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只剩下自家人了,賈母看了賈赦、賈政一眼,他們便乖覺地告退出去了。看了眼正和迎春、寶釵、湘雲等人說笑的黛玉,賈母喚道:「玉兒!」
黛玉回頭,迎上賈母一臉慈祥的笑,也堆起笑臉,走到賈母身邊,挽了賈母的胳膊道:「外祖母。」
「總算是回來了,你迎春姐姐她們回來時說你有事要辦,我還想著玉兒一介女子,在外面又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原來卻是去探望睿親王了,倒不知玉兒和睿親王竟然還有這樣一份交情?」說著,試探的目光一直不曾離開黛玉的臉,彷彿要從中知道什麼似的。
黛玉微微一笑道:「說交情卻是有些過了,不過外祖母既然問到這裡,玉兒也是不好再瞞外祖母了。其實睿親王之所以受傷,全是因為玉兒,上元日皇上宣召入宮,乃是睿親王接送,奈何路上竟然遇到刺客,睿親王也是為保護玉兒才受了重傷的。於情,他是玉兒的救命恩人;於理,黛玉是郡主,他是王爺,也應該去探望一番的。」
聽黛玉如此娓娓道來,賈母吃了一驚,想不到那睿親王竟然能以己身去保護黛玉,看來這林丫頭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極高的。還欲再問些什麼,寶玉聽得黛玉入宮遇刺,早已經急了,上來一把拉住黛玉的手道:「林妹妹上次進宮的時候遇刺了?有沒有傷到哪裡?快給我看看,怎麼你上次回來時竟沒有說的?」
黛玉看他不但拉著自己的手,還要往自己身上亂摸的,不覺沉了臉,手上微微使勁,掙了開去,倒退幾步,離寶玉遠遠的,這才道:「寶哥哥,黛玉一向當你是哥哥,才不太計較,但你今天就太過分了吧,好歹我也是個女孩兒家,哪裡容得你這樣胡拉亂碰的,你要是再這樣,我可就惱了。」
看黛玉面沉似水,寶玉這才覺得自己造次了,但心中又不服氣,訥訥地道:「我不過也是太關心妹妹了,怕妹妹身上受傷,才想看一下的,怎麼妹妹就生氣了?想當初,咱們一處吃一處睡的,哪裡有這麼多計較?再說將來林妹妹不還是……」
「寶玉……」賈母一聲嚴厲的呵斥,阻止了寶玉接下來的要說的話,賈母知道,寶玉肯定是把自己哄他的話當真了,認定了黛玉將來會嫁給他的,可這會兒若是說出來,只怕黛玉會更加生氣,下面的事情將更不好出口了,因此忙出聲攔住了寶玉。
「老祖宗,寶玉說錯了嗎?」看著賈母的臉色也不好看,寶玉不敢再說什麼,只是委屈地道。
一邊的寶釵察言觀色,忙把寶玉拉到一邊去了,溫聲勸慰道:「寶兄弟,你沒有說錯,只是以前都還小,你和林妹妹能吃住在一起,現在都大了,怎麼還能那樣呢?這也是老祖宗為什麼現在讓你們分開住的原因。再說你自己也想想剛才的舉動,可不是造次了嗎?林妹妹一個女孩兒家,哪裡會不害羞的,寶兄弟以後萬不可這樣了。咱們家的人知道你們是兄妹之情,可難保下人不胡說八道,到時候毀了林妹妹的名節,你心裡也不好過不是?」
賈母讚許地看了寶釵一眼,點了點頭。寶玉是她一手帶大的,自小當成心肝寶貝一般,哪裡捨得呵斥過他,因此看他委屈,自己心裡竟也是不好受的,這個寶釵倒果然是個識大體的,只可惜出身商家,身份太低了些。想著,不覺也放緩了聲音,對寶玉道:「你寶姐姐說的是,以後萬不可這樣了。」
「是,老祖宗。」寶玉雖心中有些不以為然,但不敢反駁,只得唯唯地答應著。
湘雲早跑了上來道:「林姐姐,你和愛哥哥什麼時候也這樣生分了?以前我每次來,你們都好的什麼似的,連我都不理呢,怎麼現在連愛哥哥拉你一下都不肯了?」
黛玉正色道:「雲妹妹,那是之前還小,不懂事,如今哪裡還能如此拉拉扯扯的。」
湘雲笑道:「我看不過是林姐姐幾天不在家,愛哥哥只和我與寶姐姐在一起玩,沒有去看林姐姐你才生氣的吧。」說著又笑道:「其實哪一天愛哥哥不念叨林姐姐幾遍的,聽得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黛玉聽她如此,知道她是要自己與寶玉和好的意思,反而不好說什麼,又聽她愛哥哥、愛哥哥的叫,確實有趣,不由地想起當年看到書上的話,便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道:「好了,真真是咬舌子愛說話的,也不會叫個二哥哥,只知道愛哥哥、愛哥哥的,不知道的豈不是要笑話,趕明兒趕圍棋,又該鬧『ど愛三四五』了。」說的眾人都忍不住哄堂大笑了起來。
惜春在旁邊笑的捂著肚子,滾倒在炕上,一手扯的迎春都歪了身子,探春也忍不住笑的指著湘雲、黛玉卻說不出話來。寶釵、迎春俱是抿嘴而笑,賈母一手摟了寶玉,也有些支持不住了。
湘雲早已經紅了臉道:「我有心勸勸你們,林姐姐卻反倒拿我打趣了,真真你一張嘴,促狹的很。素日裡你總挑人家的不好,難不成你就是個沒有一絲不好的,你今兒要是挑出寶姐姐的不是來,我才算服你呢?」黛玉一聽,竟然繞回去了,不由地暗悔自己嘴快,胡亂道:「寶姐姐最是端莊大方的,我哪裡能挑的出來。」說著忙混過去了。
湘雲一手挽了寶釵道:「這話說得才公平,我就喜歡寶姐姐的端莊大方,不小心眼。」說著得意地衝著黛玉一笑,似有挑釁的意思。黛玉一笑,便不說什麼了。惜春卻挽了黛玉道:「我喜歡林姐姐,和林姐姐在一起無拘無束,舒服!」說著也瞪了湘雲一眼。
黛玉好笑地拍拍惜春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了。她一直不以為湘雲是爽朗大氣的人,否則也不會因為自己的一次打趣,後面處處說自己小心眼,又同著襲人說自己的壞話了,因此她也不想惜春得罪了湘雲。
賈母在一邊看她們笑鬧的夠了,況她自己也為黛玉隱瞞遇刺之事耿耿於懷,便問道:「怎麼玉兒上次從宮裡回來時竟沒有提起遇刺之事呢?這麼大的事情,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放在心裡,難保不晚上做惡
夢的?」
黛玉知道賈母是要借此弄清楚自己和睿親王的關係,也想探聽睿親王的傷勢,因此莞爾一笑,含糊地應道:「不過是怕外祖母擔心罷了,玉兒也沒有受傷,到時候反驚了外祖母,豈不是玉兒的罪過。更何況此事牽涉甚廣,當日睿親王也吩咐不得外傳的,因此玉兒也不敢擅自主張。如今睿親王傷勢已經穩定,皇上也已然在著手調查此事了,故此玉兒才不敢再瞞外祖母的。」
賈母聽她說的無懈可擊,倒也無可奈何了,看看再問不出什麼,黛玉的眼中又有疲憊之意,因此便讓黛玉回去休息。
黛玉領著紫鵑便回了自己的疏月軒,還未進門,就見雪雁立在大門口踮著腳翹首張望著。這會兒看見黛玉等人回來,忙不顧一切地過來,拉住黛玉道:「姑娘,你們可回來了,想死我了?」
黛玉一笑,拍拍她的手,道:「怎麼樣?我和紫鵑不在,疏月軒裡可有按時灑掃,東西都沒丟吧?有沒有被老鼠偷走什麼?廊簷下的鳥都餵了沒有?」
「我做事姑娘還不放心?」雪雁拍了拍胸脯,一副小管家的模樣,逗笑了黛玉和紫鵑。不過她的神情又忽然變了一變,低下頭小聲道:「要說老鼠還真的有兩隻,不過姑娘放心,有貓盯著呢!」抬頭燦爛地一笑,和紫鵑一邊一個扶著黛玉向屋裡走去。她們的話別人或許聽不懂,但黛玉卻是會心一笑,魚咬勾了,那她是不是可以收網了?
進屋裡簡單洗漱了一下,又讓雪雁傳進了留在疏月軒的丫頭婆子們進來。
看著地下黑壓壓的十幾個人,黛玉卻也不急著說話,端起青瓷蓮花蓋碗,細細地抿了口茶,靜靜地看著她們的神色,有坦然的,有迷惑的,還有驚疑不定的,良久,黛玉才道:「我走了這麼幾天,想來你們都是極其勤勉盡心的,倒也不枉了我先前對你們的一片心意。如今看著這疏月軒和我走時沒有兩樣,倒是更加乾淨暖和舒適了呢,不打賞一下我心裡還真過意不去。」
大家聽說姑娘要打賞,都不禁長出了一口氣,面上有欣悅之色,尤其是邊上的那位周嬤嬤,竟然還去抹頭上的冷汗,悄悄給雪雁遞了個眼色,卻見雪雁果然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霎時便加深了幾分,轉頭問雪雁道:「雪雁,紫鵑不在,你就是疏月軒的大丫頭,你且說說,這些天來誰最勤力,可有人偷懶沒有?」
雪雁躬身回道:「回姑娘,大家都與姑娘在時一樣,並沒有人偷懶,也沒有人吃酒打牌,與外面的人爭吵拌嘴說閒話的,四位嬤嬤一直照管著小丫頭,尤其是周嬤嬤,每日裡必到姑娘房中看著小丫頭打掃收拾,籠火添香的。」
「是嗎?」黛玉微微笑道:「那就該多謝周嬤嬤了,到底是太太身邊的老人,果然勤謹盡責。紫鵑,去拿銀子,除周嬤嬤賞銀五兩外,其他三位嬤嬤和雪雁每人三兩,小丫頭們每人二兩,也算是全了她們待我的這份厚誼。」
「是,姑娘!」紫鵑答應著,便拿了鑰匙往內室去了。眾人聽黛玉出手如此大方,早跪下去謝黛玉的賞賜了。
黛玉一笑道:「俗話說,將心比心,以心換心,你們待我好,我自然是要記心裡,也會回報你們些好處的,不過,若是有人背後算計我,那也別怪我……」正說著,卻見紫鵑急慌忙地從內室出來,一臉又驚又亂地表情,附到黛玉耳邊道:「姑娘,我們素日裡放散碎銀兩以及首飾器物的匣子不見了。」
「什麼?」黛玉一驚起身,看著紫鵑道:「你是說東西不見了?」
紫鵑點頭,黛玉霎時愣住了,好半晌,才緩緩地坐回到椅子上,面色煞白,目光呆滯,讓人一看便覺得那東西是極其重要的。
「姑娘,怎麼辦?」紫鵑小聲地問。
雪雁早已經跪下了,哭著抓住黛玉的衣角道:「姑娘,你別這樣,你說句話吧,都是雪雁不好,雪雁無能,竟然連看個家都看不好,把老爺留給姑娘的最後一點東西都看丟了,姑娘,你罰雪雁吧!」
黛玉只是怔怔地不說話,任憑雪雁怎麼哭,紫鵑怎麼勸,她就像是傻了一樣。紫鵑無奈,只得道:「大家都先散了吧,姑娘定是知道姑老爺留得東西沒了,氣迷了心竅,歇息一會兒想來就會好的。吳嬤嬤、周嬤嬤你們分別去通知老太太和太太,姑娘不在家,竟然丟了東西,想來多半跑不了外人。」說到這裡,紫鵑的眸色凌厲地掃過每個人的臉龐,所有人看黛玉如此,都忐忑不安地低下頭去,若是老太太知道了,豈不是要扒了他們的皮嗎?剛剛還想著領賞,哪裡知道瞬間竟然發生這種事。內心早已經把那做賊之人罵了千遍萬遍。
眾人都散去了,紫鵑和雪雁扶了黛玉進裡面躺下。黛玉轉了轉眼珠,笑問道:「怎麼樣?我的演技還不錯吧?」只慌得紫鵑忙上來握住她的嘴巴,嗔道:「姑娘小心點,這會兒外面還有人呢。」說著又笑道:「可把我嚇壞了,要不是事前說好,我這會兒哪裡這麼鎮定。」
雪雁也笑道:「可不是,我這會兒心裡還噗通噗通地跳呢。」
「不這樣她們怎麼能認為那匣子很重要呢?」黛玉一笑,躺倒在床上,枕著手臂看著帳頂的雕花,忽而又問雪雁道:「那孫昭、劉彥可怎麼說?知道那位二太太把匣子藏哪裡去了?」
雪雁捂著嘴笑道:「姑娘神機妙算,孫昭、劉彥一直在暗中監視著呢,太太把匣子藏在她小佛堂後面的暗格之中了。」
黛玉自言自語道:「這二太太倒也有些愚蠢,怎麼竟不知道銷毀證據的?那匣子明明是林家之物,她竟然還不打開?」
「那也得她有那個本事啊?鑰匙不是在姑娘身上嗎?」紫鵑不以為然,想當年她們也是試著找人看過那匣子的,若是沒有鑰匙,卻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開的。而且儘管如此,姑娘也並未在裡面放太多東西,那些銀票、房產、地契早已經另存別處了。說起
來還是姑娘有計謀,料準了那二太太的心思。
「也是,那可不是一個普通匣子,不但鎖是特製的,那匣子的材料就是我們也是不知道的,用刀砍斧剁一樣也能打開啊!除非……」黛玉綻顏一笑,怪只怪那王夫人太貪心,三十萬兩銀子都餵不飽,如今又在打自己的主意。
不提黛玉這裡如何想法,卻說那周嬤嬤聽了紫鵑的話,去回稟二太太黛玉之事。進了王夫人的院子,看看並無旁人,王夫人的丫頭金釧正和彩雲坐在台階下說話,忙陪著笑臉上來道:「二位姑娘,太太可在屋裡呢?」
金釧知道她是黛玉房裡的教引嬤嬤,經常鬼鬼祟祟地來王夫人這裡嚼舌根,頗有些看不上她,因此斜睨了她一眼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周嬤嬤啊,郡主不是剛回來嗎?周嬤嬤不在疏月軒裡侍候著,怎麼反而來找太太獻慇勤了?太太這會兒不舒服,正在屋裡躺著呢。周嬤嬤還是請回吧!」
彩雲看周嬤嬤臉色不好,忙私下拉了金釧一把,笑道:「許是郡主那裡有什麼事情,派周嬤嬤來和太太說呢,我去回太太一聲。」說著便拉了金釧進屋,悄聲道:「你就少說兩句吧,這些老嬤嬤嘴極碎,太太這段時間又極看重他,前兒還讓他兒子跟著林管家去辦事呢,別沒事捅馬蜂窩。」
金釧道:「我就看不慣這起子小人,明明是林姑娘的奴才,卻偏偏來太太這裡獻慇勤。」
「罷了,你少說兩句吧。」彩雲說著,掀開簾子向裡面看了看,卻見王夫人側身向裡躺在炕上,不過明顯沒有睡著。因此便回道:「太太,疏月軒的周嬤嬤來了,說有事情要回呢。」
王夫人肩膀動了一動,驀地坐起,吩咐道:「讓她去廳裡等著,金釧,進來給我梳洗。」
「是,太太。」金釧進來,看著王夫人明滅不定地神色,頗有些不解。太太不是一直不喜歡林姑娘的嗎?更何況又因她丟了幾次面子,為何又要去見她的人呢?似乎每次周嬤嬤過來,太太總會將屋裡的丫頭都打發出去。雖不解,卻不敢問。金釧忙碌地打水為王夫人梳洗,挽起髮髻。然後隨著她一起來到廳裡。彩雲、彩霞、玉釧都在,周嬤嬤也在底下站著。
「你們先下去吧!」王夫人淡淡地揮了揮手。
金釧、玉釧、彩雲、彩霞都默然退了出去,雖然心中好奇,但主子的事情,畢竟不是她們能干預的。
屋內,王夫人看著周嬤嬤,冷淡地道:「不是說了,不要總是來我這裡,有什麼事情派個小丫頭過來就是了,你總來,難保不讓那丫頭起疑心。」
「回太太,並不是我要來的,是那紫鵑讓我過來回太太,林姑娘房裡丟了東西。」周嬤嬤陪著笑湊到王夫人身邊,小聲道:「想來那東西定是極貴重的,雪雁一著急說那是林家老爺留給林姑娘最後的東西,林姑娘受此打擊,竟好像傻了一般,眼睛都直了,連話也不會說了。太太,想來那匣子……」
「什麼匣子,你別胡說,既然大姑娘身體不適,還是快請位太醫來為她診治一下。這大姑娘也真是的,自小就有那不足之症,這會兒只怕又患病了。」警告地瞪了周嬤嬤一眼,王夫人立刻截斷了她的話。
「是啊,這林姑娘,一年倒有大半年是病著的,倒多虧了又太太這樣慈善的舅母又得養著她,又要給她請醫看病的,這要擱在別人身上,只怕早不耐煩了。」那婆子滿臉堆笑,附和著王夫人道。
王夫人面上這才有了些笑容,道:「等這事過去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想那林丫頭雖然貴為郡主,但沒有一絲錢財傍身,想來這氣焰也就高不起來了,只是……」想到周瑞回報說黛玉的那兩間店舖,心裡還是惦記著呢,轉念一想,老太太既然已經命了人盯著,想來定有別的法子,只是據說那慶和堂如今又是施粥又是捨藥的,真真讓她心疼,那都是白花花的銀子換來的,竟然就這樣都打發了那些要飯的!
「太太,只是我也好奇,」那婆子笑著道:「那匣子裡究竟是什麼寶貝,竟然能讓那林姑娘如此失態的?太太可有打開那匣子看了?」在她的印象中,林姑娘一直都是個波瀾不驚的人,即便當初王夫人貪了她三十萬兩銀子,她也不過一句日常花費就作罷了,如今,這肯定比三十萬銀子還值錢的。這樣想著,周嬤嬤便愈發掩飾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王夫人瞪了她一眼,厲聲斥道:「這也是你該問的?不管是什麼?該給你的好處我已經給了你,這匣子的事情你嘴巴最好緊一點。」
「是,是……」那婆子誠惶誠恐地跪下磕頭。
王夫人便自語道:「說來也奇怪,那匣子看去也不過是普通的紫檀木做的,哪裡知道竟然無論如何也弄不開的,也砍過、剁過、鋸過,想盡了各種辦法,甚至讓鎖匠看了,竟無一人能開。不過這也證明,那必定是價值連城的珍寶了,否則不會用這麼名貴堅硬的匣子收著。哼,只要匣子在我手裡,還愁裡面的的寶貝東西飛了嗎?」說著又看那婆子,笑道:「快起來,你怎麼又跪下了,我還當真生你的氣不成?只是你最近也多注意,看能不能把那鑰匙一併給我拿來?」
「是,太太儘管放心吧,包在我身上。」那婆子聽得匣子竟然打不開,心裡也愈發地充滿了期望,這會兒聽得提起鑰匙,自然又大包大攬在自己身上。
王夫人一笑,道:「事情若是成了,自然少不了你們家的好處,我聽說你那大兒子極能幹的,小兒子也挺爭氣,到時候少不得要除了你們的奴籍,再給你們些安家的銀子,也好讓你那小兒子能謀個功名的。」
「奴才多謝太太。」那婆子激動的又跪下磕頭,王夫人不動聲色地一笑,安然受了頭,這才道:「既然是紫鵑讓你來回我,想來老太太那裡也知道了,我先讓人去請太醫,咱們也過疏月軒去看看,可沒有大姑娘病倒了,我這做舅母的不聞不問的道理。」說著便站
起身來,喚過金釧、彩雲,讓她們吩咐人去請太醫,自己便帶了丫頭一路往疏月軒而來。
這會兒賈母帶著三春姐妹都已經到了,看黛玉躺在床上,雙目無神的樣子,不由地拍著床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啊?怎麼剛回來就這樣了?」
紫鵑、雪雁對看一眼,難道那吳嬤嬤竟然沒有說是什麼事情的?上前一步,紫鵑跪下道:「老太太,實在是出了大事了。」
「什麼事?你快說,只要能讓我的玉兒好了,怎麼著都成的。」賈母一把拉住紫鵑,顯得分外關切。探春也在旁邊道:「紫鵑你快說吧,林姐姐這到底是怎麼了?你看把老太太急的?這二哥哥剛和雲妹妹去了寶姐姐處,要不,還不知道鬧成什麼樣呢?」迎春和惜春一個關切地看著黛玉,一個也一臉焦急的看著紫鵑。
「疏月軒鬧賊了!」紫鵑噗通跪倒在老太太面前,懇求道:「老太太,那丟的可是姑老爺留給姑娘的最後一點兒念想,也是將來要給姑娘做嫁妝的,我們就出去這麼一遭,竟然就沒有了,姑娘哪裡有不急的?還請老太太做主,給我家姑娘尋回來,或者姑娘還能好了,要不然,這……這……」說著紫鵑竟掩面哭了起來。
「什麼?」賈母聽得臉色微變,想來這疏月軒乃是在內宅之中,竟然也丟了東西,最近並未聽得又說鬧賊的,那只怕是內鬼了。可那匣子對黛玉來說既然如此珍貴,想來並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紫鵑、司雲是與黛玉出去的,剩下的有頭有臉,能出入黛玉房間的也不過是雪雁和那幾位教引嬤嬤了。雪雁是林家的丫頭,自然不會做出這等事來,倒沒想到自己派出的竟有這樣手腳不乾淨的人。
賈母的眼睛一一掃過下面站著的三位嬤嬤,眸色分外冷厲,讓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怎麼只有你們三個?我可是記得玉兒有四個教引嬤嬤的?」
吳嬤嬤上前一步,低垂著頭,恭聲答應道:「回老太太,紫鵑姑娘讓周嬤嬤去請太太了。」
「哦?」怎麼這會兒還沒過來?黛玉這裡距離上房比較近,照理說這麼長時間王夫人應該就到了的。賈母細細一想,心底便有了幾分把握,只是這關係到賈府當家太太的威信,這時當著晚輩下人的面卻是不好說的。因此只得閉了嘴,一口一個地叫著玉兒。
「老太太,太太來了。」外面小丫頭打起簾子,一邊向裡面回道。
王夫人進屋,一眼看見黛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地樣子,不由地心中一喜,心想,若這林丫頭真因為此事一命歸了西,那倒不失為一件好事了,一則去了自己的眼中釘、肉中刺,再沒人勾著寶玉的心,那寶玉也會好好讀書,走正道的,也能成全了金玉良緣,二則別說這匣子再無人追究了,就是那藥鋪和首飾店也會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