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松還未說話,霍三首先對著宋汐嚷開了,「你別白費心機了,我二哥才不會背叛兄弟,苟且偷生。」
宋汐哈哈一笑,「那你真是太不瞭解你二哥了!」
霍三疑惑地皺眉,轉過頭去看曹松,風宸的目光也落到了曹松身上。
眾望所歸的曹松,身側的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最終望定宋汐,緩緩點了一下頭,「我應降,還請王爺和宋公子給我黑雲寨眾兄弟一條活路。」說罷,對著風宸和宋汐深深拜了下去。
這叛變得也太出乎意料了,霍三那個震驚,反應過來,目眥盡裂,當場對著曹松啐了一口,狠狠罵道:「你個苟且偷生的叛徒,你對不起大哥,對不起我,對不起黑雲寨眾兄弟,你不是我的二哥。」
若非被人綁著,押著,他早上去拳腳相向了。
正所謂盜亦有道,混綠林的,最重要的就是一個「義」字,曹松此舉,可謂是背信棄義了。
宋汐不以為然,命人鬆開了曹松。
心裡卻有些幾分吃驚,此前,自己一直易容,如今卻是真容,曹松居然一眼認出了自己,確實有些過人之處。
曹松被吐了一口唾沫,正在臉上,得了自由,也顧不得擦,只是轉過頭定定地看著霍三,神情嚴峻,「難不成,帶著黑雲寨三百多個兄弟一起去死,就是對得起大哥,對得起你,對得起眾兄弟了麼?」
霍三一愣,似乎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曹松繼續說道:「他們也有家,有妻小,或在山上,或在山下,王爺仁慈,只抓了我等,並未為難婦孺老幼。可若我們真的不在了,他們又何以為繼?你孤身一人,了無牽掛,縱然可以一死,又焉知兄弟們願意同你共赴黃泉?我今日也不把話說死了,回頭去問一問兄弟們,是死是活,全憑他們做主。你若真為兄弟們考慮,便不該在這裡為難我。
你說的對,我曹松一介軟弱書生,確實比不得你一身硬骨頭,你說我貪生怕死,背主求榮,不把我當兄弟,我都認。乃至於你要打我出氣,回頭我也可以請求王爺了卻你的心願。你儘管打,我甘心受下,但如若打不死,今後恩怨兩清,再無瓜葛。」說罷,曹松便轉過頭,不再說話。
此番說的大義,卻也絕情,霍三沉默了,低著頭,不知道想什麼。
氣氛一時有些沉寂,宋汐首先打破這種尷尬,笑瞇瞇地說道:「既然曹二當家已經決定歸順,便是我們的上賓。你們兄弟二人意見不合,想必有許多話要說,來人,給二位準備一間上房,好吃好喝地招待著。」
待侍衛將兩人帶下去,風宸便對申屠囑咐道:「申屠,此番辛苦,你回府邸休息去吧,我准你十日假,與家人好生相處。」
申屠搖頭,「多謝王爺體恤,只是王爺尚在韜光養晦,諸多事情,不便出面。此非常時期,正是我等效命之時,申屠不敢懈怠,故而心領。此番剿匪,更是密令,不宜讓外人知曉,下官歇息半日,即可啟程去往青州大營。」
聞言,風宸動容,他何其有幸,得如此忠臣良才,申屠河雖口口聲聲自稱下屬,在他心中,早已將他當做兄弟。只是人前不好壞了規矩,申屠河一直恪守禮儀,生怕於他威名有損。
宋汐適時開口道:「申屠將軍還是多休一日吧,這三百多名盜匪,若能歸順,只怕還得塞到你青州大營裡去,勞你操持。」
申屠河點頭,「也好!」
風宸也道:「還是你以前住過的房間,我早已命侍女準備酒菜,你自可以和你幾位心腹將領大吃一頓。」
「多謝!」申屠河爽朗一笑。
申屠河離去,風宸便問宋汐,「那霍三一看就不是個好像與的,你放曹松與他獨處一室,就不怕他擰斷了曹松的脖子,你這一番努力,付之東流?」
這兩個月,他在宸王府,也並非閒著,相反,他做了不少事。其中一件最為緊要的,便是籌備一場大清洗。雖說青州是他轄地,在這裡,他深得民心,深得軍心,總有那麼一些趨炎附勢,見風使舵的漏網之魚。
這些人,在他「瘋」了之後,一顆心便偏向了盛京朝廷,並且蠢蠢欲動。他暗地裡調查這些有反心之人,收集證據,將其列入名單,待時機成熟,便進行一場大清洗。
到時,大肆裁汰官員,勢必緊缺人手。若這些人真能歸降,物盡其用,自然是好。不然,三百來人,殺了填坑都嫌麻煩。
宋汐微笑著搖頭,「那曹松頗有些手段,他這麼做,定然是有把握勸服霍三,你沒見霍三已經被他說動了麼?再說,如若這點事都辦不好,我要來何用?」
風宸點頭,「如此說來,這曹松也不似他自己說的那樣大義,投降不僅是為兄弟們的身家性命考慮,更是借花獻佛,好表忠心,此人功利心略重。」
宋汐不以為意,「就怕他無所求,這種人才好控制,是個聰明人。」
風宸笑,伸手握住她的,「在我眼裡,你才是最聰明的人。」
屋內的侍婢見此,都默默退下,將空間留給這兩人。
隨著兩人的關係越來越親密,王府中人,多多少少也意識到什麼,但這是個不能說的秘密。風宸的事,也由不得他們置喙。再者,能進王府的人,無一不是千挑萬選,這忠誠便是擺在首位的。故而,宸王府的防守,絕對是密不透風,無論勢力,還是人心。
即便這人真的斷袖,又能如何?他的人品才學不受影響,他為青州做的貢獻不容置疑,他始終是他們奉若神祇的宸王殿下。
宋汐並未掙開他的手,只是笑道:「你這馬屁可拍的太明顯了!」
既然決定了,她便不會再畏首畏尾,給雙方一個機會。
視線落到他的手上,宋汐忽然愣住了,他的手背上,有著形狀不一的小傷痕,其實上次牽手的時候,她就覺得有點咯,只是因著怕他著涼,便沒深究。
翻開他的手掌,果然在掌心,指腹處,都發現不少傷痕,雖然都很細小,卻破壞了整體的平滑感,摸起來尤其明顯。
風宸的手,本是十足藝術家的手,修長白皙,毫無瑕疵,如今卻變得傷痕纍纍,這讓她心疼。
宋汐皺眉問道:「這怎麼回事?」
風宸淡淡一笑,抽回手掌,並不說話。
宋汐卻猜到了什麼,「是上次你磕長頭的時候,留下的是不是?」
他仍舊不答,沉默的態度卻說明了一切。
宋汐遂不說話了,良久,才開口道:「寧璟那裡一種去腐生肌的藥膏,對祛疤有奇效,下次我拿來給你。」
風宸莞爾,「這都是小傷,不用這麼麻煩,我一個大男人,落點疤算什麼。」
再說了,這是我挽留你的見證,是一種美好的回憶,我不想抹去。
宋汐卻很堅持,「不,不能留。」
是察覺到自己語氣有些強硬,宋汐又補了一句,「宸宸的手原本這麼好看,讓我愛不釋手,落了疤,可惜了。」
同一個意思,換一種方式,就能皆大歡喜,達到目的,何樂不為呢?
聞言,風宸遂笑著點頭,「那便有勞你了!」
似突然想起什麼,宋汐道:「對了,那個尉遲狂歌呢?回來幾天了,在府裡也沒看見他,是走了還是怎麼的?」
風宸道:「狂歌啊,他未婚妻追來了,就趕緊跑了!」
宋汐詫異,嗅到了八卦的氣息,「這怎麼回事兒啊?」
風宸便將尉遲狂歌的事兒說了一遍,宋汐聽得唏噓,「要我說,這尉遲狂歌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屁孩,有個門當戶對又對他癡情的未婚妻,還挑三揀四的,等錯過了,將來有的他後悔。」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覺得自由是他最重要的,其他的,自然就不足為慮了。」
宋汐沉默不語。
她忽然想,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呢?
彌補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幫宸宸奪回失去的江山,讓他幸福,快樂。
其次才是自己。
但他的幸福快樂都與自己有關。
恍然覺得,此前自己一直本末倒置了。
口口聲聲說為他,卻一次次傷害了他。
他想要的,或許從來都是自己而已。
宸宸,雖然我不一定會愛上你,但我會努力,即便不能愛你,至少我也陪伴著你……
欠債,還情!
再說安雲公主,自從風宸離青州之日起,她便再沒見過風宸,來了幾次,都被拒之門外。借口是,宸王身體抱恙,不便見客。
安雲當真以為他病了,捉急了幾天,再去拜見,還是被拒之門外,也還是同樣的借口。安雲便犯嘀咕了,心想,風宸不會是不想見她吧!
她越想越坐立難安,還是知秋看不下去,提醒了一句,「宸王怕是不在青州。」
安雲震驚了,「不在青州?怪不得連門都不讓我進了,那他去哪兒了?」
「不知道。」
安雲皺眉,「你不是很聰明嗎?這都不知道!」
知秋心道,我又不是宸王肚子裡的蛔蟲,總不可能什麼都知道,他又走的這麼突然,也無從推斷。
似想到什麼,安雲忽然問道:「你說,那個宋汐是不是也跟著去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臉色陰沉得厲害。
知秋眼簾一顫,道:「不知道!」
安雲便拂袖離去,她去了宸王府,這一次,是找宋汐。
因著她經常造訪,守後院的家僕都認識她了,加之,以往風宸也見了她幾次,視作上賓的模樣。宸王的行蹤是不容過問的,這宋侍衛另當別論,這家僕便給了一句大實話,「宋侍衛出府辦事去了!」
這一下,可把安雲氣炸了,想起平日裡兩人眉來眼去的模樣,越發咬定這兩人有姦情。
但宋汐在她眼裡畢竟是個男人,以往又沒有聽所風宸有這方面的癖好,她不太確定,就去問知秋,「你說,他們倆是不是有那啥啊?」
她說的含蓄,似難以啟齒,知秋冰雪聰明,自然聽懂了,眼也不眨道:「公主就不要胡思亂想了,興許宸王只是出去辦事,宋侍衛作為他的貼身侍衛,跟出去也正常。我們出來也有這麼久了,宸王您也見到了,是不是該回去了?」
實則是,事情辦完了,也沒必要在這裡待下去了,她急著去向安笙覆命。
安雲思念情郎,她也是個女人,如何又不思念自己的心上人,分開幾月,只盼能見上一面。
安雲哼了一聲,偏要一意孤行,「不成,我還什麼都沒干呢,絕對不能走,否則,這一趟不是白來了麼!只要,也要拔出宋汐這顆眼中釘。」
知秋憐憫地看著她,那你這次可注定又要吃癟了,這個宋汐,比起當初的風青嵐,也弱不到哪裡去!怎是你簡單的頭腦能對付的了的?別到時候被耍的團團轉,又怪到我的頭上。
知秋實在是不想讓她在這裡多呆了,好說歹說,最後,抬出了安笙。
她知道,安雲口口聲聲說不怕安笙,那也只是在嘴上說說,那人真要動了氣,她絕對是最快投降的那一個。分明就是怕極了,心裡沒膽,只能討點口頭便宜找點面子罷了。
果然,她一說是陛下的命令,安雲總算有了忌憚,卻還是懇求知秋跟安笙說說,讓她再見上風宸一面。
知秋看她可憐,便也允了。回了皇宮,安雲想再見風宸,又不知得多久了。
安雲就這麼在青州的一間客棧裡守株待兔上了,為免守門人煩她,她每隔十日,走一趟後門。風宸回來的這幾日,她尚且不知,等過了七八日再去,僕從便改口說宸王身體好了,要去稟告,卻被安雲一把拉住。
她笑呵呵,又賊兮兮地開口道:「我這回不找宸王,我找宋侍衛。」
僕從雖然疑惑,她什麼時候跟宋侍衛熟上了,但找宋侍衛比找宸王簡單,還是給她去通報了。
宋汐聽說安雲找她,還是很吃驚的。
這人不是喜歡風宸麼?來十次,十次都巴不得黏在風宸身上。她有兩月沒見著風宸了吧,好不容易能見了,是腦子進水了還是咋的,居然改找自己了。
不過,鑒於這是位貴客,宋汐不好怠慢,遂讓人將安雲請了進來。
侍從將她領來的時候還好,僕從一走,安雲的臉立刻就拉下來了,「我問你,你和風宸是什麼關係?」
宋汐坐在上首,微笑著看著她,「我們是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這個安雲,看起來笨笨的,對情敵還是蠻敏銳的。
安雲皺眉,惡狠狠地瞪著她,「你不說,是不是心虛?」
宋汐看著她這個樣子,覺得有必要解決一下,「就算我真的跟他有什麼關係,請問公主殿下,您又要怎麼做?」
安雲咬牙切齒,「你果然承認了!」
宋汐嘴角一抽,她承認什麼了?她只是打個比方而已啊!進可攻退可守啊!
果然,安雲公主腦洞大開,跟她使用陰謀詭計,你會很傷腦的,因為她根本不按牌理出牌。
「好吧,算我承認,你又要怎麼做呢?」宋汐笑瞇瞇地開口。
「我要跟你決鬥!」安雲一指她的鼻尖,仇視的目光,就像是隔著血海深仇一樣,鬥志昂揚。
「精神可嘉!」宋汐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深深望住她的眼,「不過,你確定?」
「當然,我可是很認真地,跟你來一場女人之間的決鬥!」安雲一臉你白癡的表情。
宋汐是真的把她當白癡了,安雲,你決鬥之前,從來都不瞭解對手的嗎?至少也應該先切磋一下摸摸對手的底,再提出決鬥吧!
「這樣啊!」宋汐點點頭,摸著下巴,蹙眉深思。
「當然!」安雲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氣氛很嚴肅的樣子。
宋汐很純良地開口,「不過,我為什麼要跟你決鬥!」
安雲險些岔氣,幾乎是吼出來的,「自然是為了風宸決鬥,你以為你搶了我的男人,我就會這麼算了嗎?我要打敗你,把風宸奪回來。」
「萬一你打不敗我怎麼辦?」宋汐認真地開口。
「我怎麼可能會輸給你,我可是武安國的大力士!」
「武力跟大力沒直接關係。」宋汐殘忍地糾正她。
安雲微微漲紅了臉,卻不肯承認,「反正本公主要跟你決鬥,你斗也得鬥,不鬥也得鬥。」
「這樣啊!」宋汐抿唇思考了一會兒,「那賭注是什麼?」
安雲真的快被她繞暈了,見她終於肯切入正題,不免鬆了一口氣,「這個簡單,我贏了,你就把風宸讓給我。」
宋汐接口道:「我贏了,你就不要再來騷擾風宸,你做得到嗎?」說到最後,宋汐望住安雲,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仿若要將人的吸進去。
安雲愣住,不自在地別開眼睛,心裡莫名有點虛,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說話。
「難道,堂堂武安國的公主殿下,竟是個無膽鼠輩嗎?」宋汐遺憾地開口,目光說不出是失望還是鄙夷。
安雲被刺激到了,脫口而出道:「誰是無膽鼠輩,賭就賭,你就等著成為本公主的手下敗將吧!」
看著安雲信心十足的樣子,宋汐在心裡想,雲華公主果然腦洞大開。
……
應安雲的要求,兩人來到城外一處空曠地。
安雲是想偷偷解決此事,故而連知秋都瞞著,宋汐倒是無所謂。
安雲亮出了自己的兵器,是一把從劍鞘到劍柄都十分華麗的長劍,整個兒用黃金鑄成,不但雕工精緻,還鑲嵌了寶石,一拿出來,在陽光下,簡直就要亮瞎了!
如此華麗的兵器,宋汐只能「呵呵」,這玩意兒中看不中用,不是人人都適合用重劍的,而且這劍眾又重得不是地方。
宋汐拿出自己的武器,是一把輕薄軟劍,拔劍之時,又問了安雲一次,「你確定要比?」
「少囉嗦,拔劍吧!」安雲丟開劍鞘,握著長劍直接刺了過去。
宋汐一笑,飛身迎了上去。
比試過程,很簡單。
至少,在宋汐看來,比起她跟宋翎之間的高手對決,簡直就像兒科一樣。
宋汐只用了一招,便挑落了安雲的長劍。
誠如宋汐所言,力氣大和武力值,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閃亮的弧線,劍尖朝下,深深地插進泥土裡,就在安雲十步之外。
安雲偏過頭,呆呆的看著那把亮的晃眼的長劍。
宋汐將長劍一手,淡淡道:「你輸了!」
聞言,安雲轉過頭,怒瞪著她。
宋汐挑眉道:「你不會要耍賴吧!」
安雲的臉色一下子漲的通紅,她是想耍賴來著!
宋汐故作詫異,「不會被我說中了吧!」
安雲重重地哼了一聲,走上前,拔起長劍就走,「算你走運!」
宋汐沒攔著她,她就沒指望安雲能信守承諾,暗戀五年,豈可是一場賭注就能輸掉的?
至少,她這段日子不會來騷擾風宸了!
安雲的確沒再來騷擾風宸,她離開青州,回武安去了。
走的時候,灰溜溜的,一步三回頭,看宸王府的方向,一臉眷戀不捨。不過,宋汐是不知道了。
曹松果然勸服了霍三,宋汐再次見到兩人時,霍三雖然還板著臉,好歹沒有喊打喊殺了,風宸讓他進青州大營,跟隨申屠河歷練,他也沒有話說,而是悶哼著應了一聲。
風宸也沒介意,而是對曹松道:「我青州判司一職,正好空缺,想請曹先生擔任此職,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風宸此舉,可謂是禮賢下士了。
昨日前還是敵對關係,今日就委以重任,曹松簡直受寵若驚,忙推辭道:「曹某一介草莽,豈能擔當如此重任。」
要說這青州判司,管的事情可多了,在官職和俸祿上,與蘇澈不相上下。當然了,蘇澈與風宸關係親厚,其地位,他是沒得比的。
雖如此,這也是相當看得起曹鬆了。
由草寇一躍而成為朝廷命官,官職還不小,可謂是一步登天。
不得不提一句,曹松年輕時飽讀詩書,也是存了考功名的心思,只是家裡貧苦,一次落榜之後,無以為繼。他這人,也許做不好文章,也做不來學問,為人處世,卻極其圓滑,可謂是個另類人才。當官發財,是他的夢想,可惜事與願違,最終落草為寇。
如今風宸給他這麼一個機會,他心裡其實是極其欣喜的,卻免不了要推辭客套一番。
風宸微微一笑,「先生過謙了。」
至此,曹松不再謙虛,跪拜謝禮,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謝王爺垂青,下官定然竭盡所能,輔佐王爺治理青州。」
風宸與宋汐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
盛京,城東,陸宅!
瓊月從厲淳房間裡走出來,輕輕地帶上門扉,正要走出院去,卻被秦明叫住了。
「殿下怎麼說?」
瓊月回頭,見秦明從廊下走來,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天氣已涼,他身上還帶在那把明月扇,只不是沒有拿在手上,而是別在腰間,這是他防身的武器。
瓊月看了他一眼,往院外走去。
秦明緊跟其後,至一偏僻的假山石洞內,瓊月停住腳步,回頭,淡淡道:「殿下的狻冰功已經突破了第八層,需要鞏固境界,需要閉關半月。」
「這樣啊!」秦明點頭,「我看你行色匆匆,是否殿下有事情交代你去辦?」
瓊月隨意道:「也沒什麼,就是帶個人回來,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秦明忽然開口,定定地望住瓊月的背影,「我聽說殿下對暗部下達了一道格殺令,此事是你負責的吧!」
瓊月回頭,死死瞪著他,「你到底想幹什麼?」
秦明卻一點也不生氣,只是所有所思地開口,「我對那個葉微很感興趣,聽說她以前也是殿下的暗衛,此次格殺的對象,也是她吧!」
瓊月三兩步上前,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秦明被逼的後退幾步,背後抵在假山石壁上,他卻一點也不介意,只是笑吟吟看著她,脾氣很好的樣子。
瓊月只覺得他的笑容很礙眼,惡狠狠道:「這事兒跟你沒關係,你最好別多管閒事,否則,即便你是陛下的人,我也不買你的帳!」說罷,拂袖而去。
秦明伸手拍了拍被她抓皺的衣裳,再抬頭時,臉上的笑容驀地消失了,「愚蠢的東西……」
……
入夜,膠州王府。
小環和小草正在廳裡用飯,青菜豆腐,就兩碗白米飯,在豆燈下,莫名顯得淒清。自從淳兒走後,偌大的院落,就剩這兩個人了。
以往,那人雖然也沉默寡言,有這麼個漂亮人在,看著也是一種享受。而且,也處出感情來了,陡然離去,兩人只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當然了,最急的是膠州王,那幾天找人都找瘋了。
因為王府裡有兩名侍衛被打暈了,根據他們的供詞,襲擊者,有好幾個,皆是武功高強,他們還未來得及看清來人的樣貌,就被制服了。否則,膠州王少不得要發洩在小環和小草身上。
小草顯然沒什麼胃口,扒了兩口飯,便不再吃了,問小環道:「小環姐,你說,公子還會回來嗎?」
小環吃飯的額動作一頓,抬起頭,幽幽歎了口氣,「不會了吧!」
聞言,小草眼中一暗,「你說公子去哪裡了?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小環微微一笑,目光中有某種祝願,「那一晚,公子那麼安靜,定然是他自願的,依我看,是他要等的人來接他了。他吃了太多的苦,希望,她能過的幸福。」
小草應了一聲,低頭,大口地扒飯。
那個人能幸福,他很高興,但是心裡還是很捨不得呢,要是再見他一面就好了。
吃完飯,小草回到房間,關上門,回頭就見眼前多了個人,頓時嚇了一大跳。才張嘴,卻被人摀住,只能驚恐地看著對方。
黑暗中,只能依稀辨出是個女人,耳畔傳來她冷酷的嗓音,「我不會傷害你,只是要帶你去個地方。」
不等小草回答,來人一個手刀,他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意識……
重生以來,宋汐身邊人手緊缺,要使喚人時,深感吃力,便想聯繫一下舊部。
她將此時透露給風宸,卻遭到強烈反對。
「嵐嵐,我知道你以前勢力龐大,但那畢竟是從前,人走茶涼,何況你在天下人眼中,已經是個死人,焉知他們還能對你忠誠?何況,你以前從不避諱風曜,在你去後,他幾乎接手了你全部的勢力。你聯繫舊部,不就等於告訴他,你還沒死嗎?絕對不行!」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眼神嚴肅,額頭青筋凸起,那是緊張到極致的表現。
說到底,他還是不自信,擔心宋汐與風曜再死灰復燃,故而不希望他們有任何牽扯。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將她藏起來,讓她只做自己一個人的嵐嵐。
宋汐反握住他的手,柔聲安慰道:「你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我那麼多年的心血,我不想就這麼放棄了,尤其是我的暗梟。是,我在眾人眼中,的確是個死人了,我不一定要以原來的身份現世,風青嵐已經死了,我如今只是宋汐。我會用我獨有的方法聯繫我的舊部,你或許不知道,我的很多手下,之所以承認風曜,都是因為我。而風曜害死了我,是眾所周知的事。
他們忍氣吞聲,是不想暗梟毀於一旦,是因為缺少號召,缺少一個領袖。忠於我的人,始終會忠於我,我死了便也罷了,但我活著,我就不會放任屬於我的人,為殺了我的人效力。」
「嵐嵐。」風宸皺眉,即便她這麼說,他還是不想她再次捲入這個泥潭。
是想到什麼,他眼睛一亮,豁然起身,風一般地衝出去,再回來時,手中拿著一方錦盒,重重地放在宋汐面前。
宋汐一臉莫名其妙,「這是什麼?」
「你打開看看。」風宸催促。
宋汐打開一看,裡面有一方小印,半個銅製老虎,還有一塊寫著宸字的令牌。
「這是我的私印,虎符,和象徵我身份的令牌,分別能調動我的所有暗衛,青州二十萬兵馬以及掌管整個宸王府。」他定定地看著宋汐,語氣堅定而深情,「這些都是你的,我的就是你的。」
宋汐心頭大震,看著手中的物件,半響不能言。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語帶懇求,「這些,足以彌補你在青州的勢力了吧!」
宋汐心頭很酸,說不清是感動還是別的,卻說不出拒絕的話。
良久,才歎了口氣道:「此事,再議吧!」
風宸有些失望,還是對她綻開了笑容,「也好!」
宋汐將盒子裡的東西推回他面前,道:「這些在你手裡更能發揮大用。」
見此,風宸有些受傷,因為她不領他的情。當初,她明明可以和風曜風雨同舟,換了自己,卻分得這樣清。
宋汐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亂想了,笑道:「我的意思是,存放在你那裡比較安全,我要用了,去你那裡拿就是了。我當然知道,你的就是我的。」
風宸一把握住她的手,眼裡亮晶晶的,就像得到了主人誇獎的小狗。
宋汐難得見他有這麼可愛的時候,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頰。
他有些不習慣,卻沒有擺脫她,只是略微羞澀地別開眼睛。
宋汐就不逗他了,正想幫他收起東西,視線落到虎符身上,忽然就愣住了,這虎符讓她想到了某個東西。
宋汐見她發愣,不免問道:「嵐嵐,你怎麼了?」
宋汐不說話,只是自脖子裡拎出一樣東西。是一隻精雕細琢的翹尾巴老虎,半個巴掌大小,伏狀,平頭,翹尾,只有一半,一種特殊的半透明材質,看起來剔透極了。
宋汐將風宸的虎符拿出來擺在一起,風宸的虎符,是站立狀,虎身有錯金銘文小篆,「兵甲之符,右在君,左在青。凡興士披甲,用兵五十人以上,必會君符,乃敢行之。燔燧之事,雖毋會符,行毆。」
似乎是有某種共同性,但是,還欠了點兒!
宋汐看著屋外的陽光,心思一動,忽然站起身,走到窗邊,將那只「玉老虎」對著陽光一照。
只見原本光滑的虎身,漸漸顯出文字:「甲兵之符,右在王,左在然。凡興士披甲,用兵五十人以上,必會王符。燔燧事,雖毋會符,行毆。」
見此,風宸和宋汐皆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