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清平候府的地形圖。」
容錦將蘇鈺彤繪製的那份詳盡的地圖擺在桌上,推到藍楹跟前,一瞬間二個烏溜溜的腦袋擠了上前。
「用硃砂標出來的,鶯語小築,就是王雲桐的住處。」容錦伸手指了地圖上那用硃砂點明的所在,抬頭對朝她看來的四人,挑了挑嘴角,笑著說道:「位於候府的中軸線上,這裡的防守肯定是最強的。」
「那又怎麼樣?」南樓嘿嘿笑了說道:「別說是區區一個清平候府,就是皇宮大院,我們也照闖不誤!」
容錦笑了笑,對一直沒有言語的藍楹說道:「藍姨,你怎麼說?」
「若是能把候府的佈防圖也拿到就好了。」藍楹將目光從圖紙上收回,看向容錦,「偌大的一個候府不可能沒有暗衛,如果能拿到暗衛的防衛圖,行起事來就能方便許多,如果不能,那只能先把準備工作做足來,必竟這事是需要一擊制勝的。」
容錦點頭,「佈防圖肯定是拿不到的,既便拿到也要連累蘇小姐,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趁著這幾天好好的踩踩點,萬無一失了,我們再動手!」
「行,這幾天我跟青語會去候府踩點,摸清他們的暗衛和換崗的時間。」藍楹點頭道。
容錦才要開口,南樓搶在前裡說道:「那我呢?我幹什麼?」
「你的任務最艱巨。」容錦笑盈盈的看向南樓說道。
「啊,真的啊?好啊,我最喜歡挑戰高難度了。」南樓立刻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看著容錦,一迭聲的說道:「姑娘,你快說,我是什麼任務。」
「你有兩件事要做!」容錦伸了兩根手指對南樓晃了晃,說道:「一,你把辰王府那個叫瑞晉的給查清楚;二,事情安排好後,你把辰王引去捉姦!」
南樓瞪圓了眼睛,還真是最艱巨的任務啊!
前一條好辦,查個人對她來說,不是難題,可是,這後一條……南樓舔了舔嘴唇,對容錦說道:「姑娘,這人怎麼引啊?」
容錦攤了手說道:「這就是你的事了!」
「我……」
「是誰說最喜歡挑戰高難度的啊?」
南樓看著幸災樂禍朝她看來的青語,還有眼底含笑的藍楹,默了一默,哼道:「門縫裡看人是不是?好,你們就看著,看我怎麼把這事給漂漂亮亮的辦下來!」
事情定下來,各人分頭行事。
沒出幾天,京都大街小巷撲天蓋地的流言傳出來,說是辰王妃被辰王驅逐出王府,是因為王雲桐為了嫁進辰王府,十三年前她長興候府的二小姐容芳菲狼狽為奸陷害大小姐容芳華,事成後王蘇迎娶容芳菲為正妃的。現在有當年參與此事的宮人向辰王告發辰王妃,辰王一怒之下,這才把王雲桐趕出辰王府的!
王雲桐聽到這種說法氣得火冒三丈,她喊了王蘇進屋,氣急道:「容錦這個小賤人,她以為把這事鬧得天下皆知,就能如願以償了嗎?我跟哥哥說的事,你考慮的到底怎麼樣了?只不過是個庶女罷了,你難不成還真打算讓她攀龍附鳳?」
元貴妃娘家有個族兄,人長得斯文俊秀也算是一表人材,但卻不好女色,好龍陽!前頭迫於母命娶了一個地方官史家的嫡出小姐。只卻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小姐進門沒兩年就得暴疾沒了!王雲桐之前曾經向王蘇提出,要把記在容芳菲名下的王雪嫣說給元貴妃的這個族兄做繼室。
王蘇原沒什麼同意不同意的,但等那天下人把王雪嫣接進門,他見了一面之後,便猶豫了。這王雪嫣也不知道是怎麼長的,專門吸取了他和襲香的優點長,說不上傾國傾城色,但絕對是天生麗質難自棄。
蘇鈺彤不止一次的感概,說這王雪嫣真是可惜,若是托生在夫人的肚子裡,便是入宮當個貴人,怕都是手到擒來的事!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王蘇想著這京都城年紀輕輕的王爺不少,正妃他不想,但側妃什麼的應該算不上什麼難事。
現在聽王雲桐這麼一問,他搖頭說道:「妹妹,我打聽過了,你說的那個人在元家並不受什麼重視,不過就是旁系的一個紈褲子弟罷了,雪嫣嫁過去,對我們也不會有什麼助益!」
王雲桐蹙了眉頭看向王蘇,從小到大,哥哥都不曾反駁過她的請求,只要她想要的,哥哥都會答應她!便是當年,她想嫁進辰王府逼著哥哥放棄蘇鈺彤改娶容芳菲,哥哥也同意了!現如今,不過就是一個庶女罷了,為什麼哥哥卻會說不?
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疑惑,王雲桐一字一句說道:「哥哥,我們要告容錦傷害皇室血脈,必須有宮中的貴人幫著說項。除了元貴妃,還有誰能幫我們?別說那人還是貴妃的族兄,就算是貴妃家的一條狗,只要人家看上了,人就必須送進去。」
王蘇不由便擰了眉頭,一臉不贊同的看向王雲桐。
王雲桐對上王蘇的目光,長長的歎了口氣,輕聲說道:「哥哥,先不說我們本就是貴妃一派,現在就算是我們想要改弦易轍,投奔皇后娘娘,人家會要我們嗎?你可別忘了,我們做下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王蘇想起當日王雲桐調派府中死士截殺容錦的事,臉色白了一白,輕聲說道:「你說的,我都知道,我不是不捨得雪嫣,而是我不願意那個人只是元氏家族的一個旁系罷了!」
王雲桐不由便挑了眉頭,問道:「那你想把她送給誰?」
「睿王爺!」王蘇沉聲說道:「雪嫣與睿王爺年紀相仿,再說,睿王才是我們將來最大的依仗,搭上他豈不是比搭上元氏更好?」
「呵!」王雲桐失笑,她一臉看稀奇的看向王蘇,「哥哥,你是不是做夢呢?就她這樣的還想嫁進睿王府?她是什麼身份?睿王是什麼身份,說得難聽點,你根本就是賴蛤蟆……」
「我知道。」王蘇打斷王雲桐的話,「雪嫣的身份,我沒想過她嫁給睿王做正妃!」
「你是說……」王雲桐怔怔的看向王蘇,「你是說要把她送去給睿王做妾?」
王蘇笑了笑,點頭道:「是的,難道你覺得給睿王做妾,不比給一個旁系的連皇親國戚都算不上的人強?再者說了,若是睿王真能成事,假以時日,不說貴妃,四妃總有一位吧?」
王雲桐好半響都沒說話。
她也不知道自已應該說些什麼。
一時間,屋裡的兩人都靜了下來。
良久。
王雲桐緩緩開口說道:「那外面的流言怎麼辦呢?就這樣放任它嗎?」
王蘇看向王雲桐,「要不我去找下王爺?」
「找李逸辰?」王雲桐翹了唇角,臉上綻起一抹冷笑,淡淡道:「你要是指望他良心發現,出面劈謠再把我接回去。你還不如指望著他早點死,我好堂堂正正的回辰王妃替他發喪!」
王蘇臉上的神色頓時僵在了那,沉聲道:「那怎麼辦?這些流言,也只有王爺出面,才能澄清,若是王爺不出面……」
「這有什麼難的!」王雲桐冷笑著說道:「既然被人打到臉上了,說不得只有拼盡一切打回去就是!容錦還真以為我是容芳菲那個軟柿子,由著她捏啊!她以為她是替她娘找清白,我就讓她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你想怎麼做?」王蘇蹙了眉頭,看向王雲桐。
王雲桐哼了哼,沒好氣的說道:「李逸辰為著個死人,惘顧十幾年的夫妻情份,他不仁就別怪我不義!」話聲一落,對王蘇說道:「你找人,讓他們去散佈,容錦為了替母報仇,不惜以色侍人,勾引王爺,設計陷害我,傷了王爺子嗣的消息!」
「以色侍人?勾引王爺?!」王蘇錯愕的看向王雲桐,「妹妹,這樣會不會惹怒了王爺?」
王雲桐垂眸,唇角翹起一抹譏誚的弧度,淡淡道:「哥哥,你以為光是我服軟認輸,默不作聲,事情就能善了嗎?你別天真了,容錦她不會罷休的。不是魚死就是網破,我拼著玉石俱焚,我也不要讓容錦落著好!」
王蘇想了想,點頭道:「既然這樣,那就照你說的去做吧!」
於是兩人便商量起怎樣散佈謠言。
只是,他二人才商量好,京都城裡再度暴發了一場翁翁烈烈的謠言,謠言直指王雲桐為了逼辰王爺就範,而假裝有孕的事。
王雲桐面如白紙的坐椅子裡。
「事情做得這麼隱密,容錦怎麼就會知道?」王雲桐看著同樣慘白了臉的王蘇,哆嗦著唇說道:「有內奸,候府裡肯定有容錦的人!」
王蘇哪裡還顧得去散佈流言,一條混淆皇室血脈欺君之罪,就夠他應付的,哪裡還能顧上怎麼對付容錦。
「怎麼辦?」王蘇怔怔的看著臉如白紙的王雲桐,啞了嗓子說道:「一旦消息傳進宮裡,皇上一定會派太醫進府替你診脈,到時……」
王雲桐睜大眼看著王蘇。
任她智計百出,面對這樣的陣仗,她卻是束手無策!
就在這一刻,她腦海裡不由自主的便想起,當年母親在世時,跟她說的那句「任何的陰謀詭計在絕對的權勢面前都不堪一擊!」可不就是如此嗎?王雲桐唇角綻起一抹自嘲的笑!但就讓她這般坐以待斃,她卻是做不到!
「哥哥,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王雲桐對王蘇說道。
王蘇張了張嘴,但對上王雲桐灰敗的臉色時,歎了口氣,站起身道:「行,你有事,讓人到怡心院來找我。」
王雲桐點了點頭。
一待王蘇離開,她卻是猛的站了起來,高聲對外面喊道:「碧玉,碧玉……」
「王妃,奴婢在。」
碧玉從外面匆匆的跑了進來。
王雲桐對屋子裡侍候的其它人擺了擺手,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
待屋子裡的下人都退了下去,王雲桐對碧玉使了個眼色,走到東窗下,抬手將四扇的隔扇盡數打開,掃了眼四周,見下人們都站在遠處,這才壓了聲音,對碧玉輕聲說道:「碧玉,你回趟王府,去找瑞晉!」
碧玉豁然抬頭朝王雲桐看去,「王妃?」
王雲桐目光一緊,盯著碧玉喝道:「你聽明白了沒有?」
碧玉一陣瑟瑟,默了一默後,重重點頭。
王雲桐又盯著碧玉一字一句說道:「記住了,不許驚動其它人!」
碧玉再次點頭。
永寧郡主府。
「王雲桐身邊的那個叫碧玉的大丫鬟悄悄的回王府了!」南樓對容錦說道。
容錦揚了揚眉,似笑非笑的看向南樓,「她回王府找那個瑞晉了?」
南樓點頭,一臉狐疑的看向容錦,「姑娘,你怎麼知道王雲桐會派人回王府找瑞晉的?」
「原本也不確定,只是想著,如果我是她,無路可退的時候說不得就會放手一搏,贏了是另一番局面,輸了,再差也不過就是個死罷了!反正都是死,何不搏一搏呢!」容錦說道。
南樓想了想,點頭道:「還真就是這個理。不過,不知道王雲桐找那個瑞晉打的是什麼主意?」
「我如果沒猜錯,估計是想策反吧!」
「策反?」南樓錯愕道:「她瘋了,瑞晉可是李逸辰的人!」
「那又怎麼樣?」容錦挑了唇角,冷笑著說道:「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死士本就是賣命,替誰賣不是賣?如果王雲桐能給出更高的價碼,瑞晉何樂而不為?」
「可是……」
容錦擺手,制止南樓往下說,「你不是愁沒辦法引李逸辰去清平候府嗎?現在機會來了,你想好怎麼做沒有?」
「我也知道是機會啊!」南樓輕聲說道:「可是,姑娘,那是清平候府,不是辰王府,那些人不會讓李逸辰暢通無阻的一路直往鶯語小築吧?」
容錦點頭,「那就要看藍楹和青語的工作做得怎麼樣了!」話落,回頭對一側侍候著的杏雨說道:「你去趟如意堂,請了藍姨和青語姑娘過來。」
「是,郡主!」
杏雨退了下去。
約一盞茶的功夫,藍楹和青語跟著杏雨走了進來。
兩人一進屋子,看到坐在容錦身邊的南樓後,交換了個眼色,笑盈盈的轉著容錦坐了下來,藍楹先開口說道:「姑娘,是不是打算動手了?」
容錦笑著點頭,指了南樓對藍楹說道:「南樓剛送來的消息,說是王雲桐派了碧玉回辰王府密見瑞晉,我想著應該是機會來了,所以請了你和青語姑娘過來,問問你們這邊的事怎麼樣了?」
「杏雨不來,我也正打算來尋姑娘呢,」藍楹笑著說道:「已經摸清了,清平候府的暗衛是兩個時辰換一班崗,他們的位置我和青語都在紙上標出來了,保準一摸一個准!」
容錦便笑了對南樓說道:「到時,我會跟你們少主商量下,把李遠和李超也借來用用,有他們還有藍姨和青語,制住清平候府的暗衛應該不在話下,你可有把握把李逸辰直接引去鶯語小築?」
「這個肯定沒問題。」南樓頓時摩拳擦掌起來,躍躍欲試的說道:「我只要給李逸辰透個意思出去,只怕就是我不去引,他自已也會趕去上門捉姦!」
還真就讓南樓說對了。
三日後,容錦正在屋裡合計著,要找個什麼樣的借口,請哪些在京都城有頭有臉的人上清平候府看熱鬧時,南樓匆匆的趕了回來。
「姑娘,瑞晉去了清平候府。」
容錦不由便抬頭朝外看了看,猶疑的說道:「瑞晉這個時間去了清平候府?」
南樓點頭,「是的。」
「呵!」容錦失笑出聲,「還真的是老壽星吃毒藥,找死啊?這個時辰瑞晉去清平候府,他難道不知道什麼是瓜田李下?」
「我說姑娘,這是你操心的事嗎?」南樓跺了腳說道:「現在離天亮還差一點時間,你還是趕緊拿主意,現在怎麼辦吧?」
「怎麼辦?」容錦好笑的說道:「我等了這麼多日子,不就等的這一天嗎?」話落,當機立斷的說道:「我讓人通知藍姨和青語行動,你想辦法引李逸辰去清平候府!」
「是,姑娘。」南樓轉身便要往外走,下一刻,卻是步子一頓,對容錦說道:「姑娘,不對啊,光是一個李逸辰捉姦,他到時寧可肉爛在鍋裡,把這事捂下來,怎麼辦?」
「放心吧,」容錦擺手,對南樓說道:「他想爛,我也不會讓他爛的。」
聽容錦這樣說,南樓不再多語,轉身匆匆離去。
容錦則對匆匆披衣起來服侍的杏雨和杏花說道:「我們去如意堂。」
「是,姑娘。」
容錦帶著杏雨和杏花趕到如意堂的時候,得了消息的藍楹和青語已經穿戴整齊,正同候在院子裡的李遠、李超兄弟倆準備出發,一抬頭卻撞見了匆匆從外面進來的容錦,不由便步子一頓,問道。
「姑娘,你怎麼來了?」
容錦笑了對藍楹說道:「藍姨,我是來找你們少主的。」
藍楹點了點頭,回頭才要喊了主屋的燕離,不想,主屋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只用一根白色髮帶繫著如瀑的長髮,穿一身月白錦袍的燕離走了出來。
容錦笑著迎了上前,「燕離,你想不想看戲?」
「好啊!」燕離笑著看了眼整裝待發的藍楹她們,對容錦說道:「就是不知道怎麼個看法?」
容錦笑了回頭對藍楹說道:「藍姨,你們去吧,我跟你家少主,稍後就來!」
藍楹點了點頭,朝燕離看去,燕離擺了擺手,藍楹這便帶著幾人幾個縱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裡。
她們一走,燕離朝容錦看去,輕聲問道:「看戲人多才熱鬧,就我們這幾人是不是太少了點?」
被燕離看穿了來意的容錦,也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是掩了嘴看著燕離吃吃的笑。月光下,嬌俏的好似才從月宮逃離出來的月兔仙子!
燕離搖了搖頭,目帶寵溺的看向容錦輕聲問道:「說吧,你打算怎麼做?」
容錦笑著說道:「那些人不是打我的主意打得算盤珠子啪啪響嗎?來而不往非禮也,我這會子,也應該回他們一份大禮是不是?」
「你是說……」燕離挑眉看向容錦。
容錦扯了嘴角,臉上挑起一抹皮笑肉不笑,淡淡說道:「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睿王府,太子寢宮什麼的進個把矛賊刺客什麼的應該不是大問題吧?」
燕離點頭,確實不是什麼大問題。
「好了,我明白了,你去吧,我安排好了,就來找你。」燕離對容錦說道。
容錦抬頭狡黠的看向燕離,說道:「不如,這失竊就先從永寧郡主府開始?」
「行,你高興怎麼來就怎麼來啊!」燕離寵溺的看著笑得眉眼彎彎的容錦,柔聲道:「總之,天算是捅破了天,也有我替你頂著。」
容錦點頭,帶著杏雨和杏花離了如意堂。
而在她轉身的剎那,被後人津津樂道的「燕州風雲夜」拉開了幃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