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便背負著原罪,而這是你和你淑慎有儀,齊莊知禮的王妃所給予她的最尊貴的禮物!
容錦的話就像是一把利劍狠狠的戳在了李逸辰和王雲桐的心上。
淑慎有儀!齊莊知禮!
這是當日世人讚美容芳華的話,但此刻卻被容錦用在了王雲桐的身上。這無異於狠狠的一巴掌抽在李逸辰和王雲桐的臉上。試問,以王雲桐的所作所為,她如何擔當這八字?
更別說,容錦有話在先,李溶月她是背負著原罪來到這世上的,這原罪是因為誰?是因為一個為著一己之私而惘顧她人死活的親娘,是一個剛愎自復,自以為聰明,但實則卻愚蠢不堪的生父所給予的!
就連哭倒在雁芙懷裡的李溶月這個時候都不由自主的僵了僵身子,她怔忡的朝容錦看去,「你,你想對我做什麼?」
容錦搖頭,目光微抬,落在如同石化的王雲桐身上,冷冷說道:「我會對你怎麼樣,不取決於我,而取決於她!」
李溶月順著容錦的看去,當目光落在神色呆滯的王雲桐身上時,她默了一默,泣聲說道:「容錦,你饒過我娘吧!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只求你放過我娘……」
容錦垂眸,看向哭得花容失色一片狼藉的李溶月,冷冷問道:「饒過你娘?」
李溶月連連點頭。
容錦唇角微翹,皮笑肉不笑的再次問道:「我要什麼,你都給?」
李溶月想點頭,但當對上容錦臉上陰森的笑容時,卻是脖子一僵,無任如何也點不下去了。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想起容錦之前說的那番話。
「不錯,我原本是打算把李溶月抓起來,準備個十七八個的男人好好的侍候她一番,把你加諸在我娘身上的羞辱統統還到她身上!不是有句話叫,父債子償嗎?你做下的孽,你還不了,就讓你的女兒來還!」
見李溶月目露驚恐之色,容錦臉上的笑意愈濃,冷聲冷氣的問道:「淑儀郡主怎麼不說話了?」
李溶月搖頭,這樣的容錦好嚇人!她惶惶不安的回頭朝好似失了魂魄的李逸辰看去,顫顫瑟瑟的喊了一聲「父王」後,目光停在李逸辰上再難移開。
李逸辰抬頭,目光對上李溶月蒼白沒有生氣的臉,不由自主的便是身子一抖,他現在有多痛,就有多恨王雲桐,可是……可是溶月是他的親生女兒,她的身上流著他的血脈,是他疼了十幾年叮護了十幾年的人。
李逸辰閉了閉眼,等心中不再那樣像是被撕扯一樣痛後,他朝容錦看去,「你,你想要什麼,說吧。」
容錦嗤笑一聲,迎了李逸辰死灰一般的目光,一字一句說道:「我想要我娘,你能還給我嗎?」
李逸辰頓時一僵。
容錦卻是視而不見,垂眸唇角翹起一抹譏誚的笑,冷冷說道:「你能把我娘還給我,那麼一切都好說,給不了……」
「如何?」李逸辰打斷容錦的話。
容錦呵呵一笑,目光霍然一抬,似利刃一般直直剖向李逸辰,「那就去死!」
「你敢……」
「嗤」容錦一聲恥笑,搖頭歎道:「李逸辰,我說你蠢,說你賤,你偏覺得委屈,可是,你看看你所做的哪一件事,不蠢?不賤?」
「到了這個時候還來問我敢不敢?我若是不敢,我站在這跟你這個堂堂的親王廢什麼話?你要把這個賤人當寶,你且當著,我管不著。但我要做什麼,你也別問我敢和不敢,且睜大眼睛看著便是。」
話落,連眼角的餘光也不曾給臉色青白交替的眾人一眼,對身側的杏雨和杏花吩咐道:「我們走吧,讓辰王爺一家三口慢慢享受這天倫之樂!」
「是,郡主。」
杏雨、杏花跟在容錦身後往外走。
王雲桐眼睜睜的看著容錦便要走遠,她步子一邁,想要追上去,卻在一剎那又收住了腳。庵堂外都是她的人,只要她說一聲,容錦有通天的本事也有來無回!可是……王雲桐目光僵硬的朝身側的李逸辰看去。
如果……如果她真的不顧一切的讓人除掉了容錦,豈不就是把她陷害容芳華的事越發給坐實了?王雲桐攥緊垂在身側的手,不想洩露自已的情緒,她目光一垂,人如石化般僵立在那。心裡卻是快速的想著對策!只是還沒等她想到對策,耳邊響起了李溶月的驚呼聲。
「父王……」
王雲桐霍然抬頭,這一抬頭,嚇得她不由自主的便衝了上前,一把扶住了正拿著帕子拭唇角血跡的李逸辰的胳膊,失聲喊道:「王爺,您這是幹什麼啊?」
卻原來是容錦轉身離開的剎那,李逸辰再度嘔了一口鮮血。
李溶月掙扎著爬了起來,淚流滿面的撲到李逸辰懷裡,泣聲喊道:「父王,我們回家,請太醫來給您看看。」
「是啊,王爺,我們快些回府,不,我們進宮,我們……」王雲桐同樣語無倫次的說道。
「我們?」李逸辰怔怔的看著一臉焦急緊張的王雲桐,輕聲問道:「你說我們?」
「王爺……」王雲桐怔忡的看向李逸辰,「怎麼了?我……」
只是沒等她把話說完,李逸辰卻突的便抬手一把推開了她扶著他的手,「滾,你給本王滾!」
王雲桐頓時如遭雷擊,她抬頭目光死死的看向一瞬間仿似蒼老了十歲的李逸辰,失聲問道:「王爺,你,你說什麼?」
「本王叫你滾!」
就好似沉寂已久的火山終於找到了噴發的出口,李逸辰那積蓄了十幾年的怒焰在這一刻盡數勃發!
「你這個毒婦,你怎麼不去死?你怎麼還有臉活著?你害了芳華,害了本王,本王是萬萬沒想到,這十幾年同床共枕的竟然是一條毒蛇……王雲桐,你不是人,你是鬼,不,你不是鬼,你是這天下最毒最爛賤的人……這世上最下等的娼婦也比你高貴比你……」
惡毒的話一句一句的自李逸辰的嘴裡崩出來,原本英俊的五官因著這些污糟的語言,而顯得面目可憎,身上也再難讓人看出半分皇族的高貴,他就如同街市間被人偷棵爛白菜的菜農,正用這世上最惡毒最低俗的語言發洩著他的不滿。
王雲桐搖頭,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李逸辰!她更不敢相信,有朝一日,李逸辰會用這樣的惡毒的話來罵她!且……還當著他們女兒的面!
王雲桐怔怔的朝一側早已目瞪口呆的李溶月看去,羞愧和憤怒使得她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當日自已為什麼沒有讓他去死?為什麼……
「你把芳華還給我!你把她還給我……」
芳華?!
容芳華!
又是容芳華!
王雲桐猛的抬頭,厲聲喝道:「夠了,李逸辰。」
「你把芳華還給我,我求你,你把芳華還給我吧……」李逸辰「撲通」一聲,軟在了地上,如同被人抽去了筋骨一般,整個人只能不斷的重複著那句話,「芳華,芳華,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們……我們明明可以好好的啊,你說過的,你要替我生五個兒子……芳華……」
一聲一聲的芳華,好似一把刀插在了王雲桐的心上,她淚流滿面的看著形似瘋癲的李逸辰,泣聲問道:「李逸辰,在你眼裡,我到底算什麼?」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
李逸辰癱坐在地上,目光怔怔的看著前方。
李溶月哪裡見過這樣的李逸辰,她所看見的李逸辰,永遠都是英挺儒雅,高貴不凡,視母妃和她如珠如寶,連一句重話都不捨得說的!可是,就在剛才,她親耳聽到,父王用盡這世上最惡毒的語言來指責母妃。
不,不,李溶月搖頭,不可以這樣,他們一家三口,明明應該是幸福快樂的,是那個容錦,都是那個容錦害的!她要怎樣做?她要怎樣做,她們一家才能回到從前?李溶月緩緩蹲了下去,痛苦的看著像個傻子一般只會喃喃自語的李逸辰。
「父王,您不要這樣好不好?您這樣,溶月會害怕的……」
李逸辰卻似渾然未覺。
「父王,溶月求您了,您帶我和母妃回家吧,我怕,我不想呆在這……」李溶月嚶嚶哭泣著倒在李逸辰的懷裡,將她父王冰冷的手拾起,放在自已的臉上,「父王,父王,您原諒母妃吧,她都是為了您啊!她做這一切,只是為了愛您,只是為了和您在一起啊……」
王雲桐看著哭得情難自禁的李溶月,一直強抑著的悲傷頓時如決堤之水,洶湧而出。連溶月都知道她做這一切,只是為了他,只不過是想要和他在一起!可是,在李逸辰的眼裡,自已卻成了毒婦!就連這世上最爛賤的窯姐兒都比她高貴!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怎麼能?
王雲桐捂著臉撕心裂肺的哭喊了起來,「李逸辰,李逸辰你到底有心沒心,你還是不是人啊!我是為了誰,是因為誰我才成了這副樣子!難道十幾年的夫妻之情,都抵不上一個死人嗎……啊……」
傷心欲絕的哭聲和嘶喊聲,穿破廟宇,驚得那些在殿前覓食的麻雀驚叫著沖天而起,四處逃散。
顧文成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帶著人匆匆來在淨水庵時,見到的會是這般的情景。但一怔之後,他醒過神來,連忙大步朝地上好似魔怔了一樣的李逸辰走去,一眼便看到青石磚上那暗紅風乾的血漬,嚇得他當即便大聲喊道。
「保護王爺……」
帶來的侍衛頓時如臨大敵般,上前,將李逸辰圍在了中間。
而這個時候庵堂裡的主持得了消息,已經帶著人匆匆的趕了過來交涉。
……
而此時淨水庵山門處,容錦正帶著杏雨和杏花等著藍楹來會合。
山風徐徐打在臉上,少了夏天的燥熱而多了幾分讓人舒爽的清涼,許是心裡長久憋著的一股惡氣終於得到宣洩,就連這夏日的酷熱似乎都不那麼明顯了。
「郡主,燕公子來了。」杏雨在身後說道。
燕離?!
容錦一驚之後,將原本打量山景的目光收回,轉身看去,果不其然,一身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的燕離,身側跟著南樓和青語正眉目溫和的朝他走來。
下意識的,容錦便挑起唇角對燕離綻起一個甜美的微笑,待燕離走到跟前,她迎了上前輕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燕離笑了笑,他怎麼能不來?!
「裡面怎麼樣了?」燕離朝庵堂的方向略略抬了下頜,輕聲說道:「我之前聽到裡面好像有爭吵聲,剛才辰王府大總管帶人進去了,這會子聲音好似沒了。」
容錦攤了攤手,一臉無辜的道:「我只是付責點火的,至於火能燒多高,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話落沖燕離調皮的眨了眨眼。
燕離看著她狡黠的模樣,不由便輕笑出聲。
稍傾,笑聲方歇,抬頭看了頭頂的天色,對容錦說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容錦點頭,「等藍姨和青語過來了,我們就下山吧。」
「不用等她們了,」燕離輕聲說道:「我讓她們留下看事情發展,王雲桐這個人生性狡詐,是個見了棺材也不會落淚的人,李逸辰更是故步自封,這兩人最後到底是反目相成仇,還是狼狽為奸,只怕還要再往後看。」
容錦到沒有想到,燕離會將事情考慮的這樣仔細,聞言,不由便是一愣,但一愣過後卻又釋然。她能這樣肆無忌憚的做她想做的事,其實最大的依仗不就是他嗎?醒過神來的容錦,臉上不由便生起一抹赧然之色。
不過,必竟是活過兩世的人,前世又是生活那樣一個時代,是故,也就只是臉紅了紅。
到是燕離看她突然間紅了臉,還以為是太陽太大的緣故,話語裡不由自主便帶了淡淡的憐惜之味,「怎麼就沒帶個幕籬呢。」
幕籬?!
容錦愕了一愕,怎麼這個時候突然就說起這東西來了,但她也樂得燕離轉移了話是。笑了笑,說道:「走吧,我們下山吧,我出門前讓暖春和紅豆準備了酸梅湯,這天氣趕回去,喝一碗最是舒爽了!」
一行人,往山下走去。
南樓從後面擠了上前,對容錦說道:「容姑娘,你要是早聽了我們隊長的法子,讓青語扮了那什麼玉環的,早就拿下這兩蠢貨了,何必等這麼長時間。」
容錦笑著看了眼南樓,沒有說什麼。
到是走在一側的燕離,淡淡的僚了眼南樓後,說道:「琳琅不用腦子,你也不用腦子?」
南樓被說得一怔,當即不甘心的說道:「少主,屬下沒說錯啊,當日青語扮玉環騙過了容芳菲,使得容芳菲心甘情願上門指證辰王妃,那容姑娘當時明明可以帶著她一起去辰王府的嘛!」
「那如果李逸辰當時扣下青語,詢問她一些宮中的事情呢?」燕離瞥了眼南樓,問道。
「那……」南樓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後面的話。
燕離看著呆頭鵝一般的南樓,漆黑的眸子裡掠過一抹幾不可見的笑意,「容姑娘當日明知容芳菲不足以扳倒王雲桐,卻仍舊找上門去,為什麼?」
「為什麼?」南樓骨碌碌的眼珠子轉個不停。
「笨!」燕離嗤了一聲,說道:「為的就是在李逸辰心裡紮下一根刺!」
南樓還要再問。
燕離卻是不耐煩的說道:「自已一邊想去,想不明白回頭問你師父去。」
南樓癟了癟嘴,滿臉的不樂意。
燕離卻是目光一垂,見人還夾在他和容錦中間,不由便擰了眉頭。
偏南樓卻是一點自覺性沒有,纏著容錦一會兒說說山崖上的一株花,一會兒又說路邊的一棵樹,說到高興處更是扯著容錦往前跑,縱身一躍一枝花,縱身一躍一株草。把個杏雨和杏花給看得眼花繚繞,不住的在身後喝彩。還纏著南樓讓她教她們功夫。
燕離看著不多時已經滿手滿懷都是花的容錦,依稀記得她娘曾經說,要想討好女孩子,再沒有比鮮花美飾華服更好的東西了!能讓她娘排在第一位的,可見其重要性,偏偏,這個機會卻讓別人給捷足先登了!而這個別人還是他的侍女!
「南樓。」
正雀躍著要去另一處崖壁上摘花的南樓,身子一頓,回頭朝燕離看去,「少主,您有什麼吩咐?」
「藍姨和青語還沒下來,你回去看看是怎麼回事。」燕離說道。
南樓不由便呆了呆。
但沒等她回過神來,燕離已經對等在前面的容錦走去,輕聲說道:「我們走吧。」
容錦也沒多想,對南樓擺了擺手,便跟著燕離一起往山下走去。
少了南樓,自然沒了之前的熱鬧。
燕離看著容錦抱在懷裡的那一大捧色的黃的花朵,扯了扯嘴角,輕聲說道:「你喜歡這些花嗎?」
容錦點了點頭,她手裡捧的是野生的白百合和忘憂草,花形長得都差不多,配在一起還是挺好看的。
「那你真應該去京山看看,」燕離笑著說道,「京山有一處山坡一到五六月份,滿山遍野都是一種藍紫色的花朵,撲天蓋地好似花的海洋一樣。」燕離加得語氣說道:「紫色的海洋!」
一聽到紫色的海洋,容錦不由自主的便相起普羅旺斯的熏衣草,難道說燕離嘴裡的那處山坡開滿的是熏衣草?
容錦記得有說清朝香妃的香味是來自薰衣草的花香,也就是有可能在清朝便有種植熏衣草的可能!東夏朝雖說在史書上沒有記載,但應該是在清朝之前。而在因為燕離她娘是位穿越者,那麼可不可能是這位護國公主自外夷引進來的呢?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
想想那撲天蓋地一眼看不到盡頭的藍紫色,便是容錦這樣冷情的人,都不由的生起嚮往之心,輕聲說道:「那真的要去看看。」
「那說好了。」燕離接了容錦的話,笑著說道:「等這邊事了,把你外祖母下葬後,你就跟我去京山。」
「可是,花期是在五六月,我們去也看不到花啊?」容錦好笑的說道。
「沒關係,」燕離淡淡道:「京山除了那片藍紫花,還有梅園,梅園裡都是有些年頭的梅樹,一到冬天,白雪皚皚下點點深紅比夏夜的星空還要好看。對了……」燕離話聲一頓,笑了對容錦說道:「京山有溫泉。」
「溫泉?」容錦不由便一臉驚喜的看向燕離,「真的有溫泉?」
「怎麼了?你以為我在騙你?」燕離皺眉問道。
容錦連連擺手,「不是,我只是沒想到而已。」
燕離唇角翹起一抹淺淺的弧度,「而且你根本就沒想到,那處溫泉建在了哪。」
「那在了那?」容錦不由問道。
「就在梅園裡。」燕離緩緩說道:「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京山有一處銀礦外,還產玉石是不是?」
容錦點頭。
燕離笑著說道:「我也不知道是先有梅園還是先有溫泉池,不過聽藍姨說,那溫泉原先是不流過梅園的,可是我娘說若是能在漫天雪花裡邊泡溫泉邊賞梅,那才是人生一大趣事。於是便讓人拿整塊整塊的玉打磨成紙張厚薄,又讓人在梅園挖池,將溫泉水引過,在池的四周以那打磨薄的玉石裝飾,這樣一來,冬天躺在池子裡,頭頂便漫天的雪花,四處卻無寒風相襲,鼻下更是冷香幽幽。」
容錦聽著燕離的話,不由便設想了一番,冬日裡,一個人泡在熱熱的池子裡,頭頂是漫天飛舞的雪花,而身側卻是花香襲人,那景致,光是想想便讓人心嚮神往!
「呀,你這樣一說,我還真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了呢!」容錦笑著說道。
燕離垂眸,目光淡淡的撩了眼一臉嚮往之情的容錦,趁熱打鐵的說道:「那等你事情辦完了,我就讓琳琅和藍姨陪著你去京山?」
「你不去嗎?」容錦問道。
「你想我去嗎?」
容錦不由便好笑的道:「那是你家,難道我不想,你就不回?」
「那自然不是的。」燕離翹了唇角,一語雙關的說道:「即是我的家,你不想我,我也要回的。」
這話……容錦狐疑的看著燕離,她怎麼聽著就這麼彆扭呢?
「怎麼了?」燕離見容錦眼睛撲閃撲閃的看著他,不由便笑了問道:「這樣看著我幹什麼?」
容錦搖頭,對上燕離溫文的笑,她覺得可能是自已想多了。
燕離眼見得容錦沒有就著他的語病追問,心裡也不知道是失望還是無奈。失望的是,好像不論自已怎麼出招,容錦她似乎都能淡然以對!無奈的是,他又不敢把話挑白了說,萬一把人嚇跑了怎麼辦?
兩各懷心思,接下來,話似乎便少了許多。
眼見快到山腳,容錦正欲問燕離,他是乘馬車來的,還是騎馬來的,一道人影忽的便自山間的一條小道上閃了出來,沒等她看明白那道人影,走在他身側的燕離已經是快速的出手,一扯一帶,將容錦放在了他身後,而他正眉目肅沉的看著那突然出現的人。
「奴婢香蕊見過永寧郡主。」
「香蕊?」容錦狐疑的自燕離身後走了出來,打量著眼前穿一襲秋香色素面褙子姿容秀麗的女子,「哪個香蕊?」
「回永寧郡主,奴婢是奉我家小姐的意思來見您的。」不待容錦開口,香蕊接了說道:「我家小姐姓蘇,閨名鈺彤。」
蘇鈺彤?!
容錦不由便怔了怔,蘇鈺彤讓香蕊到這來攔她,是什麼意思?但不管是什麼意思,這顯然不是說話的地方,後面就是李逸辰和王雲桐,容錦到是無所謂,但若是因為她而連累蘇鈺彤,她還真會過意不去。
這樣一想,容錦便對低眉垂眸立在眼前的香蕊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是怎麼來的?如果是乘馬車的,我們約過時間再說,如果不是,那你就乘了我的馬車一起走,車裡再說吧。」
「回郡主的話,奴婢原是打算去郡主府尋您,不想撲了個空,這才雇了輛馬車急急趕了過來。」香蕊說道。
言下之意,她是沒有乘馬車來的。
容錦點頭道:「那你就乘了我的馬車回城吧,正好我們在馬車上說說話。」
香蕊屈膝應了一聲是,便跟著容錦往山下的馬車走去。
山腳下守著辰王府的幾個侍衛,見著容錦一行人,便要上前查問,杏雨二話不說,便亮了永寧郡主府的標識,那些侍衛步子一頓,不敢再上前來,只站在原地不住張望。
容錦則步子一頓,朝燕離看去,「你是騎馬來的還是……」
「我乘馬車來的,我要等藍姨她們,你先走吧,我稍後就追上來。」燕離說道。
容錦點頭,看了眼那些不停朝他們張望的侍衛一眼,對燕離說道:「你自已小心點。」
「我知道了,你去吧。」
容錦這才轉身帶著香蕊和杏雨姐妹倆上了候在一側的馬車。
馬車篤篤向前,他隱約好似聽到身後月凌亂的步子聲,不由便掀了簾子探頭朝身後張望,卻原來是顧文成帶著人急急的將李逸辰護送下了山。
容錦放了手裡的簾子,才回頭,便對上香蕊好奇朝她看來的眸子,挑了挑唇角,對香蕊問道:「你找我找的這麼急,是不是你家姨娘出了什麼事?」
香蕊搖頭,欲言又止的看向容錦。
「那是?」容錦看向香蕊,這種猜猜猜的遊戲她不熱衷。
香蕊對上容錦眉宇間的淡色,垂了眸子,輕聲說道:「對不起,郡主,這次是我們姨娘疏忽了,她不知道候爺和王妃要對付你,等她知道了,派我去郡主府通知您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原來是蘇鈺彤以為王蘇調動候府的人是要對付她,這才急急的派了香蕊來報信!容錦心裡不由便生起些許的感動。
她自忖,她和蘇鈺彤之間只不過是一場各有打算的合作!合作結束了,那也就沒有再聯繫的必要!是故,這次給王雲桐下套,她並沒有知會蘇鈺彤,不曾想卻讓蘇鈺彤白擔心一場。
「替我謝謝你家姨娘。」容錦輕聲說道。
香蕊臉上綻起一抹緋紅,低了頭,輕聲說道:「郡主,您,您沒事吧?」
「我沒事。」容錦搖頭,「不過,辰王妃卻是事情不小!」
香蕊霍然抬頭看向容錦,臉上是情不自禁的喜色和激動,嘴唇翕翕,想問又不敢問。
容錦看了身側的杏雨一眼。
杏雨會意過來,便將容錦如何設計,王雲桐如何上當,辰王如發現真情一一講給香蕊聽,末了,輕聲說道:「這次,你們那位大小姐,怕是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終於老天有眼!」香蕊不由的便雙手合什,語聲哽咽的說道:「老爺,夫人,少爺,您們看到了沒有,王家的報應來了!」
雖說蘇家的事,容錦早有猜想,怕是跟王蘇脫不了關係,但真從香蕊嘴裡聽到後,她還是忍不住的氣憤了一把。
這王家的教育到底是怎麼回事?生個女兒,為了一己之私不擇手段喪盡天良壞事做絕,生個兒子,為了一己之欲更是泯滅人性,不惜害人全家。這樣的兩兄妹,若真是指著老天來收,怕是好人都死光了,她們還活得好好的呢!
「老天是沒有眼的。」容錦淡淡的說道:「不然,也不會讓他們兄妹二人猖狂至今。」
香蕊抬手抹了把淚濕的眼眶,哽聲說道:「郡主說的是,如果老天真有眼,好人怎麼就沒好報,壞人卻活得好好的。奴婢謝錯了,奴婢應該謝郡主才是!」
話落,撲通一聲跪在行駛的馬車裡,對著容錦便「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
「哎,你這是幹什麼!」容錦哪裡能想到,只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香蕊轉過身就跪在地上向她磕頭,連忙伸手去扶了她起來,目光對上香蕊額頭上青紫,歎了口氣,輕聲說道:「香蕊,你家姨娘有什麼打算?」
香蕊搖頭,眼淚撲簌簌的直往下掉,一邊哭,一邊哽咽著說道:「小姐,她,她是打算跟王家魚死網破的,可是,她就算是不怕死,也不知道怎樣才能讓王家灰飛煙滅。郡主!」香蕊抬頭看向容錦,「您幫幫我們小姐吧!奴婢這輩子沒什麼好報答您的,來世我做牛做馬,一定報您的大恩大德!」
蘇鈺彤要報仇!
容錦知道,她更知道蘇鈺彤那顆復仇的心並不比她少多少!
「法子有,只是,不知道你家姨娘敢不敢!」容錦說道。
香蕊豁然抬頭看向容錦,一字一句道:「郡主,只要能讓王家家破人亡灰飛煙滅,上刀山下油鍋,奴婢和小姐,眼睛都不會眨下!」
容錦點了點頭,「讓你家姨娘煽動王蘇干預儲君之事,最好再抓住王蘇與朝庭外臣來往的書信來往,有這兩樣,王蘇不死都難!」
「干預儲君之事?」香蕊疑惑的看向容錦,「怎樣才算是干預呢?那個與朝庭外臣來往到是不難,老越國從前的下屬,現在有駐守一方的三品大臣,他們時不時的會寫信來候府,向候爺打聽京中的動靜。」
容錦點頭,其實有後一項,若是運用得當也能摧毀王蘇,但如果能讓王蘇死得更砌底一點,永無翻身的機會,她會更加樂意。
「告訴你家小姐,讓她多與宮中元貴妃走動,只可惜你們府裡沒個小姐,不然讓你們府上的小姐跟睿王結個親,這事情辦起來就容易多了!」容錦不無可惜的說道。
「小姐?」香蕊陡然目光一亮,急聲道:「有的,郡主,我們府裡有小姐的!」
嗯?
容錦猶疑的看向香蕊,「除了王箴,我沒聽說王蘇膝下還有子嗣啊!」
「很多人都不知道。」香蕊急急的說道:「是候爺從前的通房丫鬟襲香的女兒,當年襲香已經懷有身孕,但卻被容芳菲打發了出去。後來襲香獨自生下了孩子,養大成人,但因為積勞成疾前段時間沒了,那丫頭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我們家小姐,走通了路子,把話遞到我們小姐跟前。人,我們小姐已經見過了,長得挺好,就是心眼多,小家子氣!」
容錦覺得,有時候真的不能太過報怨老天。
你看,她這才說缺個人,老天就把人給送上門了!
「跟你們小姐說,讓她說服王蘇,把這姑娘記到容芳菲名下,做正妃是不可能的,但送給睿王爺做個妾,肯定是沒問題的。」容錦說道。
香蕊忙不迭的點頭,「奴婢記住了,奴婢回去就跟小姐說。」
容錦點頭。
頓了頓,容錦想起上回蘇鈺彤小產的事,便問了一句,「你家小姐身子怎麼樣了?我聽說她上次小產了,落下的孩子都已經成形了,怕是受了不少罪吧?」
香蕊想起那個血淋淋落下的胎兒,不由得便心頭一緊,臉上也跟著白了白。孩子是無辜的,在小姐的肚子裡呆了五個來月,那段時間,她總能看到小姐臉上情不自禁泛起的笑,還有她時時放在腹前感受著那個孩子的手,可是……香蕊垂下臉,兩顆豆大的淚珠落了下來。
菩薩,如果有什麼報應,就報應到她身上吧,小姐,已經太可憐了!
淚水一滴滴如同斷線的珠子一般,不停的往下掉,很快的便打濕了胸前的衣襟。
容錦看著哭得難以自抑的香蕊,不由便暗自懊悔,不該問這個問題的,正想開口,不想香蕊卻開口了。
「郡主,我家小姐她也是沒辦法,她不能生下一個仇人的孩子,她若是生下那個孩子,來日,她有何面目見老爺、夫人還有少爺!」
容錦頓時僵了僵。
難道……容錦唇角翹起一抹自嘲的笑。
如果是她,她只怕也是這樣的選擇!
「我明白的。」容錦拍了拍哭得傷心的香蕊,輕聲道:「別難過了,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不會的,不會再有了!」香蕊泣聲道:「小姐傷了身子,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孩子了,再說了……」香蕊忽的便抬頭看向容錦,「郡主,奴婢可不可以求您一件事。」
容錦皺了眉頭,她雖然欣賞蘇鈺彤,但她自忖,她和她之間還沒好到,可以輕易的就答應一個請求!
香蕊一眼便看到了容錦目色間一閃而逝的不悅。驚覺到自已的失禮,才要賠罪,可是回頭又一想,錯過這個機會,只怕再沒有第二次同樣的機會了!當下,不顧容錦眉宇間的冷然,垂了眉眼,顧自說道。
「郡主,奴婢逾越,懇請郡主如果有機會,見我們小姐一面,求您勸勸她,若是能全身而退還請她念在逢年過節夫人老爺、少爺墳上有個燒紙人,請她不要一意赴死。」香蕊一口氣說完,便要跪下向容錦磕頭賠罪。
只是,有了防備的容錦卻是在第一時間,托住了她,輕聲問道:「你家小姐一心赴死?」
香蕊點頭。
「小姐一直自責,她說如果不是她,老爺和夫人、少爺不會枉死,都是她連累了他們,她無顏苟活,只要王家一滅,她就會去地下向老爺和夫人、少爺賠罪。」香蕊泣聲道:「可是,小姐她又錯在哪了?她沒招誰沒惹誰的,就算是當年與王蘇這個狗賊有些來往,那也是得了兩家大人首肯的,誰能想到,王蘇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會這樣喪盡天良……」
「你說的沒錯,」容錦輕聲說道:「千錯萬錯,不是你家小姐的錯,她能做到如今這步已然不易,委實不用再搭上自已的性命。」
「郡主,您也是這樣覺得的嗎?」香蕊抬頭目光如炬的看向容錦,「郡主,您勸勸我們小姐吧……」
「有機會,我會勸她的。」容錦說道。
香蕊頓時大喜,激動的無以復加,身子一動,便要再度跪下,被容錦給擋了。容錦才要開口說話,耳邊響起杏花的聲音。
「郡主,我們到城門了!」
容錦點了點頭,對杏花說道:「看看燕公子他們趕上了來沒有。」
「是,郡主。」
杏花撩了簾子朝後張望,沒看到燕離的馬車,卻見一陣人馬策馬而來,一眼,便認出是辰王府的人。
「郡主,沒看到燕公子他們,不過辰王府的人卻是回來了。」
「把馬車趕到一邊,讓他們先過。」容錦說道。
「是,郡主。」
杏花示意車伕將馬車趕到一側,容錦掀開車簾的一條縫朝外張望,當先幾騎飛馳而過後,便看到一輛黑漆齊頭平頂馬車跑了上來,車簾子被風吹起,露出裡面王雲桐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