往歪處領呢?
這麼想著,元雪薇便收了說笑的心,說起正事來,輕聲說道:「容錦的事你怎麼看?」
「母妃是說,父皇將容錦關在天牢的事?」李愷看向元雪薇。
元雪薇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我聽宮人說,當日你父皇令羽林衛羅世榮入郡主府捉拿楚惟一,楚惟一你知道是誰嗎?」
李愷點頭。
元雪薇接著說道:「楚惟一怎麼會跟容錦扯上關係呢?關健是,羅世榮並沒有抓住楚惟一,可是你父皇也沒有放了容錦,還在天牢裡關著,你父皇到底想幹什麼?」
「那母妃,你有沒有聽說容錦之所以還在天牢關著,是因為她拒了父皇的賜婚!」李愷笑了說道。
「賜婚?」元雪薇錯愕的看向李愷,問道:「你父皇要給容錦賜婚?賜給誰?」
「賜給太子哥哥!」
「啪啦」元雪薇一把掀翻了身邊桌子上的果盤,橫眉怒眸的瞪著眼,怒聲道:「怎麼又有他的事,這天底下的好事,是不是都被他李熙占光了!」
李愷掃了眼地上的狼藉,使了個眼色給一側的蘇芷,上前扶了盛怒的元雪薇,輕聲說道:「母妃,您跟他生什麼氣呢?氣壞了身子,還不是您自已吃苦。」
說著,扶了元雪薇往大殿外面走,一邊勸道:「前些日子聽說金水池裡的荷花開得好,一直沒有機會看,不若母妃陪孩兒去看看吧。」
元雪薇由著李愷扶了她往外走,身後蘇芷喊了外面侍候的小宮人進來收拾。
金水池說是池,一眼卻看不到頭,碧綠的荷葉被風吹得掀起一陣陣綠色的巨浪,在這片巨浪裡是粉紅淺白開得正好的荷花。面對這樣的一番景致,便是再不好的心情,也瞬間好轉,整個人都有種心曠神怡的怡然之情!
宮人遠遠的跟在身後,李愷就近摘了一朵還是荷苞的花朵,遞給了元雪薇把玩,元雪薇原本還眉宇輕蹙,但這會子接過李愷遞來的那朵荷花後,臉上砌底的便沒了怒色。
「你說的也是,我何必為他生這勞什子氣,有這功夫,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麼解決事情。」元雪薇說道。
李愷挑了挑眉頭,淡淡道:「這事自有孩兒來解決,母妃您不用操心。」
「你打算怎麼做?」元雪薇看向李愷。
李愷唇角挑起一抹譏誚的弧度,冷聲說道:「孩兒不是說過嗎,既不能為我所用,那也定然不能讓她落在旁人手裡。」
元雪薇點了點頭,手裡的荷苞恰在這時被她「嚓」一聲捏斷了,她隨手一扔,左右看了看,眼見宮人遠遠落在身後兩三丈遠的距離,這才壓低了聲音對李愷說道:「要動手趁早,萬一哪天容錦她鬆口了,就來不及了!」
「孩兒明白的。」李愷說道:「已經在安排了,母妃您不用擔心!」
元雪薇臉上便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神色。
……
天牢。
南樓無聊的將抓在手裡的頭髮一把甩到了身後,煩燥的踢了一腳地上散亂的稻草,對好整以暇的容錦說道:「姑娘,我們到底什麼時候能出去?我都快憋死了!」
容錦抬頭看了看南樓,輕聲一笑,說道:「那我這就獄卒去傳話,說我應了皇上的話,同意給太子做妾?」
南樓頓時如同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僵在了那。
好半響,她收起保持著踢腿動作的腳,垂頭喪氣的往容錦身邊一屁股坐了下來。
「算了,其實這裡面呆著也挺好的!」
容錦不由便掩嘴輕笑。
唉!
南樓長長的歎了口氣,指著斜對面的那間獄捨對容錦輕聲說道:「姑娘,你有沒有發現,那個獄捨裡的人好奇怪。」
容錦順著南樓的手看過去,但因為隔得距離有些遠,再加之,那人背著她們蜷縮在角落根本看不清面目,便輕聲問道:「怎麼奇怪了?」
「她保持那個姿勢都快一天了,你說會不會是死了啊?」南樓問道。
「不會吧。」容錦又探了探脖子,輕聲說道:「不過,也不一定。」
「那可不行,死了,這種天回頭一爛,會傳染瘟疫的!」南樓當即站了起來,喳喳呼呼的喊道:「不行,我可不想死得這麼憋屈,得讓人把人弄走。」
不想,她才站起,便聽到一陣「匡啷嗆啷」的聲音,緊接著便看到有獄卒拿著鑰匙朝那處監捨走去,邊走邊吆喝道:「喂、喂,起來,別裝死了。」
緊接著南樓便看到一張雖然難掩狼狽,但卻姿形秀麗,容光照人的臉。特別是那對黑漆漆比黑曜石還要黑上三分,如同白水銀裡浸著兩汪黑水銀的眸子,頓時便僵了一僵,下意識的說道:「好美的一對眸子啊!」
「嗯?」容錦聞言,不由狐疑的看向南樓,便也發現了外面的動靜,不由便也抬眸看了過去,等對上那張巴掌大的臉時,不由自主的也是「咦」了一聲,說道:「好漂亮的小姑娘啊!」
「是吧,是吧!」南樓聽見容錦的附合之聲,不由便歡聲雀躍的說道:「姑娘,你也覺得漂亮吧,特別是那對眼睛,跟我們家少主有得一比呢!」
容錦聽了南樓的話,不由便怔了怔。
雖然覺得好看,可是她還真拿這人跟燕離比!
南樓顯然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而是巴著柵欄,喋喋不休的說道:「哎,你說她年紀小小的犯了什麼罪啊,怎麼就被關進了天牢?會不會是罪臣家屬呢?這些日子也沒看到有人來看她……」
容錦卻是在一眼過後便收回了目光。
對她來說,再美好的事物,看一眼,也就行了。多看難免就俗了!
至於南樓。
到也理解,憋了這麼些日子,難得有件新奇事,她還不得把精力都發洩出來啊!
「姑娘,那姑娘有點不對勁呢!」
「怎麼不對勁了?」容錦淡淡道。
「感覺好像有點先天不足的樣子!」南樓說道,頓了頓,又道:「哎,要是琳琅在就好了,她比我精通藥理……」
一陣喧嘩過後,又恢復了之前的死寂。
南樓看了一會兒,失了興趣重新坐回了容錦身邊。
見容錦一臉興致缺缺的樣子,不由便輕聲道:「姑娘,你也太沒意思了,難得有個跟你不相仲伯的人,還成了獄友,你怎麼就一點興趣也沒!」
容錦白了南樓一眼。
她又不搞蕾絲,要什麼興趣?
……
京都城某處宅子裡。
楚惟一對冷著臉,不知道想什麼的紅楹說道:「消息是真是假我也不敢確定,不過還是通知少主,讓少主親自探個究竟吧!」
「人在天牢裡,怎麼探?」紅楹冷聲問道:「你當少主上天遁地呢?天牢是他說去就能去的?」
楚惟一冷硬的臉上便綻起一抹肅然之色,同樣冷聲道:「事關公主的下落,別說是天牢,就是刀山火海,也要試試!」
紅楹還待再說,外面卻響起琳琅的聲音。
「少主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