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南霄怔怔的看著她的發旋,洗髮水淡淡的香味縈繞在他的鼻尖,不同於申恬身上濃郁的香水味,她的味道很淡,卻讓人無法忽視。
她的額頭上還貼著刺眼的紗布,他想抬手撫摸一下她的傷口,可是卻怎麼也無法動作,最終只是啞著嗓音問道:「頭上的傷……還疼嗎?妲」
「不疼了。」葉亦歡頭都沒抬一下,仍然在繼續手上的動作。
其實他很想對她說一聲「對不起」,或者是說一聲「謝謝你」,可是卻不知從何說起。
「好了。窀」
葉亦歡打好領帶抬頭衝他笑了笑,卻沒想到正好撞到了他的眼神,複雜難捨,幽暗而深邃,就像是一個漩渦一樣,彷彿下一刻就能把她吸進去。
兩個人都有些慌亂的別開眼,凌南霄低頭看了看她打的領帶,漂亮精緻的溫莎結,極其好看。
他穿好外套下了樓,她就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送他出門的前一刻,葉亦歡忽然對著他的背影說:「再見。」
她的聲音很輕,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氣當中,像是在做最後的告別一樣。
凌南霄的身子猛地一僵,隨即緩緩轉過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明明有千言萬語想對她說,可是喉頭卻像是被哽住了一樣,張了張嘴,最後只說出兩個字。
「再見。」
葉亦歡目送著他走進電梯,直到電梯門關上,她依然是笑著的,可是一直強忍著的淚卻緩緩落下來。
她在門口站了很久之後才轉身回去。
既然決定了離婚,那麼就一定要趕快離開才行,她現在就是屏著一口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如果拖拖拉拉的,她怕自己就沒有離開的勇氣了。
葉亦歡回到家裡先是把每一個房間都從裡到外收拾了一遍,又把臥室裡的床單換了新的,把衣櫃裡凌南霄的衣服都整理好,甚至連他皮鞋的鞋油都認真仔細的打好。
做完這一切,她又去附近的超市買了一些比較方便的速凍食品回來,將冰箱裡都填滿了。
她不知道她走了之後會變成什麼樣,或許申恬很快就會搬進來,可是她還是有些不放心他。
直到所有的東西都已經打理好了,葉亦歡才開始收拾自己的衣服和用品。
其實她的衣服很少,全部都整理出來才裝了半個箱子,前些日子凌南霄買給她的那條miumiu的禮服裙她也沒有帶走,用防塵袋包好之後放到了櫃子最裡面的一層。
葉亦歡拖著箱子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外面的天都已經快黑了,客廳裡也是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亮。
她拉著箱子站在門口,對著這個住了兩年的房子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
這個房子原本就是凌振霆準備給凌南霄的婚房,當初般進來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交由葉亦歡去佈置,她把這個家當做是他的歸巢,房子裡的每一件東西都是她精心挑選的,大到電器傢俱,小到飾品擺設,每一個都傾盡了心血,甚至曾經轉了三趟車去建材市場,只為淘一個漂亮的陶罐。
可是現在她就要走了。
她把這個家留下了,可是這個家卻留不下她了。
葉亦歡仰頭收回眼淚,終是把這個曾經視為珍寶的家留在了身後。
*
adamas行政樓,二號會議室。
凌南霄面無表情的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上,薄唇微抿,有意無意的轉著手上的一根筆。
偌大的環形會議室裡坐滿了公司的股東和董事們,有人看到他這樣不鹹不淡的反應,惱怒的起身道:「現在總裁夫人的風流韻事被鬧得滿城風雨,公司也受到了影響,作為總裁,難道你不該做出一些強有力的措施嗎?!」
「既然這樣,乾脆開個發佈會宣佈離婚吧!」
「對!宣佈離婚,就說是女方出軌在先!現在風聲這麼緊,趕緊把事情撇清了才能避免公司形象受損!」
幾個元老級的董事率先開了口,其他人也紛紛響應號召一般的呼應起來,會議室裡瞬間變得躁動吵嚷。
葉亦歡的事情被曝光之後很快就引起了軒然大波,股東們怕利益受損,紛紛提出讓他把責任都推到葉亦歡的頭上,以她出軌為由宣佈離婚,這樣一來,就可以讓公司的損失降到最低。<
會議室裡人聲鼎沸,可是凌南霄卻像是被隔絕在人群之外一樣,從始至終都沒什麼反應,兀自沉靜在自己的思緒當中。
腦子裡滿滿都是葉亦歡,她昨晚流著淚給他上藥,低低的說「我是那麼愛你」,她早晨故作輕鬆的簽下離婚協議,還有送他離開時的溫柔靜美。
他們很少有像今天早晨這樣溫和靜謐的相處,像是一對再平常不過的夫妻,她為他做早餐,目送著他去上班,然後轉身回家開始這一天的家務。
明明是很簡單平實的夫妻生活,可是他為什麼忽然覺得這麼難受呢?
耳邊還是股東們喋喋不休的議論聲,凌南霄忽然揚手將手上的筆扔到了桌上,猛地站起身,冷冷道:「我太太有沒有出軌,還輪不到你們來議論。撇清關係這種事,我是不會做的。怕自己受波及的股東可以拋售自己手上的股票,我會按照市場價買回。」
會議室裡的人都被他低冷的語氣決絕的震懾到了,一時間大家都噤了聲。凌南霄拉了拉衣擺,轉身走出了會議室,將一眾股東就扔在了那裡。
他是個男人,把所有的事都讓她來承擔,這種不入流的下作事,他做不出來,也不會去做。
凌南霄回到辦公室之後也什麼都不想做,只是靠在椅子上對著外面發呆。
她說她會盡快搬走,可是盡快是有多快,他卻不知道。
他忽然就覺得心頭慌亂起來,掏出手機劃出她的電話,「葉子」兩個字還鮮活如初,可是他卻按不下「撥叫」,最後反倒是翻出了孟靖謙的電話。
「出來陪我喝兩杯吧。」
*
孟靖謙晃著手上的杯子,轉頭看了看趴在吧檯上的凌南霄。
rosemary,他們以前常來的酒吧,以往都是幾個人聚在一起喝酒嬉鬧,像眼下這樣悶聲對飲的情況倒是少有。
酒吧裡的紅男綠女隨處可見,他們坐的地方偏僻隱蔽,凌南霄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晃著琥珀色的軒尼詩,峻峭的臉上竟然是鮮有的頹然和落寞。
孟靖謙蹙了蹙眉,煩悶的叫他,「你叫我出來不是就為了讓我看你喝悶酒吧?到底出什麼事了?」
凌南霄只是扯著嘴角笑了笑,「我離婚了。」
他的神色悲涼,孟靖謙忽然就失了所有的語言,只能看著他仰頭喝光了杯子裡的酒,眼神有些飄渺的說道:「我離婚了,終於是離婚了。當初做財產分割的時候,我給她劃了那麼多東西,房子,車子,什麼都給了,她都不跟我離婚。可她今天讓我簽的那份離婚協議,薄薄的一張紙,兩百個字不到,竟然說離就離了。你說她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想讓我愧疚?不得不說她成功了……我現在,真的覺得愧疚。」
他自嘲的扯著嘴角,孟靖謙其實很想罵他,當初是誰一直喊著要離婚,可是現在離婚了,他卻又是這副鬼樣子。
「你知道麼,其實我上大學的時候,一直挺喜歡她的。」
他嘴裡的「她」說的是誰,已經不言而喻,孟靖謙反倒是有些驚異的看著他。
凌南霄晃了晃手上的杯子,冰塊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似乎也開啟了他回憶的閥門,就連眼神都變得深邃迷離起來,「她聰明,活潑,我以前是真的喜歡她。說出來你們可能都不相信,我曾經一度以為,我真的會和她好好地走下去。後來她介紹我認識了申恬,她們倆的關係好得不得了,就像是女生嘴裡最平常不過的閨蜜,同吃,同睡,甚至連上洗手間都要一起去,兩個人好到穿一條褲子都嫌不夠親密。」
那時候她倆是真的好啊,好到戴一樣的耳釘,穿一樣的閨蜜裝,就連冰激凌都要兩個人吃一桶,他甚至開玩笑說過讓她倆去百合算了。
可是後來怎麼就會變成這樣?當初那個溫柔甜美的葉亦歡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陰狠惡毒的葉家大小姐。
「我一直都只把申恬當做她的好朋友,再怎麼說,那是我喜歡的女孩兒的好朋友,愛屋及烏,我對申恬也是能幫則幫。後來我要出國,走之前,我想告訴她我心裡真正的想法。但我不知道在她心裡,我是一個怎樣的存在,我怕到最後只是我一個人自作多情,我甚至連當面對她說出我心裡想法的勇氣都沒有。」
他說完,忽然抬頭看了面前的發小一眼,輕輕地笑了笑,「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曾經不可一世的凌南霄,竟然也會膽小到連一句『我喜歡你』這樣的話都說不出來。」
孟靖謙蹙眉看著他悵然若失的臉,此刻卻想不出任何話去安慰他。
所謂愛之深,情之怯,說的大約就是他這樣子吧。
當你太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會變得膽小起來,哪怕是目空一切的凌南霄在面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兒時,也會變得情怯。
孟靖謙苦澀的笑了笑,他又何嘗不是這樣?只是那個讓他情怯的女人已經徹底離開,哪怕現在他有了無限勇氣,也再難挽回。
「可是人就是這麼奇怪。我對葉亦歡的心思,連她自己都沒有感覺到,反倒是讓局外人申恬察覺出來了。我們一起出去吃飯,申恬在她去洗手間的時候對我說,『其實你喜歡她吧。』她用的是肯定句,我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申恬反倒是大方的笑了笑,並且答應會幫我問葉亦歡的想法。我想這樣也好,如果她真的對我沒感覺,我們也不必撕破這層窗戶紙,以後還能維持朋友的關係。」
凌南霄仰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眼裡終於出現了一抹痛楚,啞著嗓音道:「申恬並沒有給我帶回什麼好消息,反倒是告訴了我一個對我來說有點打擊的結果。她說葉亦歡親口告訴她,她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之所以經常跟我在一起,只是覺得有面子而已。要不是因為我的家世背景和我在學校裡的名聲,她根本不會多看我一眼。多諷刺,原來我對於她來說只是一個充門面的棋子,如果不是因為這些虛無的東西,我連讓她多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他笑得苦澀而難堪,甚至還有一些說不清的愛恨交織。
他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凌家長子,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商場上的鐵腕總裁,卻被自己喜歡的女孩兒貶低的一文不值,就算是換一個平常的男人來說,或許也無法接受吧。
「再後來,我出國留學,想把這些事漸漸淡忘,可是回國一見到她,那些拚命忘記的事卻又全都回到了腦子裡。之後申恬對我表白,我想了很久,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申恬挽著我告訴她我們在一起的那天,我以為起碼能在她眼裡看到一點難過之類的情緒,可是我看到的只有平淡,她平淡的笑著,平淡的說恭喜,平淡的轉身離開,從都到尾都沒有一點難受的感覺。我終於知道了,這個女人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哪怕我和她最好的朋友談戀愛,她也不會有任何感覺。」
那天葉亦歡平靜的模樣彷彿又出現在了眼前,她的笑就像是最完美的面具,完美的讓他恨不得衝上去撕裂,或者是抓著她好好地問一問,她對他是不是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如果只是因為這樣也就算了。她不喜歡我,我也不能強求,可她為什麼到最後還是不肯放過我?!甚至還要跑到我的婚禮上去鬧?難道就只是因為不甘心嗎?不甘心我和申恬結婚,所以就用了這種方法來破壞婚禮,然後又要和我結婚。我想不通,真的想不通,當初我喜歡的那個單純明朗的女孩,怎麼會變的這麼狠毒……」
他對葉亦歡因愛生怨,後來又因怨生恨,葉亦歡以為結婚能改變兩人的關係,卻不想矛盾逐漸加深,兩個人再也回不到從前,從此背道而馳。
凌南霄的杯子裡不知何時被倒滿了酒,隨即又是一飲而盡,眼裡已經漸漸染上了微醺的酒意。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和申恬在同一張床上醒來,她說不需要我負責,可是她懷孕了卻不告訴我,一個人偷偷跑去打胎結果撞上了我媽。其實我知道我不愛申恬,可是沒辦法,她懷孕了,我爸不能放任凌家的孩子流落在外,我必須要負這個責,所以我要和她結婚……」
那天的一切還歷歷在目,凌亂的床鋪,扔了一地的衣服,還有素白的床單上那一抹刺眼而又奪目的落紅,他們發生了什麼,不言而喻。
他是真的醉了,也只有在醉了的時候才敢想起這些狼狽不堪的回憶。
「其實……你就沒想過,有可能是那個申恬在你們之間挑撥離間麼?」
孟靖謙語氣凝重的說出了這句話,轉頭卻見他趴在吧檯上已經有點迷糊,歎了口氣付了錢,架起他向外走去。
他給助手打了個電話來開他的車,自己則扶著凌南霄開了他的邁巴.赫。
凌南霄這一次是真的醉得不輕,送他回去的路上,孟靖謙只聽到他胡亂說著什麼,起初是模糊不清的呢喃,到後來就漸漸清晰起來。
其實翻來覆去也不過是三個字,「葉亦歡」,「葉亦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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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段不在計費範圍內)
我知道很多親看完這章,肯定會說男主智商低,這種事都看不出來之類的。但我想說的是,大家是觀全局的看客,可男主是活在文中的戲子,當然不可能什麼都看得清。更何況一個一直都順順遂遂的公子哥,第一次喜歡一個女生,而傳達消息的人又是這個女孩兒最好的朋友,一個心高氣傲的男人聽到自己在喜歡的人心裡一文不值,當然會惱羞成怒。我書名叫《相愛恨晚》,說的不只是他倆的結局,還是從一開始就錯過了對方。各人的想法不同,要人身攻擊或者是罵人的親,就請不要再開口了,太傷感情神馬的。謝謝大家~╭(╯3╰)╮
ps:虐渣模式正在緩緩啟動中,大家都沸騰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