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錦接過杏雪新沏的熱茶,放到燕離跟前,抬頭見他眉宇間帶著淡淡倦色,眼下也是一片隱隱的烏青,輕聲問道:「紅姨,她沒事吧?」
燕離搖了搖頭,端起桌上的茶盞,淺淺的啜了口熱茶後,這才開口說道:「不是什麼很厲害的毒,相對來說還是身上受的傷更厲害點。()」
容錦聞言,便鬆了一口氣。
只要沒有性命危險,就是好事!
「怎麼就會受傷呢?」容錦不解的問道:「我聽南樓說,當時楚叔也在的,以他們兩人的身手要想傷到他們,應該不是那麼容易吧?」
「我問過楚叔和紅姨了,說是行蹤洩露,突然間就遭到伏殺。」燕離好看的眉頭擰了擰,輕聲道。
伏殺?!
容錦搖了搖頭,如果是伏殺,那對方必須先掌握了他們的行蹤,這樣才能設伏擊殺!可是……容錦不由就想到燕離說的那個內奸的事。
難道是裡應外合?
「那個內奸的事,你查得怎麼樣了?」容錦看向燕離,輕聲說道:「不把這個人找出來,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會出來咬你一口。」
燕離點頭,「我知道,之前我有點眉目,但是……」
容錦看向燕離,「你有懷疑的對像?」
「是的,但必竟只是懷疑,沒有最直接的證據證明他是內奸,我便不能動手將他除掉,不然,會寒了其它人的心。」燕離沉聲說道。
容錦點頭,這個道理,她再明白不過。
雖然燕離有絕對的主動權,但那並不意味著,他便可以肆意殺戮。相反,越是掌握了生死權力,便越要小心的行使這種權力。一個不慎,人心便散了!套用一句很經典的台詞,人心散了,就不好帶了!
「那能不能想辦法做個局引他入套呢?」容錦思忖著,說道:「他不可能一點破綻都沒有。」
燕離聞言,不由便翹了唇角,淡淡笑道:「你和我想的一樣,不過,眼下我覺得還是以靜制動的好,因為我實在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背叛我。我也不知道他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只能先按兵不動,弄明白他想要的,我才能動手!」
容錦點頭,表示認同。
沒錯,一個局,總是要有引人入甕的餌,沒有那個餌,這個局不但設不成,只怕還會打草驚蛇!
「好了,不說我的事了。」燕離目光溫和的看向容錦,輕聲問道:「你這邊的事情進展的怎麼樣?」
「進展很順利!」容錦笑瞇瞇的說道:「南樓買通了那個叫賴大的車伕,不時的會送些消息出來。說是王箴大婚的當天,容芳菲因為心喜過度,中風了!躺在床上,除了眼睛能動外,身上就再沒能動的。辰王妃也是日日如坐針氈,時不時的便要派人去候府請了王蘇進府議事。」
看著容錦那如兩彎月牙的眼,燕離忽然就覺得,兩天一夜趕路的疲勞一瞬間便消失怠盡了!再沒有什麼能比看到眼前的這張笑臉,而讓他覺得更重要的了!
「不過你離開的那天,聽說汝南候去了辰王府。」容錦撐了下巴,一臉狐疑的說道:「我以前悄悄聽侍候我娘的木蘭姨提起過,問我娘當初為什麼不答應汝南候的求婚。那個汝南候是不是也曾是我娘的追求者啊?他去辰王府又是為了什麼呢?」
汝南候?!
燕離默了一默,輕聲說道:「汝南候和江城候都是帝黨,一生只忠於皇上一人。他去辰王府,應該不是為私,可能是有什麼事需要商議辰王。」頓了頓,一臉抱謙的說道:「他和你娘的事,我娘沒跟我說過,不過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叫藍姨去調查。」
容錦擺手,「陳年老皇歷了,有什麼好知道的。」
燕離笑了笑,心裡卻是把這事記下了,想著回頭讓藍楹去查一查,看看這個汝南候又是怎麼回事。
「天色不早了,你趕了那麼多的路,肯定累了,去洗洗歇了吧,有什麼話,我們明天再說。」容錦對上燕離眼下的青黑,輕聲說道。
燕離才想要說「他不累」但想著自已趕了這麼久的路,身上的衣裳也沒換,怕是味道有些重,熏著容錦了。當下,不由便臉一紅,起身說道:「行,那我先去梳洗一番,你有事讓你的丫鬟來找我便是了。」
容錦點頭,心道:這都馬上要三更了,還能有什麼事要找你!
起身送了燕離離開,回到屋裡後,容錦倒頭挨著枕頭便睡了過去。
如意堂。
燕離披著濕濕的頭發出了淨房,一早候在外面的藍楹連忙拿了手裡乾淨的帕子上前替他拭發。
「藍姨你去歇著吧,」燕離抬手接過藍楹手裡的帕子,自已抬手去拭發,「我自已來好了。」
藍楹看起來並不比燕離好多少,也是一臉疲憊的之色,但卻拒絕了燕離的提議,重新從他手裡拿過帕子,輕聲說道:「你不讓琳琅她們幾個侍候也就算了,怎麼連我也不要了?還是說,你怕容姑娘知道,會多想?」
燕離笑了笑,沒有答藍楹的話。
雖說琳琅幾人都是在他身邊長大的,但從有記憶開始,穿衣洗漱這種事他都是自已獨力完成,從不假手她人,也就是藍姨和紅姨在他大了後,還能近身侍候幾回。
想起紅楹,燕離不由便眉宇微蹙,對藍楹說道:「紅姨這次受傷,你怎麼看?」
提起紅楹,藍楹原本輕鬆的神色不由便繃了起來,她略作沉吟後,才緩緩說道:「之前龍衛跟她們在一起時,都沒事,偏偏龍衛進了京都,她和楚惟一就被襲擊了,您也說比起中的毒,身上的傷勢更重,卻又不足以致命,對方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我有一種感覺,」燕離垂眸,看著燈光下自已皎潔如玉的手指,說道:「對方似乎是為了讓我把紅姨帶回京都。」
「帶紅楹回京都?」藍楹錯愕的道:「紅楹是北齊人,又不是東夏人,帶她回東夏的京都有什麼意義?」
燕離唇角翹起一抹淺淺的弧度,淡淡道:「你忘了,楚叔可是東夏人!不但是東夏人還是正德帝的人,楚叔一出現,我的身份豈不是便昭然若揭!」
「少主是說,他們的目的是為了暴露出你的身份?」
燕離點頭。
藍楹深吸了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燕離的身份被暴露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果讓東夏和北齊的皇室知道兩國的傳國玉璽都在他身上,而引起的災難性的後果!到時,只怕少主將終身便對兩國的追殺,永無寧日!除非,他將玉璽拱手讓人。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但,現在少主你並沒有將紅楹和楚惟一帶回京都,對方算計失敗,接下來又會怎麼做呢?」藍楹問道。
燕離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個人必須除掉。」
「那少主你打算怎麼辦?」藍楹問道。
「先不急,先把容姑娘的事解決了,等她離開京都後,我們再來商議怎麼動手,我不想她牽扯進來,這事情太凶險了。」燕離輕聲說道。
「我知道了。」頓了頓,藍楹卻是突然說道:「少主,我得了消息,說是北齊的大皇子來東夏了。你說會不會也是衝著你來的?」
「北齊的大皇子?」燕離略略一怔後,說道:「燕正天跟賀蘭妃的兒子,燕翊?」
藍楹點頭。
「若是別人還難說,但如果是他,估計十有**是衝著我來的。」燕離挑了唇角,臉上綻起一抹譏誚的笑,輕聲說道:「燕正天當年跟駕蘭氏伉儷情深,為著帝位,卻廢駕蘭氏而迎韋氏為皇后。我娘當年氣極之下差點便放棄助他奪位!雖然後來仍舊扶他上位,但卻帶走了傳國玉璽,燕正天如果屬意燕翊為太子,就一定會讓他來找傳國玉璽,這樣他才能名正言順的成為儲君!」
「燕翊怎麼就會知道少主您在京都?」藍楹狐疑的問道。默了默,輕聲說道:「難道內奸不是東夏人而是北齊人?」這麼一想,不由便臉色一白,急聲道:「當年鳳衛出自北齊,龍衛來自東夏,還是說龍衛、鳳衛裡面都有叛徒?」
燕離擺手,「藍姨,你先別想那麼多,眼下把容姑娘的事解決了再說。內奸的事,我適才跟容姑娘也說了,必須有確切的證據,才能下定論。鳳衛是娘親留給我的,龍衛是……是正德帝留給我的,都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情份不同,若是隨意質疑,會傷了他們的心,我不想這樣!」
藍楹點頭。
正因為情份不同,少主才會這般束手束腳,不然以他的心性,只怕早就斬盡殺絕,一了百了!現在只希望,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去歇息吧,我聽容姑娘的意思,辰王府裡的那位,怕是這兩天應該就有動作了。」燕離對藍楹說道:「琳琅不在,到時還得藍楹幫她一把。」
藍楹點頭,放了手裡的帕子,替燕離把床鋪鋪好,又仔細檢視了一番,這才轉身退了出去。
燕離這一覺睡得有點沉,若不是門外響起南樓和藍楹說話的聲音,他怕是一時半會兒還不會醒過來。
「南樓。」
門外正與藍楹輕聲稟著事的南樓連忙應了一聲,抬手便要推門進去,卻是被藍楹一把給阻止了。
「師父!」南樓一臉急色的看向藍楹,「容姑娘那邊已經出發了,遲了怕就有變!」
藍楹點了點頭,淡淡道:「少主才起,我先進去,你去準備下,少主漱洗好,我們就出發。」
南樓無奈的歎了口氣,朝一臉戒備之色的藍楹說道:「師父,我們跟少主多少年了,要真有那心思早就有了,還用得著等少主看上了容姑娘,才動這心思?您老人家真的想多了!」
藍楹「噗嗤」一聲便笑了,抬手彈了南樓腦門一記,嗔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少主的規矩,你忘了?」
南樓一聽,連忙吐了吐舌頭,轉身便急急往外走了。
藍楹這才笑著推了虛掩的房門走了進去。
屋子裡,燕離已經起身,正從淨房走了出來,抬頭見是藍楹,問道:「藍姨,什麼時辰了?我剛才好似聽到南樓的聲音。」
「已經巳時三刻了。」藍楹一邊上前替燕離準備洗臉水,一邊說道:「南樓適才是來過了,容姑娘那邊才得了消息,正趕往城外的淨水庵,南樓是來請示,問您要不要也去一趟的。」
容錦的計劃,燕離是知悉的,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馬不停蹄的趕回來。
必竟,容錦要面對的是辰王,辰王可以出事,但不能在容錦手裡出事!不然,這就是濤天的禍事!
聞言,燕離三兩下的把自已收拾妥當了,換了一身玄色淨面杭綢直裰,頭髮也沒有往上挽,而是拿了一根同色的髮帶輕輕的在後繫了系,便對藍楹說道。
「把李遠喊來,我有事吩咐。」
「是,少主。」
藍楹放下手裡的活,轉身去如意堂的東廂房將李遠喊了過來。
不多時李遠便跟在藍楹身後,趕了過來,抱拳行禮,「少主。」
燕離點了點頭,對李遠說道:「容姑娘在城外二十里地的淨水庵,你帶著龍衛趕過去,選擇好位置設伏,若是有人欲對容姑娘不利,殺立決,不必猶豫!」
「是,少主。」
李遠抱拳退了下去。
燕離又對藍楹說道:「藍姨,通知分散在京都城的其它鳳衛,讓她們盯緊辰王府和清平候府,若有異動,發信號通知。」
「是,少主。」藍楹轉身便要下去通知。
身後卻又響起燕離的聲音,「藍姨。」
藍楹回頭看向燕離。
燕離微微直身,目光落在玉照宮的方向,默了一默,輕聲說道:「告訴她們,密切注意城中駐軍情況,若是有人撥兵前往城外淨水庵,讓她們點燃我之前佈置下的火藥,炸了玉照宮!」
藍楹不由便身子一僵。
炸了玉照宮?
「少主……」藍楹猶疑的看向燕離,「這,這樣合適嗎?」
「沒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燕離冷冷說道:「我娘親是在見正德帝的時候失蹤的,誰也不知道她遭遇了什麼!就當是我提前替她復仇吧!」
「可是……」藍楹還再說。()
燕離擺了擺手,「去安排吧。」
藍楹無奈,只得退了下去。
「南樓!」
燕離略略提了聲音。
「少主,屬下在呢!」
也不知道南樓是從哪裡鑽出來的,反正燕離話聲一落,她已經哧溜一下,就站在了燕離跟前。
「去淨水庵。」
「是,少主!」
主僕兩人一個縱身,便在屋子裡,原地消失不見。
……
城外的山路上,一輛黑漆平頭馬車,慢悠悠的走著。
而在躡平頭馬車約有個幾百米外,同樣也是一輛黑漆平頭馬車,只是那輛馬車跑得卻是有些著急。
後一輛的平頭馬車裡,容錦靠在身後的墊子裡,對正要探頭朝外張望的杏花說道:「別看了,回頭被前面的人發現了,就不好了。」
杏花臉上一紅,縮回了身子,坐在她身側的姐姐,杏雨便瞪了她一眼。
姐妹倆雖是雙胞胎,但性格卻是各異。
杏雨穩重,杏花略顯調皮。
稍傾,杏花往容錦跟前,湊了湊,輕聲問道:「郡主,我們為什麼要跟著前面的那輛馬車啊?」
「杏花!」杏雨頭痛的喝斥著妹妹,沒好氣的說道:「你問那麼多做什麼?郡主怎麼吩咐,我們怎麼做就是。」
杏花嘟了嘴,輕聲說道:「我就是好奇嘛!」
見妹妹當著郡主的面,還敢頂嘴,杏雨抬手便要去掐她,卻是被容錦給喝止了。
「好了,你別怪她了。」容錦笑了說道:「她才多大,你慢慢教就是了,別老是罵她,不然回頭越罵越笨!」
「郡主,您還護著她!」杏雨收了手,一臉訕訕的說道:「您都不知道,私下裡教了多少回了,總是不改。」
杏花臉上一紅,低了頭抿著嘴不言語。
容錦見了不由便心頭一軟,前世小師妹也是這樣的性子,活潑好動,什麼都要問幾句,也不知道後來小師妹怎麼樣了!
「沒關係的,」容錦溫聲說道:「反正是跟在我身邊,以後找個老實可靠的嫁了,吃不了什麼虧。」
杏雨聽著不由便眼眶紅了紅。
外人都說永寧郡主跋扈凶殘,她卻知道,永寧郡主待下人永遠都是和和氣氣的。
杏花見容錦不但沒有說她,還幫著她說話,心頭一喜,又朝容錦跟前湊了湊,輕聲說道:「郡主,奴婢不嫁人的,奴婢一輩子都跟著您。」
容錦不由便笑著說道:「那可不行,你要是不嫁人,你姐姐還不得愁死啊!」
「奴婢才不愁呢!」杏雨凶巴巴的說道:「省得到時候奴婢操心了大的不說,還要操心小的。」
看著杏雨那老氣橫秋的樣子,容錦不由便輕聲笑了起來。
她一笑,原本繃著的杏雨也跟著笑出了聲,杏花見她們倆笑了,便也傻傻的跟著笑。
一時間,馬車裡其樂融融。
而前一輛馬車裡的人,卻不似她們這般歡樂。
王雲桐擰了眉頭,對身側的碧玉說道:「候爺說清楚了,那人真的藏身在淨水庵?」
「回王妃,是的。」碧玉輕聲說道:「候爺還讓人打聽過了,離淨水庵約十幾里地原本有個小莊子,那小莊子原是長興候府雲姨娘的置辦下來的。前兩個月長興候府出事時,這個莊子不知道怎麼也失火了,連同守莊子的下人也一併被燒死了!」
王雲桐聞言不由便怔了怔,「雲釉置辦的莊子?」
「是的,王妃。」碧玉說道。
王雲桐焦燥不安的神色,便慢慢的鎮定了下來。
莊子是雲釉置於辦的,長興候府出事時,莊子失火!那是不是說原本莊子裡住著的就是玉琴?可怎麼就那麼巧?偏偏長興候府那天出事的時候,莊子就失火了?
「候爺有沒有說,莊子怎麼失火的?」王雲桐問道。
碧玉點頭,「候爺說了,好像當天長興候府有人去了莊子,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莊子就失火了!」
王雲桐不由便揉了額頭,覺得事情就好似一團亂麻一樣!
今兒一早,王蘇讓人送信進王府,說已經找到那個形似玉琴的人的落腳處,就在城外二十里地的淨水庵。但因為那淨水庵受著方圓十幾個村的供奉,不方便動手,問她要怎麼辦?王雲桐便讓王蘇先把人盯著,她先悄悄來認認人,如果真是玉琴再做安排。
王雲桐放了揉額頭的手,對身側的碧玉說道:「你看看外面,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
碧玉應了一聲「是」,抬手撩了馬車的簾子往外看。
正是農忙的時節,山路兩側,不是在田里勞作的,就是在山上砍柴的,離得幾百米遠一輛平頭馬車慢悠悠的走著,看不清趕車的人是誰,但馬車邊上跟著一個結實的漢子,看樣子像是走親戚的,又像是婦人回娘家的!
「王妃,沒什麼異常。」碧玉回頭說道。
王雲桐點了點頭,對碧玉說道:「你讓車伕再快點,我跟王爺說的是去藥王廟上香,回去遲了,怕是王爺會起疑。」
「是,王妃。」
碧玉撩了車簾子,對車伕說道:「賴大,再把馬車趕快些。」
車伕應了一聲,手裡馬鞭「啪」的一聲甩出,馬車軋起一道撲天的黃土,急急向前駛去。
……
辰王府。
李溶月對雁芙抱怨道:「母妃也真是的,去藥王廟,怎麼就不帶我去呢?」
「王妃說天氣太熱了,今天本就出門得晚,過幾天等藥王菩薩生辰再帶了郡主去。」雁芙說道。
李溶月卻是嘟了嘴,一臉不樂的說道:「哪裡熱了啊?今天明明不熱,再說了藥王廟也不遠。回來也就是半個時辰的事,不行,我得去跟父王說一聲,我也要去。」
話落,轉身便往外走。
雁芙急急的跟了上前,「郡主,郡主,王妃交待過的,讓您今天不要出門。」
只是,李溶月哪裡會聽雁芙的,她一路小跑著去了辰王府的主院,正問著院子裡的婆子。
「我父王在哪?」
「回郡主的府,王爺一早就去了書房。」
李溶月當即轉身便又跑去書房。
書房裡李逸辰正同兩個幕僚說著話。
「若僅僅只是因為救助太子有功,皇兄不可能這般容忍,本王怎麼想,都覺得事情太過蹊蹺。」李逸辰輕聲說道:「當初老長興候曾指證她身邊的那個侍女是北齊人氏,現如今北齊大皇子又突然來到京都,會不會是容錦跟北齊有什麼密謀?」
「我等已經遵照王爺的意思,派人盯著郡主府,只是最近出入郡主府的人員實在太多太複雜,很難打聽出點有用的消息。」有幕僚輕聲說道。
李逸辰點頭,「容錦狡詐多疑,又心狠手辣,當初應該趁著吳氏為她選婢女時便作安排,現如今,想要安排人進去,怕是不容易,不過這事也不急,偌大的郡主府,不論是廚房還是護院又或是漿洗婆子,總是能想辦法的。」
「王爺說的是,現在……」
「父王!」
幕僚的話被李溶月輕脆的叫聲打斷,緊接著,門被「吱呀」一聲推開。李溶月一臉笑容的站在門外。幕僚不由便朝李逸辰看去,李逸辰擺了擺手,幕僚們便揖禮退了下去。
「郡主。」
李溶月看也沒看幕僚們一眼,拾步朝坐著的李逸辰走過去,「父王,母妃去藥王廟了,我們也去吧。」
王雲桐去藥王廟的事,李逸辰是知道的,原以為她會帶了李溶月去,沒想到卻把李溶月放家裡了!
當下便笑了說道:「你母妃不但把父王舍下了,便連你也沒帶著,看來她是生我們父女倆的氣了。」
李溶月嘻嘻笑道:「才不是呢,母妃是怕太陽大曬著我了,才不帶我去,可是藥王廟又不遠,我在家好無聊,父王您陪我去接母妃吧!母妃要是看到我們去接她,肯定很高興的。」
李逸辰便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不由便擰了眉頭說道:「正是太陽最大的時候,萬一曬著你了,你母妃又要跟父王生氣了。」
「不會的,不會的。」李溶月抱了李逸辰的胳膊,嬌聲道:「到時,我就說是我的主意,母妃要生氣也是生女兒的,肯定不會生您的!」
李逸唇看著眼前嬌嫩的如同一枝花一樣的李溶月,臉上滿滿的都是寵溺之情,當下便說道:「那可說好了,你母妃怪罪下來,你一力承擔,不許連累我。」
「嗯,女兒一力承擔。」李溶月一迭聲的說道。
李逸辰便點了頭,略提了聲音對外面說道:「來人。」
門外侍候著的小童走了進來,「王爺。」
「通知門房備馬車,本王要去藥王廟。」李逸辰說道。
「是,王爺。」
小童退了下去。
李逸辰帶著李溶月往外走去。
辰王府離藥王廟快馬就一刻鐘來回的時間,李逸辰想著因為是臨時出門,便也只讓門房準備了一輛黑漆齊頭平頂的馬車。因為怕顛著李溶月,李逸辰特意吩咐馬車走慢了些,約半柱得的時間便停在了藥王廟外面。
李溶月戴著幕籬,李逸辰也沒有著王爺制服,而是換了一身寶藍色暗紫紋雲紋團花錦衣,便是這般,一路也引得旁人頻頻側目。
因為是私服,便也沒有通知廟裡的方丈,而是兩人一路往裡走,遣了下人去尋王雲桐。
今天藥王廟的人並不多,三三兩兩的,雖然有風吹在身上,但不多時,李溶月便感覺到一陣悶熱,想早點回去了。
「父王,快些找到母妃,回府吧,我熱死了。」
李逸辰笑著嗔了她一眼,說道:「你看,你母妃不讓你來,你偏要來,來了,這才多少時間,就要回去。」
李溶月嬌嗔的笑了笑。
李逸辰心疼她,便對身邊跟著的小廝說道:「去看看,怎麼還沒找到王妃。」
「是,王爺。」
小廝退了下去。
但很快,小廝卻是急急的趕了回來,「王爺,都找遍了,都說沒有看到王妃。」
「沒看到王妃?」李逸辰不由便疑惑的對李溶月說道:「難道是錯過了,你母妃她已經回去了?」
李溶月這會子悶熱的難受,哪裡還想到自已是來接王雲桐的,聞言當即說道:「那我們回去吧,說不定母妃在家等著呢!」
李逸辰想了想,對小廝說道:「去問問廟裡的知客僧,王妃今天可曾來過。」
「是,王爺。」
小廝退了下去。
李逸辰帶著李溶月走到廟前的那棵枝繁葉茂的香樟樹下等。
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小廝身後跟著一個清清瘦瘦的僧人,急急的朝李逸辰這邊走來。
「王爺,王妃今天並沒有來廟裡上香。」僧人對李逸辰宣了一聲佛號後,說道。
「沒來?」李逸辰不由便狐疑的看向李溶月,「你母妃她怎麼會沒來呢?她明明說了,是來藥王廟的!」
李溶月眨巴著她那對黑溜溜的眼睛,說道:「是啊,母妃也是這般跟我說的。」
「那你母妃到底去了哪去?」李逸辰臉色不由便沉了沉。
李溶月搖頭。
李逸辰默了一默,對知客僧擺了擺手,淡淡道:「許是本王弄錯了,你下去吧。」
「是,王爺。」
知客僧行禮退下。
李逸辰對李溶月說道:「先回府。」
李溶月點頭,心裡不由便生起一種不好的念頭。
母妃,為什麼要騙她還騙了父王?
母妃她到底去了哪裡?
不似來時那般心情輕鬆,一路上父女兩人都是擰了眉頭,默然無語。
等馬車回到王府。
李逸辰喊了顧文成到前廳問話。
「王妃今天出門乘的是哪輛馬車?是誰駕的車?」李逸辰問道。
顧文成不知道李逸辰怎麼突然就問起王妃出門的事,但還是當即便回答道:「回王爺,王妃乘的是管事們常用的黑漆平頭馬車,趕車的是賴大。」
「那賴大平日裡與誰最好,把那人找來,本王有話要問。」李逸辰冷聲說道。
「是,王爺。」
顧文成匆匆退了下去。
李逸辰則抬頭看著小院天井上方那被切得四四方方湛藍如洗的天,良久無語。
他不想承認,心裡某個地方正在慢慢的龜裂,但是……李逸辰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已,他不能這樣懷疑她,這些年來,他們一直過得很好。不論是為妻還是為母,王雲桐她都做得很好!也許,她是臨時改變主意去了別處呢?別問了,再等等,說不定下一刻,人就回來了。
念頭才起,正要回頭吩咐,卻見顧文成正領了一個穿粗布短袍的漢子走了過來。他怔了怔,壓下了心頭的那個念頭,目光一瞥,落在了那漢子身上。
「小,小的見過王爺。」漢子跪下行禮。
李逸辰擺手,淡淡道:「叫你來,是問下你,賴大有沒有跟你說起過,他今天趕了馬車出門去哪裡?」
「回,回王爺的話,賴大沒說,不過,小的曾聽他嘀咕了一聲,說是王妃出城怎麼坐他那輛車,又小又不舒服。」漢子說道。
李逸辰臉色一變。
出城?
王雲桐不是雲藥王廟,而是出城,她這是要去哪裡?
「出城去哪裡?」
那漢子想了想後,才猶疑的說道:「好似說是去個叫什麼淨水庵的地方!」
淨水庵?
那是個什麼地方?
李逸辰擺了擺手,顧文成便示意漢子退下。
待漢子退下後,李逸辰看向顧文成,問道:「淨水庵是什麼地方?」
「是城外二十里的一處庵堂,據說受附近十幾個村的供奉,香火很是旺盛。」顧文成說道。
李逸辰點了點頭。心道:也許王妃是覺得那邊的香火好,菩薩靈驗,便去那邊求佛吧!但心裡卻又有另一個聲音說道,那為什麼要撒謊說是去藥王廟呢?
「備馬,本王要出門。」李逸辰對顧文成吩咐道。
「是,王爺。」
顧文成連忙去安排。
一刻鐘後,一騎快馬離了辰王府,往城門口的方向趕去。
辰王府裡,李溶月聽說她父王騎馬出了府,想也不想的便對雁芙說道:「你去打聽下看看我父王剛才見誰,再把那個人帶來,我問問他話。」
「郡主……」雁芙不贊同的看向李溶月。
李溶月瞪了眼,大聲道:「叫你去就去,你囉嗦什麼!」
雁芙沒辦法,只得按照李溶月的吩咐退了下去。
一柱香後,一輛黑漆齊頭平頂馬車也出了王府的側門。
隱在王府周圍暗處,便有人輕聲說道。
「怎麼辦?要動手嗎?」
「不動,頭說過了,如果辰王府調動府衛我們才動手,既然只是兩個人出府,就別動。」
……
馬車停在一處山腳下。
碧玉先下了馬車,轉身又去扶了馬車裡的王雲桐,王雲桐就著她的手小心下了馬車後,站在那抬頭看去。
一條青石鋪成的小徑蜿蜒向前,看不到盡頭,小徑兩側是收拾得齊齊整整的草地,隔著參差不齊的距離,時而種著一叢竹子,又或是大小不一的桂花樹。有風吹過,耳邊響起樹葉沙沙的響聲,再往遠處看,隱約能看到山頂一角黃色黛瓦的建築,那裡應該就是淨水庵了吧?
「王妃,怎麼辦,要不奴婢去找頂抬轎來吧?」碧玉對王雲桐說道。
王雲桐搖頭,「不用了,看起來也不高,我們走上去吧。」
碧玉還待再說,但王雲桐已經拾了裙擺往小徑上走。
「賴大,你把馬車趕到那邊的樹下休息,王妃很快就會回來。」碧玉說道。
賴大應了一聲是,將馬車趕去了不遠處的樹蔭下,想著家裡床底下藏著的五百兩銀子,眉眼間是掩不住的笑意。有了這五百兩銀子,他就可以贖了身出去,去別的地方置宅子置鋪子,再娶個老婆生幾個小仔子了!
約一柱香後,又一輛馬車停在了山腳下。
容錦對杏雨說道:「下去看看情況再說。」
「是,郡主。」
杏雨率先下了馬車,左右打量一番後,回頭對容錦說道:「車伕在不遠處的樹林裡乘涼,想來他主子應該已經上山了。」
容錦點了點頭,縱身跳下馬車,對杏雨說道:「讓車伕駕著馬車回城,我們上山。」
「是,郡主。」
一側的賴大眼見停了輛馬車下來,不由便朝這邊多看了幾眼,因為離得遠,加之容錦罩了幕籬,只隱約看到是幾個女孩子,心道,這是哪家的小姐膽子也真大,就帶著兩個小丫鬟,萬一遇上歹人可怎麼辦!
容錦不知道賴大的想法,她帶著杏雨和杏花沿著王雲桐走過的足跡,一步一步向上。
山上有清平候府的人,她知道。
但在青語在,再加上杏雨和杏花,她相信,清平候府的人想要為難她,怕是還難!只是,不知道城裡那邊怎麼樣了?李逸辰會起疑嗎?起疑後會追來嗎?但又轉念一想,有南樓在,只怕李逸辰就算不起疑,她也會想法子讓他追來的。
容錦確實是沒有猜錯。
藥王廟,南樓將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扔給了那知客僧,轉身朝候在外面的馬車走去。
「少主,已經辦妥了!」
燕離點了點頭,淡淡道:「辰王府那邊怎麼樣?」
「已經送了消息過來,說是辰王單人單騎出了門,朝城門的方向去。」南樓說道。
燕離點了點頭,「行,我們現在也出城吧。」
「好咧!」
南樓應了一聲,縱身跳上馬車,雙手握了馬韁用力一抖,嘴裡輕喝一聲「駕」,馬車便篤篤朝城門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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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內容,猜到了吧?
其實真的很想寫到那一個情節,每次寫虐渣渣就跟打了雞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