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的主臥中,忽然傳出來「撲通撲通」幾聲沉悶的聲響,隨即便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這次的時間也不太久,便聽見有房門吱呀一聲,一個高挑瘦削的身穿宮裝的身影便從門縫裡擠了出來,四下瞧瞧,偌大的宮苑居然沒有一個人影,這才放心地閃身出來。
「林姐姐。」不過剛剛走至中庭,一個俏麗的身影便從籐蘿後面閃了出來,一把抱住了那高挑的身影,悄聲叫道。
那宮裝女子身子一僵,待到看清摟住自己的人卻是水夕沅,這才鬆了一口氣,拉住她道:「你嚇死我了。不是被迷暈過去了嗎?怎麼躲在這裡?」
「還說我呢,姐姐不也一樣。事出反常必為妖,那個史湘雲一向是巴結著榮貴妃和太后的,與我們素來不親近,這回有了好東西居然想起我們,難道不值得奇怪嗎?還有那個婆子,我早覺得她不對勁,她斟的酒我哪裡敢真的喝下去。呸,果然是一幫下流東西,竟然想著暗算姐姐和我。那幾個人都放倒了?」
「幸虧一早就有了防備。」黛玉點點頭。湘雲對付自己的招數可謂陰毒之極,神女草不僅會使人昏迷,若沒有解藥,服藥後一個時辰,便會變成極其厲害的春藥,再看那幾個闖入自己房間的男人,白癡也知道她是安得什麼心了。以黛玉如今的心性,本來是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可是如今似乎有了更大的事情,讓她不能不先放棄。
「姐姐,我們這就去找太后和貴妃娘娘,讓她們主持公道。」水夕沅心中也是氣憤至極。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黛玉在她心裡已經與親姐姐一樣,她又怎麼能容忍史湘雲這般的算計。不過她出身王府,得其兄北靜王和太妃相護,心思單純,出了事自然想到要去找當權者找回公道。
「不可。」黛玉伸手,湘雲能在那婆子挨打的時候叫出錦繡姑姑的名字,而那婆子明顯是易容喬裝,這就說明太后很可能知道此事並且參與了此事,若要過去豈不是自投羅網。更何況……黛玉一直覺得不太對勁,這會兒她的心裡忽然想起了前世看過的周星馳的電影裡的一個鏡頭。太后……真的是太后嗎?見識過司馬聖風的易容技巧,又看見錦繡易容成的婆子,黛玉的心裡不由地升起了一個連她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的疑問。
「我要去見皇上。」直覺地,也許能從皇上那裡得到一些發現。
「我也要去。」似乎認識到了此事的重要性,水夕沅又如何肯讓黛玉一個人去冒險,更何況這段日子以來蕭翰宸的擔憂他也是看在眼裡,她希望自己能夠幫上一點忙。可是……她蹙了蹙柳葉一般的彎眉。「龍乾殿我們根本進不去。睿王爺他們每天請安都沒有見過皇上一面,皇上怎麼肯見我們呢?」
「也許……皇上已經身不由己了呢?」黛玉蹙眉沉思,黑眸閃動,一如湛藍夜空中最亮的星子,讓人莫名地信任並沉淪其中。
「那我們怎麼辦?」水夕沅不由地泛起了愁。
「不怕。」黛玉詭秘一笑,從懷中逃出了兩塊精緻的腰牌往水夕沅眼前一晃,上面「鳳懿宮」三個字一閃而過。
水夕沅先是一喜,隨即又洩氣道:「我還以為是龍乾殿的腰牌呢!鳳懿宮的有什麼用?聽說連太后也近一個月沒怎麼見過皇上了,最近能進龍乾殿的也只有榮貴妃了,要是她宮裡的腰牌還有可能。」
「王爺當年畢竟年幼,能在這深宮中安插一些人手已然不易,更何況成年後出宮建府,他的人又被清洗了不少,如今能拿到太后宮裡的腰牌已是費了不少心思,先還覺得沒用,不過現在看來……我們不妨一試。」黛玉粲然一笑。「夕沅,你怕嗎?」
「不怕。」水夕沅搖頭。眸中一派堅定。為了蕭翰宸,即便害怕她也不會退縮。更何況有黛玉在身邊,她便莫名覺得安心。
兩個清麗的身形悄悄出了鳳儀宮的大門,一路低著頭向龍乾殿的方向而去,原還怕碰見宮中的老人,有人盤問,兩人還私下商議了應對之策,只是沒想到這一路行來竟然一個人都沒有遇到。
水夕沅只感歎運氣不錯,黛玉卻知道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看來這偌大的皇宮,水也許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深。鳳儀宮這一宴,只怕後宮的兩位最高掌權者都參與其中了也說不定,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皇宮裡的人為何會突然就變少了。
「站住,你們是哪個宮裡的?不知道皇上如今病著,需要靜養嗎?」龍乾殿的大門前,一個小太監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黛玉掣出腰牌在他面前亮了亮,微低著頭,面無表情地道:「我們是太后宮中的,奉了太后之命,來給皇上送些東西。」說著瞟了一眼水夕沅托著的紫檀雲紋蓋著明黃緞子的托盤。
水夕沅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隨著黛玉的一瞟,微向前邁了半步,將托盤向上稍稍一舉。
「太后讓人給皇上送東西?」小太監沉思著,無意識地低喃了一句。隨即陪笑道:「兩位姐姐稍等,我這就進去通報喬公公一聲。」
黛玉微微點了點頭,並不多話。水夕沅輕輕吐了一口長氣,還好林姐姐有所準備,不僅準備了這人皮面具,還從鳳儀宮拿了這麼一個托盤出來,總算是矇混過第一關了。抬眼看了看黛玉,卻正好對上她遞給自己的一縷安心的微笑。水夕沅也彎了彎唇角。
不多時,龍乾殿大門再次打開,這次出來的卻是黛玉和水夕沅都認識的人,皇上的貼身長隨,大內總管喬樂庸。黛玉微一皺眉,貌似隨意地瞟了兩眼,心裡卻已然警覺起來。
喬樂庸,據說在當今天子還是太子的時候就跟在他的身邊,伺候他少說也有三十年了。聽蕭翰陽說最是忠心於皇上的,黛玉與他也有過幾面之緣,因為心下的幾分好奇,對他難免多留意了一些,此時卻發現,這位喬公公,和之前見過的卻多有不
同,那神態、動作自不必說,喬公公的聲音卻是太監特有的嗓音。如今面前的這個人一開口,就可以明顯聽出是特意在壓著嗓子說話。
「這位就是喬公公吧?」黛玉面上依舊不見一絲表情,只是遮掩了心底的疑惑,眼神清澈地看著面前的人。
「正是。」那喬樂庸也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黛玉兩人,眼中驚疑不定。「二位姑娘看著有些眼生啊,不知何時入宮,在太后娘娘宮裡任何職啊?」
「喬公公這是什麼意思?」黛玉為挑了挑眼角。「雖然喬公公身為大內總管,這宮中也見的就認識所有人,公公若是不信,我們這就去太后宮中問個究竟就是。」
「哪裡哪裡,既是太后派人過來,我又如何能信不過,二位姑娘裡面請。」喬樂庸目光閃動,向著身邊的人打了個眼風。黛玉看在眼裡,也不理會,逕直帶著水夕沅走了進去。喬樂庸這個動作無非就是兩點,一是試探黛玉,二也是謹慎,讓人去太后宮裡問問,得個准信。黛玉暗中已然做了安排,自是坦然不怕人問的。
進了內殿,那喬樂庸居然一改剛才的姿態,對著黛玉二人一躬,「不知太后令二位姑娘前來,有何指示?」聲音已然不是之前的壓低嗓子。
水夕沅一愕,剛才不是說要見皇上嗎?怎麼問詢太后的指示,而且這喬樂庸看自己二人竟如此恭敬,難道……林姐姐的猜測是對的?她只覺得一股涼氣由脊樑骨直上腦門,不由打了個冷戰。
黛玉卻是剛才就已經看出了喬樂庸的破綻,心知自己的猜測已有幾分確認,這會兒倒也不吃驚,只淡淡道:「太后只是命我們來看看裡面那位,順便……給他送些好東西。」
「哦?」喬樂庸唯一皺眉,「皇上如今靜養,不肯見任何人……」他還想等一下,看看去太后宮中問訊的人回來如何說法。
「喬公公,和我們還需要說這樣的話嗎?」黛玉一副盡知一切的表情,眼神微有幾分輕蔑。「太后既然讓我們來送東西,自然有她老人家的用意,公公若是相疑,不如這東西轉交給公公如何?」
「這……不敢……不敢……」喬樂庸連連作揖。他原是榮貴妃的人,親眼看著皇上變成了什麼模樣,如今守在這裡天天聽著蕭天正的慘哼,心裡早已是不耐煩,又見蕭翰陽三人並沒有什麼動作,心中早已鬆懈下來。他知道榮貴妃此刻依仗著太后,而太后背後有著另外的勢力,此刻又如何敢對太后的人怎樣,因此被黛玉幾句話一擠兌,忙忙的漲紅了老臉,親自領著兩人往蕭天正所住的暖閣去了。
經過這半日的所見所聞,黛玉和水夕沅已經猜到了皇上目前的處境,知道他的日子必不好過,可是待看到蕭天正的慘狀,兩人也禁不住吃了一驚,水夕沅沒有把持的住,忍不住啊了一聲,隨即摀住了嘴巴。
黛玉壓下心頭的震驚,皺眉回頭斥道:「大驚小怪的做什麼?驚駕之罪你擔得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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