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雪,你很喜歡東方珩!」夜千瀧清澈的眼睛,明亮、璀璨如夜空中綻放的煙花。
沈璃雪笑笑,是啊,她喜歡東方珩:「時候不早了,你順著這條小道往前走,遇到大道就上大道,然後一直走,應該就能遇到你的弟弟,妹妹們了!」
聰明如東方洵,發現夜千瀧不見,肯定會帶人追來,沈璃雪不能再耽擱他的時間,否則,被東方洵追到,他就很難再逃離。
夜千瀧身旁的快馬通體棗紅,沒有一絲雜毛,眼睛明亮,精神抖擻,懂行的人一看就知是匹難得的千里馬,騎它趕路,極少有人能追上,沈璃雪是真心實意要送他出青焰。
他靜靜站著,目光望向京城的方向:「東方珩他……」
沈璃雪蹙了蹙眉,拿過馬韁繩,塞進夜千瀧手中,推他上馬:「你快回西涼,東方珩我會照顧!」
「璃雪!」夜千瀧翻身上馬,轉過頭,深深的凝望沈璃雪,純淨的眸底閃爍著濃濃的不捨,好像要將她的樣子清清楚楚的印進他的腦海裡。
稍頃,他突然轉頭看向前方漫無邊際的道路,一字一頓:「璃雪,我走了!」
「一路保重!」東方洵不會輕易放過夜千瀧,他回西涼之路充滿了凶險,沈璃雪不能再一路護送他,唯有一句『一路保重』,是對他最真摯的祝福。
「後會有期!」夜千瀧的聲音多了一絲異樣的情緒,抓著韁繩,雙腿一夾,快馬如離弦之箭一般,迅速飛奔出去,在地面上踏起滾滾煙塵。
夜風陣陣,沈璃雪烏黑的青絲,雪青色的衣袂被風吹起,無限蒼涼,纖細的身影孤孤單單的站在路口,看夜千瀧騎著快馬,在夜色中越行越遠,直至與夜色融為一體,消失不見。
千言萬語都化為一句默默祝福:夜千瀧,一路順風!
「得得得!」一陣混亂、急促的馬蹄聲自身後響起,越來越近,沈璃雪挑挑眉,該來的,終於來了!
輕輕轉過身,平坦的小路上,匹匹快馬飛奔而來,踏的地面狼煙四起,塵土飛揚,為首一人,身穿淺青衣衫,面容俊美,氣質出塵,正是聖王世子東方洵。
「沈璃雪,夜千瀧呢!」遠遠的,看到了路口的沈璃雪,東方洵雙腳一踏,修長的身形自快馬上飛躍而起,瞬間到了沈璃雪面前,利眸中閃爍的熊熊怒火似要將人焚燒怠盡。
「他走了。」面對東方洵的怒氣衝天,沈璃雪平靜應對。
「走去哪裡了?」東方洵語氣冰冷的毫無溫度。
「當然是回西涼!」沈璃雪瞟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回答著。
東方洵深深的凝視著沈璃雪的眼睛,那雙眼睛清冷如雪,深邃如潭,無論他有多大的怒氣,她的眼眸依舊平靜無波,彷彿對他的話毫不在意。
「追!」夜千瀧剛走不久,絕對跑不遠。
眼看著聖王府的侍衛們騎著快馬越過路口,奔向夜千瀧消失的方向,沈璃雪目光一凝,老神在在道:「如果我說,夜千瀧沒走那條路,你相不相信?」
「不信!」東方洵看向不見盡頭的小路,這條路是通西涼最近的道路,夜千瀧不可能不走。
「那你追吧!」沈璃雪神秘的笑笑,轉過身,悠哉游哉的走向馬車,衣袖流瀉著,優雅隨意,彷彿全然不在意侍衛們前去追人。
東方洵深邃的目光微微一凝,沈璃雪半點都不擔心夜千瀧被他追到,難道夜千瀧真的沒走這條路?
素白的大手輕輕一擺,侍衛們快速拉起韁繩,停下快馬,原地待命。
身後,急促的馬蹄聲瞬間消失,偶爾傳來一兩聲沉悶的馬蹄聲,好像是馬站的不耐煩,輕踢地面。
沈璃雪能清楚感覺東方洵看她的審視目光,揚唇一笑,東方洵疑心重,她表現的越鎮定,他越不敢輕舉妄動,當然,以他的聰明,最多一刻鐘,就能猜出她的用意,無妨,一刻鐘的時間,足夠夜千瀧跑出很遠了,他未必能追得上。
沈璃雪慢騰騰的掀開車簾,裊裊婷婷的上了馬車,挑開窗簾,看向東方洵,以及大批侍衛:「世子慢慢找人,我先回府照顧東方珩!」
東方洵面色瞬間黑的能滴出墨汁來,若非她放走了夜千瀧,換心已經結束,東方珩肯定沒事了,哪還會需要她特意照顧!
沈璃雪目光沉了沉,接著道:「夜千瀧已經走了很久了,騎的是日行千里的黃繼馬,追與不追,世子請慎重考慮!」
東方洵目光猛然一凝,日行千里的黃繼馬,速度快如風,沈璃雪一早就準備好送夜千瀧離開。
「世子,我先走一步!」沈璃雪放下車簾,馬車起程。
幾十名侍衛們,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的看著馬車,目送它漸漸遠去,直至它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中,他們方才收回目光,看向東方洵:「世子,還要追嗎?」
東方洵面色陰沉的可怕,他們騎的馬都是普通快馬,速度不及黃繼馬,夜千瀧又走了那麼久,就算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追趕,也追不上了。
東方珩還在病床上,等著夜千瀧的心來救命,他兩手空空的回去,東方珩性命堪憂。
沈璃雪身為東方珩的未婚妻,卻幫夜千瀧逃離青焰,讓東方珩失去活下來的機會,她喜歡的人,究竟是不是東方珩?
「世子,你看!」侍衛的驚呼聲突兀的響起。
「什麼事?」東方洵心煩意亂,皺著眉頭轉身看去,猛然一怔:
正前方的小路上出現一名年輕男子,普通的侍衛服穿在他身上,依舊風華絕代,絕色的容顏,清澈的眼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身騎一匹棗紅色黃繼馬,踏著夜色急馳而來,揚起漫天煙塵。
「夜千瀧!」東方洵震驚,他不是應該騎馬向著西涼的方向狂奔嗎?怎麼回來了?
東方洵沒下命令,侍衛們相互對望一眼,面面相覷著滿目不解,卻沒有輕舉妄動,幾十雙眼睛,緊盯著那漸漸走近的身影,夜千瀧明知他們要挖他的心,還敢再跑回來送死?
到得近前,夜千瀧一勒韁繩,快馬抬起前蹄,長長的嘶吼一聲,穩穩停下,他乾脆利落的翻身下馬,一步一步,緩緩走向東方洵,侍衛們主動讓出一條道路。
東方洵沒有說話,靜靜注視著慢慢走近的他。
夜千瀧在東方洵三米外停下腳步,純淨的眼睛沒有一絲雜質:「東方洵,帶我回聖王府吧,我把心給東方珩,心甘情願!」
他平淡的聲音堅定不移,如一道驚雷霹了下來,炸的眾人半天動彈不得。
夜千瀧主動要求把心給安郡王,他們沒聽錯吧!
東方洵定定的看著夜千瀧,那雙眼睛乾淨的不染纖塵,一眼看到底,那純淨的心,彷彿在無聲的訴說,他是真心實意想要把心給東方珩。
東方洵設想過許多種和夜千瀧對峙,強行抓人取心的場面,卻怎麼都沒料到,夜千瀧會主動把心送給東方珩,他本就愧疚的心蕩起圈圈漣漪,一句莫名的提醒脫口而出:「沒有了心,你會死!」
夜千瀧笑,苦澀的笑,人沒了心,當然不可能再存活:「我知道,可我不後悔!」
東方洵深邃的眸底蒙了濃濃的疑惑,他心甘情願獻心給東方珩,是因為東方珩是他的親弟弟,他願意捨命救人,夜千瀧和東方珩沒有任何關係,為什麼也願意犧牲自己救東方珩?
「璃雪以為我回了西涼,就算你找到合適的心臟救東方珩,她也不會起疑的!」夜千瀧見東方洵只是看著他,久久不說話,以為他在顧及沈璃雪,輕聲解釋。
東方洵眸中的震驚,言語難以形容,難道夜千瀧主動換心給東方珩,是為了沈璃雪?
東方珩有救了,這是他一直期盼的事,但面對著乾淨,純真,主動獻心的夜千瀧,他心裡除了愧疚還是愧疚,沒有絲毫喜悅:「沈璃雪很聰明,她可能會猜出真相!」
夜千瀧微笑,淡定從容:「只要你們不說,她就不會知道!」
「你想清楚了?」東方洵凝望夜千瀧,眸中神色如一團迷霧,讓人看不透徹。
「是!」夜千瀧輕輕點頭,在他策馬回來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東方洵抬頭望向天空,漆黑的天幕中,星星一閃一閃的,每一顆都像夜千瀧的眼睛,他閉了眼瞼,不再看那些單純的星星,冷冷下令:「回聖王府!」
夜風陣陣,透過半開的窗子吹進房間,雕花大床上,半透明的輕紗飄動,隱約可見床上躺著一個人。
沈璃雪走到窗前,關了窗子,隨手摘下了距離她最近的一顆夜明珠,屋內的光線瞬間暗了下來,暖暖的,很溫馨。
輕紗後響著輕輕淺淺的呼吸聲,冗長均勻,彰顯著床上男子內力深厚。
沈璃雪挑開輕紗,悄無聲息的坐在床邊,伸出小手,輕撫東方珩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曾幾何時,這個男子丰神俊朗,高高在上,是整個青焰人的驕傲,可是現在,他只剩下三天時間,虛弱的讓人心疼,一滴淚溢出眼眶,滴落在東方珩手背上。
「我沒事,不要哭!」伴隨著溫柔的聲音,如玉的手指抬起,輕輕擦拭著沈璃雪小臉上的淚珠。
沈璃雪一怔,抬眸看東方珩,眼圈微紅,晶瑩的淚水還瀰漫在眼中:「你醒了!」
「嗯!」東方珩點點頭,眼眸有些憔悴,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睡的好累,扶我起來!」
「好!」沈璃雪扶著東方珩坐起,體貼的在他身後放了只軟墊,讓他可以坐的更舒服些,倒了杯水遞到他唇邊:「喝點水!」
病人久睡清醒後,都會缺水,東方珩自然也是一樣,緩緩喝完了杯中水,略顯乾裂的嘴唇,泛著若有似無的紅潤。
「餓不餓?要不要吃些東西?」沈璃雪放下水杯,詢問東方珩,他已經好幾個時辰滴水未進了。
「我不餓!」東方珩笑著搖搖頭,大手緊握著沈璃雪素白的小手,黑曜石般的眼瞳深不見底:「璃雪,我還有多長時間?」
沈璃雪目光閃了閃,快速掩去眸中的神色,勉強擠出一絲笑:「別說傻話,你會沒事的!」
「我的病,我自己心裡清楚。」東方珩笑笑,深深的凝望沈璃雪,眼瞳深處,隱隱浮現傷痛與不捨:「我會安排好一切,不會再有人欺負你……」
「我不會讓你孤單一人離開,我……我會陪你一起……」沈璃雪反握住東方珩如玉的大手,堅定不移的說出自己的決定,無論天堂,地獄,她都會陪他一起走。
「別說傻話,你還年輕,可以有更美好的生活,青焰優秀的男子有許多,不止我一個……」東方珩的聲音很虛弱,彷彿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可我只喜歡你啊!」沈璃雪一向很會掩飾自己的情緒,可是面對身患重病,隨時都會離開,還滿副心思為她著想的東方珩,她再也無法鎮定,淚如決堤的洪水,傾瀉而下。
「忘了我,你就可以喜歡其他男子了,我不能陪你一生一世,他們可以!」東方珩的笑容帶了幾分苦澀,他一直以為,他可以陪她一世,天意弄人,不給他機會。
「對不起!」沈璃雪靠著東方珩的肩膀,傷心難過,夜千瀧的心可以救東方珩,她把夜千瀧送走,是斷了他存活的最後一絲希望,可是,她真的不想傷害無辜。
「我走了以後,你要好好生活,不要急著來找我,水晶燕你好好收著,它可以避毒……」東方珩輕撫著沈璃雪烏黑的頭髮,輕輕說著,人之將死,他已經看開一切。
水晶燕!沈璃雪的哭聲戛然而止,直起身體,快速抹乾了臉上的淚水:「東方珩,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
「你去哪裡?」東方珩緊握著沈玉雪的手,捨不得她離開。
「我去找玉琉璃,它可以救你的命!」沈璃雪一字一頓,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玉琉璃已經絕跡了。」東方珩身患心疾,尋找過不少的醫治方法,玉琉璃他也聽說過,明知絕跡,也努力尋找,無論是京城,大小城鎮,還是邊關的藥鋪,他都找遍了,都沒見到玉琉璃,短短幾天的時間,沈璃雪又怎麼可能找得到。
「南疆鬼醫說產玉的山上有玉琉璃,玉琉璃和玉應該有聯繫,藥鋪找不到玉琉璃,我去玉器店裡問問,說不定就有人收藏了玉琉璃!」只要有一線希望,沈璃雪就不會放棄,如果找不到玉琉璃,她就會去陪東方珩,無論他願不願意,她都會陪他一起。
「那你,小心!」東方珩挑挑眉,到首飾鋪子找玉琉璃,他還真是沒想到,沈璃雪很固執,打定的主意,輕易不會動搖,他也沒再阻攔,慎重的叮囑她要小心。
沈璃雪點點頭,重重的握了握東方珩的手:「我很快回來!」他還能撐幾天,還有一線希望。
東方珩靠著床頭,彈指揮開了緊閉的窗子,深邃的目光透過窗口望向院中的沈璃雪,晨光下,她一襲雪青長裙,快速前行,小臉上滿是焦急與堅定。
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她在擔心他,盡心盡力為他找藥,有這份心意,已經足夠……
沈璃雪走出楓松院,消失不見,東方珩靜靜凝視著她消失的門口,良久良久,直到胸口騰起一陣針扎般的疼痛,他才驀然驚醒般緩緩收回目光。
深深呼吸著,正準備拿藥服下,東方洵淺青色的身影快速走進內室,滿面喜悅,卻未達眼底:「二弟,已經找到合適的心臟,你可以換心了!」
「真的?」好消息來的太突然,東方珩瞬間怔忡,回過神後,也有些難以置信,和他身體匹配的心臟,不好找。
「大哥豈會騙你!」東方洵拿出一枚藥丸,放進東方珩手中,笑容溫和:「快服下這顆藥,方便南疆鬼醫給你換心!」
東方珩手中的藥丸散發著淡淡的香氣,是讓人昏睡的藥,銳利的眼瞳看向東方洵:「大哥,用的是誰的心?」
東方洵笑笑:「是一名樵夫,上山砍柴,不小心從高坡上摔了下來!」
彷彿為了驗證他的話,兩名侍衛抬著一名陌生男子走了過來,男子眼睛緊閉著,毫無生氣,明顯是死亡了,腿腳軟搭搭的,好像摔斷了。
「麻煩大哥給他的家人多送些銀兩!」從剛死之人身上取心,東方珩可以安心。
「這是自然!」東方洵微微一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東方珩服下藥丸,昏睡過去,暗暗鬆了口氣,他這個二弟太聰明了,不好糊弄,幸好林巖派人送來這具剛死的屍體,否則,他還真不知道如何騙過東方珩。
「世子,這具屍體怎麼處置?」侍衛們見東方珩已經昏睡,小聲音詢問東方洵。
「把屍體送回他家,再給他家人一百兩銀子!」這具屍體幫了他們大忙,自然要善待。
「是!」侍衛們抬著屍體出了內室。
夜千瀧緩步走了進來,看向雕花大床,淺色的錦被上,東方珩靜靜躺著,面色蒼白,神情憔悴,卻絲毫不折損他英俊的容顏,凌厲的氣勢,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璃雪喜歡的人是他!
「夜千瀧,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東方洵站在門口,淡淡看著夜千瀧。
「我不後悔!」夜千瀧收回目光,語氣堅定,走到軟塌旁,躺在了上面,微風輕輕吹過,指起他黑色的髮絲,他視死如歸的閉上了眼睛。
南疆鬼醫挑開簾子走了進來,肩膀上背著一隻藥箱,他的傷勢已經無礙,但他年齡大了,身體恢復的慢,走路也是緩緩的,一步一步。
東方洵看一眼忙碌的南疆鬼醫,昏睡的東方珩,閉著眼睛等死的夜千瀧,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陣陣冷風吹過,他感慨萬千:
幾個時辰後,東方珩會恢復正常,而夜千瀧,則會完全消失於世上,那樣乾淨,清澈的一個人,毀在了他手上……
南疆鬼醫放下藥箱,輕輕打開,一件一件,拿出他所需的工具,藥材,仔細檢查,確認無誤,他拿起一柄鋒利的小刀,刀刃在亮光下閃爍著森冷的寒芒。
看一眼軟塌上的夜千瀧,南疆鬼醫歎了口氣,先摘安郡王的心,再讓他多活一會兒!
鬼醫轉身看向大床,猛然一怔,明明昏睡的東方珩睜開了眼睛,吐出一枚藥丸,輕輕坐了起來,轉頭看著他。
「郡……郡王……」南疆鬼醫震驚,他居然是在裝睡,為什麼要這麼做?
「鬼醫,多謝你的好意!」東方珩淡淡說著,銳利的目光透過南疆鬼醫看向軟塌上的黑衣男子:「夜千瀧,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換心給你!」夜千瀧也坐了起來,清澈的眼瞳,不染纖塵。
「為什麼?」東方珩凝望著夜千瀧,眼眸如一汪幽潭,深不見底:「你只有一顆心,給了我,你就不能活!」
夜千瀧笑笑,笑容苦澀:「璃雪喜歡你,你死,她也不會活!」
東方珩目光一凝:「你喜歡璃雪!」
「是!」夜千瀧點點頭。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東方珩詢問。
「我記不清了!」夜千瀧搖搖頭,眼睛有些迷濛,還記得在布粥街,他坐在地上,餓了許久,她穿著水綠色的長裙,清新,美麗,端著一碗粥,沐浴著暖暖的陽光,來到他面前。
那碗粥對別人來說很普通,卻救了他一命。
「東方珩,我把心給你,你帶著我的那份,好好守護璃雪!」為了沈璃雪,他願意獻出自己的心。
東方珩看著夜千瀧,一字一頓:「夜千瀧,我知道你對璃雪的感情,但我不會要你的心!」
「為什麼?」夜千瀧錯愕,有活命的機會,東方珩為什麼要推開?
「我要用自己的心愛璃雪,心有幾分,我就愛他幾分,你的心放進我的身體裡,就是你在愛她,不是我!」從一開始,東方珩就沒打算要換心,他的心雖然重傷了,那也是他自己的,他的一舉一動,都是發自內心,是他自己的意願。
如果換了別人的心,就是別人住在他的身體裡,指揮他的動作,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不換心,你會死!」夜千瀧低低的說著。
「我不怕死!」東方珩看著明媚的窗外,目光有些迷離:「我是將死之人,本應該成全你和璃雪,可是,我想在最後的幾天,留下最美好的思念,我不想放手!」
他的生命,充滿了征戰與漫無邊際的黑暗,他以為,他會這麼過下去,直到生命終結。
可是那一天,他遇到了她,他坐在茅草屋裡,忍受心痛,她從陽光中走來,明媚的笑容,溫暖了他的生命,她是他生命中的一絲陽光,他想緊緊抓住,不想放手。
「你死了,璃雪不會獨活!」這是沈璃雪親口對他說的,他相信她會說到做到。
「我會勸她活下去。」愛一個人,不是讓她陪葬,而是看她好好活著。
「夜千瀧,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心!」
屋外,東方洵靜靜站著,看向遠處鬱鬱蔥蔥的樹木,東方珩的心疾馬上就要痊癒,他應該高興才是,為何心裡沒有半分喜悅。
身後響起輕微的開門聲,他修長的身軀猛然一震,換心結束了,東方珩沒事了,夜千瀧,死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平穩,沉重,東方洵沒有回頭去看,眸中染了一絲愧疚,夜千瀧,對不起!
眼角閃過一道黑色衣袂,熟悉的修長身影越過他,慢慢走著,身形落寞,淒涼。
東方洵一怔:「夜千瀧,你怎麼出來了?」
夜千瀧沒有回答,也沒有停下,低垂著頭,緩緩前行,就像沒有靈魂的軀殼,在機械的走動。
「夜千瀧!」東方洵皺皺眉頭,明明說好救東方珩,他居然離開,不守信用,長臂一伸,就欲抓人。
一隻手臂緊緊扣到了他肩膀上,熟悉又蒼白的容顏出現在他面前:「大哥!」
「二弟!」看著東方珩疲憊的神色,東方洵暗暗歎息:「你都知道了!」他知道事情瞞不了多久,卻沒想到東方珩這麼快就知道了。
東方珩點點頭:「大哥,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心!」堅定的語氣無需置疑。
「不換心你會死的。」東方洵怒吼。
「人都有一死。」東方珩淡淡回答著,看開一切。
「你還年輕,不能現在就死!」東方洵沉著眼瞼,掩去了眸中的神傷,父母已經過世,如果唯一的親弟弟也死了,他就真的成為孤身一人了。
「大哥,生死有命,誰也強求不來。」東方珩安慰式的拍了拍東方洵的肩膀:「夜千瀧的命,也是命,我們不能為了一已之私,傷害無辜的人,天地萬物都有生存的權利,夜千瀧也不例外!」
東方珩知道自己的哥哥心軟,說些軟話,分析分析道理,應該能讓他放棄換心的想法。
東方洵看向東方珩,目光有些迷茫:「你重病在身,先去休息,我想一個人靜靜!」
東方珩看出東方洵被他說動了,需要時間細細思索,也就不再打擾,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走回房間,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換心,希望大哥真的能想清楚。
心思各異的兄弟兩人都沒注意到,一道檀色的身影站在暗處傾聽片刻,悄悄遠去。
夜千瀧茫然的走出聖王府,沒有侍衛攔他,他牽了沈璃雪送他的黃繼馬,恍恍惚惚的走著,東方珩不肯要他的心,沈璃雪想讓他回西涼,他要不要回去?
只顧著思索事情的他,沒有看到,十米外的路邊上,燕月為沈璃雪打著一柄白底,綠葉,紅花的漂亮油紙傘,走進了寶齋行。
沈璃雪出了聖王府,一路問過來,寶齋行是第十家了,也是京城最大的一家首飾鋪子,她寄予了很大希望,進了鋪子,燕月合油紙傘,她快步走到櫃檯前,直接開門見山:「掌櫃可聽說過玉琉璃?」
掌櫃大約五十歲,留著半長的鬍鬚,面目和善,停止撥動算盤,抬頭看向沈璃雪,眉頭微皺:「玉琉璃,老夫曾聽說過,好像是一味藥,姑娘找藥,應該去藥鋪!」
「藥鋪裡沒有,我想問問掌櫃,玉琉璃和玉有沒有關係?」前面那九家的掌櫃,連玉琉璃是什麼都沒聽說過,沈璃雪也問不出所以然來,好在寶齋行的掌櫃見多識廣,知道玉琉璃,她自然要問個清楚,明白。
掌櫃捋捋鬍須:「老夫曾聽人說起,玉琉璃產於極品玉山,凝聚天地精華,玉之靈氣,食之,可起死回生,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他是首飾鋪掌櫃,對首飾瞭如指掌,對藥,可不在行。
「多謝掌櫃!」沈璃雪沒得到有用的信息,心中有些失落,禮貌的道了謝,走出寶齋行。
她出聖王府時,特意去找了南疆鬼醫,詢問玉琉璃的情況,他知道玉琉璃產於玉山,知道它的形狀,大小,顏色,卻不知它和玉有沒有緊密聯繫。
神秘莫測的玉琉璃,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炎熱的陽光照射,燕月又撐開了油紙傘,將陽光擋在傘外:「小姐,別曬著!」
「辛苦你了!」沈璃雪的笑容有些苦澀,寶齋行的掌櫃都不清楚玉琉璃,其他小鋪子的掌櫃更加不可能知道了,自己不能再在這些小鋪子裡轉,應該找幾個見多識廣的人問問。
這裡距離醉仙樓很近,又快到午膳時間了,去那裡看看,應該能碰到熟人。
沈璃雪轉過身,拐向左邊,燕月撐著油紙傘緊跟上,右手邊的街道盡頭,夜千瀧上了快馬,穩步前行著,與她背道而馳。
夜千瀧騎著馬,慢騰騰的走著,不知不覺間,來到了荒郊野外,四周空蕩蕩的,不見半個人影,陣陣風吹過,樹葉嘩嘩作響,一股無形的殺氣快速漫延。
「什麼人?」夜千瀧目光一凝,低喝出聲。
「嗖嗖嗖!」數十名黑衣人從樹木間竄了出來,將夜千瀧團團圍住,氣勢凌厲,面容肅殺,手中長劍已經出鞘,鋒利的劍刃閃著森寒的冷光。
一名黑衣人從天而降,露在黑色面巾外的眼睛閃著森森寒芒,冷冷看著夜千瀧:「把心留下來!」
「東方珩不要我的心!」夜千瀧低低的說著,清澈的眼中有些失落。
黑衣人冷冷一笑:「身為青焰戰神,如果東方珩為了自己的命,挖了無辜之人的心,他就是貪生怕死之輩,會惹人恥笑,所以,他不會光明正大要你的心,人都是自私的,都不想死,東方珩又是身份高貴,受人追捧的青焰戰神,捨不得榮華富貴,也更加愛惜自己的生命,所以,他命我們來挖你的心!」
夜千瀧的目光淡淡的,黑衣人說的熱血沸騰,唾沫橫飛,他沒有太大的反應,望一眼四周的黑衣人們:「你們是什麼人?」
黑衣人目光一凝,君子變小人,東方珩卑鄙無恥,惺惺作態,夜千瀧應該憤怒難消才是,怎麼這麼平靜:「安郡王的屬下,奉安郡王之命,來取你的心。」
「你們真的是東方珩的屬下?」夜千瀧看了黑衣人半響,慢騰騰的問出這麼一句。
「如假包換?」為首的黑衣人對夜千瀧的反應很是不滿,也無心再與他多說,手腕一翻,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瞬間出鞘,劍尖直指夜千瀧,冷聲道:「殺夜千瀧,取心!」
「是!」侍衛們呼聲震天,手持長劍,對著夜千瀧狠狠刺了過去。
聖王府,東方珩緊揪著胸口,強忍著心上傳來陣陣針扎般的疼痛,豆大的汗珠凝聚在額頭,突然,一道紅光直衝雲霄,他痛苦的俊美瞬間蒼白的毫無血色,顧不得胸口的疼痛,掀開被子下了床,急聲道:「來人,備馬,去郊外樹林!」
剛才那道光亮,是戰王府暗衛的求救信號,整個青焰,只有沈璃雪身邊有戰王府暗衛,她出事了。
子默走進內室,看著揪緊胸口,面色蒼白,走路都搖搖欲墜的東方珩,忍不住勸解:「郡王,您好好休息,卑職去救璃雪郡主,保證她毫髮無損的回來!」
「不,我要親自去!」東方珩擺手制止了子默的話,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陪在她身邊,她有危險,他豈能不管:「快去備馬!」
這邊,沈璃雪來到醉仙樓門口,正準備走進去看看有沒有熟悉的人,一名暗衛從暗處現身出來:「郡主!」
沈璃雪一怔:「你不是保護夜千瀧回西涼嗎?怎麼回來了?」
「回郡主,夜太子在半路把卑職們叫出來,說有事商量,趁卑職們不備,打昏了卑職們,卑職們醒來後,夜太子已經不見蹤影!」暗衛語氣低沉,身為暗衛,居然被人騙出來打昏了,真是……唉……
沈璃雪目光一凝,夜千瀧打昏暗衛,獨自一人離開,是要幹什麼?
「其他暗衛都沒事吧?」
「回郡主,卑職們都沒事,卑職回來給郡主報信,其他三人去尋找夜太子了!」夜千瀧失蹤,事關重大,他們不能隱瞞沈璃雪。
突然,陽光普照的天空閃過一道幾不可見的紅光,沈璃雪面色微變:「是暗衛的求救信號,他們遇到麻煩了!」
暗衛們可以隱身,不會惹麻煩上身,他們發求救信號,唯一的可能就是,找到了夜千瀧,夜千瀧遇到了麻煩,他們應付不了。
暗衛仔細辯了辯,恭聲道:「郡主,是郊外樹林的方向!」
沈璃雪清冷的眼眸中閃爍著清冷寒芒:「全速趕往郊外樹林!」她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誰又在暗算夜千瀧。
沈璃雪來到郊外樹林時,樹林裡的打鬥已經到了白熾化狀態,黑衣人損傷大半,屍體遍地,血流成河,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
夜千瀧,三名暗衛身上都多多少少的受了傷,手持長劍,應付著飛撲過來的黑衣人。
為首那名黑衣人,邊圍攻夜千瀧,邊嘶啞的高呼:「兄弟們,咱們不能讓安郡王失望,為了安郡王的身體,一定要殺了夜千瀧,把心挖出來,讓青焰戰神恢復如初!」
沈璃雪目光一凝,黑衣人的意思,東方珩派他們來殺夜千瀧取心?東方珩絕不是那種人!
這名黑衣人在誣陷他!
沈璃雪瞭解東方珩,別人未必瞭解,黑衣人這麼一吼,所有人都會以為,東方珩貪生怕死,暗派屬下搶夜千瀧的心,可惡!
戰圈打鬥異常凶狠,無論是夜千瀧,暗衛還是黑衣人,都全神貫注,兩名招式凌厲的黑衣人圍攻夜千瀧,為首那人悄悄移到了夜千瀧身後,趁著他不注意,鋒利的長劍狠狠刺向他的後心。
「千瀧,小心!」沈璃雪雪眸微瞇,手中長鞭正欲甩出,一道凌厲的勁風突然刮了過來,狠狠打到了黑衣人身上,將他打出去三四米遠。
沈璃雪一怔,抬頭看去,東方珩一襲白衣,靜靜立於一棵大樹下,面色蒼白,氣勢凌厲,銳利的眼眸冷冷注視著打鬥的眾人。
「住手!」東方珩低沉的聲音貫注了內力,震的眾人皆是一驚,下意識的停止打鬥,看向來人,瞬間震驚:「安……安郡王!」
為首那名黑衣人一看不妙,趁著眾人發呆,轉身就跑。
沈璃雪冷冷一笑,長鞭一甩,緊緊纏住那人的腳踝,將他扯到半空,再狠狠摔到東方珩面前,疼的他慘叫連連。
「敢污蔑安郡王,你真是膽大包天,讓我們看看你是何方神聖!」子默蹲下來,伸手扯下了男子臉上的黑色面巾,頓時,一張熟悉的容顏映入眾人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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