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宋汐坐在門口,直勾勾地看著他,他微微一愕。
那目光怎麼說呢,懷念,憂傷,卻又溫柔,這不是看一個陌生人的眼神,尤其是他這麼一個邋裡邋遢的流浪漢,偏生,這樣的眼神卻投注在他的身上。
他只是頓了一下腳步,便繼續往前走。
她坐在門邊,他依舊不進屋,生生拐了個彎,走在棗樹下坐著,從腰間熟練地摸出一個暗黃色的酒葫蘆,擰開塞子,仰頭就灌了一口酒。酒漬順著下巴淌下來,沖刷出一小塊白淨的皮膚。
冰涼的酒水,刺辣的味道,讓他整個人都溫暖起來,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感覺到自己是個活人。
在醉酒時,半夢半醒之中,回憶起過去的日子,恍惚間,覺得她又回來了。
這時候,即便在夢中,他也會笑起來。
他愛上了這種感覺,每日不是無酒不歡,而是無酒不活。
每日裡,啃著這些回憶過日子。
醉生夢死,才不至於太難熬。
他有時候想,他活著是為了什麼。
這個答案不難想,甚至很清晰,活著,是為了報仇。
殺了那個殺她的男人,儘管,那個人站在這個國家的權利頂峰。儘管,這是個很難完成的任務,但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堅定。
他殺了她,這是不可饒恕之罪。
為什麼要這麼執著的為她報仇呢?
在她死後,他愚鈍的腦子,就像是突然開了竅。
他想,他是愛她的,但這也無疑是悲劇的,他才明白他的愛,卻已經與他所愛的人永別了。
他心痛悲傷得不能自己,不惜毀了自己,也要替她報仇雪恨。
風曜,你知道她有多愛你嗎?整整十年,我從她口中聽到最多的就是你。
我也許只是她的朋友,卻是最能與她分享心事的人。他與你相好的時候,會將愉悅的心情分享給我,她與你吵架了,也會將心中的鬱悶說給我聽。
我有時候甚至很羨慕你,能左右她如此多的喜怒哀樂。更多的時候,心裡莫名酸脹,我以前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如今,我知道了,興許是羨慕夾雜著嫉妒。
我第一次學會了嫉妒,是因為你,她的愛人,我的仇人……
幸好他是本分的,是純良的,不會因為這點私心便去破壞她的幸福。他甚至有些自卑,一個雙手染滿血的殺手,一隻活在陰溝裡的老鼠,能與她做朋友已經是天大的恩賜,怎可奢求她的喜歡?
他不是個貪婪的人,故而,他只要靜靜看著她就好。
看著她幸福,並且,越來越幸福。
可是,風曜,你瞧瞧你,做了什麼?
你毀了她,毀了一個這麼愛你的女人,在我心中,最美好的她。
簡直,不可原諒!
我要殺了你,不惜一切代價地殺了你。
可是,僅有的一次機會,我失敗了,我以為那一劍足以要了他的命。
可惜,你活下來了,而我,打草驚蛇之後,再難有機會。
但我不會放棄,他會等,等待一個可趁之機。
風曜,我不信你一輩子躲在你的龜殼裡不出來,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和你耗,代價就是你的命!
如果你怕死,我將成為你的噩夢,亦如你成為她的噩夢……
因她行動不方便,小山給她削了一根樹枝做枴杖,她拄著枴杖慢慢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憐憫而心疼。
突然出現的人影,擋住了光線,他不由得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
那雙亂髮後的眼睛,是她從未見過的滄桑渾濁,像個歷盡千帆,飽受苦難的老人,這樣讓人心碎的,孤獨的目光。
她的小路,不該是這個樣子的,這樣頹唐,自暴自棄。
她的小路,雖然木訥,面對她時,純良無害,眼神永遠清澈如水。
她總是感歎,他為何能擁有這麼一雙清澈的眼睛,像嬰兒一樣,毫無雜質。
即便是陰暗的殺手生活,也沒在他目光中留下過於濃重的陰影。
什麼時候,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的眼中,已經烙下如此深刻的傷痕。
他看了一眼,便重新低下頭,繼續喝酒。
似乎,在他眼中,她就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物是人非,唯有額頭上那撮呆毛,依然屹立不倒,宋汐微歎了口氣,伸出手,壓住他頭上的那撮呆毛。
他似乎是僵硬了,久久沒有反應,過了一會兒,竟然微微顫抖起來。
「小路?」她疑惑地喚了一聲,卻見他抖得越來越厲害。
不及她蹲下身來查探,他手中酒壺倏然落地,酒水灑在深色的泥土裡,他的身子亦倒在了地上,蜷縮著。
她看見他亂髮下的那張臉,因痛苦而變得猙獰,不由得慌了,「小路,你怎麼了?」
她想扶他,卻無能為力,唯恐身上的傷口崩裂,只得蹲下身,焦急地詢問。
這時,秀兒正好來送飯,見此,驚呆了,宋汐卻猶如見了救星,忙道:「秀兒,快去叫小山他們來幫忙,順道將那老大夫請來。」
秀兒放下菜籃子就往外走,宋汐又將注意力轉到他身上,問他怎樣,他也不說,只是痙攣抽搐,似乎很疼,卻不知道病在哪裡。
很快,小山和林子來了,兩人見此情況,也呆了一呆。
宋汐趕緊讓他們把人抬進去,就放在屋裡唯一的床上。
小山和林子還怕弄髒了她的床,宋汐卻渾不在意,眼睛緊緊地盯住這髒兮兮的男人,彷彿他才是最緊要的。
不一會兒,老大夫就背著藥箱匆匆趕來,以為宋汐出什麼問題了,一進門就問她道:「哪裡不對了?」
宋汐一指床上的人,凝重道:「是他,你趕緊看看。」
老大夫有些驚訝,雖然知道村子裡有這麼個人,卻從未給他看過病,也沒聽說過他有什麼不妥。
事實上,這個人太過特立獨行,村民們都把他當怪人,不跟他來往,小孩子則把他當怪物,還會拿石子扔他。根本無人關心過他,更別說專門來請他為他看病了。這個女子才來這裡幾天,居然就這麼上心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先是河裡撈上個重傷未死的人,讓他給救活了,如今這兩個人異類又扯到一塊兒去了。
宋汐見他不動,不免催促,「他看起來很疼,你快給看看,少不了診金的。」
老大夫嘴一抽,他哪裡是為這個,卻還是走上前,去給那人把脈。
床上的男人察覺到有人靠近,十分排斥,伸手就推了一把!
老大夫猝不及防,險些被推倒在地,多虧旁邊的林子扶了一把,氣得他鬍子都立起來了,「老夫好心為你看病,居然這樣蠻橫,這病沒法看了!」說著就要走。
宋汐如何肯讓他走,忙掏出兩粒金豆子塞進他手裡,好說歹說,才勸住了。
老大夫哼了一聲道:「除非他肯配合,否則,諱疾忌醫,老夫也沒法看。」
宋汐連連點頭,言語間也賠了幾分客氣小心,「勞煩您老先等等,我上去勸勸他。」
幾人見宋汐如此耐心,都十分驚奇,之前不明情況,出於道義請大夫給他看看,還情有可原,如今人家不識抬舉,宋汐還這麼堅持,可就熱心太過頭了。
老大夫勸道:「一個不相干的人,又不識好歹,你還是莫管這閒事了!」
宋汐卻搖頭道:「這不是閒事,是家事,他也不是不相干的人。」
不管幾人聽了這話如何驚疑,宋汐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撫摸他亂蓬蓬的頭,連著那撮呆毛,也被她鋝得一起一伏的。
宋汐溫柔又耐心地開口,「小路,生病了就得治病,乖乖給大夫看病好嗎?」
男人在這種有節奏的撫摸下,竟慢慢安靜了下來,雖然還是痙攣顫抖,但是,宋汐能感覺到他的柔順。
宋汐試探地拽出被他壓在腹間的手,掌心朝上,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沒有反抗,亦沒有掙扎,宋汐暗喜,回頭對一臉驚疑的老大夫道:「您過來把脈吧!」
老大夫將信將疑,還是走了過來,伸出手的時候,尚有些猶豫,生怕一個不小心,又被人「反咬一口」。
當他的手,搭上這人的脈搏,依然平安無事,他這才安了心,一心一意地把脈。
片刻後,對宋汐道:「我想看他的舌苔,檢查一下他的身體。」
他可不敢直接翻看這人的身體,直覺只有宋汐能夠制住他。
宋汐點點頭,低下頭,伸手去撫摸他的臉。
他這張臉真的是髒兮兮的,因為是在鐵匠鋪裡幹活,每日裡出很多汗,頭髮油膩膩的打結,頭上那撮呆毛卻仍舊能翹起來,真是頑固得不可思議。
宋汐一點兒也不在意,用手指輕輕扒開他臉上的亂髮。他的五官便顯露出了出來,這是一種即便是髒污也抵擋不住的精緻,輪廓多麼的漂亮,嘴唇多麼的柔軟,只是被深深藏在了泥灰之下,這是一張被主人遺棄的漂亮臉龐,更是鐫刻在她心中的熟悉容顏。
他的額頭因疼痛滲出了汗水,跟泥灰糊在一起,順著臉頰流淌下來,她的手指便感覺到了粘膩。
宋汐渾不在意,只是溫柔地喚著他,「小路!」
那雙原本緊緊閉著的眼睛,竟在呼喚聲中,奇跡般地睜開了。
這是一片閃耀的星辰,卻被迷霧罩住了。
他的目光是迷離的,像是處在夢境,又或者,他已經痛糊塗了,眼底沉澱著一種沉痛。
可是,誰也無法否認,這是一雙漂亮的眼睛,即便他已蒙上了塵埃,卻勝卻人間無數。
宋汐望住他的眼睛,溫聲道:「小路,張開嘴巴給大夫看看舌苔好嗎?」
他的視線慢慢在她身上聚焦,就這麼怔怔地看著她,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宋汐捏他的下頜,他順從地打開了嘴。
眼見剛剛還狂躁的人,瞬間變得這樣溫順,其餘人都驚呆了。
老大夫首先反應過來,看了他的舌苔,隨後對宋汐道:「你按按他的肚子,看是哪裡疼?」
宋汐解開他的腰帶,露出他的肚腹,他身上看起來乾淨多了,宋汐看他之前似乎是捂著腹部,便試著按了一處,問他,「疼嗎,小路!」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反應,只是呆呆地看著她,一種做夢的眼神。
宋汐換了個地方,按在了他的腹腔左上方,他的身體猛地弓起,眼神也渙散了,宋汐抬頭看向老大夫,「是這裡痛!」
老大夫點點頭,沉吟片刻後道:「只怕是腸胃病,看他這模樣,怕是有好長一段日子了。不發作的時候沒什麼,發作起來,疼的要命。」
宋汐突然想起,秀兒說他不按時吃飯,又嗜酒如命,他這病,就是被他自己折騰出來的。
宋汐歎了口氣道:「有什麼根治的法子?」
「這病我只能暫時壓住,具體還要靠長期保養。若是繼續這樣下去,腸胃遲早要壞,屆時,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我看你似乎認識他,就好好勸勸,這世上有多少人想活還活不成呢,有他這麼折騰自己的麼!」說罷,老大夫便背著藥箱出去了。
老大夫走後,小山林子,和秀兒也陸續走了。
他這病發作起來一陣一陣的,如今似乎好些了,卻還是弓著背,低著頭,蜷縮在床上,一動不動。
宋汐猜他是清醒了,便提過裝飯菜的籃子,將飯菜端了出來,對他道:「小路,你就是不好好吃飯才得了這個病,現在起來吃點東西吧!」
他沒動,宋汐遂歎了一口氣,「小路,何苦這樣折磨自己,天下第一殺手,儘管那不是什麼好名聲,卻也擁有過一段輝煌,你有你的尊嚴,你的驕傲,不應該是這樣的。至少,不該自甘墮落,消耗自己的生命,這是懦弱的表現,更不是我認識的小路。」
聞言,他豁然從床上坐起,死死地盯住她的眼睛,「你到底是誰?」
剛知道他的身份,她就有一種跟他相認的衝動,如今,他主動問起,她反倒不知從何說起。實在是,自己的經歷太過匪夷所思。即便是上次穿越的事情,她也沒跟任何人說過。
說了,他能相信麼?
她想,他若是認出了她,她便對他坦白一切。
「你說呢?」她反問,臉上有一種溫柔的笑意。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像是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麼,良久,他伸出手,蓋住了她的眼睛,嗓音輕若呢喃,「除了這雙眼,你一點兒也不像她!」頓了頓,他又放下了手,眼睛卻濕潤了,「可我偏偏認準了這雙眼睛,它告訴我,你就是她,這世上唯有她一個人會叫我小路。」
宋汐握住他一隻手,輕輕笑了起來,「小路!」
有的人,呆了一輩子,卻在最關鍵的時候,難得聰明了一回。
真好,你認得我,如此堅定地相信了我。
這十七年,我們沒有白處,你果然是,最能與我分享秘密的人。
可他,又迷離了雙眼,「我怕,我又喝醉了!」
宋汐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他以為這不是真的,伸出手,在他胳臂兒上掐了一把,問道:「痛嗎?」
他點點頭,臉上還是呆呆的。
宋汐笑呵呵道:「那這就不是夢,是真的。」
他糾結地皺了一下眉頭,眼中仍是不可置信,呆呆地將手臂伸到她的面前,執拗道:「你再掐一下。」
宋汐簡直被他逗樂了,卻還是伸出手在胳臂兒上掐了一下,這一次,有點狠。
他痛,眼淚刷的一下流出來了,在他佈滿泥灰的臉上沖刷出兩行白皙的印記。
「對不起,我太用力了,很疼嗎?」宋汐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
下一刻,身體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險些打翻了手中的飯碗。他抱著她的手在顫抖,宋汐抽空將飯碗放在床沿上,用兩隻手回抱他,一下一下,拍著他的背,眼角也有些濕潤,「小路,我回來了,你不要難過。」
他不說話,只是啕號大哭,像是要把這些日子以來的壓抑一次性宣洩出來。
這是她第一次見小路哭泣,從前,她以為他是個沒有眼淚的人。她錯了,他不是不會哭,而是未到傷心處。
從來不哭的人,一哭就像個孩子,臉上髒兮兮地,哭的像個花貓,抱住她,就像是擁抱一件失而復得的寶貝,她只覺得心疼。
小路,我從不知道,我在你心裡的份量這麼重。
良久,他止住哭聲,嗓音嗚咽而沙啞,帶著濃濃的鼻音,卻又顯得委屈,「我以為你死了!」這個人的臉,實在不宜做太複雜的表情,因為他的面部肌肉基本不怎麼動,唯一靈活的就是他的眼睛和聲音。
因為年幼時,在競技場上被對手嚴重擊傷,損壞了面部神經,這導致他臉上的某些肌肉組織不聽使喚,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的臉上,沒有一條皺紋,乃至於最微小的笑紋。
他是個真正意義上的面癱,她卻從未嘲笑過他,乃至於用了十年,教會他怎樣笑。
除了面無表情,他只會這一種表情,很淺淡,但是特別美。這麼多年了,她也習慣了從他沒有過多表情的臉上讀出複雜的情感,這是一種默契。她記得,剛認識她的時候,他甚至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這是太過封閉和孤僻的結果。
五年間,無數個日夜,教會了他如何正常地講話。
她在將他,一步一步地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她覺得自己是成功的,至少,隨著兩人的深交,他變得愛笑了。
如今哭起來,也不像哭,但你只要仔細看他的眼睛,就會發現,他冷淡的外表下藏了一顆多麼真實鮮活的靈魂,他的眼睛在哭,這悲傷,讓窺探它的人,無法承受。
「我是死了,又活過來了!你看看我,連身體都換了。」她抬起他的手,觸摸自己的臉。
小路的指腹從她的下巴頜上劃過,最後停在她的臉頰上,眼中有一絲奇異的光芒,很是欣喜,「是不一樣了,不過,是你就好了。」
見他沒被嚇住,她總算放了心,很快皺了眉頭,「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他低下頭,低聲道:「我以為你被風曜害死了,想為你報仇,可我失敗了。我幫別人殺了很多人,從未失手,而我唯一想殺的人,卻沒有成功,我真沒用。」語氣中有濃濃的自責!
她抬起他的臉,「不,你已經盡力了,我很感激你為我所做的,但是,在我的心裡,我更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因為報仇,而毀了自己的人生。」
他搖頭,目光中有一種堅定的仇恨,「可我想報仇,他負了你,害了你,不可原諒,直到現在,我仍想殺他。我之所以苟活於世,便是為了等一個殺他的機會。」
宋汐歎息,「你除了殺人,就不會想點別的嗎?你應該學著為自己而活。」
即便是為了她,也不要如此枉顧自己的生命,這對他,對她,都太沉重了!
他搖頭,「我在黑魂堂待了這麼多年,已經不知道怎樣為自己而活了,直到,我遇到了你,你是唯一的,我想為你而活。」說到這裡,他眼中變得燦亮,很快又被一種寂滅所取代,「可他殺了你,摧毀了我的信仰,他該死。」
小路從未在一件事情上如此堅持,如今卻有一種九頭牛都拉不回的倔強。
宋汐覺得再爭論下去,也沒個結果,遂歎了口氣道:「好了,先吃飯吧!」
她端起飯碗,還是溫的,遞到他面前,他卻搖頭,道:「你吃吧,我不餓!」
宋汐板著臉,佯裝生氣,「你都餓出胃病了,之前痛成那個樣子的人是誰啊!」
「其實,也不是很痛。」他低頭,悶聲道,有點點心虛的樣子。
「你知道我想你好,對嗎?」
「你知道的,你不吃,我也不會吃!」他抬起頭,又理直氣壯了。
宋汐無奈,「那我們一起吃吧!」
他搖頭,眼神閃爍,還有些難堪,「我很髒的!」
「你也知道你很髒啊!」宋汐笑,卻不是嘲笑,而是善意的玩笑,臨了,認真道:「我不嫌棄,一起吃吧,你知道,你不吃,我也不會吃的。」
他一頓,抬起頭來看她,眼裡亮晶晶的,好像得了骨頭的小狗,頭上的呆毛還一晃一晃的。宋汐的眼睛隨著他的呆毛一起一伏,終於忍不住伸手,壓了壓他頭上那撮呆毛。
看到呆毛就想壓,也是夠了!
他卻是笑了,大眼睛忽閃忽閃,猶如小鹿,還有一種淡淡的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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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也有一段心酸史~萌萌噠又惹人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