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格的棋盤上,雷太尉和雷洪你來,我往,不知不覺間下了百棋。
白子長,黑子拐,白子退,黑子連,種種變化精妙異常,棋形也越來越複雜難纏。
沈璃雪凝深了目光,她略懂圍棋,算不上精通,能看出棋盤上的黑白兩條大龍互相交纏,白龍宛若大殺,時常出奇不意,連出殺招,黑龍刁鑽詭異,氣勢強盛的連連暗襲,兩者到了生死截殺,性命攸關的緊急狀態。
雷太尉是文官,心思深沉,精通棋局,佈局精妙絕倫,步步為營,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雷侍郎是武將,也有這麼精湛的棋藝,這麼深重的心機,著實讓人吃驚。
「郡主也懂棋?」雷太尉放下一枚白子,漫不經心的瞟了沈璃雪一眼。
「略懂皮毛!」沈璃雪敷衍著,目光落在棋盤上黑白交錯的棋子上,看人下棋,可以品出人的性格,雷太尉,雷洪落子時殺招連連,陰險毒辣,毫不留情,他們的性子,也確實如此,只要抓到對方的弱點,就會毫不留情的狠狠打擊。
「我不知道這步棋要怎麼走了,郡主可否指點一二?」雷洪手夾著一顆黑子,看沈璃雪的目光滿是挑釁。
「棋局如人生,對弈就像在博命運,雷侍郎的棋,精妙絕倫,殺機重重,我的棋,也已經出手,絕不會輕易認輸!」沈璃雪不冷不熱的扔下一句話,緩步走向一邊。
「那我就拭目以待!」雷侍郎勾唇冷笑,重重將黑子按到棋盤上,和他博命運,不自量力。
梨木屏,白玉柱,客廳裝飾的高貴,豪華,大氣,沈璃雪緩步走著,衣袖流瀉,裙擺稍稍拖地,刺繡上的金色絲線在夜明珠光下,閃爍著點點光華,清冷的目光快速打量客廳隱蔽的角落。
雷洪帶去相府的黑衣人殺的殺,抓的抓,她和林巖押他去皇宮時,並沒有洩露任何消息,雷太尉毫無徵兆的被召進皇宮,應該來不及轉移蠱毒。
養蠱要有蠱壇和蠱蟲,蠱蟲小,悄悄藏起來,找不到說的過去,可那蠱壇,是個較大的物件,不容易藏匿,侍衛們搜遍了太尉府的大小角落,甚至於連廚房的鍋碗瓢盆都仔細搜索,沒有發現任何線索,事情有些蹊蹺。
一名丫鬟提著食盒走進大廳:「老爺,宵夜做好了!」
「嗯!」雷太尉手持白棋,漫不經心的答應一聲,看準位置,快速落到了棋盤上。
丫鬟急步走到房間中央的圓桌前,打開食盒,端出一盤盤精緻的糕點,陣陣香氣瞬間瀰漫整個房間,讓人垂涎欲滴。
雷太尉站起身,揉揉額頭,活動活動筋骨,雙手浸於丫鬟高舉的銅盆中,細細淨手。
雷洪也放下黑棋,淨了手,慢騰騰的走到圓桌前,隨手拿起一塊糕點,狠狠咬了一口,餘光看到花瓶邊的沈璃雪,明嘲暗諷:「郡主忙了大半天,肯定也餓了,不如一起用些宵夜!」
搜了大半天,一無所獲,真真是愚蠢至極,他送她幾片糕點,『犒勞犒勞』她,就當是提前送給她的斷頭飯。
沈璃雪微微一笑,如百花開放:「多謝雷侍郎好意,義父一再叮囑,不許我隨便在外用膳,以免吃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雷洪的面色瞬間陰沉下來,大手悄然緊握成拳,沈璃雪嘲諷他會在飯菜中做手腳,哼,馬上就要死的人了,他才懶得再算計她,不識抬舉。
「洪兒!」雷太尉低聲呼喚著,悄悄向雷洪使了個眼色。
雷洪心神領會,瞪了沈璃雪一眼,強壓了怒氣,坐到了椅子上,再讓她先囂張幾個時辰,等到天亮,她找不到蠱毒,認輸時,絕對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璃雪站在牆角,看看身旁一人高的古董花瓶,抓著瓶頸歪過來,朝裡望了望,潔白的瓶壁纖塵不染,一眼望到底。
透過剛才的棋局,沈璃雪得知,雷太尉心機深重,喜歡故弄玄虛,蠱毒肯定藏在了別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花園,冰室,臥室,柴房,廚房這些顯而易見的地方,不是暗藏蠱毒的最佳選地。
沈璃雪鬆開花瓶,看到雷太尉,雷洪悠閒自在的坐在圓桌邊,愜意的吃著點心,喝著清茶,目光輕快,神情愉悅,彷彿勝券在握,腦中的某個思緒,輕輕動了動。
她擺擺手,一名侍衛走上前來:「郡主有何吩咐?」
「他們兩人坐在這裡多久了?」沈璃雪看著雷太尉和雷洪,壓低了聲音。
侍衛略一報拳:「回郡主,白天回府後,雷太尉,雷侍郎就在這裡擺了棋盤下棋,一直下到現在,為了方便侍衛們搜查,他們全家的午膳,晚膳都是在這裡一起用的!」
雷太尉,雷洪回府後,一直沒離開大廳,平時他們兩人都有事情處理,偶爾下下棋,像今天這樣,連下幾個時辰的棋,半點沒有疲憊,勞累的情況,極是少見,那黑白棋,真是有莫大的吸引力!
沈璃雪勾唇一笑,目光落在下了一半的棋盤上,緩步走了過去。
「沈璃雪,你幹什麼?不要胡亂動我們的棋!」雷洪一個箭步走過來,高大的身軀將沈璃雪看向棋盤的目光擋了個嚴嚴實實,目光冷冽。
「我只是想看看你們的棋局,不會動棋!」沈璃雪微微笑著,側走一步,想越過雷洪看黑白棋。
雷洪也隨著走了一步,繼續遮擋棋盤:「我和父親已經用完宵夜,準備下棋,如果你要看,離遠一點兒,不要打擾我們下棋!」
「我想請教棋藝,離的遠,看不清!」沈璃雪不著痕跡的試探著,眸子裡閃過一抹冷光。
「下棋時最忌有人打擾,有個外人在旁邊坐著,我們怎能安心下棋?」雷洪神情微傲,義正詞嚴,不屑的瞟了沈璃雪一眼:「況且,棋是高雅之物,文人雅士的最愛,凡夫俗子靠近,染了污濁之氣,只會白白糟蹋了這白玉棋。」
沈璃雪冷冷一笑:「你們利用高雅的棋,做著齷齪的事,確實是在糟蹋這副白玉黑白棋。」
「沈璃雪,你不要血口噴人。」雷洪微微變了臉色,冷冷看著沈璃雪,眼瞳深處,厲光閃爍。
「如果你們沒做虧心事,為何阻止我查這副棋?」沈璃雪原本只是懷疑那副棋盤有問題,雷洪的一再阻止,像在欲蓋彌彰,她已經非常確定,它有問題。
雷洪從鼻孔裡冷哼了一聲,傲然道:「太尉府的東西,不喜低賤之人亂動!」
「我看是這棋盤有問題,你們心虛,不敢讓人靠近!」沈璃雪目光一凝,腳步一轉,纖細的身影巧妙的越過雷洪,瞬間來到棋桌前,伸手去拿下了一半的棋和棋盤。
「找死!」伴隨著一聲怒喝,一道凌厲的寒光對著沈璃雪的手臂砍了下來。
沈璃雪雪眸微瞇,快速收回手,鋒利的劍刃狠狠砍到桌子上,堅硬的桌子瞬間被劈成兩半,斷裂開來,棋盤,棋子辟里啪啦散落一地。
「沈璃雪!」雷洪惱羞成怒,提劍朝沈璃雪狠狠砍了過去。
沈璃雪手腕一翻,青色的長鞭如靈蛇,靈巧,快速的狠狠甩向雷洪的手腕。
長鞭亦柔亦剛,靈活多變,勁風犀利,雷洪不敢硬接,虛晃一招,避過長鞭,鋒利的長劍快速刺向沈璃雪。
沈璃雪雙足一點,纖細的身體瞬間來到棋盤上,快速伸手去拿棋盤。
雷洪心中震驚,眸中閃過濃濃的慌亂,手腕一翻,長劍脫了手,狠狠刺向沈璃雪。
沈璃雪抓住棋盤向前一擋,長劍撞到了棋盤上,清脆的響聲過後,長劍掉落在地,棋盤上面現出一條細細的裂縫,隨即裂縫由一條變成了兩條,三條……無數條,很快佈滿整個棋盤。
「啪!」棋盤最表面,一小片碎片脫離,掉落在地。
沈璃雪一怔,一般的棋盤都是整個的,要碎全部碎,可她手中這塊棋盤,就像是一個存放東西的容器,分盒底和盒蓋,雷洪的劍打爛了盒蓋,盒底完好無損。
無數片棋盤碎片撲撲簌簌掉落在地,露出下面的所謂盒底,盒底並不是整個一塊,而是被分成了一片片的小格,格子裡,一條條黑色的不明物,快速移動著。
「原來這只棋盤就是蠱壇,你把蠱暗藏在了這裡!」沈璃雪勾唇冷笑,難怪侍衛們搜遍了太尉府都沒有找到蠱壇和蠱蟲,誰能想得到,他會將棋盤做成蠱壇,在侍衛們眼皮子底下,明目張膽的拿來下棋。
雷太尉果然是心思詭異,奸詐,狡猾。
「沈璃雪!」雷洪瞬間暴怒,雙目赤紅,大喝一聲,凌厲的掌風對著沈璃雪打了過去。
雷洪來勢洶洶,沈璃雪不敢硬接,拿著棋盤輕輕一躍,落到客廳門口,藏身在門後的雷太尉悄悄推開屋門,看著背對他的沈璃雪,目光一寒,閃著鋒利寒芒的匕首對著她的後心狠狠刺了下去。
沈璃雪察覺到身後有惡風襲來,冷冷一笑,細腿向後一伸,狠狠踹到了雷太尉胸口上。
雷太尉被踹出兩三米遠,踉蹌著站穩腳步,大張著嘴巴,手撫著胸口,急促的喘息。
客廳空間有限,沈璃雪的長鞭沒有太大的施展空間,眼看著雷洪的殺招近在咫尺,她正準備拿匕首,身後傳來一道凌厲的勁風,越過她,逕直打向雷洪。
雷洪毫無防備,強勢的內力狠狠打中了他的胸口,他倒飛出好幾米,撞到牆壁上,又被反彈回來,重重掉落在地,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胸口氣血翻騰,全身再沒有半分力氣。
沈璃雪回頭一望,明亮的燈光下,東方珩面容冰冷,闊步前行,白色衣袂在黑色的天幕中飄飛,說不出的清華高貴:「東方珩,多謝!」
東方珩走到門口,望著滿室狼藉,俊顏微沉:「怎麼獨自一人出手,你不知道雷洪,雷太尉都是奸詐,狡猾之輩?」
「時間緊迫,我來不及通知你們!」沈璃雪眨眨眼睛,清澈的眼瞳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侍衛們聽到打鬥聲,全都趕了過來,湧進客廳。
雷洪,雷太尉都受了重傷,面對諸多侍衛沒有絲毫反抗力,心中憤怒著,被他們粗魯的揪起來,反剪了雙臂,綁上繩子。
東方珩低頭查看沈璃雪有無受傷,看到她手中沒了蓋子的棋盤,以及棋盤中的黑色小蟲,目光一凝:「你拿的這是……」
「蠱壇和蠱蟲。」沈璃雪晃晃棋盤:「沒想到雷太尉會有這麼詭異的心思吧!」如果按照侍衛們的正常搜索方法,搜上一年也找不到蠱。
「心思確實詭異!」東方珩點點頭,墨色的眼瞳中閃爍著點點寒芒,雷太尉真會藏東西。
「沈璃雪,你找到蠱了?」南宮嘯搖著扇子走了進來,妖孽的臉上洋溢著迷人的笑。
沈璃雪點點頭,轉身看向雷洪和雷太尉,故意傲然道:「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這一局,是我贏了!」
「老夫聰明一世,沒想到會栽在你的手裡!」雷太尉由於剛才的掙扎,衣衫有些不整,頭髮也微微凌亂,胸口的氣息還沒有穩定,卻輸人不輸陣,冷冷看著沈璃雪,蠱毒當眾被搜出來,他已經不能再抵賴。
沈璃雪冷冷一笑:「善惡到頭終有報,你壞事做絕,被揭穿面目,是遲早的事情!」
雷太尉仰頭望天,語氣傲漫:「本官是兩朝元老,兢兢業業,一心為國,就算有此重罪,皇上也會對我從輕處罰!」
「雷太尉,判你罪名的人是皇上,威脅的話對我說沒用,你還是留些力氣,去向皇上求情!」雷太尉毒害的是梁王,嫁禍的是武國公,沈璃雪不信皇上還會對他網開一面,從輕處罰。
「快帶走,快帶走。」南宮嘯擺手指揮著侍衛們,眸中閃過一絲不耐煩,小聲嘀咕:「他那張老臉,真是難看!」
侍衛們押著雷太尉,雷洪出了客廳。()
南宮嘯湊上前來,神神秘秘的壓低了聲音道:「沈璃雪,恭喜你贏了那只狡猾的老狐狸!」
「還不知皇上會判他什麼罪!」沈璃雪淡淡說著,將裝蠱的棋盤交給侍衛。
「謀害皇室王爺,陷害武國公,每一條都是殺頭的大罪,他不會好過的……」南宮嘯輕搖著折扇,邪魅的眸底冰冷流轉。
東方湛站在門外,溫和的笑容暖如春風,看著沈璃雪自信滿滿的美麗側臉,嘴角隱隱上挑,那麼隱蔽的藏蠱之處,居然被她找到了,確實聰明。
「咳咳咳!」東方珩的喉嚨突然一陣冒煙般的乾澀,輕輕咳嗽起來。
「東方珩,你還好嗎?」沈璃雪一驚,手背輕觸他的額頭,體溫暫時還算正常,東方珩心脈很弱,不宜與人打鬥,剛才他幫她,動了內力,可能會引起舊傷復發。
「沒事!」東方珩停止咳嗽,嘴唇不自然的蒼白。
「喝杯茶,潤潤喉嚨,就不會幹咳了!」南宮嘯看看桌子上擺的茶杯,茶壺,提醒沈璃雪和東方珩。
「太尉府的東西,不安全,我馬車上有茶水!」沈璃雪挽了東方珩的胳膊,扶著他緩步向外走去。
南宮嘯搖扇子的動作猛然一頓,用力眨眨眼睛,再次定睛看去,明亮的燈光下,沈璃雪、東方珩相攜著,並肩前行,就像一對情侶,出奇的般配,胳膊挽在一起,自自然然,沒有絲毫扭捏,好像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兩個人,什麼時候這麼親密了?
夜涼如水,沈璃雪扶著東方珩,緩步前行著,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的身體越來越沉。
沈璃雪目光一凝,東方珩病發的前兆,就是劇烈咳嗽,身體變沉,不知不覺間,加快了腳步。
「怎麼走這麼快?」東方珩察覺到了異常,低頭看向沈璃雪。
「我餓了,想早點到馬車上吃點心!」沈璃雪眨眨眼睛,隨口說了個理由。
東方珩目光一凝,伸手攬了沈璃雪的肩膀,快步走上出府的青石路。
稍頃,兩人來到門外,東方珩先扶沈璃雪上了馬車,他隨後踏了上去,走進車廂的瞬間,沈璃雪倒了杯茶遞過去:「喝杯茶,潤潤喉嚨!」
「好!」茶水是溫的,不熱不涼,東方珩接過,一口飲盡,額頭微微有些疼痛,輕攬了沈璃雪在懷,對車伕吩咐:「去皇宮!」
車伕答應一聲,揚鞭趕馬車。
夜深人靜,路上靜悄悄的,馬車暢通無阻,飛速行駛,很快就來到皇宮。
侍衛們押著身受重傷,狼狽不堪的雷太尉,雷洪跪在御書房中央,錢尚書等人站在一側,身體輕輕顫抖著,驚慌失措,目光不時瞄向冷漠威嚴的皇帝。
「皇上!」一名侍衛走上來,將蠱盤呈到皇帝面前。
「雷太尉,你還有何話說!」看著盤中的蠱,皇帝的面色陰沉的可怕,雷太尉居然真的養蠱,毒害了梁王!
雷太尉目光微沉,急思脫罪的方法,蠱毒是從他手中搜來的,想脫罪,非常困難,卻並不代表完全不可能……
「皇上饒命,蠱是雷太尉養的,蠱毒是沈丞相下的,不關微臣的事,微臣是一時迷了心竅,才會幫著雷太尉做了假證……」
雖然早猜到雷太尉,雷洪被抓,是找到了線索,但親眼看到那蠱盤中的一個個小蠱,錢尚書等人雙腿一軟,撲通跪到了地上,痛哭哀求,打碎了雷太尉想要脫罪的美夢。
「皇上饒命,臣等並未親手害梁王,武國公,當時也只是站在屋外,什麼都沒看到,雷太尉說武國公是畏罪自殺,臣想著他是一品官員,不會撒謊,就相信了……」
官員們一個又一個,全都跪拜在地,痛哭流涕的訴說著自己的委屈,將所有錯誤都推到了雷太尉身上。
皇帝冷眼旁觀他們相互反咬,嘴角微揚起一抹冰冷,嘲諷的笑。
雷太尉跪在地上,看著醜態百出的他們,冷冷一笑:「我沒求你們幫我做假證,是你們自己自願的!」
暗養的蠱毒被搜出,證據確鑿,再加上大臣們的證詞,毒害梁王,陷害武國公的罪名他逃不掉,太尉府算是完了,但這些人是他的同謀,有福同享,有難當然也要同當,他們指證他,他也要有所回報不是,他不想孤單一人去黃泉,拉幾個墊背的,路上絕不會寂寞。
皇帝犀利的目光冷冷看向雷太尉,青焰太尉,兩朝元老,害死他的兄弟,陷害他的忠臣,把他當傻子,期瞞了他十五年,呵呵,真是好大的膽子!
「雷太尉養蠱毒害梁王,陷害武國公,心思歹毒,明日午時,腰斬,至於府上家眷,全家問斬,一個不留!」
皇帝犀利的目光如利箭,猛的射向戰戰兢兢,身體顫抖的其他大臣:「至於你們,知情不報,刻意隱瞞,全家抄斬!」
大臣們只覺轟的一聲,大腦頓時一片空白,皇上要斬他們,要斬他們啊,動作比思想更先反應過來,跪倒在地上,不停磕頭求情:「皇上饒命啊,饒命……」
沈璃雪挑眉,君者,最厭惡被人期瞞,這些大臣騙了皇上十五年,還想讓皇上赦免他們的罪行,愚蠢至極。
皇帝袖袍一揮,怒聲道:「拉下去,關進大牢,明日午時問斬!」
侍衛們走進御書房,將雷太尉,雷洪,哀嚎求情的錢尚書等大臣們全部拉了下去。
皇帝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房間中央僅剩的沈明輝:「沈明輝毒害梁王,罪大惡極,念你主動坦白,剷除國之惡臣,也算有功,貶為庶民,永生不得入朝!」
「多謝皇上!」沈明輝佝僂著身軀,顫顫巍巍的俯身行禮。
趙公公走過來,暗暗歎息一聲,摘下他的烏紗和官服。
「多謝皇上不殺之恩,草民告退!」沈明輝又向皇帝行了一禮,轉過身,看了沈璃雪一眼,踉蹌著向外走去,一夜未見,他頭上居然冒出許多白髮,身軀也彎了幾分。
皇帝看向沈璃雪,眸中神色平靜:「梁王冤死一案,真相大白,璃雪是功臣,想要什麼賞賜?」
沈璃雪福福身:「多謝皇上,是湛王帶侍衛們搜查太尉府,臣女不敢居功!」
東方湛微微一笑:「找到蠱毒的是璃雪,你自然是有功之臣!」
皇帝沉沉眼瞼,不居功,不自傲,品性都不錯:「都別推辭了,梁王大仇得報,武國公沉冤得雪,你們都是有功之臣,湛王,璃雪各賞黃金千兩,綢緞千匹!」
「多謝皇上!」皇帝給的賞賜不能不要,沈璃雪福身謝恩。
「皇上,到上朝時間了!」趙公公走過來,輕聲提醒著。
「臣女告退!」皇帝上朝時間耽擱不得,沈璃雪識趣的告辭離開。
戰王府的馬車停在皇宮門外,東方珩沒有下車,正坐在馬車上休息,見沈璃雪面色疲憊的走進來,拿了個軟墊給她:「事情解決了?」
「雷太尉明天午時問斬!」沈璃雪點點頭,靠著軟墊躺在了毯子上,事情解決完,心中緊繃的弦鬆了下來,再加上一夜未睡,她非常疲憊,躺到毯子上,就閉上了眼睛:「我先睡會兒,到了戰王府,記得叫醒我!」
「好!」東方珩輕聲答應著,如玉的手指將她額間的碎發捋至一旁,動作輕柔的像在呵護一件珍貴的心愛之物。
沈璃雪完全放鬆下來,意識很快模糊。
朦朧中,有淡淡的松香鼻端縈繞,耳邊傳來高一陣,低一陣的尖叫聲:「我不要進大牢……」
「我最喜歡的首飾啊,嗚嗚……」
「老爺呢,我要見老爺……」
「我只是寄住在太尉府,不是太尉府的人,你們幹嘛抓我……」
熟悉的驚聲尖叫響起,沈璃雪的意識瞬間清醒,猛然睜開了眼睛,清冷的目光透過半開的窗簾向外望去。
天色濛濛亮,太尉府門口,雷老夫人,雷夫人,雷聰,沈盈雪等人在侍衛們的監視下,戰戰兢兢,排隊前行,許是被從床上強行抓起來的緣故,她們全都披散著頭髮,面容驚恐著,哭喊著,身上只穿著白色的裡衣,外面斜斜的披著外衣,還沒來得及完全穿上。
一名名侍衛從府內走出,手裡或搬,或抬著貴重的箱子,瓷器,首飾盒子,一車又一車,拉離太尉府,惹的雷夫人她們低聲哭泣。
沈璃雪揚唇一笑:「太尉府在抄家!」
「雷太尉被判滿門抄斬,沒有存在必要了,太尉府當然要抄!」東方珩也坐了起來,下巴輕擱在她肩膀上,銳利的目光透過窗簾看向亂作一團的太尉府。
沈盈雪頭髮凌亂著,高聲尖叫,她只是太尉府的外甥女,又不姓雷,不算是太尉府的人,他們犯了大錯,不關她的事,她可不想陪他們一起死。
她拼盡全力一次次想越過侍衛向外衝,都被侍衛們毫不留情的擋了回去:「在太尉府,就是太尉府的人,囉嗦什麼,快走!」
「你也快點,別磨磨蹭蹭的!」侍衛們輕斥著一道走的慢慢吞吞的小小身影。
沈燁磊猛然抬頭,恨恨的瞪著侍衛:「叫什麼叫,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丞相府大少爺沈燁磊,識相的,就對我客氣些,等我見到我爹,給你們說幾句好話,包你們陞官發財,如果你敢對我不敬,哼哼……」
沈燁磊小小的眼睛迸射出強烈的怒氣:「小爺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原來你就是丞相府那個小野種……」侍衛們先是一怔,隨即哄堂大笑。
侍衛們最看不慣仗著父輩身份,作威作福的紈褲公子,沈燁磊明顯屬於這一類,現在的他,是帶罪之身,還這麼得意,可見以前是嫡出少爺時,有多麼的囂張跋扈。
「你親爹被火燒死,養父也犯了大罪,被貶成了庶民,你居然還仗著他的身份欺人,真是可笑……」一侍衛嘲諷。
「人家高高在上的少爺做慣了,看誰都像奴才……」另一侍衛嘲笑。
「沈大少爺,你親爹在陰間等你,養父在街頭乞討著等你,你想去找哪一個啊?」
「肯定是先找養父,再找親爹了。」侍衛們大笑著,滿目嘲諷。
「一群低賤侍衛,我踢死你們!」沈燁磊怒火中燒,胖胖的小身影對著侍衛們狠狠衝了過去。
侍衛們挑挑眉,稍稍側身就避過了沈燁磊,他沖的太急,一時沒收住腳,狠狠撞到了旁邊的大樹上,頭昏眼花著,眼冒金星,天暈地轉,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不自量力!」侍衛揪起沈燁磊的衣領,將他扔進丫鬟,嬤嬤們的隊伍中:「帶上他,別讓他跑了!」
「郡主,郡主,看在咱們曾經姐妹一場的情份上,你救救我們吧!」沈盈雪眼尖的看到了沈璃雪,苦苦哀求著,高聲呼救,目光觸及她身後的東方珩,咬牙切齒,賤人,昨天勾引湛王,現在勾引安郡王,無恥,無恥!
「沈璃雪,如果你救了小爺,小爺就不再怪你以前犯的錯!」沈燁磊稍稍恢復了清明,也看到了沈璃雪,趾高氣昂的放聲大喊。
侍衛們的動作微微一僵,這兩人認識郡主,他們嘲諷兩人的話,肯定都被郡主聽到了,郡主會不會懲罰他們?
沈璃雪不知侍衛們心中所想,揚唇冷笑,求人還這麼囂張,沈燁磊真是與眾不同:「不好意思兩位,你們的罪名,由皇上來定,我無能為力!」
言畢,沈璃雪毫不猶豫的放下了車簾,吩咐道:「回戰王府!」
她隔著半透明的紗簾,看著狼狽不堪的沈盈雪,沈燁磊:「她們是要被押進大牢嗎?」
「是!」東方珩點點頭,明日午時滿門抄斬,現在當然是押進大牢,嚴密看管。
沈璃雪挑眉看看那一車車被拉走的箱子,雷太尉養蠱害人,太尉府被徹底拔起,抄家滅戶,從此,青焰再無雷太尉府。
豪華的馬車駛離太尉府,騰起陣陣狼煙,嗆的沈盈雪,沈燁磊連連咳嗽。
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侍衛們暗暗鬆了口氣,還好,還好,郡王,郡主都沒有責怪他們。
「沈璃雪,你見死不救,不得好死!」沈盈雪看著那飛速消失的馬車,胸中的怒火騰的燃燒起來,賤人賤人啊,只說一句話就能救她,她居然見死不救。
「沈璃雪,別讓小爺抓到你,否則,定將你碎屍萬斷!」沈燁磊也氣的大罵,賤人,他主動和她說話,是看得起她,她居然不理會他的死活。
侍衛們眼眉一挑:「真是煩人。」啪啪的扇了沈盈雪兩巴掌,她白嫩的小臉瞬間被打腫,一縷殷紅的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沈燁磊也遭受了同樣的待遇,胖乎乎的小臉印著鮮紅的五指山,很快高高腫了起來。
侍衛的怒斥聲冷冷響起:「快點排隊去大牢,再耽擱,休怪我們哥幾個手下不留情!」
豪華的馬車駛到戰王府,穩穩停下,沈璃雪步下馬車,李嬤嬤急步迎了過來,看沈璃雪的目光有些閃爍:「小小姐!」
「李嬤嬤,進府坐!」如果李嬤嬤沒有拆穿沈明輝,沈璃雪也扳不倒雷太尉,她是功臣,當年的離開,是被逼無奈,沈璃雪不會過多責備她。
「多謝小小姐。」李嬤嬤誠慌誠恐的福福身,似是沒想到沈璃雪會對她這麼和顏悅色:「當年,是奴婢膽小懦弱,才會害青竹小姐被奸人所害……」
沈璃雪笑笑,安慰道:「不關嬤嬤的事,是沈明輝奸詐!」
「小小姐大人大量,一定會有好報的!」李嬤嬤輕抹著眼淚,對沈璃雪的善解人意非常感動。
「嬤嬤找我可是有事?」李嬤嬤身上染了一層霜,在外面站了一段時間了,耐心等她回來,肯定是有事相告。
李嬤嬤重重擦了幾下眼淚,正色道:「悠然小姐病情加重了,在京城沒尋到神醫,準備回家養病,奴婢是來和小小姐告別的,悠然小姐病的實在厲害,無法前來,讓奴婢代為告別!」
她和林青竹的關係很不錯,很想留下守著沈璃雪,將對林青竹的愧疚都補償到沈璃雪身上,但楚悠然是她的救命恩人,在她走投無路時救了她,況且,楚悠然有病在身,比沈璃雪更需要她的照顧,她決定隨楚悠然離開京城回家。
沈璃雪蹙了蹙眉,楚悠然要找的神醫可能是陳太醫,她之前曾想過讓陳太醫給楚悠然診診病,後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就一直沒顧上:「嬤嬤,我認識一名神醫,醫術非常高超,不如,讓他給楚姑娘診治診治?」
「真的?」李嬤嬤眼睛一亮,眸中隱有感動的淚水閃動:「多謝小小姐,奴婢這就去告訴楚小姐!」
「嬤嬤,大夫能不能治好楚小姐,我也不太確實!」看李嬤嬤高興的樣子,險些將她當成救世主,她不知道陳太醫能不能治好楚悠然,不想讓她們報百分百的希望,否則,診斷後治不了病,她們就要絕望了。
「奴婢明白。」李嬤嬤拭了拭眼角的眼淚:「楚小姐的病很難治,許多醫術高超的大夫看過,都束手無策,小小姐讓神醫給楚小姐診病,是一份心意,能診好最好,診不好,楚小姐也不會很失望的!」
沈璃雪輕輕笑笑:「把你們的住址告訴我,我帶神醫過去!」
李嬤嬤留與住址,千恩萬謝的走了。
沈璃雪上了馬車,輕輕搖搖躺在毯子上假寐的東方珩:「東方珩!」
「讓我幫你請陳太醫!」東方珩睜開眼睛,黑曜石般的眼瞳,幽深似潭。
「陳太醫脾氣古怪,一般人請不動,不過,你出馬,肯定能請來!」沈璃雪的心思被拆穿,沒有絲毫尷尬,笑瞇瞇的看著東方珩。
東方珩伸手將沈璃雪攬進懷中,故做為難道:「看在你即將及笄的情份上,我就勉強同意幫你請太醫!」
「我還有三年孝期要守,及笄後不能立刻嫁人!」沈璃雪捶捶東方珩的胳膊,表示抗議。
「規距是死的,可以打破!」東方珩蜻蜓點水般吻吻她櫻紅的香唇,將一張紙張遞向窗外:「讓陳太醫去這個地方為人看診!」
「是!」車外侍衛答應一聲,快速遠去。
沈璃雪看看自己空蕩蕩的小手,她牢牢拿著的紙張,什麼時候跑到東方珩手裡去了?他的武功果然是高深莫測,她有他一半的內力,卻比不上他的武功高深。
「我要去看看楚悠然!」楚悠然帶李嬤嬤來京,她才能為武國公申冤,在一定意義上來說,楚悠然也是一名功臣。
「好!」東方珩答應著,轉頭吩咐車伕:「去長林街!」
沈璃雪來到長林街時,陳太醫已經到了,正在給楚悠然把脈,李嬤嬤和幾名小丫鬟站在一旁屏氣凝神等待結果,溫國公的小妾白姨娘也站在一床頭。
看著桌子上收拾整齊的包袱,沈璃雪釋然,楚悠然要離京,白姨娘做為她的好友,自然要來送行。
稍頃,陳太醫收回手,輕輕捋捋鬍須,目光凝重。
「神醫,悠然小姐病情如何?」李嬤嬤試探著詢問,眸中閃過幾絲希冀。
「病從胎裡帶來,傷心傷肺十幾年,楚小姐的身體非常虛弱,的確不好醫治。」在眾人黯淡下來的目光中,陳太醫頓了頓,又道:「不過,老夫有獨家秘方,可以先幫楚小姐調養身體,身體好了,再服藥,定可痊癒。」
「真的?」楚悠然美眸中驚喜閃現,她的病能治好了,聽著很不可思議。
「老夫從不打誑語!」陳太醫神情微傲,他醫術高超,有傲的資本。
「太好了,小姐的病終於有治了!」李嬤嬤和小丫鬟們高興的險些掉眼淚。
「楚小姐,恭喜了!」沈璃雪微微笑著,走上前。
「還要多謝郡主,如果沒有郡主請來神醫,我的病豈會好……」
白姨娘目光沉了沉:「陳太醫,您能不能也為妾身把把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