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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65章 即便癡,也癡得美 文 / 珂虞

    風隼剛瞇了一會兒眼睛,就聽得墨煙咋咋呼呼的嗓音,「王爺,不好了,不好了!」

    風隼只覺得腦門筋兒抽的疼,不免睜開一條眼縫,不悅道:「什麼事兒這麼大呼小叫的,沒個規矩。」

    墨煙還有些驚魂未定,結結巴巴道:「是,淳兒,他——」

    風隼心裡一咯登,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他怎麼了?」

    墨煙似不知道怎麼說,最終一咬牙道:「王爺還是自己去看看吧,就在外面——」

    話未說完,風隼便瘋跑了出去,直把門口的墨煙撞得一個趔趄,險些跌了個狗吃屎。

    待風隼走後,墨煙瞬間收起了驚慌的表情,幸災樂禍得扶了扶被撞歪的髮髻,嗤了一聲,「瞧這緊吧勁兒,一個小妖精,至於麼!」說罷,才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客棧裡的人都往外湧,這是看熱鬧的慣有模式,風隼隨著人流往外走,越接近人群中心,他的腳步便越慢,心也就跳的越厲害。

    他心中已經有了某種猜測,卻萬分不願意去證實,但是一種莫名的力量驅使著他,要去看了一看那個少年。終究還是擔心。

    隨行的侍從,正伸長手臂為他開闢道路,他很容易便走進了擁擠的人群。

    墨煙不知什麼時候小跑了過來,放開嗓門大喊著,「讓一讓,讓一讓,這跳下來的,是我家的。」

    風隼第一次覺得墨煙的聲音如此難聽,簡直是刺耳,但他沒空計較這些,他的視線被不遠處躺在地上的白衣少年牢牢釘住了。

    他側躺著,漆黑的髮絲凌亂地鋪散在地上,臉正好面對著他,一臉慘白,身上乍一看沒有什麼傷痕,但他的頭下,卻溢出了一團鮮血。

    血跡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蔓延,他漆黑的長髮,就像漂浮在一汪暗色的河流裡,一邊臉頰,乃至於他的雪衣,也被污染了,他渾身上下,唯一的一種鮮艷,卻只讓人覺得刺眼。

    這本是一副慘狀,但他的神色又是安寧的,嘴角微微翹起。那似有若無的微笑,讓風隼恍惚間有一種錯覺,他跳下的不是樓層,而是他理想中的仙境,奔赴的不是死亡,而是他心之所念的愛人。

    風隼記起他他平素不下心磕著碰著,都會深深地皺起眉頭,有時候吃東西不小心燙著了,苦皺了一張小臉,他應當是很怕疼的。

    可不久前,他說跳就跳,都不會害怕嗎?都感覺不到疼嗎?

    周圍的人,要麼竊竊私語,要麼大聲喧嘩,憐憫地,驚訝地,惋惜地,但他們的目光,落到少年的臉上,無一不感到驚艷。

    這個少年,即便是「死亡」,也美得如此驚心動魄。

    風隼的心都揪緊了,又似被拉開,一種難以承受的束縛或張力,這讓他的步履變得無比艱難。

    幾步的距離,他像是走了一個世紀這麼漫長。

    他停在他的身邊,卻遲遲難有下一步動作,或者是害怕,去證實他的死亡。

    還是墨煙走上前試探了他的鼻息,抬起頭,對風隼「驚喜」道:「主子,還有氣兒!」

    這一瞬間,風隼彷彿聽到心裡的石頭落地的聲音,被凝結的血液又重新流動起來,他變得有力氣,低下身子,將少年攔腰抱起,一步步往客棧裡走,步伐堅定而沉重,透著一種不知名的悲傷。

    看熱鬧的人群,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目光在他們兩人身上掃過,猶如被毒蛇的舔了一道。

    「長這麼漂亮的孩子,真是少見吶!」

    「造孽啊,年紀輕輕的,這麼想不開。」

    「像是有錢人家的男寵,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委屈,被逼得活不下去了。」

    「我跟他們住一樓,今早上,這少年可鬧騰的,定然是受了刺激。」

    「有錢人就是這麼作孽,可憐的呀!」

    ……

    這些風隼通通聽不見,也不想聽,他將淳兒一路抱回了房間,小心地放置在床榻上,就坐在床邊,握著他的一隻手,面無表情地守著。

    淳兒的手很涼,他怕什麼時候,就冷的僵硬了。

    墨煙請來了大夫,把脈,治傷,開藥。

    淳兒的落地的一邊手腿,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大夫給端上了。整個過程,應該是極疼的,但是淳兒卻沒有醒,他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安靜得就像一個破布娃娃,任由人擺弄。

    至於頭上的傷,這小地方的大夫也不知道傷的有多嚴重,傷在腦後,止住了血,又上了藥,表面上是沒什麼大礙了,就不知道醒來後有沒有後遺症。人體就像是一個精密的儀器,腦部就好比中樞,出什麼問題都是有可能的。

    這期間,風隼就靜靜地聽著,表情木然,只是牢牢握住淳兒的手,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肆無忌憚地親近他。心裡有點酸,也有些無奈。

    直到墨煙將熬好的藥端上來,風隼才開了口,「我來吧!」

    他嗓音沙啞,帶著一種心力交猝的疲憊,墨煙聽著都累。心裡卻道活該,誰叫你看上這麼個小妖精,早扔了不什麼事兒都沒了。

    風隼細心地在淳兒衣襟上墊上錦帕,免得餵藥時弄髒了衣裳,這才一口口餵他喝藥。淳兒還在昏迷,自然喝的不好,一勺藥汁有大半都順著嘴角流了出來。風隼卻顯得極有耐心,叫墨煙拿來一個較小的勺子,慢慢地喂,一點也沒有不耐煩的樣子。

    他一晚上沒睡,早上又經歷了大變故,明明很疲憊了,臉上的神情卻是極其溫柔細緻的。

    此時的風隼,就像是一個癡情的男人,只盼著心愛的人能夠醒來。

    驚訝之餘,墨煙又忍不住嫉妒起淳兒。

    風隼一向討厭這種尋死覓活的人,尤其是,還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了臉面。要是往常,這麼個小東西,造就被他扔了。

    但淳兒顯然是個意外,他凌駕於風隼的所有原則之上。()

    他在不知不覺,已然用情這麼深了!

    墨煙想,或許,男人都是犯賤的,越是得不到,就越稀罕,越想得到。他有些後悔當初勸風隼循規蹈矩了,但是他不由自主地衝動,又是這樣的結果。只能說,有的事,真的是注定的。

    墨煙開口道:「王爺,都這樣了,您還要帶他一起上路嗎?」

    他其實是希望風隼能拋棄淳兒的,他的這種癡情,叫墨煙不安。

    但是風隼顯然叫他失望了,他語氣堅定,不容質疑,「經此一事,我越發肯定,我放不開他,死也好,活也好,都在我身邊吧!即便是一具骨骸,他也只能埋在我膠州王府的後花園裡。」

    極致喜愛一樣東西,又不懂自我犧牲,寧願死在我的手裡,也不願讓你活在他人的身邊,這就是男人的佔有慾。

    事已至此,墨煙還能說什麼呢,所幸,淳兒真的很討厭風隼,不惜以自裁來表明心跡,而風隼,因為太喜歡他,克制不住自己,越發讓淳兒憎惡排斥。這兩個人,注定難以冰釋前嫌,如此,才可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啊!

    轉念一想,有這麼個人吊著風隼也不錯,剩的什麼妖精鬼怪都弄府裡來,這些年,他也應付累了。淳兒倒是個好把持的,心思單純不說,還是只不會叫的狗,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告狀的。也許,他根本就不屑於向風隼乞憐,只因,這不是他所期待的人。但這又關墨煙什麼事兒呢,他只在意事情朝著對他有利的方向發展。

    想到此,墨煙反倒替風隼出起了主意,「王爺,淳兒這個樣子,清醒的情況下,是肯定不會和您上京了。他傷的這麼重,也經不起折騰了。不若叫大夫開些助眠的藥物,等到了京都王府,安定下來,再細細打算?」

    風隼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法子,緩緩點了點頭,「也只有如此了!」

    ……

    翌日一早,蘇澈和宋汐在王府門口碰頭,蘇澈正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見了宋汐,皮笑肉不笑道:「宋公子真是好大的面子,找個人也要勞師動眾的。」

    言下之意,宋汐一個客人,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蘇澈對宋汐的敵意,源自風宸對她太在意了。自己與風宸認識多少年?宋汐與風宸又相識多久?合著一來就跟自己平起平坐了,連說都說不得了。這讓蘇澈這個至交好友,心裡分外不平衡。更因為這人來歷不明,他很怕引狼入室。風宸雄心壯志,志在江山,他的弱點,自然是越少越好。說實話,風青嵐死了,他心裡是有點難過,更多的是鬆了口氣,這意味著風宸最大的弱點不存在了。

    但這個宋汐,不知道怎麼回事,從見她的第一眼,他就覺得不一般,好似這個人未來能掀起驚濤巨浪,且無法掌控。

    這種感覺不是太好,與初見風青嵐有種詭異的類似。雖然這人在外貌上與風青嵐沒有絲毫可比性,但是她的氣質,太過相似。同樣的眼高於頂,強勢自信,不過風青嵐的強是外放的,這人的強是內斂的。風青嵐第一眼就能給人很強的衝擊力,這人是越看越不一般,總之,兩個人都不會是什麼「好東西」。這種不好不是針對別的,只是針對風宸,會對風宸的生活產生非常大的影響。

    在這種心理下,蘇澈便不太待見宋汐。不是容不下,而是希望她能離風宸遠一點。

    宋汐很早就知道,大嘴巴蘇澈不僅是個話癆,還有點毒舌,當然了,他這種級別,若是遇到了真正的高手,也就只夠塞個牙縫。

    宋汐從來就不是吃虧的主兒,便也扯了個假笑道:「就不知道這勞師動眾的,能不能找到。」

    言下之意,對這些人的辦事能力不是太放心。

    她不知道蘇澈對自己的敵意從何而來,她是風青嵐時,蘇澈就不待見自己。那時,自己無意中傷害了風宸,他作為風宸盟友,倒也情有可原。如今這不是剛認識麼,她還是風宸的救命恩人呢,這敵意是不是太莫名其妙了點兒?

    宋汐這明嘲暗諷的,可把蘇澈惹惱了,正待開口,又見府裡走出一個人來,看清是誰,蘇澈吃了一驚,「池一,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池一一板一眼地回答:「主子命我相助宋公子。」又將視線轉向蘇澈,「主子還要池一向蘇公子傳一句話。」

    蘇澈沒好氣道:「什麼話?」

    把自己派來還不夠,竟連池一這個貼身侍衛都出動了!

    「一切聽從宋公子調遣。」

    「什麼?」蘇澈簡直要跳腳,指著宋汐,不可思議道:「我堂堂青州府錄事參軍,你讓我服從她的調遣,有沒有搞錯!」

    這是赤果果地讓這個來歷不明的傢伙騎到自己頭上了啊!風宸,你的腦子進水了嗎?我可是你從小的玩伴啊,我們自小一起讀書,一起玩耍,就連你暗戀風青嵐,鬱鬱寡歡的時候,都是老子陪你喝酒解悶。這隨隨便便來一個人,就取代了我的地位,這也太傷我的心了。

    池一的態度忽然強硬起來,「這是主子的命令!」

    宋汐跨上駿馬,揚眉對蘇澈道:「蘇參軍,我沒得罪過你吧!」

    「沒—有!」蘇澈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調轉馬頭,率先離去,那一臉便秘的表情,一看就憋了不少氣。

    宋汐遂摸了摸鼻子,待池一翻身上馬,兩人也疾馳而去。

    如今就只有三人,宋汐正在想怎麼集結人馬,出了城不久,就見一空曠之地造就有一隊人馬等在那裡。

    池一道:「主子說了,這是他的私人衛隊,若公子覺得不夠,可到十里外的青州大營調遣軍隊。」

    宋汐望著這百來人,俱是清一色侍衛服,整肅幹練,極有紀律,不由得微微一笑,「夠了,這可是精銳之師,一個頂十啊!」頓了頓,又對蘇澈一笑,「不過,若真要調遣,那就得麻煩蘇參軍了!」

    這是在大肆搜索的情況下,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蘇澈哼了一聲,「調就調,有什麼了不起!」

    宋汐失笑,要不怎麼說他是大孩子呢,雷聲大,雨點小,也就嘴吧大了點兒,構不成具體殺傷力。

    ……

    宋汐走後,白團便拜託給風宸照顧,白團真的很好養,只要給它吃,給它睡,基本不用管它。而且它知道這裡有吃有睡,又安全舒適,趕都趕不跑。

    更因為,宋汐走後,這王府裡就只有風宸這一個熟人。是以,它基本不出這院子,吃飽了之後,睡也要睡在風宸屋子裡。

    要說白團,也是有幾分眼色的,這裡的環境,與它以往所見的大不相同,不管是深山老林,還是宋汐的小破屋子。這裡的建築美輪美奐,花園裡奼紫嫣紅,假山流水巧奪天工,就連睡得屋子裡,也是雅致整潔。

    它喜歡這裡的環境,卻也覺出這裡的不一般。這裡的人進進出出,多不勝數,但都顯得極有規矩,是以連它,也不知不覺地收斂不少。遇到好看,好玩兒的東西,它頂多拿爪子碰碰,嘴巴舔舔,實在是新鮮稀罕,就放在肚皮上滾滾,完了又叼回去。

    他自個兒玩的不亦樂乎,覺得沒人發現,殊不知都被風宸的暗衛看了去。其實暗衛也是守著太平無事的王府無聊,看著這小狐狸跟個小人兒似地,也挺好玩,回頭係數稟報風宸,也算是博主子一笑。

    風宸倒真覺得挺好玩兒的,頗為大度地說道:「隨它去吧,只要他不去我書房裡搗亂。」

    因著白團喜歡睡風宸屋裡,風宸的床,它不敢睡,就團在角落裡,有時候夜裡涼,就扯下紗幔團在身子底下。風宸注意到了,回頭就命人製造了一個小窩。這年頭,大戶人家都喜歡養隻貓貓狗狗的,自有人專門做這個。

    白團這個,梨花木的,裡邊兒鋪了棉花墊子,蠶絲小蓋,看起來就像是一張嬰兒小床,睡在裡面,好舒服的,白團真是喜歡死了。

    發現這是為自己準備的時候,白團圍著風宸的床榻跳來跳去的,還舔他的手心,把個風宸給樂的,就撓它的耳朵,白團就舒服地瞇起眼睛。

    這當時,寧璟提著藥箱走了進來,見此,略有些驚奇道:「哪來的小狐狸,可真漂亮!」

    風宸道:「宋汐的,要說這狐狸,真有靈氣,當初身陷黑雲寨,明明與之失散了,後來我們墜崖,它自己又找了過來。我當時身受重傷,難以為繼,這小傢伙也不知道從哪裡刨了一根野山參來,宋汐嚼碎了餵我,這才撿回一條命。」

    聞言,寧璟嘖嘖稱奇,「確實有靈氣。」說罷,便在床邊坐下,「施針吧!」

    幾乎在寧璟說完這句話,白團就從風宸懷中跳了下來,慢悠悠地鑽進自己的小窩裡睡覺去了。

    寧璟一邊給風宸施針,一邊問道:「聽說你讓那人去找她的小情人去了?」

    宋汐的情況,風宸陸陸續續也給寧璟說了不少,心裡壓了太多事,也想有個人一起分擔商量。蘇澈這咋咋呼呼的性子,顯然不合適。寧璟無論是在見識,還是在思維上,都與自己不相伯仲,倒是個能謀事的。

    風宸點頭,「我將池一和蘇澈都派給了她,還有我的一百親衛。」

    這倒是下了血本,風宸是真的想找到那個人。

    寧璟倒是奇了,「你不是對她勢在必得,也容得下?」

    「淳兒對他很重要,他們又有了實質性的關係,除非生離死別,否則是斷不了了。既然攔不住,不若幫助她,讓她少走些彎路。再者,他們兩個本來日子過的好好地,為了護送我回青州,才遠離舊居,而她,更是為了救我,將淳兒拋在山下,導致他生死不明。」頓了頓,他又道:「此前,我不知她的身份,與淳兒承諾,絕不會搶她,如今,卻不得不爭,這一點,我有愧。」

    「問題是,那人要是不回來,你正好趁虛而入,他要是找回來了,宋汐有了顧忌,接受你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再者,她若是真的接受了你,你夾在他們之間,真的自在嗎?你是這樣驕傲的人,真的甘願與他人分享自己的愛人?」

    風宸歎了口氣,「這也沒辦法,誰叫我晚來一步,是我硬要插入他們中間,本就是我的不是,更沒理由挑三揀四。你不瞭解淳兒,他是個純真美好的人,在容貌上,甚至勝我一籌,他配得起汐的。」

    其實有一點,他沒說,那就是,他從未將淳兒當做對手。兩人從智力水平,思想層面上,都不是一個級別的。

    這就好比,你不會介意你的妻子養一隻寵物,看著他們親近,會有一點點吃醋,但是沒什麼大不了。

    而且,沒人能比他更瞭解宋汐。她強大的內心,勢必需要一個與她同樣強大的人才能與之交心,達到靈魂的共鳴。這個人,不可能是淳兒,所以他注定只能成為她的附庸,而難以成為真正的愛人。只要有足夠的時間,風宸有把握能取代這個位置。

    寧璟驚訝,頗有些不可思議道:「比你還美?」

    他自己也走過很多地方,見過美人,無人能與風宸比肩,比他還美的人,他真的想像不出是什麼樣子。

    風宸點頭,眼中沒有嫉妒,有的只是寬容肯定,「他的容顏,即便在三國之中,也是首屈一指。」

    寧璟狐疑,「他可是有什麼特殊身份?」

    風宸搖頭,「不知,但只要是她喜歡的人,即便再棘手的人物,我也容得下。」

    寧璟歎氣,「你這大度的,真叫我自愧不如。」若是他,萬不能忍受與別人分享自己的愛人,若對方實在要腳踏兩條船,他寧願放棄這份不完整的愛情。

    風宸無奈地歎了口氣,「非我想如此,而是愛莫能棄。只是我能接受,就不知那孩子能不能接受,那孩子一根筋。」

    寧璟道:「你此番要是尋回了他,對他,也是大恩一件,回頭細細跟他解釋,善待於他,他定會諒解你的。」

    「但願如此!」

    對於淳兒,他是存了一分愧疚,卻無可奈何。故而,他日後會好好待他,像親弟弟一般地疼寵。爭風吃醋,他也絕對不會做。淳兒就像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該讓的時候,他會讓的……

    宋汐走了十天,這十天,宋汐真的很用心地找了。先是在黑雲寨找,黑雲寨不久前遭遇了一場大火,如今正在災後重建。

    雖然此時是個一網打盡的好機會,但要拿下黑雲寨,免不了費一番功夫。宋汐沒那個時間,便差池一活捉了黑雲寨的霍三。之所以選擇霍三不是曹松,是因為此人不比曹松花花腸子,沒什麼心眼兒,比較好對付。

    霍三還以為她是來報仇的,被她的陣仗唬住了,以為自己一條命就要交代在這裡。但是宋汐說,她只是來找人的,只要他回答她幾個問題,就放過他。

    霍三將信將疑,無奈雙方力量懸殊,他別無選擇。

    事後,宋汐果然放了霍三,這些傢伙,有的是機會收拾。

    黑雲寨並未有人捉到過淳兒,宋汐便分散人馬在函谷關附近找,同時讓蘇澈從青州大營調了幾百名士兵,一起尋找淳兒的下落。

    直到將函谷關附近的城鎮,村落都找遍了,依舊沒有淳兒的下落,宋汐才死心了。再往外走,四通八達,沒個定向,無數的城鎮村落,根本無從找起。風宸又不是皇帝,無法頒布全國訃告,這便成了一個死局。

    找得到是運氣,找不到是應當。

    失去淳兒,對她來說,是一項打擊。

    她不敢想,以他的容貌,流落在外會是怎樣的下場。

    他不諳世事,又沒有一技之長,沒人會甘心將這樣的美人供起來,而什麼都不做,她也不能。他若是一個醜八怪,就算再忠心,她也未必就能跟他在一起。是他的容貌結合他的癡情,這才讓自己難以割捨。

    但真心只有一份,他給了她,跟她在一起,他是幸福快樂的,換做別人,所有的親近都只能是屈辱的猥褻。他是這樣倔強,那樣的日子怎麼熬得過。

    蘇澈也被折騰的狠了,進了城,就回府休息去了。

    宋汐和池一驅馬慢慢地往回走,回的時候,遠沒有去的時候那般地效率急切,心情也是極其低落的。

    她太累了,一臉風霜,眼中全是血絲,青色的衣服也變得灰撲撲的,磨破的鞋子上佈滿塵土,這十天,她既沒換過一身衣,也沒洗過一個澡。

    為了找到淳兒,她可是不管不顧了。

    失去淳兒,她只覺得心力交瘁。

    到了府門前,宋汐生生勒停了馬,門口掛著兩盞大白燈籠,上面明晃晃的地寫了個「奠」,門口的兩個守衛也披麻戴孝。

    宋汐頹喪的精神像是一下子被刺激活了,卻是臉色發白,神色焦慮,她幾乎是狼狽地跳下馬匹,奔到守衛跟前,用力抓住他的肩膀,大聲問道:「誰死了!」

    池一緩緩跟在她身後,往裡看了一眼,面無表情。

    守衛面露悲慼,「公子進去一看便知。」

    宋汐連走帶跑,直奔內院。

    天灰灰的,竟然有點濕潤的雨意,待客大廳早就被靈堂所取代,入目處,不是黑就是白,這白,又尤其的多,白花花地晃眼睛。也許是太累了,宋汐竟不能從一堆白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元素。

    棺材呢?靈牌呢,還有,誰是守靈的家屬?

    她無力分辨,只覺得暈眩,又覺得難過,為生死不明的淳兒,為這場莫名其妙的葬禮。她都不知道死了誰,但是她就是難過。

    「魂兮歸來,君無上天些。虎豹九關,啄害下人些。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歸來歸來,往恐危身些……魂兮歸來,君無下此幽都些。土伯九約,其角些……歸來歸來,恐自遺滅些……魂兮歸來,反故居些。」

    司儀悲愴的招魂音傳來,這聲音時遠時近,卻將她一下子拉回了現實裡,宋汐似乎清醒了一些,再看靈堂,很多東西便清晰了起來。

    她先是看清了跪在靈堂前的風宸,一身素白,面帶滄桑,微弓著背,一張一張地往火盆裡丟著紙錢。

    他沒事,宋汐大鬆口氣,目光落到了廳中央的牌位上,看清上面的字,如遭雷擊。

    那上面寫的是什麼?

    「先姐風青嵐生西之蓮位」

    這算什麼?她人還在這裡,卻目睹了自己的葬禮,活人的葬禮!

    很明顯,這場葬禮的主事是風宸,他跪在最緊要的位置,做著最緊要的事情。

    這個葬禮是清冷的,幾乎沒有賓客,但是宸王府的所有下人都嚴正以待,卻又顯得這葬禮無比莊嚴肅穆。

    宋汐不由得再次看向風宸,他跪在原地,側影闌珊,卻又無比堅定,似乎天翻地覆,物換星移,也撼動不了他守靈的決心。

    這時,司儀高高唱起,「上──香」

    兩個侍從上前,幫助他起身,跪在靈前。

    宋汐忍不住上前,沒有人攔她,甚至是注意她,她輕而易舉地走到身側,隔著幾步距離,靜靜地看著他。

    煙霧瀰漫中,他神情肅穆莊嚴,一滴眼淚都沒掉。

    但當司儀唱「拜──」時,他深深跪下,眼淚瞬間決堤。

    拜完之後,又有人將他扶起,走向院中,從頭到尾,他目不斜視,似是沒有發現她。

    宋汐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卻也忍不住跟著他,一種名為酸脹的滋味在心裡蔓延開去。

    院中不知何時已經搭起了道場,有道士穿了銅錢在開壇做法。

    有人在大門口撐了一把傘,一些香燭連著大門,不知道是想將什麼東西引進來,還是引出去。

    風宸跪在道場中央,手中拿著一踏用硃砂寫的符紙,以一種緩慢的速度燒著,面前的火盆已經堆了一半灰燼,頂端的亮黃滅了又亮,亮了又滅,他流過眼淚的臉,還沒乾涸,顯得他的神情異常灰敗黯然。

    天空飄起微微雨絲,空氣顯得分外濕潤。

    宋汐站在院子的一角,臉頰被細雨打濕,卻跟沒感覺到似地。

    忽然,頭頂一暗,落到身上的雨絲便消失了,身畔響起一個陌生清潤的嗓音,帶著一抹深深地歎息,「那人死的時候,他被軟禁在府裡,連柱香,都沒機會上,這一直是他的遺憾。且聽說,枉死的人魂魄會一直滯留在枉死之地,找不到歸去的路,不得解脫。他便請人開壇做法,勢要將那人的魂召回來,你說,他是不是很傻?」

    宋汐囈語般的開口,「他不是傻,是癡!」

    她看著風宸,跪在一絲一縷的水煙之中,好似被蒙了一層紗,朦朧,清婉、迷離,眼神如天地山川一樣地幽深。

    有的人,即便癡,也癡得美。

    眼見他的頭髮都濕了,宋汐這才恍然,想走上前,卻被人一把鉗住手臂,仍舊是那個清潤歎息的嗓音,「你讓他去吧,這是他的心願。」

    宋汐咬了咬牙,終究作罷,卻是從傘下走了出來,陪著他一起淋雨。

    對不起,宸宸,我還沒有下定決心。

    他跪在那一頭,她站在這一頭。

    朦朧的雨,像是將兩人拉的很近,又像是很遠,短短的幾步,她看著心酸,就是踏不過去。敗在面前的是一種選擇,可她還沒做好準備承擔選擇的後果。

    身邊的青年什麼時候離開的,她不知道,她甚至連他是誰,他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她的一顆心,都牽掛在風宸身上。

    好不容易,道士做完了法,她看他渾身濕透,臉色已十分不好。身邊有侍從去扶他,她暗自鬆了口氣。想著這下該回去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好好休息了吧!

    熟料,兩個侍從竟然抬來一張椅子,下面接了兩根粗長的槓子,頂上卻無任何遮擋,風宸被扶著坐了上去。兩個侍從抬著他,從後門出去了。

    這是要去哪裡?宋汐皺著眉頭,想也不想地就跟上去了。

    那兩個侍從一路將他抬出了城,來到城外的一座山山腳下,粗糙的石階從山腳延展而上,沒有盡頭一般。

    宋汐還想再跟,身邊卻有人說道:「宋公子,你回去吧!」

    聽得熟悉的聲音,宋汐方回頭,就見池一不知何時已然來到身後,正一臉憂鬱地看著自己。他武藝高強,其實也沒什麼奇怪。

    宋汐像是一下子找到了方向,急急問道:「你告訴我,他還想要幹什麼?」

    池一搖搖頭,「這不關公子的事,公子還是回去吧!」

    宋汐忽然凶狠了臉色,「你不告訴我,我就不回去。」

    「池一便是告訴了你,你就能回去?」

    宋汐不語,池一像是拗不過她,歎了口氣道:「這是會陰山,山頂的慈光寺是青州最負盛名的寺廟,據說祈願十分靈驗。」

    宋汐似有所悟,更是不解,「他不是招了魂麼,還要祈什麼願?」

    「招魂是招魂,祈願是祈願,公子怎知,主子招她的魂,就不是祈她的願?」

    一時間,宋汐竟無言以對,半響,才吶吶道:「那他要怎麼祈願?這麼個天,帶把傘會死嗎?」

    她的語氣似抱怨,更是關心。

    不等池一回答,她便自己看到了答案,只見那兩名侍從將風宸扶了下來,不是背著走,也不是扶著走,而是讓他跪在最底層的石階上。

    似忽然想起什麼,宋汐忽然問池一道:「這山頭多高?」

    「尋常人走路多半要兩個多時辰。」

    走路兩個時辰,就是四個小時,但她心裡,還存著一絲僥倖,「他的腿,不是不能用力的嗎?」

    跪不了,也許就不會跪了吧!

    池一的回答澆滅了她的希望,「寧神醫這段日子不斷給主子針灸,主子的腿已經好了一半,膝上都能使力,就是小腿站不起來。」

    宋汐咬牙,他不是為了能跪上去,才這麼努力地治腿吧!

    「跪著上去,他這是瘋了嗎?他知不知道即便好了一半,他的腿也是受不了了,天還在下雨,濕氣這麼重,他想染上風寒,落下風濕,他想當一輩子的殘疾嗎?」

    池一不鹹不淡道:「佛家信奉苦修,主子來到佛祖腳下,若不吃苦,如何能達成所願。」

    宋汐氣得大罵,「愚昧!」

    「這是主子說的。」

    宋汐恨恨道:「說的就是他!」

    池一第三次勸道:「公子,您回去吧,我會好好照顧主子的。」

    宋汐氣不打一出來,對著池一就是一通罵,「你讓他跪上山頭,這就是你的照顧?」

    「有時候心中的信仰,比人活著更重要,信仰若死,即便活著,也生不如死,宋公子非局中人,如何能明白主子的苦。」

    信仰嗎?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對他念過的一首現代詩,詩中講道: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

    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相見

    宸宸,你真的以為,你跪完了這條山路,就能與我相見嗎?

    ------題外話------

    這個情節是我昨晚上在床上想出來的,霍霍,苦肉計妥妥的

    宸宸這是下了血本了啊!

    跪上去,後來雨下大了,他的腿磨破了,雨水沖刷石階,混著他的血。

    女主簡直不能忍了…。這是在逼她啊,在逼她,可怎麼忍心,怎麼忍心…。

    宸宸:我始終覺得,我跪完了這條山路,就能與你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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