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御書房,琉璃瓦,白玉屏,金碧廳柱。
皇帝一襲明黃色龍袍,負手而立,靜靜聽完沈璃雪的講述,犀利的目光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房間中央的沈明輝,雷洪:「你們下蠱害死梁王,嫁禍武國公?」
雷洪行了一禮,朗聲道:「回皇上,這純屬一派胡言,十五年前,諸多大臣親眼所見,梁王乃是被武國公下蠱毒害。」
沈璃雪緊緊皺起眉頭:「雷侍郎可曾親眼看到武國公毒害梁王?」
「當時客房裡只有梁王和武國公兩人,梁王中毒,下毒者自然是武國公。」雷洪避重就輕,言詞鑿鑿的狡辯著:「如果武國公沒有害梁王,為何要畏罪自殺?」
「雷侍郎,武國公不是畏罪自殺,而是被人栽贓嫁禍!」栽贓嫁禍四字,沈璃雪加重了語氣,看雷洪的目光,冷若寒冰,栽贓嫁禍別人,他沒有半分愧疚,還理直氣壯的再次誣陷他,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無恥的人。
「郡主可有證據證明武國公是被栽贓嫁禍?」雷洪挑眉看著沈璃雪,眸底暗帶挑釁。
沈璃雪勾唇冷笑:「剛才在相府,雷侍郎親口承認毒死梁王嫁禍武國公,我的侍衛們全都聽的一清二楚!」
「是嗎。」雷洪皺眉,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樣:「可我怎麼不記得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雷侍郎還真是貴人多忘事,要不要我叫侍衛們進來,給雷侍郎提醒提醒?」做了喪盡天良的事情,不知悔改,還反以為榮,真是無恥至極。
「那些侍衛都是郡主的人,自然會順著郡主的意思說。」雷洪挺直了身體,眸中暗帶嘲諷:「我無意間得罪過郡主,郡主懷恨在心,想要教訓我,大可以直說,我會穩穩站在郡主面前,任郡主打罵,郡主何必用這麼卑鄙無恥的方法誣陷於我?」
雷洪混跡朝堂多年,也是只狡猾的老狐狸,三言兩語間,就摘清了自己,將沈璃雪說成自私自利,刁蠻任性的狠毒少女。
沈璃雪無聲冷笑,雷洪顛倒是非黑白的本事真是天下第一,不過,她不會輕易認輸,更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雷侍郎,外面共有二十一名侍衛,其中二十名是戰王府侍衛,另外一名叫子默的,是安郡王的侍衛,他們的主子是戰王和安郡王,不是我,你覺得他們會順著我的話,撒謊欺騙皇上嗎?」
雷洪的面色瞬間陰沉下來,戰王,安郡王都是東方皇室的人,他們府中侍衛們的舉動,代表他們的意思,如果他一口咬定侍衛們順著沈璃雪的意思欺騙皇上,就是在指責戰王,安郡王欺瞞皇帝,可如果他不這麼說,就坐實毒害梁王,栽贓嫁禍武國公的罪名。
沈璃雪真是伶牙俐齒,能言善辯。
「微臣不是這個意思。」見皇帝冷冷看著他,雷洪瞬間心跳如鼓,眸中的神色晦暗不定,皇上是不是察覺了什麼?還是他相信了沈璃雪的話?
「那雷侍郎是何意?」看出雷洪的心思開始慌亂,沈璃雪不給他絲毫喘息時間,步步緊逼。
雷洪的心瞬間提了起來,指責侍衛們,是在懷疑戰王和安郡王,如果不指責,就是間接承認了毒害梁王,嫁禍武國公的罪名,真是進退兩難,沈璃雪給他出了個大難題,目光閃爍著,急思合適的理由:「微臣的意思是……」
「稟皇上,雷太尉,錢尚書等人到了!」趙公公突然在外稟報,截斷了雷洪的話。
雷洪高懸的心瞬間放了下來,父親來了,一定能想到應付之法,他安全了。
沈璃雪揚唇冷笑,雷太尉來的可真是時候!
「宣!」皇帝一甩衣袖,坐到了黃金打造的金椅上。
「宣雷太尉,錢尚書……覲見!」伴隨著太監特有的嗓音,雷太尉,錢尚書等幾名大臣依次走進御書房,恭敬的向皇帝行禮。
「諸們愛卿可知朕找你們前來,所謂何事?」皇帝威嚴的聲音響徹耳邊,在房間中久久迴盪。
大臣們疑惑不解的相互對望一眼,齊聲道:「微臣不知,還請皇上明示!」他們正在各自府上處理事情,聽到宣召就進了宮,著實不知皇帝為何召見他們。
「是為了十五年前,梁王,武國公一案!」皇帝犀利的目光在眾大臣身上一一掃過,事發時,他們都在場,聲稱親眼看到武國公畏罪自殺。
眾臣一怔,眸中閃過幾分慌亂,暗中悄悄傳遞著信息,那件事情已經過去十五年,皇上怎麼會突然想到舊事重提?
「璃雪郡主找到證據,梁王是被外人下蠱害死,嫁禍武國公!」
皇帝聲音淡淡,眾臣卻感覺一道驚雷炸了下來,將人霹的半天動彈不得,好半天才回過神,目光閃爍著,快速低垂了頭,手臂暗暗顫抖:
事情做的乾脆利落,沒有落下絲毫痕跡,刑部查了半年,都沒查出蛛絲馬跡,事隔十五年,沈璃雪怎麼可能找得到證據?
雷太尉上前一步,低沉了眼瞼,言詞鑿鑿:「皇上,微臣當年親眼目睹武國公畏罪自殺,他應該不是被嫁禍!」
錢尚書快速回過神,隨聲附和雷太尉的話:「是啊,皇上,臣等也是親眼看到武國公自盡,不存在嫁禍之說啊!」
「是啊,是啊……」有了雷太尉,錢尚書打頭陣,大臣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團結一致的否認陷害武國公。
毒害王爺,陷害忠良是前所未有的大案,皇上知道真相,肯定會龍顏大怒,他們哪還有活命的機會,一致否認,能活一時是一時。
皇帝挑眉看著雷太尉,錢尚書等人,犀利的目光凝深。
沈璃雪清冷的目光環視一遍眾大臣,「諸位大人,紙包不住火,梁王之死的真相,你們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早晚會被揭出來,毒害梁王的就是兩個人,一個下毒者,一個幕後主謀,要懲罰也是重重懲罰他們。」
「各位大人沒有親自毒害梁王,也沒有陷害武國公,你們只是不想多事,選擇了沉默,也就是知情不報,按照青焰律法,不會判的太重。」
「皇上是明君,不會濫殺無辜,召集大人們前來,就是想給你們一個機會,凡是主動認錯者,會從輕發落,若是冥頑不靈,繼續狡辯,你們的罪名就由知情不報淪為了幫兇,後果不需要我再多言,各位大人心裡都清楚……」
幾名身份較低的大臣,面色微微變了變,思想有些動搖,他們確實沒有參與毒害梁王,陷害武國公,只是順著雷太尉的話撒了謊,沈璃雪向皇上揭穿此事,應該掌握了一定的證據,如果他們現在投誠,雖然會丟掉官職,卻會保下性命……
「沈璃雪,毒害梁王,陷害武國公,是殺頭的死罪,我們都是朝中大臣,豈會知法犯法?十五年前,我們看的清清楚楚,武國公確確實實是畏罪自殺,不是被栽贓嫁禍,你不要在這裡妖言惑眾。」
見大臣們神色猶豫,似乎被沈璃雪說動了,雷太尉上前一步,厲聲怒斥,冷冽的警告目光暗暗掃過眾大臣,強行阻斷了他們想要投誠的想法。
「雷太尉,我只是勸諸位大人仔細回想那件事情,何來妖言惑眾一說?」沈璃雪冷笑,皺眉看著低頭不語的眾大臣,他們都被雷太尉的話嚇到,不敢再說實話了。
雷太尉滿意的看著被他震懾的眾大臣,凝凝兩條濃眉:「郡主是名女孩子,應該在閨閣裡寫寫詩,畫畫畫,刺刺繡,跑到皇宮御書房陷害大臣,無理取鬧,你這是要擾亂朝堂嗎?」
沈璃雪揚唇冷笑,無理取鬧,擾亂朝堂,陷害忠良都是大罪,雷太尉佔了優勢,反咬一口,將這麼多罪名安到了她身上,是想逼死她。
不過,她從來都不喜被人逼迫。
沈璃雪美眸猛然抬起,清冷的目光如利刃,猛的射向雷太尉:「我不過提了一句那件事情有異,雷太尉就言詞鑿鑿的步步緊逼,若非有這麼多大臣在場,我都要以為雷太尉是始作俑者,在拼盡全力的欲蓋彌彰。」
雷太尉面色微驚,隨即拍拍胸口,義正詞嚴道:「我堂堂青焰太尉,行事光明磊落,坦坦蕩蕩,上無愧於天,下無愧於地,梁王,武國公之事,我也只是目睹者,為何要欲蓋彌彰?璃雪郡主不要欺人太甚!」
「我一名弱女子,哪欺負得了你這青焰一品大員,只希望我坐馬車上街時,不要被太尉府的人截住馬車,連番盤問就好!」沈璃雪漫不經心的明嘲暗諷。
「你……」雷太尉手指著沈璃雪,氣的說不出話來,看她的目光,憤怒的快要噴火,真是心思歹毒,牙尖嘴利。
「沈丞相可有話要說?」沈璃雪清冷的目光落到了沈明輝身上。
錢尚書等大臣都懾於雷太尉的淫威,守口如瓶,不敢再多言,沈明輝是唯一不怕雷太尉的,但他也是下毒者,不知會不會說出真相。
雷太尉銳利的警告目光猛的射向沈明輝,彷彿在暗暗警告:「沈明輝,你是下毒者,罪名最大,最好守口如瓶,如果事情敗露,第一個被砍頭的就是你!」
沈明輝抬起頭,目光迎著雷太尉看了過去,稍頃,長歎一聲,面朝皇帝,跪倒於地:「臣有罪!」
錢尚書等人皆驚,眸中閃爍著焦急與慌亂,沈明輝居然鬆了口,怎麼辦?
「沈明輝,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雷太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厲聲怒斥,眾大臣全部三緘其口,眼看著事情就要過去,沈明輝居然鬆口承認,將眾人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多謝雷太尉提醒,事情過了十五年,本相也受了十五年的折磨,度日如年,寢食難安,不想再受良心的譴責,我準備還武國公一個清白!」沈明輝目光清明,一副良心不安,準備痛改前非的模樣:「雷太尉,善惡到頭終有報,這件事情,你也不要再隱瞞了,承認吧!」
「沈明輝!」雷太尉怒喝一聲,提起拳頭對沈明輝打了過來,他精心策劃,刻意隱瞞,眼看著就要成功,沈明輝冒了出來,只是輕輕的一句話,就打破了他努力營造的一切,可惡,可惡!
「雷太尉,這裡是御書房,不是你的太尉府!」
威嚴的聲音響徹房間,雷太尉驀然驚醒,看著滿眼怒容的皇帝,急忙跪地,心中暗暗後怕,他居然當著皇上的面失了冷靜,皇上肯定會怪罪他,懷疑他:「微臣逾越了,還望皇上恕罪!」
皇帝想著梁王中毒一事,沒有深究,冰冷的目光掃過雷太尉,落到了沈明輝身上,面容平靜,深邃的眼瞳就像一汪幽潭,深不見底,別人永遠都猜不透他在想什麼:「沈丞相何罪之有?」
「梁王中的蠱毒是微臣下的,毒是雷太尉給的,微臣並不知道它會致命!」
沈明輝避重就輕,快速講述著梁王中毒案,案中的他,被雷太尉欺騙,才會下毒,不小心害了梁王,武國公被人嫁禍時,他被推到了門外,沒看到具體情形,但毒不是武國公下的,已經證明了武國公的清白。
沈璃雪看著沈明輝慷慨陳詞,揚唇微笑,皇帝是厲害人,眾臣的一致動作,守口如瓶已經讓他起了疑,身為君者,最忌諱的,就是大臣們的欺瞞,況且,這麼多人一起瞞他,他肯定很憤怒。
沈明輝鬆口,皇上得知真相,毒害梁王,陷害武國公,欺君,任何一條罪名都足以治大臣們的死罪,皇帝出氣立威,沈明輝立了功,將功補過,他的命就能保下來了。
皇帝威嚴的目光猛的射向雷太尉,眼眸深處隱有怒火燃燒:「雷太尉,丞相之言可屬實!」
「回皇上,純屬一派胡言,微臣從未給過他什麼毒藥!」雷太尉急聲辯解著,沉下的眸中,厲光閃爍,大手也緊握成拳,微微顫抖,沈明輝,沈璃雪。
「那沈丞相為何要指責你?」皇帝厲聲質問,目光猶如道道利箭,毫不留情的射向雷太尉。
「回皇上,微臣教女無方,與人私通,生下兩名平民子女,定是沈丞相懷恨在心,想要報復微臣!」
雷太尉看向沈明輝,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沈丞相,為了讓你出氣,我已經默許你燒死了小女,如果你還沒有解氣,就衝我來,不要牽連太尉府其他老小!」
雷雅容生野種之事,眾人都有耳聞,但聽雷太尉親口說出來,他們還是有些震驚,家醜不可外揚,他悲傷的自曝家醜,真的是傷心絕望了。
沈璃雪冷笑,若非知道事情真相,她都要以為真的是沈明輝誣陷了雷太尉,能穩坐太尉幾十年,他果然不是簡單角色。
「本相身中蠱毒,時日無多,對世間事早就看開,豈會刻意報復雷太尉,我講出當年真相,是想還武國公一個清白,也讓自己在最後的時間裡,能有幾個安眠的夜晚!」沈明輝言詞懇切,毫不做作,聽人的一陣黯然傷神。
沈璃雪眨眨眼睛:「皇上,聽聞培養蠱毒需要一定的時間和環境,還必須近身培養,如果雷太尉沒有養蠱,家裡定然沒有蠱蟲,蠱壇。」
「璃雪的意思,搜查太尉府?」皇帝挑挑眉。
「是!」沈璃雪點點頭,沈明輝和雷太尉各執一詞,一時之間爭不出高低,也分不出勝負,不如直接搜查太尉府,事情真假,很快就會有結果。
「雷太尉意下如何?」皇帝低垂著眼瞼,居高臨下的看著雷太尉。
「為證臣的清白,臣願意接受搜查,不過,臣有個條件!」
皇帝已經對他起了疑,只是在象徵性的徵詢他的意見,不管他同不同意,皇帝都會派會去搜查,他要在確保安全的基礎上,為自己爭取一定的利益。
「什麼條件?」皇帝皺起眉頭,滿目不悅。
雷太尉銳利的目光猛的射向沈璃雪:「微臣自認行事坦蕩,未做任何無恥之事,璃雪郡主提議搜查太尉府,是想要公報私仇,是對微臣的侮辱,微臣心中不服,若是搜出蠱毒,微臣要領毒害梁王,陷害武國公的重罪,若是搜不出蠱毒又當如何?」
沈璃雪嘴角輕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極淺,卻帶著無限嘲諷,雷太尉避開皇帝,將罪責都推到了她身上,逼她立軍令狀,如果她不立,他定會反過來誣陷她,如果她立了……看雷太尉自信滿滿的樣子,篤定她搜不出蠱毒……
「雷太尉府上有不少的宅子吧?」沈璃雪驀然開口,答非所問。
雷太尉一怔,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璃雪郡主想要搜查所有宅院?」
沈璃雪微微一笑:「蠱毒在一定範圍內可以移動,太尉府的所有院落,都有嫌疑!」
「好!」雷太尉想也沒想,朗聲同意,銳利的目光緊盯著沈璃雪,像在盯一件獵物:「郡主還未回答,如若搜不出蠱毒,又當如何?」
雷太尉答應的這麼痛快,沒有絲毫猶豫,難道那些蠱毒也不在其他宅院?
事已到此,沈璃雪沒有了退避的權利,走一步,算一步吧:「我擔誣陷重臣之罪,任你處置如何?」
「好!」雷太尉點頭同意,眸中閃過一絲陰森:「郡主定個時間,多久搜查完?」立軍令狀都是有時間限制的,防止賴賬,拖延時間。
沈璃雪目光一凝:「太尉府有多少宅院?」
雷太尉略一思索:「不多,五六處吧,十二個時辰如何?」
沈璃雪望望天空,艷陽高照,時間尚早,古代的十二個時辰,相當於現在的二十四小時,也就是一天一夜,雷太尉給的時間很寬裕。
「用不了十二個時辰,明天天亮時,我就能給你們答案!」
「一言為定!」
有皇帝,諸多大臣在場為證,沈璃雪,雷太尉不必簽字畫押,軍令狀就這麼立了下來。
沈明輝看了沈璃雪一眼,沒有說話,雷太尉很聰明,他這個女兒也不是簡單角色,不服他提醒,她也知道應該怎麼做。
錢尚書等大臣焦急,期盼的目光,紛紛集中到了雷太尉身上,千萬不能讓沈璃雪搜出蠱毒,否則,他們就全完了。
「父皇!」伴隨著熟悉的聲音,一道藍色身影走進御書房,溫和的笑容比屋外的陽光還要溫暖,英俊的容顏讓人不敢直視,正是東方湛。
皇帝答應一聲,淡淡道:「你帶人協助璃雪搜查太尉府!」
東方湛一怔,看向沈璃雪,似乎才發現她的存在,心中疑惑,卻沒有多問:「兒臣遵命!」
眾臣與梁王中毒有瓜葛,皇帝下令,事情明朗前,不許離開皇宮,搜查太尉府,雷洪,雷太尉這兩名主人都要在場,皇帝特許他們回府。
東方湛命侍衛首領帶侍衛前往太尉府,他和沈璃雪上了同一輛馬車,坐在軟軟的毯子上,輕嗅著淡淡的竹葉香,他輕口了一口茶水,驀然開口:「璃雪懷疑雷太尉養蠱?」
沈璃雪搖搖頭:「不是懷疑,我很肯定他在養蠱,下蠱毒害梁王,是雷洪親口所言,並且……」
「並且什麼?」東方湛梨窩淺笑,溫潤如玉。
「雷洪和沈明輝中的蠱,就是雷洪下的!」沈璃雪目光清冷,一字一頓。
「真的?」東方湛英挺的劍眉微微挑了挑。
「千真萬確!」皇帝已經對雷太尉起了疑,否則,他隨便派名侍衛統領幫她即可,沒必要讓湛王陪她來搜查太尉府。
東方湛蹙蹙眉,嘴唇動了動,話還沒出口,馬車已經停了下來,車伕的稟報聲響起:「王爺,郡主,太尉府到了!」
東方湛率先掀開簾子下了馬車,非常紳士的伸手去扶沈璃雪。
沈璃雪不著痕跡的避開東方湛的手,自己跳下了馬車:「不好意思,我習慣自己下車!」
「無妨!」東方湛微微一笑,也不介意,和沈璃雪並肩走進太尉府。
侍衛首領早領了東方湛的命令,侍衛們四下散開,在整個府內仔細,快速的搜查著。
丫鬟,嬤嬤,小廝們都集中在一處,驚慌的看著來來回回,仔細察看的侍衛們。
雷老夫人,雷夫人坐在客廳裡,皺著眉頭看侍衛們來回翻動,不時出聲斥責侍衛們小心,輕放。
雷聰成了太監,失去了做為男人的最基本能力,不能再天天花天酒地的享受美人,目光頻頻看向沈盈雪,卻只能幹看,什麼都不能做,心情鬱悶至極,半閉著眼睛,提不起半分精神。
沈盈雪一襲粉色羅裙,身孕還未凸顯,身材窈窕,原本烏黑順滑的發雖然梳成了髮簪,卻顯得有些毛躁,美麗的小臉上塗了厚厚一層粉,卻難掩她憔悴的面色。
沈燁磊穿著小錦服,大概有幾天沒洗了,衣擺上染了不少污泥,小心翼翼的靠著椅子,滿臉憂傷,囂張跋扈都掩在了悲傷難過下。
雷太尉,雷洪最清閒,在大廳一側擺了張桌子,兩人一個執白子,一個執黑子,悠閒自在的對弈。
沈璃雪一襲香妃粉的阮煙蘿,在青石路上緩緩前行,東方湛一襲寶藍色錦袍,走在沈璃雪旁邊,腳步輕快,容顏俊美,笑容溫和,不時對她說些什麼,那溫柔的模樣,就像是一對非常般配的情侶,看直了許多人的眼睛。
沈盈雪穿的衣服是去年的款式,戴的髮簪雖然是最新的,質量卻不好,再看看沈璃雪漂亮的拖地長裙,名貴的衣料,精細的做工,頭上的髮簪雖然只有一支,價值卻超過了別人的整套頭面。
她胸中的怒火騰的燃燒起來,沈璃雪不如自己漂亮,也不如自己有氣質,憑什麼她能成為郡主,自己卻是賤民之女:「沈璃雪,你是有婚約的人,再和其他男子親近,是有失婦道!」仗著自己的身份,勾引了安郡王,又想勾引湛王,不要臉的賤人。
「我做事有分寸,不需要別人刻意提醒!」沈璃雪掃了沈盈雪一眼,冷聲反駁,暗中卻不著痕跡的和東方湛拉開了距離。
剛才她只顧著和他談論蠱毒,不知不覺間走的近了,她是現代人,不在意男女有別,要遠離的俗禮,但她會保持一定的距離,免得某個人起誤會。
東方湛察覺到沈璃雪的刻意遠離,微笑的目光凝了凝,沒有點破:「璃雪,太陽已經升高,院子裡炎熱,咱們去涼亭!」
「好!」沈璃雪只想找到蠱毒,對太尉府的人不感興趣,準備隨東方湛的意思,去涼亭裡避暑。
沈盈雪咬牙切齒,美眸中怒火燃燒,賤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還和湛王卿卿我我,不知廉恥。
側目看向湛王,沈盈雪美眸中盈滿了淚水,他當初那麼喜歡她,對她言聽計從,有求必應,她是他的全部,他的唯一,都是沈璃雪,算計她,讓她有了身孕,湛王才會對她生了厭,她這麼落魄的寄人籬下,都是沈璃雪害的,賤人賤人賤人!
「沈璃雪,你這個賤女人,都是你,害的我家破人亡!」沈燁磊跳下椅子,蹬蹬蹬的跑了過來,怒氣沖沖的訓斥沈璃雪,如果沒有她,他還是相府高高在上的大少爺,哪會寄人籬下,過著被人嘲諷的日子。
「啪!」一記耳光狠狠打到了沈燁磊臉上,他胖胖的小臉被打偏過去,頭昏眼花,眼冒金星,耳朵也嗡嗡作響。
「是誰,誰在打我?」沈燁磊定下心神,只覺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小臉腫的不輕,對著虛空憤怒嘶吼。
他雖然寄人籬下,也是太尉府的表少爺,別人居然敢動手打他,活的不耐煩了。
「戰王有令,侮辱璃雪郡主者,不論男女老幼,掌嘴十下!」虛空傳出一道冷酷的聲音,緊接著:「啪啪啪!」清脆的耳光聲快速響起,眾人看到沈燁胖胖的小臉偏過來,轉過去,偏過來,再轉過去。
稍頃,響亮的耳光聲停止,沈燁磊小嘴一憋,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悲慘的哭泣聲震懾人心,眾人方才從怔仲裡回過神,只見他胖胖的小臉高高腫起,鮮紅的巴掌印格外顯眼。
「沈璃雪,你不要欺人太甚!」雷太尉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面色陰沉的可怕,他允許她進府搜查,已是放低了姿態,她居然得寸進尺的痛打他的外甥。
沈璃雪冷笑:「雷太尉,你看清楚了,是沈燁磊嘲諷我,才會被暗衛教訓,被打也是他自找的。」他在相府時,已經被東方珩的侍衛教訓過一次,居然不長記性。
「你是來搜查蠱毒的,請做正事,不要再無理取鬧,痛打府中人!」雷太尉一字一頓,眼瞳深處,怒火中燒。
沈璃雪勾唇冷笑:「只要他們不找我的麻煩,我才懶得教訓人!」
「你……」雷太尉怒氣衝天,手指著沈璃雪,氣的說不出話來,真是牙尖嘴利,顛倒是非。
一名侍衛急步走到沈璃雪,東方湛面前,抱拳道:「稟王爺,郡主,城南別院已經搜查完畢,沒有找到蠱毒!」
東方湛點點頭,擺手讓侍衛退下。
雷太尉憤怒的情緒瞬間平靜下來,坐回椅子,執子下棋:「太陽已經西斜,郡主還有一晚的時間可以搜查!」
「多謝雷太尉提醒,我心裡有數。」沈璃雪抬頭看向天空,太陽很快就要落山,搜查時間,過了三分之一。
「稟王爺,郡主,城西的宅院沒有蠱毒……」
「稟王爺,郡主,城北的宅院沒有蠱毒……」
「稟王爺,郡主,城東的宅院沒有蠱毒……」
派出的侍衛,一隊一隊接連回來,都沒在別院裡查到蠱毒。
璃雪蹙了蹙眉,清冷的目光掃視著雅致的府邸:「看來,蠱毒就在太尉府!」
「小心!」伴隨著清朗的提醒聲,沈璃雪腰間一緊,後背撞上強健的胸膛,鼻端縈繞著淡淡的龍涎香,是東方湛身上的味道。
「出什麼事了?」沈璃雪不習慣與其他男子親密無間,用力去掰東方湛的手,他不但沒鬆開,擁的更緊了:「你看那裡!」
沈璃雪順著東方湛的指向望去,一隻青色的小蛇快速鑽進草叢中,消失不見:「那是……」
「毒蛇!」東方湛淡淡說著。
沈璃雪微微變了臉色,正值夏天,正是毒蟲,毒蛇肆虐之際,他們兩人又站在草叢裡,難免會遇到神出鬼沒的毒蛇,那毒蛇爬過的地方,正好是她站立位置,如果東方湛沒有救她,已可能會被蛇咬了:「多謝!」
「不必客氣!」東方湛微笑著,溫潤如玉,目光看向正前方,微笑突然一凝:「安郡王!」
沈璃雪聞言,身體一僵,猛然轉過頭去,只見十多米外的一株瓊花暗影下立著一抹身影,雪白錦袍,姿態優雅,容顏如畫,滿院花香飄散,掩去了清淡的松香氣息。
「東方珩!」淡淡的月光傾灑,投射在他臉上深深淺淺的暗影,更讓他的容顏如畫一般,沈璃雪掰開東方湛攔著她小腰的胳膊,快步走了過去。
東方湛沉了沉眼瞼,笑容微微僵了僵,沒有說話。
東方珩臉上也沒什麼表情,淡淡看著沈璃雪,不說話。
沈璃雪距離東方珩三米遠時,忽然感覺到了他身上清冷的氣息,連他的衣服都帶了一層冷,似在拒絕別人的靠近,她停下腳步,試探著道:「東方珩!」
東方珩淡淡的神色忽然有些漫不經心:「是我!」
「你什麼時候來的?」東方珩說話了,沈璃雪的心稍稍放下一些。
「他抱你的時候。」東方珩銳利的目光越過沈璃雪,看向東方湛。
「當時腳下有蛇,湛王只是想救我!」沈璃雪急忙解釋,除此之外,她和東方湛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真的只是這樣?」東方珩銳利的眼瞳微微瞇了起來。
「我像在撒謊嗎?」沈璃雪皺眉看著東方珩。
「皇上為何讓湛王協助你查蠱毒?」東方珩微微皺眉。
「不知道。」沈璃雪微瞇著眼睛搖搖頭:「皇上的心思,我也猜不透!」
東方珩的聲音漸漸緩和下來:「找到蠱毒了嗎?」
「還沒有。」沈璃雪搖頭,清冷的眼瞳有些黯淡:「東方珩,你來找我,可是有事?」
東方珩凝著目光,提起一隻食盒遞給沈璃雪,怕她吃不慣外面的飯菜,他特意命人做了最可口的,送來給她,沒想到看到她和東方湛那麼親密。
「宵夜!」沈璃雪眼睛一亮:「多謝!」為了搜蠱毒,她只簡單用了幾口晚膳,天色一晚,她就餓了。
「你也用些宵夜吧,對身體好!」沈璃雪一手拉著東方珩,一手提著食盒走向涼亭。
東方珩感受著溫柔若無骨的小手在他的大手中,淡淡的體溫透過肌膚滲入他的手掌,心中的不悅漸漸消散。
沈璃雪打開食盒,將飯菜一樣一樣,擺到桌子上,正準備招呼東方珩食用。
一名侍衛急步走了過來:「稟王爺,郡主,安郡王,太尉府搜索第六遍,依舊沒有找到蠱毒!」
沈璃雪望望天空,微微皺眉,子時已到,再有兩三個時辰天就亮了,如果天亮後找不到蠱毒,她就要任雷太尉處置:「所有隱蔽的地方都找過了嗎?」
「回郡主,客廳,臥室,客房,柴房,廚房,淨身房都仔細找過,沒有發現蠱毒!」
沈璃雪目光一凝,雷洪能在匕首上抹蠱毒,那蠱絕對是他們自己養的,就在太尉府,可是,他把蠱放到哪裡去了?侍衛們搜了五六遍都沒有搜到。
「我說三位,你們不要只盯著房間,空地,也找找人嘛,說不定那蠱藏到人身上去了!」伴隨著戲謔的笑音,南宮嘯從樹上飄了下來,折扇輕搖,妖孽的臉上帶著欠扁的笑。
沈璃雪瞪了他一眼:「蠱是用來害人的,如果藏到人身上,一不小心,會死人的!」
南宮嘯擺擺手,非常不贊同沈璃雪的意見:「你也說是一不小心才會死了,如果小心謹慎,自然就不會出事!」
「蠱一定沒在人身上!」沈璃雪搖搖頭,目光突然一亮,蠱毒可能在那裡,轉過身,緩步向前走去。
「沈璃雪,你去哪裡?」南宮嘯搖著折扇,快步跟了上去。
「去找雷太尉!」沈璃雪回答著,足尖輕點,纖細的身影瞬間到了幾十米外。
「幾日不見,輕功見長啊!」南宮嘯戲謔著,慢騰騰的走了過去。
沈璃雪輕輕落在院中,緩步走進大廳,天色已晚,雷夫人,雷老夫人,雷聰等人禁不住睏意,都回房休息了。
雷太尉,雷洪還坐在大廳裡下棋,見沈璃雪走進來,雷太尉頭也沒抬,冷聲道:「還有三個時辰天就亮了!」
「我知道時間,不必雷太尉提醒。」沈璃雪冷冷說著,纖細的身影瞬間來到棋桌前:「太尉府有存冰的密室吧!」這句話是肯定,不是詢問。
雷太尉挑挑眉,不慌不忙的在棋盤上落下一子:「郡主懷疑我將蠱毒放進了冰室?」
沈璃雪微微一笑,目光卻如臘月寒冰,瞬間將人冰封:「雷太尉敢不敢讓侍衛們搜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