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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九十二、慰顏嵐玉聞薔卿事 文 / 玉人何處

    由於賈薔的另眼相待,賈府出來的那些下人對顏嵐也都是比較客氣的,至少這段日子是顏嵐離開林府後過的比較舒心的,知道要去賈府,要見到姐姐,有了盼頭,時間似乎也並不那麼難捱了。

    進了賈府後,和那些女孩子一起被安排在梨香院,又有了教習嬤嬤,顏嵐才發現即便有賈薔的照顧,她們也不能行動自由,這養小戲和丫鬟是有很大不同的,為了元妃的省親,她們每天都要吊嗓子,學身段、學戲,還被那些婆子們看管著,幾乎從來就沒有出過梨香院,但她還在心裡安慰自己,不論如何,如今也是離姐姐最近了的,等到娘娘省親時,自然會見到姐姐。可她沒想到的是,元妃省親那天,看戲的姑娘們倒是很多,但卻始終沒有看到黛玉的身影。後來才模模糊糊地聽嬤嬤們說起,姐姐好像被封為郡主,那天被皇上接走一起過上元節了。

    她就一直盼著盼著,直到前天在寶姑娘的生日宴上,才終於讓她見到了闊別兩年的姐姐。那一刻,淚水幾乎奪眶而出,可她分明聽到,太子、六皇子都到了,而且,在那麼多人眼前,她一個欽犯的身份是不適合與姐姐相認的,所以她才裝作素不相識的樣子,表現的頗為冷淡。但姐姐的一句「竟然被人拿來比戲子取笑」卻將她的心打落谷底。姐姐是因為她做了戲子看不起她了嗎?

    晚上回去細細回想,黛玉看見她時又是驚喜又是傷痛的表情,含在眼眶裡欲落的眼淚,再念及自己當時的想打,她才恍然明白,原來姐姐是怕當著外人的面揭穿了她的身份,她會有生命危險,姐姐是在為她著想的。這麼想開了,顏嵐的心裡便放開了許多,希望能瞅準機會來見見姐姐,但現在她們雖不像貴妃省親前那般辛苦,但行動上依舊不能出了梨香院的,是以一直沒能過來。

    聽到這裡,黛玉早已含著眼淚一把抓住了顏嵐的手,道:「嵐兒,讓你受苦了。」

    顏嵐在訴說這些的時候,面上一直沒有多少的表情,甚至在提及淺裳的自賣自身以及被歹徒賣進畫舫、被老鴇如何折磨時都沒有掉一滴眼淚,可是如今握住黛玉的手,感覺到黛玉的心疼,她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一邊哭,還一邊叫著姐姐,這一幕,只讓旁邊的紫鵑、雪雁都忍不住紅了眼圈,不住地拿著帕子拭淚。

    最後還是紫鵑先止了淚道:「雪雁,我不能動,怎麼你也不能嗎?還不勸勸姑娘。這找了兩三年,總算是見到了陸姑娘,是天大的好事啊,怎麼都哭成一團了呢?」

    雪雁聞言也忙擦了淚,上來勸道:「姑娘就別難過了,陸姑娘吃了這麼多苦,這會兒看著身子骨也大不如前了,哪裡禁得住這樣難過呢?」

    「是啊,瞧我,見到嵐兒竟喜得不知道怎麼辦了?嵐兒也快別哭了。我這裡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的。」忽然想起司馬聖風提到的事情,想來顏嵐這會兒還為兄長之事傷心道,便急忙說了出來。

    「好消息?」顏嵐擦擦眼淚,看著黛玉,不知道對自己而言,還有什麼可稱得上是好消息。

    「對啊!」黛玉看了雪雁一眼,雪雁會意,忙去門口守了。黛玉這才道:「你們在杭州看到的那個被處斬的人並不是陸明昊大哥,陸大哥沒有死。」

    「什麼?」顏嵐一臉地不敢置信,喃喃道:「不,不可能,姐姐就不要安慰我了,我是……我是親眼看著哥哥……人頭落地的,別人我或許還可能認錯,但是哥哥再不會認錯的。」說著,顏嵐又低頭落淚,眼眸中的痛楚讓人心中酸酸的,緊緊的。

    「嵐兒,我不是在安慰你。還在獄中的時候,陸大哥就已經被人救出來了,至於你們看到的那個人不過是一個死刑犯,被按照陸大哥的面貌易容了而已。嵐兒,姐姐何時騙過你,更何況是這麼大的事情。」看著顏嵐抬起頭來,眸子裡泛著點點喜悅以及最後一抹不相信。黛玉索性道:「你要是真不敢相信,回頭我帶你一起去見他。」

    「真的?」顏嵐驚喜道。

    「當然是真的。」反握住她的手,黛玉直直地看進她的眼睛裡。嵐兒,這個來到異世第一眼看到的女子,真的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方式相遇,更料想不到,那個讓她和湘雲口角的齡官居然就是她,這就是命運巧妙的安排嗎?姐姐以後不會再讓你吃苦了!說不清為了什麼,對於這樣的顏嵐,黛玉總有一種疼到骨子裡的感覺。

    「那……我們什麼時候去見他?」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顏嵐又有幾分遲疑,如今她是賈家養的小戲子,奴籍還在賈府手裡的,就是來黛玉這裡,還是雪雁去梨香院說了,因為黛玉聽說齡官是姑蘇人氏,據林姑娘家舊宅不遠,所以林姑娘想讓她來講講姑蘇的風光,講講家鄉的變化,這才好容易來疏月軒一趟,這要是再出府去見哥哥,只怕再不能的。

    「這個我來想辦法。」看出顏嵐的擔憂,黛玉立時開解道,心裡也在思考著帶顏嵐出去的辦法。若果真拿了錢,替齡官贖身,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自己卻絕對不能出面,否則若被那些有心人知道了,只怕會利用顏嵐的身份作為自己立功上爬的機會,而這個時候指望賈府放這些小戲子也是不太可能。記憶中好像是有一位老太妃去世,朝廷停了所有娛樂,這些小戲子才有機會得自由身的。「嵐兒,姐姐只怕就快要離開這賈府了,你跟我們一起離開嗎?」

    「怎麼回事?姐姐不是賈府的外甥女兒馬?為何要離開賈府?那你去哪裡呢?」顏嵐擔心地問。

    「這些事情一言難盡。回頭我再細細告訴你,到時紫鵑、雪雁她們都會和我一起離開,你也不要留在這府上了。至於輕羅、淺裳她們,我會讓清平叔叔傳信回去,這會兒子只怕清康叔叔還在杭州一帶打探你們的消息呢,既然有了大致方向,也好讓他去尋找了,即便……即便她們不能回來再跟著你,好歹也給她們贖了身,過幾天舒服日子。」知道顏嵐雖然不提,但還是很擔心她們的。

    「姐姐可以嗎?你如今不也是寄人籬下?」看的出黛玉的好意,但顏嵐只怕給她添了麻煩。

    「你這個丫頭!」黛玉點了點她的鼻子,笑道:「別太小看你姐姐我,如今我好歹也是林家唯一的主人了呢,哪裡能連一點兒勢力都沒有的?放心,我相信這點兒事情還難不倒康叔叔他們。」

    顏嵐雖然不大明白黛玉所說的什麼勢力,但仍然瞭解地點點頭,至少她知道林家的大管家林端以及清平、清安、清和、清康四位管事都是極有本事的人。

    「姑娘,外面好像梨香院的婆子找來了。」看見院門口進來的婆子,雪雁還有點印象,知道定是來找顏嵐回去的。

    「哦,那帶她去東邊廂房喝茶。」黛玉不在意地吩咐,好容易和顏嵐見面,她還想多聊一會兒的。

    「姐姐,我還是先回去吧!」顏嵐起身道。梨香院的規矩,她們這些人每天都有一定的作息時間,今天倒是出來的久了,雖然說和黛玉是姐妹,但自己的身份又不好暴露,因此還是小心些好,沒得招來責罵。

    雖然她掩飾的很小心,但黛玉依舊看見了她眼底的那抹擔心,不由得更加心疼,想想原來在林府的那個顏嵐,一向是無憂無慮、膽大包天的,她怕過什麼?如今竟然因為一個嬤嬤招來就嚇成這樣,想來這些年的苦難生活也給她烙下了印跡。黛玉不再勉強,只把顏嵐抱在懷裡,輕輕擁抱了一會兒,才對外面的春纖道:「請那嬤嬤進來。」回頭又示意雪雁去取些散碎銀子。

    那婆子進來的時候,黛玉坐在上首,顏嵐垂手在底下立著,看她進來給黛玉行過禮,方帶笑道:「嬤嬤。」那婆子便點了點頭,對黛玉道:「照理說,老奴不該該打擾郡主,可這梨香院的規矩,天兒也不早,奴才怕她不懂事,打擾了郡主休息,這才……」

    黛玉微笑道:「嬤嬤不用說了,我知道。只是這齡官清秀可愛,言辭也是極爽利明白的,唱的也好,我是極喜歡的,還望嬤嬤回去不要為難她。」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想想連府裡的太太都被這貌似柔弱的康林郡主送進了大牢,她一個卑賤的下人又哪裡敢反駁郡主的話。

    「今兒原是我不好,聽她唱了幾段,倒有些著迷,竟耽誤了時間,還勞煩嬤嬤親自找了來,這點散碎銀子,就給嬤嬤打點酒喝,也好暖暖身子。」說著使了個眼色。雪雁便拿了五兩銀子塞在那婆子的手裡。那婆子立時滿臉堆笑道:「這本是奴才分內的事情,哪裡敢受郡主的賞。」

    「你只管安心受了!」雪雁瞟了她一眼,隨即看著顏嵐道:「這齡官我們姑娘極喜歡的,以後少不得要傳她來多給姑娘唱幾段戲,逗姑娘開心的,所以……」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郡主和雪雁姑娘只管放心。」那婆子袖起銀子,對齡官倒果然另眼相看了幾分。且別說,這丫頭本就是梨香院中最拔尖的一個,不但薔二爺關心,前兒還得了娘娘的賞賜,如今竟然又被郡主看上了,也不知道走了什麼好運了,不過自己畢竟的沾了她的光,得了這賞錢,來時還存了一腔的怒火登時便化為烏有,對顏嵐的稱呼也改變了,道:「既如此,我們就不打擾郡主了,齡官姑娘,我們這就回吧。」

    顏嵐點點頭,不捨地看了黛玉和紫鵑雪雁一眼,終究是順從地去了。

    雪雁擔心道:「姑娘,那婆子回去不會為難陸姑娘吧?」

    「想來是不會的,她得了銀子,又知道我欣賞齡官,自然不會與我們作對。更何況聽顏嵐話裡的意思,那賈薔對她也是頗為照顧的,那婆子定不會造次。」撫著門框,看著顏嵐的背影隨那婆子消失在黑暗中,黛玉覺得心裡空蕩蕩的。

    「姑娘是說,陸姑娘和那薔二爺……」雪雁吃驚道,立時又搖搖頭,「這怎麼能行?那薔二爺也不過……」忽然想到姑娘還在,雪雁忙住了嘴,這些市井流言,豈能污了姑娘的耳朵。

    「不過是什麼?」黛玉卻毫不在意,聽她住了嘴,便回頭問道。

    「這個,總之是不幹什麼正經好事,姑娘不聽也罷了。」雪雁說著,便拉了黛玉依舊走進裡屋坐了,倒了杯熱茶來遞到黛玉手裡。

    「你這蹄子,說也就說了,而且事關嵐兒,我如何能不管,怎麼這會兒反來跟我打馬虎眼?」黛玉知道她素日裡和各處的小丫頭關係都不錯,倒是能知道一些小道消息的,因此佯作板了臉問道。

    紫鵑也在旁邊道:「既然和陸姑娘有關,雪雁你就說吧,姑娘如今經的見的多了,沒得還避諱那些幹什麼?」

    雪雁朝外看了看,那丫頭婆子們也都下去了,這屋裡除了黛玉紫鵑以及一個春纖之外,再沒有旁人了,便湊上來道:「我聽說那薔二爺與東府先蓉大奶奶竟是有些不清不楚的呢,好像後來被珍大爺和小蓉大爺發現了,因為事家醜,不好說什麼,便只給了銀子,讓他出去住也就罷了。」

    「什麼?」黛玉吃了一驚,這她倒是第一次聽說,以前只知道秦可卿爬灰,和賈珍有那麼一段私情,如今怎麼反扯上賈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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