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春來,又是新的一年。
七月,驕陽似火,正是一年當中最熱的時候。這一年偏又比往年更熱。老皇帝往年在宮中還能耐住酷熱,今年身子骨越發不行,加上天氣炎熱,已有二十多天沒有下雨,如此一來,老皇帝的日子倒是越發的難過。
六月的底的時候,先是將大寶還有二寶連帶其他王府的兩個小孩接到宮中。到了七月,皇帝又決定要到西山皇家別院避暑去。少齊如今在京城西大營任職,又從文職轉到了武職,做回了老本行。也因此皇帝親自點名,讓少齊連同皇宮禁衛營負責此次別院防衛。
少齊接到任務後,就開始忙了起來。又是排查,又是宿衛,又是警戒,務必保證皇帝在別院期間,一切安全。
七月十二,皇帝打算這一天啟程去皇家別院。而頭一天少齊抽空回了一趟家囑咐永芳一通。
「這兩天別院那邊肯定很忙亂,你明日跟著去了,也肯定是被拘束在屋裡出不來。大寶和二寶你也未必能夠見到。不如晚個三四天,等別院那邊安置妥當了,皇爺爺也有空後,我再回來接你去別院避暑。到時候你也能見到大寶和二寶。」
永芳心裡頭惦記著大寶和二寶,「相公說的有道理。只是我還是想明日跟著一起出京,我想早點見到大寶和二寶。他們兩個進宮已經將近半個多月了,我一直擔心著,生怕他們受了委屈。」
「不用擔心,昨日我還在皇爺爺那裡見了大寶和二寶,都很好。抱起來的時候感覺還重了點。」少齊安慰永芳說道。
永芳眼睛發亮,問道:「真的嗎?相公可別哄騙我?」
「我哄騙你幹嘛?你放心吧,這回定會帶你去別院避暑。皇爺爺都答應我了。」少齊抱了下永芳,讓永芳別著急,也別擔心。
永芳心有不甘,卻也清楚少齊說的是實話。這回到西山皇家別院避暑,皇帝只點了十三皇子和十五皇子隨行。這兩位皇子都沒有封王,母族勢弱。往年都住在宮裡頭,很不得便。直到去年國庫因為南方海貿稅收高漲有了結餘,皇帝這才讓兩位皇子出宮開府。卻都只給了鎮國將軍的爵位,不曾給親王或是郡王的爵位。因兩位皇子在朝中無人,家上母族勢弱,雖然妻族都不錯,但是依然沒有人出頭為兩位皇子說話。反正這兩位皇子和皇位無緣,也就沒必要費心了。
皇上只點了兩位不受重視的皇子隨行,但是卻點了好些朝廷重臣隨行。內閣幾位閣老,還有幾位大學士,幾位尚書,幾位掌握軍權的勳貴,至於軍中宿將,卻一個也沒點。倒是少齊比較引人注目,被皇帝欽點負責別院宿衛,可見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也因為少齊能隨侍在皇帝身邊,所以永芳才有資格跟著去西山別院避暑。對永芳來說,避暑是其次,見兒子才是最為關鍵的。
七月十一這一天,少齊在王府呆了兩個時辰,吩咐了永芳一些事情,又去見了安王爺。
少齊每見安王一次,都覺著他老了不少。這一次依舊如此。少齊心裡頭擔心,怕是安王的壽數終究有限。
少齊恭敬的對安王道:「父王,兒子過會就要出府去西山。父王可有什麼要吩咐的。」
安王在月姨娘的攙扶下坐起來。少齊瞥了眼月姨娘,只見月姨娘低眉順眼的,看著很老實。少齊沒再多看一眼月姨娘,只是專注的而看著安王。
安王爺的身子骨顯得越發的笨重,坐起來後喘了幾口氣,這才開口說話,「好生辦差。皇上欽點你負責宿衛,你可要用心。千萬別出了什麼紕漏。如今京城的形勢,實在是看不明白。你可要當心。咱們王府將來可還要靠著你。」
少齊重重的點頭,「父王放心,兒子曉得好歹。一定會用心辦差。父王也要當心身子骨。」
安王疲憊的揮揮手,「我這樣子,一看就知道不是長壽的。反正本王也活夠了,早走晚走也沒什麼區別。」
「父王這麼說,可是怪兒子?」
安王呵呵的笑了起來,「你別擔心。本王雖然對你多有不滿,但是你好歹是本王的兒子,也是眾多兒子中,最為出色的一個。連皇上都看重你,本王又豈能壞了你的前程。只是你性子冷酷,本王對你沒別的要求,只盼望將來你能對你那幾個弟弟好一點。好歹都是兄弟,再大的仇恨,也該忘了。總歸你將來別忘了你那三個弟弟,讓他們一世無憂,本王也就放心了。」
「父王說這些做什麼。三位弟弟,一無論如何,我最會讓他們衣食無憂。只是一世無憂,只怕兒子有天大的能耐也是辦不到的。」少齊冷冷的說道。很顯然少齊很不滿安王的偏心眼,尤其是對少峰的偏心。
安王目光一聚,死死的盯著少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是對本王不滿?」
「兒子不敢。」少齊硬邦邦的說道。
月姨娘突然插話,「王爺,世子爺,說了這麼久的話,還沒喝口水。婢妾這就出去張羅茶水。王爺世子爺稍後。」月姨娘不敢多留,急忙出去。雖然那桌上就放著茶壺茶杯,但是誰都當沒看見。
等到月姨娘出去後,少齊冷哼一聲,「父王好艷福。太醫都說了要父王好生靜養,尤其不能失了精元,父王卻還讓月姨娘伺候在身邊。莫非父王寧要美色,也不要自己的身體了?」
「你放肆!」
少齊冷聲說道:「兒子還就想放肆一回。父王若真是有心,就該好生保養自己的身體。兒子不在的時候,父王也該管好府中一攤子事情。二弟是個什麼性子,父王最是清楚不過。可是父王可有用心的管教過?父王只是要求兒子要如何照顧弟弟們,當然這是兒子的職責。只是父王為何不嚴加管教二弟,三弟和四弟,也好讓他們有所長進。即便有一天不靠父萌,也能安然度日?」
「你,你你這個不孝子。」安王指著少齊大罵,恨不得這輩子就沒生過少齊這個兒子。
少齊卻冷笑一聲,「父王的心思兒子明白。只是可惜,兒子無法滿足父王。兒子還有好些年好活,而且會活的好好的。親眼看著大寶和二寶長大成才成親生子。至於父王,父王放心,你的身後事,兒子定會辦的熱熱鬧鬧的。還有三個弟弟,兒子也會好生看著。只是那時候若是二弟再有犯事,只怕就不是現在這般輕輕放下。兒子定然打斷他的腿。若是父王捨不得二弟受苦,那父王就好好保重自己。兒子事情繁忙,就不陪父王了,父王好生歇息,兒子告退。」
少齊說完這番話後,轉身就走。即便安王在後面大叫大罵,少齊也不回頭。
在門口,少齊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李全還有月姨娘。
李全看了眼月姨娘,月姨娘則是緊張的攥著手絹,心思不定。李全譴責道:「世子爺何必如此。那好歹也是王爺,是世子爺的父親。世子爺有再大的怨氣,也不該如此對待王爺。」
少齊沉聲說道:「李全,你是個忠心為主的。你若是真希望父王好,那就多勸勸他。」說完又看了眼月姨娘,又多說了一句,「月姨娘,你以色侍人,也該好生掂量著。言盡於此,你們自己想清楚。」說罷,少齊不再理會松鶴堂的一切,帶著人大步走出院門。
李全和月姨娘兩人都看著少齊的身影消失在院門轉角處,這才收回了目光。李全心思深沉,不露痕跡。月姨娘卻差了不少,心思不定,神色變幻,顯得緊張無措。
「李公公,世子爺這是?」
李全冷漠的看了眼月姨娘,「月姨娘與其關心旁的不相干的,不如多關心關心王爺。」說完後,就轉身進了屋內伺候安王爺。
和安王見過後,少齊帶著人直接出了王府。永芳則是安排人收拾行李,等過幾天,少齊來接她去皇家別院避暑。
常嬤嬤笑呵呵的,「不知道大寶和二寶如今怎麼樣了?有沒有長高一點?」
永芳也笑了起來,「嬤嬤可是著急了?這才半個多月,怎麼可能就長高了。不過聽相公說,兩個傢伙倒是長胖了一點。」
常嬤嬤道:「阿彌陀佛,奴婢一直擔心兩位小少爺在宮裡吃苦了。」
清瓶一進來就聽到這話,於是出聲說道:「嬤嬤也操心太過了。哥兒又不是第一次進宮。對宮裡頭,只怕比大少奶奶還熟悉。又有皇上身邊的人照看著,又怎麼會吃苦。」
永芳哈哈笑了起來,「清瓶前面說的沒錯。大寶和二寶可比我熟悉皇宮。我每年也就那麼幾次進宮罷了,來來去去也就那幾個地方。不像大寶和二寶年紀小,沒什麼避諱,整日裡就在皇宮裡亂串。」
常嬤嬤對清瓶笑罵,「死丫頭,都是要嫁人的人了,也不知道穩重一點。還是咋咋呼呼的。」
清瓶大囧,永芳大笑。清瓶已經和鋪子上的一個管事定親了。那人讀過書,只是家貧,為了養家,早早出來做工養活家人。偏偏那人又是在永芳的酒廠做工。劉順見他老實本分,又有能力,就升了他的職位,讓他做一個管事。後來永芳做主將人調任到鋪子上做事。好幾次永芳出門查看產業,勢必要帶著清瓶的。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清瓶和那人看對眼了。永芳親自做主,徵求了兩人的同意,然後讓人去衙門給清瓶辦戶籍文書,恢復了清瓶的自由身,這才讓那人正式派人來求親。如今訂婚程序已經走完了,婚期也定下來了,就在九月。
原本永芳想讓清瓶出府居住,可是清瓶說不放心。想等著過了八月中秋後,再出府備嫁。反正結婚的事情都有人在忙,她只要安心準備做新娘子就行了。永芳想想也是,就答應了她。
大家說說笑笑的,不到一個時辰,就將行李收拾妥當了。清瓶還請示永芳,說是她也要跟著去皇家別院。趁著還沒成親,也跟著去見識見識一下。等成親後可就沒這機會了。永芳自然答應。她和清瓶情分不一般,心裡頭自是盼著清瓶好的。也願意在清瓶出嫁前,滿足她這一點小小的要求。
七月十二,皇帝出宮去別院避暑。王公大臣,宗親貴族隨行,禁衛營護衛。出京的馬車綿連好幾里。有那好奇的喜歡看熱鬧的,求了管事,出府去看。結果皇帝出行的路線全部戒嚴,連馬車尾巴都沒看到,更別想看到皇帝的車駕。
七月十五,鬼節,百鬼夜行。少齊頭一天就讓人給永芳傳話,說是十五這一日,他會派人來人來接永芳去別院。原本少齊答應過永芳,要親自回來接的。只是少齊負責皇家別院的宿衛,任務重,根本就走不開。因此這才派了身邊的人來接。
那大概是中午的時候吧。事後回想起來,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永芳的記憶總是有點混亂。因為想著下午要坐馬車走挺遠的路,因此中午的時候永芳並沒有吃多少。後來又吃了一碗冰鎮綠豆粥。再後來想起大寶和二寶,永芳又讓人在行李裡面裝上幾樣點心給大寶和二寶帶去。
少齊派來的人按照安排,應該是在未時一刻到來。可是到了時間,卻不見人,卻聽到皇宮方向傳來一聲劇烈的爆炸聲。當時就將所有住在內城的人給驚住了。永芳急忙出門去看,可是什麼都看不到。永芳心裡頭忐忑不安,很是心慌,不管不顧,直接吩咐人拿來梯子,永芳親自上了屋頂,朝皇宮看去。就看到皇宮西北方,烏雲罩頂,烏雲中又有火光閃現,分明是起火了。那之前聽到的那聲巨響,很明顯是炸藥爆炸。皇宮防火防盜最是嚴格,怎麼可能會有火藥。永芳當即就意識到了危險。
「快快,收拾東西。輕便的東西,還有食物。都帶好,換衣服。不要穿裙子,全都穿褲子。穿粗布的。」永芳心慌意亂,總覺著很危險,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還沒下梯子就吩咐了荷香院所有人。
接著又讓人去梨香院還有松鶴堂,以及三少爺和四少爺那裡傳訊,就說京城出事了,以防萬一,大家都要做好準備。
王府侍衛統領李萬三跟著少齊走了,只剩下一個副統領叫陳大成,是安王爺的人。這人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也不和李萬三起衝突,但是永芳對這人卻心裡沒底,擔心她指揮不動這個陳大成。
但是此時事情緊急,永芳也顧不得許多了,趕緊讓人去叫陳大成佈置王府的防衛。而王府各位主子四散著居住,不方便侍衛護衛,畢竟侍衛人數有限。因此永芳又叫人去傳訊,讓孟二奶奶帶著淳哥兒,還有少威少鴻都到荷香院來。屆時大家在一起,也好統一行動。
常嬤嬤和清瓶等人不知所措,見永芳吩咐完了事情,常嬤嬤急忙問道:「大少奶奶,外面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永芳沉著臉,道:「外面具體如何,我也不知。不過總歸不是什麼好事。如今咱們多做準備,以防萬一。」永芳的心很慌,沒來由的就覺著很危險,有很大的危險在前面等著。以防萬一,她不得不重視起自己的第六感。反正如今危急關頭,多做準備總比什麼準備都沒有要強。
永芳換了衣服,將要緊的東西,如銀票,地契房契之類的都貼身帶著。外面再穿上一件棉布衣服。用腰帶繫上。裙子脫下,換上輕便好走路的棉布褲子。鞋子也換了,脫下繡鞋,穿上黑布鞋子。鞋底很厚實,最方便外出走路。
因為離得近,平姨娘和沈姨娘帶著燁哥兒和露姐兒最先過來。永芳還在屋裡,就聽見平姨娘在外面嚎喪,「大少奶奶,這是怎麼了。天啦,這不是要人的命嗎?」
永芳氣急,走出大門,厲聲呵斥,「給我閉嘴。你是什麼東西,這裡豈是你叫喊的地方。」冷冷的瞪視平姨娘,平姨娘即便心中慌亂無比,也沒膽子在永芳跟前撒潑。這麼多年下來,永芳早就在眾人心目中建立起了一定的威信。如今外面情況不明,有永芳這個主心骨,總比大家亂糟糟的沒半點頭緒要強。
劉順終於趕了過來,「大少奶奶不好了。」劉順一來就大叫。
永芳趕緊出聲,「有什麼事情慢點說。不急在這一會。」看劉順的神情就知道外面的情況該是極為糟糕,永芳很想帶劉順進屋裡說話。免得大家知道了人心惶惶的。只是見眾人眼巴巴的盯著劉順,個個都想知道外面的情形。永芳猶豫了一下,讓大家知道也好,不然個個都不知道好歹。
劉順也四下張望了一下,吞了口唾沫,這才說道:「大少奶奶,外面打起來了。八王爺和五王爺打起來了。奴婢親自出門查看,八王府已經燒起來了。四王府也燒了起來。皇宮那頭更是火焰沖天。街上都是士兵。咱們派出去的人,還,還死了兩個。」
啊?當即就有人哭號起來。
永芳冷冷的瞥了眼,對常嬤嬤和甘嬤嬤說道:「若是誰敢亂哭亂說,擾亂大家心思,就給我趕出去。」
「是,大少奶奶。」常嬤嬤和甘嬤嬤也很害怕,但是永芳是她們的主心骨,有永芳在,她們就能克服這點害怕。
永芳心裡頭亂的不行,又慶幸幸好大寶和二寶不在京城,無論如何大寶和二寶都是安全的。
「劉順,你將府中的男丁集合起來,跟著陳侍衛一起,將王府的各個出口都守住。」永芳腦子裡一轉,就有了章程。如今外面情況凶險,暫時只能守在王府。五王爺和八王爺作亂,肯定波及很廣。更有可能有那刁民趁機作亂,雞鳴狗盜,衝入大戶人家搶劫。因此必須將各個出口守住。
「大少奶奶,奴婢這就去。奴婢再派幾個人來給大少奶奶使喚。」
永芳也沒客氣,「好,你派兩個侍衛兩個家丁過來。王爺那邊如何了?」
劉順尷尬,「奴婢忙著給大少奶奶報信,還沒來得及去王爺那裡。要不奴婢這就派人去報信。」
「好!你趕緊去。順便問問王爺可有什麼章程?」永芳對安王爺沒什麼指望,只是順嘴這麼一說。
劉順領了命令就走了,很快少威和少鴻都來了。有了這兩個年輕力壯的男主子,婆子丫鬟們總算是有了底氣。很快孟二奶奶帶著婆子丫鬟還有淳哥兒也到了荷香院。孟二奶奶著急的問道:「大嫂,外面究竟如何了?我聽著聲音亂糟糟的,大家都說外面出了大事。大嫂可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
永芳正要說話,耳朵裡突然傳來喊殺聲。明明離著老遠,應該是在大街上,可是眾人全都傻愣住了,可見外面的動靜有多大。有人控制不住情緒,當即就哭了起來。永芳冷冷的看了眼,然後示意常嬤嬤和甘嬤嬤。常嬤嬤和甘嬤嬤二話沒說,就帶著婆子將哭泣的丫頭給叉出去。
眾人傻愣,多半是嚇傻了。
孟二奶奶哆嗦著蒼白的嘴唇,「大嫂……」
少威和少鴻也眼巴巴的看著永芳。
永芳深吸一口氣,道:「外面具體如何我不知道。不過劉順已經打聽到,起因是由五王爺和八王爺引起的,幾家王府還有皇宮都燒了起來。」
啊!少威和少鴻還有孟二奶奶都嚇傻了。雖然永芳沒明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眾人生在皇家,自然清楚永芳的言下之意。五王爺和八王爺反了,至於怎麼反的,五王爺和八王爺想要幹什麼,為什麼四處放火,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家都很不安全,聽聽外面的喊殺聲,萬一有人衝進王府來燒殺劫掠,又該如何是好?趁火打劫的人,什麼時候都不缺。
永芳沉著臉道:「大家不用驚慌,我已經讓劉順和陳大成安排人手守住各個出口,想來暫時咱們王府還是安全的。」
眾人紛紛鬆了口氣。
永芳轉身回屋,拿出幾把劍。這些都是少齊留在家中的。永芳自己提了一把劍,另外兩把都扔給了少威和少鴻,道:「三弟四弟都是堂堂男子漢,如今府中危在旦夕,還望三弟和四弟守望相助,大家一起度過難關。」
少威提著劍,臉色深沉。少鴻有點哆嗦,似乎是被永芳這一舉動給嚇住了。
永芳也不廢話,拔出劍來,盯著少威和少鴻,「三弟四弟莫非是怕了?若是怕了,那就將劍給家丁,他們手上有傢伙,也能抵擋一二。」
少鴻哆嗦著嘴唇,不敢吭聲。少威略有深意的看了眼永芳,沉聲說道:「大嫂放心,咱們宋家男兒沒有孬種。大嫂一介婦人都能如此鎮定,少威身為男兒,又豈能縮在後面,被人嗤笑。」
「好,說的好。」永芳又去看少鴻。少鴻在永芳的逼視下挺起胸膛,「我,我也義不容辭,不讓讓人嗤笑。」一開始還結巴,後面就說的順溜了。
「大少奶奶,這種事情怎麼能少的了我。算上我一個。」華春笑吟吟的走上前,手裡還提著一把鋼刀,看著就讓人覺著一股煞氣撲面而來。
永芳極度意外和驚喜,「華春,你怎麼回來了?」
華春離開京城已有半年,去了何處永芳也不知道。沒想到在這關鍵時刻華春竟然回來了。華春可是武藝在身,有華春在身邊,永芳突然信心大增。
華春笑道:「我昨日便回來了,覺著京城有點不對勁,也就多留了個心眼。果然今日就出事了。大少奶奶將人聚在此處,為何不趕緊疏散出府?」
「如今府外混亂,四處都是殺人放火。出去了豈不是羊入虎口。」永芳詫異。
華春搖頭,道:「看來大少奶奶還不知道外面的真實情形。五王爺謀反,五城兵馬司跟著一起作亂。最先是皇宮,如今皇宮已經被五王爺的人控制,宮中的人究竟是個什麼結局,我是不知。但是八王府一府的人都死光了。」
啊——這太凶殘了。
「解決了八王府的人,五王爺的人可沒停手。如今是一家接著一家的抓人放火殺人。九王府挨著八王府,已經跟著遭殃。據說九王爺因為罵五王爺是亂臣賊子,已經被五王爺下令處死。九王爺家中的兒孫們,也都沒逃過一劫。四王府,三王府如今都已經有作亂的士兵衝了進去。會是個什麼結果大家想一想,也該猜出來。若是能夠保住性命,那是好的,若是不能只怕全府的人都要人頭落地。安王府離著八王府最遠,如今那些人還沒殺過來。但是也要不了多久。就府中這點人手,只怕是守不住的。大少奶奶還是要盡早做決斷。」
「大少奶奶?」
「大嫂?」
眾人紛紛看著永芳,所有的人都被華春一番話給嚇住了。
永芳只覺著眼前一黑,喉嚨微甜,一口血差點噴出。強自忍住心中的恐懼,憤怒,問華春,「五王爺莫非瘋了不成。他這樣大開殺戒,對他有什麼好處?」
「這個倒是不知。或許五王爺腦子進水了吧。說不定他以為殺光了所有皇子皇孫,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反正最後皇上就剩下他一個兒子,不立他為皇帝立誰?要是有人敢反對,直接殺了就是。」華春說這話,語氣很隨意,但是眾人就感覺一股殺氣撲面而來。想想那屍山血海,想想用人命堆出來的皇位,沒有人能夠冷靜。
「大嫂?」
「大少奶奶?」
所有人都被恐懼折磨著,華春的話無疑讓他們的僥倖心理蕩然無存。
永芳抬手制止眾人,「華春你未免言過其實了。皇帝還在別院,十三皇子和十五皇子也在別院。朝中大臣多半也在別院。五王爺就算控制了京城又有何用。京城三大營也不是吃素的。我就不信,五王爺還能將一城的人都殺光了不成。」
是啊,還有皇帝,還有大臣,還有京城三大營。
華春長歎一聲,道:「大少奶奶這話說的沒錯。只是大少奶奶忘了北大營是誰在統領。只怕這會北大營也反了。」
少鴻突然大聲說道:「北大營是由安國侯統領,五王府王妃是安國侯的親侄女。」
此話已經說明了所有的問題,只怕安國侯一家子也想要個從龍之功。
「大嫂,如今咱們該怎麼辦?難道就要在王府裡等死嗎?我是不怕死的,可是淳哥兒這麼小。大嫂你想想辦法,給大家一條生路吧。」孟二奶奶頓時哭了起來。
「別吵了。」永芳大聲呵斥,一下子將亂糟糟的人群給壓制了下去。「弟妹說這話做什麼。我要是不想辦法,幹嘛將大家聚在一起。現在大家聽我的,所有沒換衣服的,全都去將衣服換了。別穿裙子。帶上能帶的輕便的東西。別想著帶金銀珠寶,有那心思多帶點吃的。」
廚娘提著菜刀出來,「大少奶奶放心,要是有人敢衝出來,奴婢一刀砍過去。」
永芳笑了笑,「很好!只要大家有心,咱們一定能轉危為安的。」
有永芳統籌,眾人總算沒那麼慌亂。清瓶安排眾人換衣服。永芳看了眼死人樣的平姨娘,「平姨娘要是有心,趕緊讓人將燁哥兒背在背上,一會若是逃命,也能方便點。」接著又去看沈姨娘和露姐兒。「沈姨娘安排粗壯的婆子照顧好露姐兒。還有,將你們腳上的鞋換了。換哪種鞋底厚實的。免得一會跑起來走不動路。」
「大少奶奶……」沈姨娘憋著眼淚,嘴唇蒼白哆嗦,一副又驚又嚇的模樣。
永芳暗皺眉頭,「放心,有我在,總會保你們一條命。」
「多謝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不好了,北邊有人放火,燒起來了。」一個小廝急急忙忙的進來報信。
「大少奶奶不好了,二少爺帶著人衝了進來,見人就砍。這會正往荷香院來。劉總管讓小的來稟報一聲,說是只怕守不住,為防萬一,讓大少奶奶趕緊帶著人去松鶴堂,去王爺那裡。」
「啊?」孟二奶奶當即昏過去。
永芳強行的將喉嚨的一口血壓下去,少峰這是要幹什麼?他要跟著造反嗎?
少峰這是要報仇。他對少齊恨之入骨,連帶著對永芳這個大嫂也是深恨之。雖然少峰沒想過要跟著五王爺造反,但是機會來了,少峰立即抓住。夥同一幫三教九流,加上五王爺給的幾個軍汗,就直接沖安王府而來。少峰許諾眾人,只要助他成事,他事後必有厚賞。
所有人都知道安王府世子妃有錢,賊有錢。光是一個紅薯酒廠,就賺得盆滿缽滿。加上少峰一鼓動,還有什麼不敢做的。跟著少峰就朝安王府衝過來。
守門的人見是少峰,也沒多懷疑,直接開門讓少峰進來。哪想到少峰帶著人進來,見人就砍。少峰恨少齊和永芳,連帶著府中的下人全都看不順眼。因此砍起人來絲毫沒猶豫的。
陳大成接了消息,立即帶著人去抵擋。只是對方人多,後面還有不少人衝進王府趁火打劫,如此一來,陳大成壓力陡增,只怕是抵擋不了多少時間。
「二哥想幹什麼,他想造反嗎?」少威和少鴻都等著永芳示下。
永芳也沒猶豫,當即就說道:「走,大家都去松鶴堂。我就不信,二少爺他敢弒父。」
「對,對去松鶴堂。父王定有辦法制止二哥。」
少威和少鴻打頭,永芳跟在後面,華春護衛在永芳身邊。孟二奶奶被人掐人中終於醒來。知道少峰幹出混賬事情來,孟二奶奶差點崩潰了。要不是為了淳哥兒,只怕孟二奶奶都醒不過來。
永芳擔心孟二奶奶心思不定,於是對她說:「弟妹,二弟所作所為,與謀反無疑。還望弟妹多為淳哥兒著想,千萬別做出糊塗事情來。五王爺倒行逆施,他是絕對不成的。」永芳就是要提醒孟二奶奶,別有僥倖心理。以為少峰跟著五王爺能得從龍之功。五王爺是亂臣賊子,跟著五王爺亂來的少峰,下場絕對是一個死字。要是孟二奶奶起了糊塗心思,那可誰都救不了。
孟二奶奶哭著對永芳說道:「大嫂放心,我不是那種糊塗的人。相公糊塗,可是我卻不能糊塗。我還要為淳哥兒著想。只望事情平息後,大嫂能為我還有淳哥兒多多美言幾句。」
永芳見孟二奶奶決心堅定,應該不會做下糊塗事情。於是答應道:「好。只要咱們能夠平安活著,我定不會辜負了弟妹。」
「多謝大嫂。」
華春壓著嗓子在永芳耳邊小聲說道:「大少奶奶可別犯糊塗。依著我來看,只怕松鶴堂也是擋不住的。大少奶奶還是要做準備才好。」
永芳只覺著渾身發冷,強壓住內心的恐懼,沉著臉道:「你提醒的對。華春你可方便?若是可能,你能不能去一趟馬房?那裡馬車都準備好了,原本是打算今日出京去皇家別院,誰會想到遇到這樣的事情。不過如此一來,咱們這些人倒是方便了。只是不知外面如何,城門可關上?要是關了城門,咱們可出不去啊!」
永芳指的是內城門,也就是俗稱的九門。
華春道:「大少奶奶放心,軍士們進進出出的,城門不可能關上。只是咱們這麼多人太過打眼,若是沒有得力的人手護衛,只怕出不去。」
「這些先不管,咱們只做該做的,能做的。」
「好。既然大少奶奶有決心,我也跟著大少奶奶拼一回。我這就去馬房準備馬車和馬匹。大少奶奶可要快。我們從西側門出去。大少奶奶可要記住了。」
永芳點頭,鄭重的對華春道:「華春,咱們這麼多人,就要拜託你了。」
華春也沒多餘的話,只是對永芳笑了笑,讓永芳放心,她定不會辜負了永芳。
永芳帶著人很快到了松鶴堂,松鶴堂也亂了起來。丫頭婆子姨娘來來去去的,地上散落著朱釵首飾。
永芳沒心思管這些人,急忙走到正房,拉著一個婆子,問:「王爺呢?李總管在哪裡?」
「我,我……」
「快說。」永芳提著劍,一臉殺氣騰騰的樣子。
「在屋裡面,就在裡面。」婆子慌忙的指著屋裡。
永芳放開婆子,提著劍就進去。少威和少鴻猶豫了一下也跟著進去。孟二奶奶咬咬牙,讓婆子帶好淳哥兒,然後也跟著進去了。
永芳一進去,就看到安王躺在榻上。月姨娘蒼白著一張臉守在榻邊。李全一頭的汗水,正不知所措。
「父王?」安王爺沒動靜。永芳又喊道:「李總管,父王怎麼了?」
李全見永芳等人來了,定了定心神。見永芳和少威少鴻都提這劍,心裡頭又是一陣慌亂。好在他見過的事情多,很快鎮定下來。「大少奶奶來了就好,王爺得知五王爺謀反,八王府人都被殺了,所有王府都沒能倖免,因此就昏了過去。這會還沒醒過來。」
永芳只覺著眼前一黑,安王爺什麼時候不昏,竟然現在昏過去了。這麼看來是指望不上安王爺了。
永芳睜開眼睛,沉著臉,道:「李總管,我不瞞著你。少峰跟著五王爺一起造反了。這會正帶著人殺過來。事不宜遲,咱們要盡快離開。」
「啊,這是怎麼回事,這該怎麼辦。」別人都還沒說話,月姨娘就先叫了起來。
永芳冷眼看了她一眼,月姨娘驚慌失措,避開永芳的視線。
李總管沉聲道:「一切請大少奶奶做主。」
「那好,我打算出王府,出京城。王府是守不住了。李總管趕緊讓人收拾一番,將王爺帶走。」
「好,大少奶奶稍後,奴婢這就收拾。」
永芳又冷眼看了眼月姨娘,「月姨娘若是想要保命,就趕緊換好衣服鞋子走人。」
永芳說完後,提著劍出了房門。少威和少鴻跟在後面。少威就問:「大嫂,如今咱們要出府,該怎麼走?外面那麼亂,豈不是羊入虎口。」
永芳深深的看了眼少威,道:「留在府中只有死路一條。或許你們以為少峰只是衝著我來,你們應該沒事。若是如此,你們大可不必跟著我走。不過我還是廢話一句,別抱著僥倖心理。我已經讓人去準備馬車和馬匹,等李總管收拾妥當了,我們就走。至於外面,雖然是兵荒馬亂的,但是未必不能殺出一條活路來。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膽子。」
「啊——」月姨娘一直留心著外面的情況,躲在門後聽到永芳說外面兵荒馬亂,什麼殺出一條活路來,頓時就怕了。「大少奶奶,這,這,少峰也是咱們王府的少爺,他該不會對咱們一家子下殺手吧。」
永芳掃視眾人,和月姨娘一般想的人還真不少。眾人都有僥倖心理,加上大家都以為少峰只是衝著永芳來的。離著永芳遠了,只怕還安全一些。
永芳閉眼,罷了,她有心救所有的人,只可惜眾人並不看好她。永芳大聲說道:「想要跟著我出府出京城的,就站到左邊去。想要留在府中的,就站到右邊去。」
嘩啦啦,有人站到左邊,有人站到右邊。荷香院大部分人都站到了左邊。平姨娘猶猶豫豫的也站到了左邊。永芳見那麼多人不肯出府,罷了,她只能做到這一步。
永芳看著少威少鴻還有孟二奶奶,他們還沒有選擇。
永芳目光在幾人身上掃過,問道:「你們怎麼選?」
少威最先說話,「我跟著大嫂走。」
「好!」永芳心裡頭有點安慰,好歹有個爺們跟著。
孟二奶奶猶猶豫豫的,在永芳的逼視下,最後一咬牙,說道:「我跟著大嫂走。」不會自己著想,也要為淳哥兒的將來著想。跟著永芳走,好歹有機會在皇上面前辯白幾句,為淳哥兒謀一個未來。留下來,那就成為亂臣賊子。
少鴻縮著脖子,道:「我,我就留下來吧。府中這麼多人,總要有人看著。」
永芳並不失望,「好,既然你留下來,那就好生照看眾人。」永芳見時間不多了,便進屋催促李全。
李全一臉為難的看著永芳,「大少奶奶,這……」接著又看了眼月姨娘。
月姨娘咬著唇,最後大著膽子說道:「大少奶奶,不是咱們不明白道理。你看如今王爺這個樣子,怎麼動的了。二少爺怎麼說也是王爺的兒子,有二少爺在,我就想五王爺那裡應該不會胡來的。」
永芳冷笑,不理會月姨娘,只盯著李全,問道:「李總管,你的意思呢?」
李全為難的說道:「大少奶奶的安排是很好。只是王爺如今昏迷不醒,不易挪動,為王爺身體著想,奴婢不敢帶王爺出王府。」
「好。既然李總管和月姨娘都有了主意,那我也不勉強你們。李總管你好生照顧王爺,少峰再混賬,我想他也不敢做出弒父的舉動。你們保重,我這就帶人走。」永芳提著劍出門。就看到劉順遠遠的跑來,「大少奶奶,快走。咱們的人擋不了多久了。」
永芳喉嚨腥甜,強行壓制那口血,看著劉順渾身血污,點點頭,「咱們這就走。劉順,你可受傷了?」
劉順感動,這麼要緊的關頭,永芳還不忘關心他。劉順抹了把臉上的血,道:「大少奶奶放心,奴婢好的很。這血都是別人身上的,奴婢沒受傷。」
「那就好。咱們這就走。」永芳和少威打頭,帶著站在左邊的人出了松鶴堂。永芳沒有回頭,各人有各人的命,留在松鶴堂的人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少峰是不是還有良知,就看五王爺是不是腦子真的進水了。還要看這些人的運氣。
「咱們去西側門,華春在那裡等著咱們。」永芳也不廢話,直接和劉順說道。
劉順點頭,「大少奶奶安排的不錯,二少爺帶著人從後門進來,先是衝著荷香院去,等在荷香院沒看到人,就該到松鶴堂來。等二少爺知道咱們都出府的消息,那時候說不定咱們都出了城門。」
永芳沉默,出內城容易,出外城就未必容易。要是外城戒嚴,城門關閉,接下來她又該去哪裡。還有伯爵府?伯爵府那裡安全不安全,有沒有受到波及?
「劉順你看外面的情形,五王爺可有對京城勳貴人家動手?」
劉順知道大少奶奶這是擔心伯爵府,於是說道:「大少奶奶放心。奴婢一直注意著外面的消息。這火一直就在皇城附近燒著。奴婢估摸著,五王爺該是沒對京城權貴動手。」
但願如此。永芳顧不了那麼多,如今只求保住大家的性命。她是少齊的老婆,只怕五王爺是不會放過她的。若是她去求助伯爵府,說不定反倒給伯爵府惹來禍事。永芳權衡一番,只能放棄去伯爵府的打算。打定主意,一心出城,去西山皇家別院找少齊。
荷香院的人早就收拾妥當,穿的都是輕便的衣服。孩子也都背在粗壯婆子的背上。因此大家的速度很快。到了西側門,除了守門的人外,竟然不見馬車更不見華春。
當時就有人慌亂起來,「大少奶奶,這可怎麼辦。」
「別慌張。」永芳厲聲呵斥。莫非華春遇到了麻煩?
「大少奶奶怎麼在這裡?」陳大成帶著一對侍衛突然出現,所有人心裡頭都是一驚。
永芳站出來,看著陳大成,「陳統領,辛苦你了。京城有亂,我又成了靶子,未免連累府中眾人,因此我帶著一部分出府。這樣一來,陳統領的責任也能減輕不少。」永芳很防備陳大成。這人有時候真的讓人看不明白,就比如此刻。永芳就不清楚陳大成的立場。
劉順也是一臉驚懼的盯著陳大成,生怕陳大臣發難。
陳大成皺眉,掃視了一遍永芳對隊伍,幾乎都是女眷。男人也有幾個,不過不超過十個。陳大成就說道:「大少奶奶帶著這些人出府,只怕不安全。卑職這就安排人手給大少奶奶。」
永芳驚疑不定,「陳統領這是?」
「還請大少奶奶見諒。王爺尚在府中,卑職不能離開。若非如此,卑職就該親自護送大少奶奶出府。不過為防萬一,卑職也不敢將人都派給大少奶奶。這樣,卑職留下十個人給大少奶奶。只望大少奶奶這一趟能夠順利。」
永芳見他說話誠懇,並且雷厲風行,當即就點了十個侍衛給永芳。永芳這才放心下來,「多謝陳統領。大恩不言謝,若是有將來,定當回報。」
陳統領目光深沉,道:「大少奶奶有心。祝大少奶奶一路順風。」說完,就帶著剩下的人走了。
永芳長出一口氣,劉順急忙在永芳耳邊道:「大少奶奶,那十個人裡面,有兩個是陳統領的本家侄子,還有個是他妻弟。」
永芳驚疑莫名,看著劉順,劉順點頭。永芳又回頭看了眼那十個侍衛。果然這世上沒人是傻子,大家都在給自己留後路。
有了侍衛保護,自然是多了一分勝算。只是華春呢?馬車呢?沒有馬車,這些女人小孩要怎麼逃出去。遠處傳來喊殺聲,只怕要不了多久,少峰就會帶著人殺過來。陳大成那裡,只怕也不會真心阻擋少峰。
「大少奶奶,我在這裡。」華春突然從牆上翻下來,「我見有人過來,因此便藏在牆外。大少奶奶快走,馬車就在門外。」
華春二話不說,直接將西側門打開。果然馬車都在外面,車伕也都準備就緒。一共五輛馬車,永芳知道這是華春能夠拿到的最多數量的馬車了。
「快,女眷全都上馬車。」永芳當即吩咐眾人,這時候沒有什麼主子奴婢之分,大家都盡量往馬車裡面塞。盡可能的塞多點人進去。好在跟著永芳來的人不躲,粗略算下來也就散三十來號女眷小孩,五輛馬車倒是足夠了。只是男人就沒法子坐馬車了,只能用腳走路。
劉順就說:「大少奶奶別管咱們,咱們爺們是要給大少奶奶擋刀子的,怎麼能跟女人似地躲在馬車裡。大少奶奶快上馬車。」
四周傳來幾聲笑聲,劉順明明一個太監,竟然還敢說自己是爺們,也不怕人嗤笑。倒是那十個侍衛並沒有笑。其中一個和陳大成有幾分相似的年輕男子走上前,「請大少奶奶上車,劉總管說的沒錯,咱們男人就是護衛女眷的。若是男人都上了馬車,那換誰來護衛。」
永芳點頭,誠懇的說道:「那就拜託小陳侍衛。我相信你。」
小陳侍衛一陣激動,拍著胸脯道:「大少奶奶放心,定不會辜負大少奶奶。」
清瓶和常嬤嬤拉著永芳上了馬車,剛剛坐穩,馬車就啟動了。從西側小巷子轉到大街上,後面就傳來清晰的喊殺聲,「快追,人都在馬車上。給我殺過去。」
劉順掀開簾子,對永芳道:「大少奶奶,二少爺的人追過來了。小陳侍衛帶著人在後面抵擋,咱們要趕快出城。大少奶奶坐穩了。」隨著話音一落,永芳猛的朝後倒去。馬車猛然加速,所有人都東倒西歪的。
永芳扶著馬車,清瓶緊緊的挨著永芳。孟二奶奶也和永芳一個馬車,還有淳哥兒。淳哥兒嚇得哭了起來,孟二奶奶死死的摀住淳哥兒的嘴,「淳哥兒別哭。乖,淳哥兒睡一覺就沒事了。」
「娘親,娘親。」淳哥兒含糊的叫著。
永芳對孟二奶奶道:「弟妹不用如此。咱們已經被盯上,淳哥兒即便哭的大聲一點,也沒什麼關係。」反正都被盯上了,哭不哭真的不影響。
孟二奶奶一臉羞愧,畢竟要殺永芳一行人的是少峰。「大嫂,少峰他?」
「亂臣賊子,不足言道。」永芳乾脆的打斷孟二奶奶話,「放心,咱們不會有事的。」
「大少奶奶,城門口有人。」劉順的話音從馬車外傳來。
永芳猛的掀起車門簾子。往遠處一看,果然不少士兵守在城門口。看到他們這一行馬車衝向城門,城門士兵已經端起了槍,提起了刀,放好了拒馬樁。準備要將馬車阻攔在城門口。
「那是五城兵馬司的人。」華春在馬車外說道。她和劉順一起趕車,也是為了保護永芳。
永芳咬牙切齒,這幫亂臣賊子。「衝過去,不要停。一定要衝過去。」
永芳準備繡花針,這些繡花針在永芳換衣服的時候,就全都放在了身上。至少有幾十根。永芳多年不動手,今兒就準備大開殺戒。也好讓人知道她孫永芳不是那麼好惹的。
就要接近城門,大家都是如臨大敵,準備拚命了。猛然間,後面的馬車上傳來驚呼聲,永芳還有聽見有人在叫李侍衛?
李侍衛?莫非李萬三來了。永芳顧不得城門口那些人,趕緊讓華春確定是不是李萬三他們來了?
華春語氣中透著輕鬆,「大少奶奶,真的是李萬三他們。他帶著人從旁邊的巷子裡殺出來,將追在後面的人都擋住了。」
謝天謝地,少齊總算是靠譜的,幸虧派了李萬三來接她。至於李萬三他們為何沒能準時到達王府,永芳估計是他們回到京城後就發覺情勢不對,這才隱逸起來。到關鍵時刻一記絕殺,永芳就不信少峰那人還敢帶著人追上來。最好趁這個機會將少峰給解決了,也免得此人繼續禍害大家。
城門越來越近,李萬三的人還在後面。小陳侍衛帶著他的十個人騎著馬衝在最前面。明明出王府的時候,十個侍衛都是跑步前進,可是轉眼間就鳥槍換炮,竟然騎上馬。永芳都不知道他們怎麼弄來的馬,莫非是陳大成事先準備的?知道她要從這條路出京城,於是事先在路上準備好了馬匹?若真是如此,這個陳大成可了不得。
小陳侍衛啊的大叫,「兄弟們,給我殺過去。」
「殺——」
喊殺聲響徹雲霄,就是永芳內心突然澎湃起來,氣血上湧,真想衝出去和眾人並肩作戰。
「大少奶奶坐好了。我想去殺兩個人再來。」華春笑嘻嘻的說道,似乎殺人對她來說猶如喝水吃飯一般簡單。就連劉順都變了臉色,華春也是輕鬆自如的樣子。
永芳點頭,「注意安全,可別將自己搭進去。」
「大少奶奶放心,我曉得厲害。」華春二話不說,提著鋼刀跳了下去,直接開殺。
永芳替代華春的位置,突然坐到車頭。劉順嚇得叫了起來,「大少奶奶快進去,這裡危險。」
「你不用管我,只管駕好馬車,別的事情我會處理。」永芳拿出準備好的繡花針,直接對著來人的眼睛,死穴飛過去。瞬間便響起幾聲慘叫聲。
劉順驚疑不定,永芳瞪了他一眼,「安心駕車。」
「是,大少奶奶。」心想大少奶奶莫非是隱藏不露的高手?這麼多年來他竟然沒看出來?真是太失職了。
馬車被堵在城門口,若是不將前面的人殺掉,將拒馬樁撤掉,根本就過不去。正在永芳憂心的時候,李萬三帶著人衝了過來,「大少奶奶,卑職來遲,還望恕罪。這裡就交給卑職,卑職定會護送大少奶奶出京。」
「那就拜託李侍衛了。」
李萬三帶來的人,都是身經百戰的高手。五城兵馬司,這種相當於警察或者說城管的存在,根本就無法和李萬三的人比。也因此,因為李萬三等人的到來,場面瞬間逆轉。
永芳是知道好歹的人,此時還是不要讓人操心的好。於是果斷回到馬車裡,靜等結果。
孟二奶奶緊緊的護著淳哥兒,同時還摀住淳哥兒的嘴,生怕淳哥兒哭出來,引起外面的人的注意。見永芳見來,孟二奶奶慌張的問:「大嫂,外面怎麼樣了?咱們能出城嗎?」
其他人也都眼巴巴的看著永芳,等著永芳的回答。永芳的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然後點頭,十分肯定的道:「放心,李萬三帶著人來了,咱們很快就能出城。」
「謝天謝地。」常嬤嬤又開始四面拜菩薩。
清瓶擦了下眼角,之前太過恐懼,沒忍住流了幾滴眼淚。孟二奶奶卻依舊蒼白著一張臉,擔憂的看著淳哥兒。淳哥兒在小聲的抽泣,他長這麼大,連王府都沒出過幾次。又何嘗見過這樣的場面。加上淳哥兒又是記事的年紀,得知追殺他們的人,就是自己的父親,那種滋味對一個小孩子來說,實在是太過殘忍。
永芳摸摸淳哥兒的頭,安慰道:「淳哥兒別怕,一會咱們就好了。等到了地方,有大寶和二寶陪著,你和他們一起玩好不好?」
淳哥兒掛著眼淚點頭,「大伯母,我不害怕。」
「真是乖孩子。二弟妹有福氣。」永芳笑道。
卻沒想到這話竟然觸動了孟二奶奶脆弱的神經,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大嫂,我,我……淳哥兒這麼小,他父親又是……將來可怎麼辦,要怎麼辦啊?」
永芳理解的看著孟二奶奶,「二弟妹不用如此傷心。放心吧,事情到不了那個階段。少峰做下的事情,和你們沒有關係。」
「怎麼能沒有關係,他可是淳哥兒的父親。大嫂,你可要幫我啊!」孟二奶奶猛的抓住永芳的手,死死的盯著永芳。
永芳瞧著孟二奶奶鼻涕眼淚一大把,又驚又嚇的,將手放在她的手背上,拍了兩下,「二弟妹的擔心我明白。放心,我會和少齊說清楚。有他出面,你們母子不會有事的。」
孟二奶奶咬著唇,死死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拚命的點頭,「我相信大嫂。」
馬車終於再次動了起來,大家臉上都是一鬆,總算要出城了。
「大少奶奶坐穩了,咱們這就出城。」劉順在馬車外說道。
「好,注意安全。」
「大少奶奶放心吧,奴婢曉得。」
馬車出城,聽著車外面金鐵交擊聲,眾人心裡又都提了起來。進入城門樓洞,馬車裡一下子暗了下來。清瓶緊緊的抓住永芳,永芳明顯的感覺到她的手在抖動。永芳輕拍她的手背,示意不用過於緊張。
突然聽到李萬三在大聲喊叫,「走,趕緊出城。追兵來了。」
一句追兵來了,將所有人的脖子都卡住了。怎麼辦,會不會有事。大家都不敢出聲,好似一出聲,追兵立即就會追來似地。
馬車猛的提速,馬車中的人紛紛往後倒。接著馬車又是一沉,華春提著滴血的刀坐上車頭。「大少奶奶不用擔心,出了內城就沒什麼問題了。」
永芳心想但願如此。只是真的有這麼順利嗎?
馬車一路飛馳,外城已經戒嚴,路上一個鬼影子都沒見到。倒是能看到不少士兵的身影。永芳原本還擔心這些士兵會衝上來,卻沒想到李萬三拿出一個木牌子來舉著,這些人統統只當沒看見他們這一行人。永芳心裡猜測,只怕李萬三等人遲遲沒到王府,就和這個令牌有關係。
有了令牌,一路暢通,到了外城城門,只要出了這個城門,就是京城外面,外面天高地闊,追兵想要追上更加艱難。有令牌在手,出城也很順利。出了京城大門,直接上驛道,但是在驛道上只是馳騁了不過三五里路,馬車就跟著李萬三的指示轉到另外一條路上。
很快這隊馬車就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小路不好走,馬車速度自然就慢了下來。永芳挑起車窗簾子,看著外面騎著馬的李萬三,「李侍衛,世子爺那裡?」
「大少奶奶放心,世子爺很好。兩位小少爺也很安全。」李萬三笑了笑。
永芳心裡頭鬆口氣,「李侍衛,咱們為何要走這裡?」
「回稟大少奶奶,京城亂了,這外面也不太平。走驛道,咱們目標太過明顯,難保會遇到點什麼。大少奶奶放心,這條路這卑職早就走過兩趟,從這裡去西山別院,雖然遠了一點,但是勝在安全。大少爺吩咐卑職來接大少奶奶,卑職來遲,還望大少奶奶恕罪。好在大家都沒事,總算是出來了。」李萬三神情輕鬆的說道。
永芳嗯了聲,「李侍衛,如今京城情形如何,你可知道?清袖那裡,你可有安排?」
「大少奶奶放心,我媳婦已經出城了。她身邊就兩個人,沒人注意,很容易就出城了。若是卑職估算不錯的話,她們就該在前面等著咱們。至於京城形勢,卑職也不是太清楚。五王爺作亂,皇上定有決斷。只怕接下來世子爺會很忙。」
永芳點頭,少齊作為武將,還是皇帝信任的親孫子,自然要擔當重任。永芳長舒一口氣,總算出了京城。不知京城如今是什麼模樣,安王府又是什麼模樣。
此刻京城是人心惶惶,四處殺的屍山血海。五王爺的人馬不光殺宗室,還殺平民。戒嚴令下了後,軍隊凡事見到還在街上走的人,不由分說,直接殺了了事。至於屍體就丟在一邊,自有人來處置。
殺的人裡面有罪有應得的,但是更多的是無辜之人。如此一來,整個京城關門閉戶。能夠出城的人早早都出城去了。不能出城的人,只能躲在家中。沒吃的,怎麼辦?涼拌?現在就是有銀子也沒鋪子賣東西。
至於內城,只是短短一個下午加上一個晚上,已經變成人間地獄。五王爺喪心病狂,對宗室皇親大開殺戒。本身這次皇帝出行,除了兩個皇子還有幾個皇孫外,絕大部分宗室皇親都留在京城。全都成了五王爺下手的目標。好,要是支持五王爺,他就不殺人。要是敢有一句不滿,立馬就是殺人全家。他這是要用武力來征服人心嗎?果然是腦子進水了。
而到了黑夜的安王府,卻是一片通明。只見安王府北面,還有永芳他們逃出去的西面都被點燃了。火光沖天。四處靜悄悄,但是在松鶴堂,卻是慘叫連連。更多人連一聲慘叫都沒發出來,就被殺死。
李全攔在門口,阻止少峰進入臥房,「二少爺,你究竟要做什麼?」
「做什麼?」少峰猙獰一笑,「你們將孫永芳那人給放走了,我找不到正主,自然要拿你們這些人出氣。」
「二少爺,那些人都是無辜的。他們都是府中下人,你何必大開殺戒。」李全痛心疾首,少峰怎麼能如此凶殘。
「那又如何?往日這些人可有正眼瞧過我這個二少爺?沒有,這些人都是狗腿子,都是看宋少齊的眼色行事。見我落魄了,便沒有將我這個王府二少爺放在眼裡。好啊,既然如此,那我大可不必在意這些人。反正殺人的不是我。」少峰目光凶殘,真正是瘋了。
李全氣血上湧,「二少爺,裡面是王爺,是你的父王。莫非二少爺敢對王爺動手。」
少峰嘿嘿的陰笑,「自然不敢。我做兒子的,少不得要進去見見父王,給他請安。」
「不必了,王爺此時不見人。」
「我看不是不見人,而是沒法子起來吧。說,你對我父王做了什麼?為何我父王會昏迷不醒?不說是吧,來人啊,將這個閹人給我捆起來打。」
「二少爺,你不能這麼對待奴婢,嗚……」李全被人堵上嘴拖了出去。
少峰陰笑,一個死閹人,竟然敢在他面前指手畫腳,真是活膩了。少峰大步跨進臥房,月姨娘猶如受驚的小兔子似地,躲在角落。少峰眼前頓時一亮,這個月姨娘許久不見,倒是越發的勾人了。
再看榻上的安王爺依舊昏迷著。少峰走上前,站在榻邊,口中叫道:「父王,兒子來看望你了。」
安王一動不動,少峰伸出一根手指在安王鼻孔下探查,還有呼吸,這老頭子還沒死,真是命大。少峰不屑一笑,以前高大健壯的父王,如今成了這麼一副糟老頭子的模樣,真是讓人感覺複雜。同樣曾經對安王的畏懼,在這一刻,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自信,自信自己的強大。
少峰陷入沉思,卻被月姨娘的一聲響動驚醒。月姨娘蹲在角落十分辛苦,見少峰一直沒動靜,就想悄悄的躲起來。即便躲不開,也不要在這裡。卻沒想到發出了聲響,驚醒了少峰。少峰一轉眼盯著月姨娘,心裡突然生出一個主意,渾身也跟著發熱,眼中閃過淫笑,「月姨娘……」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月姨娘拚命的往後躲。可是後面就是牆壁,根本無處可躲藏。
少峰淫笑著走向月姨娘,「別怕,我不會害你。」
「二少爺,求求你放過我,我從來沒有對二少爺不敬,求你放過我。」月姨娘哭泣著,哀求著。卻不知道她這樣子,越發勾的男人慾火難耐。
少峰只覺著渾身火熱,這個月姨娘年紀越大,人倒是越發的魅惑。老頭子好艷福,只可惜只能看不能吃。如今他這做兒子的就代替老子來享用這個女人了。少峰抱起月姨娘,將人丟在床上,當即脫下衣服就壓了上去。
小半個時辰過去,月姨娘梨花帶淚,全身**,身上全是各種痕跡,卻愈發的嬌媚。有侍衛在外面叫門,少齊當即翻身起來。打開門。門口的幾個侍衛朝屋裡看,就看到裸身在床的月姨娘。月姨娘驚叫,急忙用被褥掩藏自己。少峰卻哈哈大笑,道:「這人賞給你們幾個了。可別說我不夠意思。」
「多謝二少爺。」
少峰暗自冷笑,不過是個以色侍人的姨娘,用了就用了,卻能結交幾個有前途的軍中小將,何樂不為。
「不,不,你們走開。宋少峰,我死也不放過你的。」
少峰走出大門,將裡面的所有動靜都丟在腦後。不放過他?哼,一個女人罷了,他怕過嗎。等會用完了那女人,就將她解決了。少峰表情陰沉,目光顯得極為凶殘。
天黑的時候,永芳終於和清袖遇上。清袖顯得十分激動,衝上來,就給永芳行禮。原本對清袖不太待見的清瓶,這會見了她,也是客氣的很。大家匯合一處,轉道往皇家別院方向。
離著皇家別院越近,守衛就越發的森嚴。要不是李萬三領著,只怕到了第一個關卡,永芳這一行人就要被攔住。即便通知了少齊,在關卡也要耽誤不少時間。經過重重的關卡,永芳這一行幾十人終於到了皇家別院,而此時已經是亥時一刻。換做往日,大家早就睡了。
李萬三在馬車外請示,「大少奶奶,此處已經是別院側門。卑職已經打了招呼。大少奶奶只需跟著人進去就行。住宿的地方早就安排好了,和世子爺是一個地方。」
永芳挑開簾子,問:「世子爺這會可在別院?」
李萬三搖頭,「卑職已經問過,世子爺這會已經到了西大營。大少奶奶放心,裡面已經安排好了。大少奶奶今日著實辛苦,還是早點歇息的好。裡面卑職不方便進去,只能將大少奶奶送到此處,還望大少奶奶見諒。」
「沒關係。今日多虧了你,若非是你及時趕到,只怕咱們這些人都要交代在城門口了。」永芳感激道。
李萬三連稱不敢,還一再的請罪,說是去遲了,這才致使永芳等人陷入險境。永芳不得不再次寬慰他幾句,最後永芳對他說道:「清袖就跟著我一起進去吧,如今不太平,只怕你們夫妻二人也是沒什麼機會聚在一起。」
「多謝大少奶奶。卑職正愁著如何安置媳婦,虧得大少奶奶體諒。」李萬三笑嘻嘻的,透過簾子,去看清袖。可是清袖縮在馬車裡,裡面黑布隆冬的,又怎麼看的見。
永芳又打趣了幾句,之後雙方別過,別院派人領著永芳的五輛馬車從側門進了皇家別院。直接安置在少齊所在的院落。永芳很惦記大寶和二寶,奈何時間太晚,永芳只能等到明日一早去給皇帝請安的時候見兩個小傢伙。至於少齊,不用想,只要京城一日不安穩,少齊就一日不得空。只盼望少齊知道自己平安到達別院後,能夠抽空來見自己。
永芳剛要上床睡覺,轟隆隆,雷聲響起。所有人都在大聲呼喊,打雷了,下雨了。終於下雨了。
永芳披著衣服急忙起身,走到門外。雷聲陣陣,帶著閃電,劃破天際。暴雨緊接著落下,那雨大的院子的裡的水位很快就漲到了與台階齊平。
常嬤嬤不停的阿彌陀佛,老天保佑。
永芳也跟著阿彌陀佛,有了這一場雨,京城的大火也該熄滅了。要是再迷信一點,就該說老天爺終歸是站在皇帝這邊,五王爺很快就要完蛋。永芳想到這裡,會心一笑。不得不說這一場雨來的很及時。否則金碧輝煌的皇宮,在這樣炎熱的天氣裡,怕是要燒成灰燼。將來即便重建,那花費也夠嚇人的。
一夜無夢。次日一早,雨收雲歇,天空分外的藍,就連院子裡的花花草草都顯得水潤。路面還是濕的,顯然雨停不久。收拾妥當,永芳就打算去給皇帝請安,當然主要的還是要去見大寶和二寶。皇家別院永芳第一次來,自然是不熟悉。但是身邊有熟悉的人,就是劉順。劉順以前在少齊身邊伺候的時候,就曾多次來過這裡。而且這次跟著皇帝來皇家別院伺候的宮女和太監,多數都是在皇帝身邊得用的人。劉順大部分都認識,個別的還有那麼點交情。
劉順帶路,永芳只帶金釵,清瓶,紫釵還有常嬤嬤伺候。路過花園,角門,走過三四個院落,再上迴廊,劉順就道:「大少奶奶,前面就是皇上所在的東大殿。之前走過的那幾個院子都是各位娘娘們住的。只不過這次都沒跟著來。」說完歎息一聲,永芳也跟著歎息一聲。皇宮那場爆炸,就意味著在皇宮裡面的人凶多吉少。加上五王爺凶殘,只怕那些後宮妃子們也是難逃一死。
眼看東大殿就要到了,永芳收斂神色。守衛的禁衛軍檢查了劉順的腰牌,又將永芳幾人仔細看過,確認人沒問題這才放人進入。清瓶心有不忿,以往進宮何曾遭受過這種盤查,這些人分明就是狗眼看人低。永芳瞪了眼清瓶,如今情勢緊張,嚴格檢查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上了台階,站在廊下,劉順找人通報。劉順那邊還沒有結果,永芳遠遠的就看見一行人過來,其中打頭的還是個眼熟的人。等人走近了,永芳上前行禮,「見過十三嬸。」
丁晚晴巧笑嫣然,「我道是誰,遠遠看著就有點熟悉,走近了一看果然沒錯。這不是安王府世子妃嘛。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事先沒等到消息?」
永芳面無表情,她和丁晚晴之間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因此對於丁晚晴的態度,永芳早就有所料想。永芳語氣恭敬的道:「多謝十三嬸掛念。昨晚到的,這不一早便來給皇帝請安,也順便見見我那兩個孩子。」
丁晚晴暗中冷哼一聲,接著若無其事的笑道:「今日只怕你要失望了。昨兒皇上聽聞了消息,當時就昏迷了過去。後來雖說醒來過一次,不過並沒有多長時間。安排了事情後,皇上又昏迷過去。如今皇上這裡有我這個做兒媳婦的侍候,你要給皇上請安,這幾天怕是不成。世子妃還是早點回去吧。」
永芳猛的盯著丁晚晴,眼神不善。丁晚晴唬了一跳,「世子妃想要幹什麼?」
「不想幹什麼。十三嬸不過是個婦道人家,皇上身邊這麼大的事情,又怎麼可能輕易交給十三嬸來負責。怎麼著,也該有十三叔守在這裡,如此才名正言順。」永芳冷冷的說道。她不在乎和丁晚晴直接撕破臉。她不怕她。十三皇子不過是個低等爵位的皇子,莫非丁晚晴以為京城出了事情,十三皇子就有機會問鼎嗎?真是做夢。
「放肆!你什麼意思?你認為我假傳旨意?」
永芳冷冷的看著丁晚晴。「不敢!如今皇上昏迷不醒,按理內閣大臣還有湯公公以及十三叔和十五叔都該守在此處,以防萬一。偏偏其他人都不在,唯獨十三嬸出現在這裡,我倒是要問問十三嬸想要做什麼?」
「你放肆,你,你……」丁晚晴氣急,永芳給她安的罪名太大,嚴重一點說就是囚禁皇帝,這樣的罪名豈是她一個皇子妃能夠承擔的。「你,我不會放過你。」
「十三嬸要是覺著我說的不對,那就將十三叔叫來。我倒是要問問十三叔,這東大殿誰說了算?莫非是十三嬸你?你說皇上不見人就不見人?你說讓我回去就回去?真是笑話,這裡還輪不到十三皇子妃做主。」
「好好,好的很。這麼久沒和世子妃說過話,世子妃的口舌越發的厲害了。」丁晚晴笑了起來,「世子妃不相信我的話便罷了,來人去將湯公公請來。看看我究竟說的對不對?」
「是!」
「不用去請,人已經到了。」永芳已經聽到遠處傳來的動靜,其中一個人是劉順,另外一個腳步聲應該就是湯福。
劉順和湯福並非從大殿出來,反倒是從配殿出來。永芳挑眉,大殿裡面是誰在伺候?
劉順和湯福一到,丁晚晴就先叫道:「湯公公,你來給我評評理。我體諒世子妃,於是告訴他,皇上如今還昏迷著,見不得人,讓她早點回去。世子妃竟然說我矯旨。湯公公你是最明白的,我可是一句瞎話也沒說。」
「十三嬸是當我是木頭樁子嗎?」永芳不客氣的道:「你之前的話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皇上中途醒來,安排你在這裡伺候,這話不是矯旨是什麼?皇上身邊有湯公公,有內閣大臣,有各位尚書大人,還有十三叔和十五叔,更有湯公公,這裡何時輪到你一個婦道人家來負責了?十三嬸是欺我沒見識,還是以為咱們朝廷沒人了?十三嬸究竟有何居心?莫非以為這皇家別院如今已經是十三嬸說了算?若是如此,那我請罪。」
「你,孫永芳,你別囂張。你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些話我可從來沒說過,你別想栽贓。」丁晚晴惱羞成怒,當著湯福的面,心中又驚又怕。一時間竟然忘了反駁永芳,只知道叫囂。
永芳冷冷的看了眼丁晚晴,然後不再理會。接著恭敬的問湯福,「湯公公,我昨兒晚上到了別院。想來湯公公事先已經知道了消息。」
湯福點頭,這皇家別院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下,這麼大的事情自然知道。
永芳又道:「聽說皇上身體違和,我作為孫媳婦,無論如何也該來請安。只是沒想到十三嬸竟然糊塗至此,還驚動了湯公公。還請湯公公大人有大量,原諒十三嬸,原諒我等。」
丁晚晴氣得吐血,這個孫永芳要不要臉。
湯福目光陰冷的看了眼丁晚晴,丁晚晴心中懼怕。她實在是因為心中記恨永芳,這才說了那番話。事先根本就沒預料到事情會如此發展,尤其是永芳的反應,太過強硬。更沒想到永芳在她到來之前已經派人去請湯福。
湯福露出一個笑來,客氣的對永芳說道:「世子妃客氣了。不過皇上身體違和,此時不便見人,世子妃的心意咱家會轉告皇上。」
「多謝湯公公。不知此時有誰伺候在皇上身邊?」這才是永芳最為關心的。京城大亂,皇帝這裡絕對不能亂。皇帝還沒立下儲位,更是不能亂。要是皇帝這時候死了,這個國家很有可能就會分崩離析,那後果誰也不願意看到。
湯福讚賞的點點頭,「世子妃放心。皇上事先已經吩咐下來,由各位大臣兩位皇子還有咱家排班伺候在皇上跟前。昨兒晚上大家都累了一宿,眼見皇上病情穩定下來,朝中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因此咱家便做主讓各位大人先回去歇息。等中午的時候再過來伺候。」
永芳點頭,難怪這會這麼安靜。再看湯福,顯然也是一夜沒睡。永芳又朝大殿看了眼,大門緊閉,不知裡面是什麼情況。
湯福卻會錯了意,說道:「世子妃放心,如今有十三皇子和十五皇子守在裡面。兩位殿下都是孝心感天,守了一夜,也不肯離去。這會正在皇上跟前打地鋪,打算一直伺候到皇上醒來為止。」
原來如此。永芳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丁晚晴,莫非就是因為如此,加上又得知五王爺在京城裡面大開殺戒,各位王爺皇子都是凶多吉少,如此一來十三皇子便有可能是活著的皇子裡面年齡最大的。因此就以為十三皇子有可能繼位?真是做她的春秋大夢。
丁晚晴表情早已恢復平常,即使面對永芳的不懷好意,也只當是平常。
「如此,我心裡頭就放心了。」永芳真心實意的說道。皇帝不能死,這是永芳的真實想法。皇帝要早點醒過來,這更是永芳心中的期盼。「不能給皇上請安,我心裡實在是難受。湯公公,就讓我在這門口給皇上叩拜,也算是盡一點心意。」說罷,永芳上前兩步,正了正衣冠,誠意十足的跪了下去。
永芳這麼一跪,其他人哪還有不跪的道理。就是丁晚晴也不能大喇喇的繼續站著,也跟著跪了下來。永芳三跪九叩,行足了臣子大禮。永芳心裡面真心實意的盼著皇帝好起來,這種誠意湯福自然看的出來。湯福滿意的點點頭,心想世子妃還算懂事。反觀丁晚晴,湯福就皺起眉頭來。跪拜的那麼不情不願,實在是令人憤慨。
丁晚晴今日發揮失常,全是被永芳刺激的。要是以往,這種事情丁晚晴絕對比誰都做的好。偏偏遇到永芳這個死敵,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只是錯誤已經犯了,想要後悔也是沒用。
永芳叩拜完畢起身,正了正神色,道:「湯公公,不知大寶和二寶如今在何處?這些日子實在是想念的緊,還望湯公公能夠體諒。」
「世子妃客氣了。兩位小公子很是懂事,皇上都很喜歡。京城大亂,皇上震怒,身體違和,兩位小公子都很擔心皇上身體,昨日一直守在皇上身邊。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孝心,世子妃教養的很好。皇上都是誇讚的。」湯福笑瞇瞇的說起大寶和二寶,瞧著神情,湯福對大寶和二寶也是喜愛有加。
永芳心裡頭高興,同時又擔心大寶和二寶不知分寸傷了身子骨,「湯公公謬讚了,這兩個孩子別的怕是不值一提,不過勝在心夠誠。知道皇上疼愛他們,他們孝敬皇上也是應當。若是連孝心也無,那皇上可是白疼愛他們了。」
「世子妃說笑了。世子妃想要見兩位小公子,請隨咱家來。看時辰,兩位小公子也該起來了。」湯福客氣的對永芳說道。
永芳感謝,跟著湯福朝著偏殿走去。走出幾步,湯福突然回過頭來,對丁晚晴道:「十三殿下正在裡面守著皇上盡孝,十三夫人要是沒什麼事情,就先走吧。這裡可不是夫人家裡,可是大呼小叫的地方。」因十三皇子被封為鎮國將軍,因此丁晚晴便是將軍夫人。湯公公稱呼她為夫人,也是理所當然。
但是丁晚晴卻最是討厭人稱呼她為夫人。明顯低了各位親王妃,郡王妃一頭,就連皇子妃聽著也比夫人要尊貴。而且鎮國將軍夫人只是三品,就是永芳這個王府世子妃也是二品,也要比丁晚晴的品級要高。按照國禮,就該是丁晚晴給永芳行禮。永芳對丁晚晴行禮,不過是看在她是長輩的份上,大家只論親緣,不論國禮。丁晚晴的心思,大家心知肚明,也因此平日裡都稱呼她為皇子妃,給她一份臉面。如今湯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稱呼她為夫人,算的上是**裸的打臉。
好在丁晚晴理智尚存,心思深沉,知道不能和湯福叫板,因此便忍下了這口氣。並且說道:「湯公公說的是。我年輕不懂事,犯了錯,多謝湯公公不計較。」
湯福眉眼一跳,笑道:「夫人客氣了。夫人請便。」
丁晚晴眉頭都沒眨一下,笑道:「我這就下去。湯公公儘管去忙,我這裡不勞公公操心。世子妃許久不見兒子,她的事情才是最要緊的。」
湯福和顏悅色的對丁晚晴說了兩句客氣話,這才繼續往前走。
丁晚晴微微低著頭,臉上笑容已然不見,取而代之是一臉陰霾。
永芳回頭看了眼丁晚晴,丁晚晴並沒有掩飾她的表情,直直的盯著永芳看。永芳皺眉,大家都住在別院內,以後可要小心這個丁晚晴。
大寶和二寶都住在偏殿內,永芳進去的時候,大寶已經起床收拾好了,二寶還在擦眼睛,一臉沒睡醒的樣子。永芳三步並做兩步的上前,將兩個孩子抱在懷裡,「大寶,二寶。可想死娘親了。」
大寶高興的咧嘴笑道:「娘親來了,太好了。兒子也想娘親。」
二寶還沒清醒過來,不過聽到永芳的聲音,總算是睜大了眼睛。「娘親!」吧唧一下,就在永芳臉上親了口,「娘親為什麼不來看望兒子,我好想你。」
「娘親這不來了嗎。乖孩子,別怪娘親好不好。」永芳激動的眼眶都濕潤了。見到大寶和二寶好好的,永芳始終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踏實了。
大寶在二寶頭上敲了下,「笨蛋,咱們之前在皇宮,娘親怎麼來看望咱們。如今娘親到別院來,那也是費了老大的勁。」
二寶扁嘴,「我當然知道。我不過就這麼說說而已,你幹嘛要打我的頭。」
兩個小傢伙當場就鬧了起來,永芳看著卻高興的不行。
湯福心情也很不錯,「世子妃見了兩位小公子,想來心裡也放心了。世子妃自便,咱家還有事情要忙,就先告辭了。」
永芳急忙回頭,很是感謝,「辛苦湯公公了。對了,我還有個不情之請,想和湯公公說說,不知是否可行?」
「世子妃可是要將兩位小公子接到身邊照顧?」湯福隨口說道。
永芳一愣,接著又是一笑,「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湯公公。正是如此,不知是否可行。」
大寶和二寶也都眼巴巴的看著湯福。皇上身邊再好,也沒有在自家娘親身邊好。兩個小傢伙也想回到永芳身邊。
湯福面有為難之色,道:「按理說此事該有皇上定主意,只是如今皇上身體違和,怕是暫時想不到大寶和二寶。這樣吧,咱家托大一回,做主讓世子妃將大寶和二寶帶回去。至於皇上那裡,咱家會和皇上說明白。」
「多謝湯公公。」永芳真心感激。
二寶和大寶也都行禮感謝湯福。
湯福微微避了避,受了永芳和兩個孩子的半禮,然後道:「世子妃客氣了。咱家留了人在外面,世子妃一會出去,有人領著,不用擔心侍衛們檢查。」
「湯公公考慮的就是周到,多謝湯公公。」永芳示意劉順,劉順點頭。
永芳親自將湯福送到門口,而劉順則是繼續送湯福。並且將一張五百兩的銀票不露痕跡的塞到湯福手中。湯福笑了笑,「劉公公如今也出頭了,以後還要靠劉公公多加關照。」
劉順嚇得汗水瞬間就出來了,一臉惶恐的道:「湯公公折殺小的了。」
「劉公公不必如此。你在世子妃跟前得用,咱家心裡是明白的。若是將來劉公公得了體面,還請不要忘了咱們這些年的情分。」
劉順傻愣,湯福這是什麼意思?湯福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就說這樣的話,肯定是有緣故的。劉順越想越覺著激動和害怕,那汗水佈滿額頭。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湯福早就不見了。劉順擦乾了額頭上的汗,急忙回去伺候。猶豫著要不要將這話告訴永芳。
永芳見劉順心思不屬,於是便隨口問了句。劉順最終沒忍住,便將湯福這話對永芳說了。
永芳皺眉,湯福想要幹什麼?
「大少奶奶,那湯公公莫不是在拿奴婢開玩笑?」
永芳搖頭。湯福堂堂大總管,閒的蛋痛了,才會和劉順開這種玩笑。不是開玩笑,那就是湯福得了什麼確定的消息。他是在皇帝身邊伺候的,對皇帝的心思最是清楚不過。莫非皇帝心裡早就有了決定,湯福已經知道了。可是這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少齊是很受皇帝重用這是沒錯。但是少齊是皇孫,沒有可能皇帝不立太子,越過兒子直接立太孫的。那可是取禍之源。莫非皇帝打算立安王為太子,然後就可以理所當然的立少齊為太孫。就安王那身體,只怕皇帝還活著,安王就已經死翹翹了。如此一來,皇帝一死,少齊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繼位。
永芳緊緊的摀住嘴,否則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的叫出聲來。劉順先是疑惑,接著也跟永芳一樣緊緊摀住嘴巴。過了好一會,永芳一臉傻乎乎的問劉順,「不會吧?」
劉順滿頭的冷汗,哆哆嗦嗦的道:「大少奶奶,奴婢,奴婢也是不知。」
兩個人都沒明說,但是心裡頭都是一樣猜測。這樣的猜測絕對不能說出口,就是臉上也不能帶出來。幸好說這話之前,永芳已經將所有人打發出去。就只剩下她和劉順兩人。永芳急的在屋裡走來走去,事情會不會像她猜測的那樣?是的話,少齊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朝中的大臣們是什麼態度?軍隊又是什麼態度?皇帝這次突要出宮避暑,是不是已經料算到五王爺要造反,故意留下這個一個空子給五王爺。好趁機將這些有野心的皇子給解決掉,好為少齊這個皇孫讓路。免得少齊做了皇帝後,被一個個王叔掣肘。由此永芳又聯想到了三年前被困皇宮的事情。少齊對平姨娘明明沒有什麼心思,卻偏偏要給平姨娘體面,讓平姨娘生兒子,是不是也是皇上的意思?因為少齊要當皇帝,老皇帝就絕對不允許少齊獨寵永芳,絕對不允許少齊只有兩個兒子。當皇帝的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多多的女人和兒子。女人先不說,兒子一定要有。嫡子庶子俱全方是應當。
永芳越想越覺著有這個可能,皇帝之所以昏迷,恐怕是沒有想到五王爺喪心病狂,竟然對所有宗親下手,對後宮下手。這才急怒攻心,昏迷過去。可以說皇帝料到了開頭,卻沒料到過程。這個過程太過慘烈,要是留在京城的皇子死絕了,那皇帝就是罪魁禍首,到了地下,都沒辦法給列祖列宗交代。換了一般人,只怕當時就沒命了。皇帝還能撐著,只是昏迷過去,可見皇帝的心理承受力是很強的。
永芳越想越覺著害怕,緊接著永芳就要做出決定。若是此事是真的,她要怎麼做?是當做什麼都不知道,該怎麼過就怎麼過,還是順勢而為,為少齊謀劃。或者乾脆出力阻攔皇帝的決定。永芳越想那額頭上的汗水就越多,劉順已經承受不住跪在地上,眼巴巴的等著永芳做決定。
永芳還很為難,這麼大的事情,以少齊的聰明即便真的不知道皇帝的真正決定,估計也能猜出幾分來。以少齊的志向和抱負,沒機會就算了,既然皇帝給了他機會,那他一定要去爭取的。想想皇帝這些年對少齊的栽培,又是軍隊,又是朝堂,最後還到地方做官。看遍滿朝廷沒有人像少齊這樣做過這麼多差事。懂軍懂民懂朝堂政治,一般官員根本欺瞞不了少齊。就是官場老油子,在少齊面前也未必得了好。
永芳閉眼,其實皇帝早就在培養未來的一國之君,那就是少齊。只是她遲鈍,或者說根本就沒想到,才會如此後知後覺。若是皇帝有心在皇子中選一個立太子,無論如何,也該好生培養一番,不然一個國家交給一個萬事不懂的人手上,豈不是要命。可是皇帝對所有皇子都不加辭色。以前五王爺八王爺還有另外兩位王爺在朝堂還擔著差事。近幾年全都被閒散。朝堂上已經看不到皇子們的身影。
天啦,皇帝這個老狐狸,這盤棋下的太大了,幾乎所有人都成了棋子。不知道內閣那幾位大佬,有沒有猜中皇帝的心思。皇帝的這個決定,歷朝歷代都沒有。沒有皇帝越過兒子,直接立孫子為太孫的。難怪皇帝遲遲不表態,非得等到最後時刻,給五王爺八王爺設局,將所有別有用心的人一網打盡,好為少齊掃清道路。卻沒想到五王爺用力過猛,把皇帝生生的氣昏迷過去了。
永芳歎氣,如今永芳已經有六成把握皇帝就是打算立少齊為太孫。難怪皇帝會插手孫子的房事。就連安王都不管永芳如何處置那些通房姨娘,偏偏皇帝閒的蛋痛要插手過問。原來如此,幾年前,甚至在永芳和少齊結婚之前,皇帝就在下這盤棋了。難怪皇帝對大寶和二寶不同,後來雖然也將別的曾孫接到身邊,那不過是為了掩飾對大寶和二寶的重視。直到她生了二寶,平姨娘生了燁哥兒後,皇帝就不再過問少齊的房事,那是因為少齊已經有三個兒子,其中兩個還是嫡子。而且嫡子身體很好,也很懂事,是個可造之材。有兩個嫡子,一個庶子對於做皇帝的人來說,已經足夠。多了反而壞事。就好比皇帝,十幾個兒子,除了已故太子還幾個小的皇子,就沒一個兒子是讓人省心的。要是兒子少幾個,也能少操點心,朝堂也能更加穩當。
永芳白著臉,此事她短短時間內就想明白,少齊不可能絲毫不知道。少齊明知道,卻還跟著皇帝的安排一步步的往前走,少齊的心思不言自明。只怕如今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少齊前進的決心。少齊一向是有上進心的,皇帝給了他機會,他無論如何都會把握住。那張椅子的誘惑太大,只怕世間沒多少人能夠拒絕那個誘惑,少齊更不可能。不過是多生兩個兒子罷了,拉著平姨娘生一個,湊足三個兒子,就可以給皇帝交差,何樂不為。永芳神情黯然,罷了,既然事已至此,也沒有改天換地的本事,那她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做。進待事情發展。
其實最要緊的是皇帝的如意算盤如今出現了變數,那就是低估了五王爺的凶殘程度。要是安王沒事,那一切好說,立了太子直接立太孫,就是言官御史也說不出一個不字。但是要是安王提早翹辮子,哈哈,到那時候皇帝還能直接立少齊為太孫嗎?只怕朝堂立即就要大亂。也難怪丁晚晴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前面的皇子們都死絕了,十三皇子的確就是剩下的皇子裡頭最大的。若是到了那時候,十三皇子說不定還真有機會問鼎大寶。那麼丁晚晴理所當然就是皇后。只是少齊會讓這個可能出現嗎?不,不會的。少齊絕對不會讓這個可能出現的。他一定有什麼安排,能夠保證安王的性命。
至於丁晚晴那裡,永芳突然問劉順,「丁尚書可有跟著來別院?」
劉順傻愣,永芳問第二遍他才反應過來,「丁尚書不曾跟著。」
永芳鬆了口氣,可能皇帝事先就計算好了這一切,就沒給十三皇子機會。十三皇子母族不顯,說的直白點,母族根本就是小家小戶,半點力氣都出不了。至於妻族,丁家很顯貴。可惜丁尚書不在,那麼丁晚晴想做什麼手腳,只怕不行。整個皇家別院都由禁衛守著,又有湯公公派人四處盯著。丁晚晴想和外面傳遞消息,怕都是千難萬難。如此一來只要安王不死,皇帝不死,順利平叛,那麼少齊的將來就是板上釘釘的。
永芳定了定神,和劉順小聲的說道:「此事一輩子爛在肚子裡,只當什麼都不知道。也別在臉上帶出來。」
「奴婢曉得好歹。」猶豫了一下,劉順又道:「大少奶奶,咱們是不是也該做點什麼?」
「做什麼?」永芳詫異。
「皇上那裡,皇上一直昏迷著也不是個事情。萬一……」
「沒有萬一。」永芳厲聲呵斥,「好了,咱們這就回去。從今開始你多留意一下,又什麼消息及時告訴我。」
「大少奶奶放心,奴婢曉得。」
永芳和劉順說過話後,就帶著大寶和二寶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大寶和二寶在永芳身邊很開心,不過考慮到皇上還在昏迷中,可不能過分開心了,免得被人抓住把柄。於是少不得要和大寶還有二寶好生嘮叨一番,告訴他們要日日為皇帝祈福,盼望皇帝早點醒過來。大寶和二寶都很懂事,兩個人都說心裡一直記掛著皇帝,還記掛著父親。
永芳心裡也記掛著少齊,她都好幾天沒見到少齊了,不知道少齊如今如何了,安王那裡究竟好不好。
接下來三天,永芳得不到外面絲毫消息,似乎消息從別院大門到了東大殿後,就被封鎖了起來。即便劉順用了不少銀子,也沒打聽出具體的消息。只是知道京城很亂,不過並沒有更壞的消息。應該是少齊率領西大營見了功,說不定很快就能平叛。看湯福和各位大臣的臉色,只怕皇帝的身體,才是他們更為關心的事情。
皇帝已經昏迷四天半,到如今還沒醒過來。所有人都很擔心,永芳也很擔心。
永芳擔心的在屋裡走來走去,但是卻一點辦法都沒有。華春突然從屋頂跳下來,永芳嚇了一跳。拍著胸口道:「華春,你這是從哪裡來?你以後可別這樣子,這裡是別院,可不是王府。」
「大少奶奶放心吧,我曉得輕重,不會給大少奶奶添麻煩的。」華春笑嘻嘻的坐下,自顧自的喝了口茶水。
永芳也跟著坐下,「你心情倒是好。」
華春笑了起來,「看到仇人要死不活的,我心情當然好。」
「仇人?莫非你出別院呢?」永芳知道華春武功厲害,有高來高去的本事。她要是出了別院,倒是可以理解。「那你可知道外面的消息?我如今一點消息都得不到,又不能隨便走動,皇上還昏迷著,可擔心死了。
華春沒回答永芳的話,而是探究的看著永芳。永芳瞪了她一眼,」你看我做什麼?「」大少奶奶很擔心皇帝安危?「」當然。五王爺作亂,死了那麼多人,必須要皇帝來善後。還有皇上沒有立儲君,若是就此……那國家豈不是打亂。「永芳焦躁的喝了口水。心裡卻始終無法平靜。
華春眨眼,道:」大少奶奶,我並沒有出別院,別院外緊內松,就是我也不能保證能夠悄無聲息的出去。「
永芳愣了下,然後反應過來,」那你剛才說的什麼仇人,又是怎麼回事?「
華春冷著臉,沒吭聲。永芳指著她,一臉不可思議,」你的仇人,不會是……「」大少奶奶猜得沒錯,我的仇人就是那位。「那位要死不活的皇帝。」怎麼可能?「永芳大叫,又急忙壓低聲音,問道:」你若是和那位有仇,老太太怎麼可能讓你跟著我。「要是華春跟著她進宮的時候,一衝動對皇帝動手,那伯爵府上下滿門豈不是都要被殺頭。老太太那麼精明厲害的一個人,怎麼可能犯下這種錯誤。有這種危險在身邊,老太太肯定早就將華春料理了。又怎麼可能讓華春跟著她。
華春卻嘿嘿的笑了起來,似乎永芳問的問題很幼稚很可笑似地。」大少奶奶不明白內情,自然會如此想。「」那你就告訴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繡花針已經在手上,只要華春有不軌企圖,永芳絕對能對華春下手。比起伯爵府還有王府兩家人的性命,華春一人的性命算不得什麼。
華春挑眉,」我知道大少奶奶不是一般閨閣女子,不過大少奶奶那點手段對我沒有用。大少奶奶還是別白費心機了。「」沒試過又怎麼知道沒用。「永芳冷冷的看著華春。老太太是不是被華春蒙蔽了,才會將華春派到她身邊來。
華春冷笑一聲,接著道:」大少奶奶不用對我如此防備,我若是真的對伯爵府對大少奶奶不利,早就動手了,不會等到現在。「
華春這話說的不錯,可是永芳依舊沒放鬆警惕,」皇上一直昏迷不醒,是不是你動的手腳?「華春擅用毒藥,說不定她對皇帝下毒,皇帝才會一直昏睡不醒。
華春搖頭,」大少奶奶太過高看我了,也太過高看皇帝的身子骨。就皇帝那身體,即便沒受打擊,最多也就一年壽命。如今五王爺叛亂,大肆殺戮,皇帝氣急昏迷,能夠撐到現在還沒死,算是太醫們用功。但是若是今明兩天還不醒來,不用我動手,皇帝就要去見閻王爺。「」這麼說來你有辦法讓皇帝醒來?「永芳急忙問道。如今皇帝的身體關係著整個國家,皇帝在,形勢就能穩住。皇帝不在,殺吧,只怕京城要殺個屍山血汗才會有個結果。說不定整個國家都要亂起來。還有北邊的韃靼,說不定也會趁機進犯。到那時候從北到南,從東到西整個國家都是烽火連天,只怕就要改朝換代。」皇帝死了最好,我幹嘛要去救?「華春不直接回答。
永芳死死的抓住華春的手,」你到底有沒有點良心。皇帝死了,那後果我不信你就想不到。到時候要死多少人才能天下太平,你想過沒有?無論皇帝對你或者對你的請人做了什麼,此時都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你既然有辦法救醒皇上,你為什麼不動手。難道要等所有人都死光了,咱們全都去逃難,整個京城被殺的不剩幾個人,你才後悔嗎?「
華春惱怒,氣急,」大少奶奶說的大道理我不懂。我就知道那人要死了,我很高興。我幹嘛要去救。誰讓他當年做了那麼多孽。再說了,就是救醒了他,最多也就三個月的壽命。除非……「」我不管你除非什麼,華春,就當是我求你,你去救他好不好。老太太對你不薄,伯爵府也沒對不起你的地方,難道你就能眼睜睜的看著京城大亂,伯爵府被流民衝擊,所有人死不瞑目嗎?「永芳哀求道。皇帝死亡的後果太嚴重了,沒人能夠背負。就是永芳,即便心裡對少齊有可能當皇帝覺著不爽,覺著膩歪,覺著皇帝管的太寬,竟然管到姨娘生兒子頭上,但是永芳依舊希望皇帝能好起來。真心的希望。否則生靈塗炭,而她明知道有人能救皇帝,卻又沒做到。那她就是罪人,即便沒人知道這一點,永芳這輩子也要活在愧疚自責懺悔中。
華春很不爽,非常不爽。她冷冷的看著永芳,」大少奶奶真夠偉大的。那大少奶奶知道不知道,為什麼靜虛師太會年紀輕輕的就出家,一輩子困在白雲庵中出不來?「
永芳低頭,」是和皇上有關,對吧。「」你知道?「華春很驚訝。
永芳點頭,蛛絲馬跡,前後聯繫,總是能猜到一點。」好,既然你知道那就好。你知道不知道那個王八蛋他做了什麼。他為了做皇帝,他將姑娘推出去,讓姑娘被當時的太子糟蹋。借用此事,那人聯合朝中大臣攻奸當時的太子,致使太子被廢,那人才有機會被立為太子,最終成為皇帝。你知道不知道那時候姑娘已經和那王八蛋定親,即將成為他的王妃。可是那王八蛋對姑娘做了什麼?他還有沒有一點良心。他今日的一切,都是因為犧牲姑娘得來的。可是他對姑娘做了什麼?他設計姑娘被太子凌辱,事後利用姑娘,扳倒太子。後來他當上皇帝,口口聲聲的說要補償姑娘。姑娘心善,又傻,才會相信了他。結果姑娘好不容易生下孩子,還不到一歲,就被人害了。朝中有人詆毀姑娘,他不僅不會姑娘說話,竟然還順從那些老頭子的意思,將姑娘打發到了白雲庵,一輩子不得回京城。這樣不仁不義,豬狗不如的人,我幹嘛要救他。他死了活該。「
永芳張口結舌,人都傻了。這個八卦太過勁爆,要是披露出去的話,只怕該是本朝最勁爆的八卦吧。」這事老太太知道嗎?「是的,永芳很好奇老太太的態度。看伯爵府的情形,這些年來都是在走下坡路,是不是也和當年的恩怨有關。老太太當時又是什麼態度?
華春一愣,道:」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
永芳點點頭,想來也該如此。」那你為何知道這些?「」大少奶奶,我是為何知道你不用管。我只問你,像是他那樣豬狗不如的人,我該救嗎?「」若是姑祖母此刻在這裡,你想她會說什麼?你說她會不會讓你救人?「永芳直直的盯著華春。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在華春身上。
華春閉眼,永芳的話說到了根子上頭。要是姑娘在這裡,她一定會要求她救那個人的。華春眼淚猛然落下,永芳嚇了一跳。」華春,你,你……「」大少奶奶你說的沒錯,姑娘要是在這裡,她一定會讓我救那個人的。姑娘最心善,就是看到小貓小狗受了傷都要救,更何況是一個人。姑娘為什麼那麼心善,她要是心狠一點,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大少奶奶,你不用再說了,我救他就是。我今晚就去救他。救醒了他,他是死是活我都不管。反正我也不瞞著大少奶奶,我不甘心,我巴不得他死。要不是他死了,可能會死更多的人,我絕對不會去救。「華春邊說邊擦眼淚。
永芳控制不住,也跟著哭了起來,抱住華春,」好華春,我知道你心裡難過。我心裡也難過。可是這都沒辦法。等將來,等將來總會有辦法的。「」嗯。「」那要不要我做什麼?我讓人去找湯公公。「」不用。我有辦法。再說了,大少奶奶說出去,會有人相信嗎?「
永芳醒悟,華春是用藥高手,她這麼說,肯定有辦法。而且華春說的也有道理。永芳猛然去和別人說華春能救人,只怕沒人相信。他們這些人還要被監視起來。」你注意安全,要是有什麼事,你就說我的名字。無論如何,我會保住你。「」大少奶奶也太小看我了。「華春咬牙,實在不行,她就說出姑娘的名字。她就不信,湯福那個老閹人敢對她亂來。
華春是亥時一刻走的,華春一走,永芳就坐立難安。原本這是時辰該上床睡覺,可是永芳無論如何也是睡不著的。乾脆將人都打發走了,自己一個人悶在偏房內。清瓶等人自然不放心,執意要留下來陪著永芳。有的事情永芳不想讓人知道,因此堅決要清瓶幾人去歇息。
清瓶爭不過永芳,卻也不想去睡覺,就和金釵一起守在門外。反正如今天氣熱,她也不怕冷到了。
子時一刻,永芳心頭猛的慌亂起來。總覺的要發生什麼事情。還沒想明白,外面就吵鬧起來,很多人打著燈籠進了院落。永芳唬了一跳,急忙出去。來人是皇帝身邊伺候的李公公,這位李公公雖然沒有湯福那麼體面,但也是內宮總領太監之一,權利大的要死。」李公公深夜前來,不知是否有要事?「
李公公笑了笑,不陰不陽的道:」世子妃說的沒錯。咱家奉湯公公的吩咐,前來請世子妃走一趟。世子妃,時間不等人,咱們這就走吧。「」不知湯公公叫我去有何貴幹,這麼晚了,怕是不方便。「永芳直覺定是華春出事了。否則不會這麼晚來叫她過去。」此事咱家可不知。咱家是奉命辦事,世子妃不要浪費時間,還請跟咱家走一趟。「
永芳咬牙,」好,我交代幾句,就和公公走。「」大少奶奶,奴婢跟著你去。「清瓶和金釵一起叫了起來。」不用。「永芳死死的盯著兩人。
李公公此時又不陰不陽的道:」湯公公吩咐了,務必只請大少奶奶一人,旁人不得跟隨。「
永芳回頭看了眼李公公,李公公依舊皮笑肉不笑的。永芳又吩咐了清瓶幾句,然後跟著李公公走人。
院子裡的人都被驚醒了,大家聽聞大少奶奶被人帶走,都嚇得失了血色。院門也被人看守起來,一個人都不能出去。就是劉順去給人說好話,又是送銀票,也不過只得了一句話,讓好生待著。上面只交代看著院子,別的沒有吩咐。
永芳跟著李公公到了東大殿,李公公做了請的姿勢,」世子妃請進,湯公公正在裡面等著世子妃。「」你不進去?「永芳笑著問道。
李公公笑道:」世子妃說笑了,請世子妃進去。「
永芳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是禍躲不過,既然來了,那就看個分明。推開大殿大門,走進去。屋裡很暗,還沒適應屋裡的光線,大殿大門就從外面關上了。」世子妃來了,請進來吧。「湯福的聲音從左邊房內傳過來。
永芳走進左邊屋內,就見到華春坐在離著床頭三丈遠的地方,湯福則是守在床頭。而床上則是昏迷不醒的皇帝。這是什麼情況?永芳詫異。」世子妃總算來了。「湯福笑道。
永芳用眼神詢問華春,華春撇嘴,對湯福很是不客氣的道:」如今世子妃來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永芳驚疑不定,連忙說道:」湯公公,華春她不懂規矩,還請湯公公見諒。「
華春嗤笑,湯公公嘴角抽抽,然後說道:」世子妃多慮了,咱家和華春是老熟人了,她的性子我知道。「
老熟人?多老的熟人?顯然當年黃夫人對華春的年齡估算出錯了。而華春的容貌也顯得十分有問題。莫非那面上是假的不成。」要你這個老閹人多嘴。「華春竟然說出太監最為忌諱的詞語。反觀湯福,竟然不為所動,只當沒聽見。這又是怎麼回事?
不用想了,兩人怕是早年就認識了。」華春,不得無禮。「永芳斥責道。
華春沖天翻白眼,要不是湯福這老閹人耳朵警覺,她怎麼會被湯福發現。
湯福面無表情,」既然世子妃來了,咱家也就放心了。華春,你可以動手了。「
華春沖湯福陰森一笑,」你就不怕我下毒害死皇帝?「」你不會。「湯福瞇著眼睛說道。」呸,我就下毒。「華春任性的說道。
永芳怒斥:」華春,不要胡鬧,救人要緊。「
此刻永芳多少算是明白過來,湯福為什麼要請她過來了。這兩人八字相剋,要沒有她在這裡壓制著,只怕華春一衝動就要對皇帝不利。湯福為了安全起見,只能要她過來,管束華春。
果然華春還是聽永芳的話,撇撇嘴,對湯福不懷好意的笑了笑,然後才道:」大少奶奶放心,我答應的事情自然會做到。這個閹人不相信我,非要大少奶奶過來一趟。否則我早就將皇帝救醒了。「
湯福無話可說,他就是不相信華春。
永芳皺眉,」廢話就不用說了,救人要緊。「明明是華春說的,皇帝沒好活了,偏偏還在這裡浪費時間。
華春也不再廢話,上前施針救治皇帝。其實華春除了善於用藥外,醫術和太醫院的太醫們比,根本就比不過的。但是為何太醫救不了皇帝,而華春能救,一方面是太醫們怕擔責任,不敢用虎狼之藥,更不敢對皇帝下針。因為沒有十成的把握,連無成把握都不到,誰敢下針?又不是活膩了。但是華春敢,華春不敢下針,還敢對皇帝用虎狼之藥,而且最關鍵的是華春擅長是藥物這一塊。之遙她真有心救治皇帝,她手中的藥就能保下皇帝的命。至於皇帝醒來之後,能夠活多久,就要看皇帝如何調理,心情十分愉快,還要看皇帝的運氣了。
不過永芳對此不樂觀,五王爺都快將內城殺光了,皇帝要是心情能夠愉快,那真是見鬼了。只求皇帝能夠活夠幾個月,把後面的事情料理了,將朝堂穩定下來,定下繼承人,到那時候死了也沒關係。
大家都沒吭聲,都看著華春下針。瞧著皇帝頭上身上,渾身上下幾十根針,永芳看著就覺著心跳加速,呼吸不過來。再看湯福,手指死死的攥著,額頭上青筋直冒,全是汗水。背上都濕透了。
而華春也沒好到那裡去,額頭上也是滿頭大汗,背上同樣濕透。永芳很想上前給她擦汗水,又擔心打擾了她,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時間已近過去半個時辰,華春那裡還沒結果。華春的身體卻先搖晃起來。
永芳顧不得許多,急忙上前扶住華春,」怎麼了?可要緊?「拿出手絹來,趕緊給華春擦汗。
湯福也急忙上前,他最關注的是皇帝的身體,」皇上如何了?「
華春一臉蒼白,顯然是心神耗費過多所致。疲憊的說道:」還有最後一針,只要最後一針下去,最多一刻鐘皇帝就能醒來。醒來後,用我配好的藥給灌下去。然後再照方抓藥,調養個幾天,慢慢的身體就能恢復。「不過華春對湯福隱瞞了皇帝壽數有限,就是救醒了也活不了多久的事實。但是湯福那麼精明厲害的一個人,只怕早就料想到了這一點。」那趕緊下針。「湯福急忙道。
華春搖頭,」我用力過猛,這會已經無力下針。「」那那怎麼辦?「湯福急了,這可是要命的事情啊!他私自做主允許華春救治皇帝,可是瞞著所有人,也是為了賭一把。眼看就到最後關頭,華春竟然說無力下針,這豈不是要命。
華春看著永芳,永芳指著自己,」我?「」大少奶奶練過針法,我再一旁指導4,只要大少奶奶幫我下針,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華春懇求的說道。
永芳大驚,」華春,我不行,我不懂,我怎麼能下針。「」你能行,大少奶奶該是修過內力,又練過針。你下針絕對沒問題。「華春直接說出永芳的秘密。
永芳大驚失色,湯福也朝永芳看過來。永芳張口結舌,」我,我雖然會針,可是我不會救人啊!「救的還是皇帝,想想就讓人壓力山大。」請世子妃下針。「湯福決定賭一把。既然已經賭了,就一定要賭到底。」大少奶奶你一定行的。「華春也如此說。
在兩個人的強逼下,永芳不得不拿起針,提心吊膽的看著皇帝。華春在旁指導,告訴永芳該在何處下針,下針的力度如何,刺入肌膚多少尺寸。永芳緊張的半死,都快動不了了,覺得自己的手都不是自己的。沒法子,永芳膽子小,尤其是這種人命關天的事情,不得不小心再小心。先是在自己手上試針,估算力度。接著又在湯福手上試針,最後還在華春身上試針,直到華春說沒問題了。永芳這才鼓足了勇氣在皇帝身上下針。
永芳睜大了眼睛,連眨眼都不敢,就怕下錯了位置。慢慢的,那一針終於接觸到皮膚,位置也是對的,力道也沒錯。慢慢的用力,捻著針,慢慢的讓針刺入肌膚。終於完事。永芳人都癱了。」好了,大少奶奶你做的很好。比我的都不差。「華春笑道。
永芳無力回應,短短十幾分鐘,就跟過了幾個世紀似地。想到之前一個國家的命運,皇帝的命運都在她的掌握之下,永芳就覺著自己能夠挺過來,真心強大。
湯福鄭重的對永芳行禮,真心感謝永芳。永芳不敢受他的禮,急忙避讓開來。
接下來的事情和永芳就沒什麼關係了。就如華春所說那樣,半刻鐘後,皇帝就有了動靜。華春和湯福顧不得別的,趕緊將藥給皇帝灌進去。皇帝吃了藥,渾身冒汗。湯福緊張無措,華春嗤笑,說道:」這是藥力發生了作用,皇帝才會全是冒汗。要是不冒汗,你才該緊張。「
湯福沒吭聲,扭過頭不看華春。
華春冷哼,暗罵死閹人。
看藥力發散的差不多了,華春這回自己動手將一根根的針拔下。拔了針,又喂皇帝吃了一顆藥丸。湯福動動嘴唇,想要問話,最後卻又忍著沒問。
這一通忙活下來,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永芳估摸著時間不早了,再過一兩個時辰,大臣們就該過來守著皇帝了。湯福也知道厲害,看著華春。華春瞪眼,道:」快了,皇帝就要真的醒來了。「
果然華春的話說完沒多久,皇帝這回不光身體有了動靜,眼睛也睜開了。湯福激動的無以復加,跪在皇帝身邊哭了一場,表現出十足的忠心。皇帝因為昏迷了好幾天,即便醒來,身體還很虛弱。先是看了眼湯福,又看了眼在湯福身後的永芳。接著目光落在華春臉上,表情凝重,又有點疑惑。
華春當即嗤笑一聲,」皇上不記得奴婢了嗎?是奴婢救了你,皇上你以後可不能恩將仇報。「」華春,別胡鬧。「永芳嚴厲呵斥。華春真是活膩了,有再大的怨氣,既然決定就皇帝,就該擺正態度,也好讓人感激。這樣不陰不陽的說話,人家心裡即便感激,也是不痛快的很。」你是華春?「皇帝的聲音很虛弱,這是理所當然的。」正是。「」多謝你了。「皇帝精神很不好,」她還好嗎?「」托你的福,在白雲庵住了那麼多年,不好又能怎麼樣。「華春說話就給打仗似地。永芳歎氣,華春的怨氣未免太強大了。
皇帝抬了抬手,太過吃力,只能放棄,」我想見她。「」美得你。你又想做什麼?「華春就跟被踩中尾巴的貓似地,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隨時準備著戰鬥。
皇帝只是看著華春,陳述他的想法,」我想見她。「」好,我們這就去將靜虛師太接過來。「永芳拉住華春,讓她不要再說話。乾脆替代華春答應下來。永芳心想,讓皇帝和姑祖母見見也好。有什麼話,當面說清楚,也免得死的時候,都不能瞑目。再者,永芳也覺著姑祖母心中有心結未解,只怕就是皇帝。讓姑祖母和皇帝見面,說不定姑祖母也能解開心結。
華春不滿,瞪著永芳。永芳也瞪她,別亂說話。
皇帝得了應承,很是高興。湯福感激的沖永芳笑笑,然後和皇帝商議起大事情來。皇帝醒來了,這消息要不要公佈出去。若是公佈,什麼時候公佈。還有後續的用藥問題,太醫們只會用溫和的藥物,不敢用虎狼之藥,這才使得皇帝的病情耽誤到現在。湯福如今對太醫們不信任,但是華春的身份又是一個問題。因此必須和皇帝商議清楚,才好做決定。同時還要對皇帝說說外面的情況,好讓皇帝安心。
直到這會,永芳才知道,少齊先是打敗了北大營,然後才帶著軍隊進入京城,就是昨天的事情。說不定等到天亮就會有最新的消息傳過來。難怪大臣們都不擔心外面,外面的事情已經十拿九穩,皇帝的病情才是真正的要命。
皇帝很快做出決定,讓華春給他用藥,召王太醫院正。王太醫是皇帝信得過的人。湯福對此無疑義,他也是這麼想的,這樣做最恰當。皇帝的病不可能將太醫排除在外,那麼就必須找一個合適的太醫來和華春溝通。這人嘴巴要緊,又有一定的本事,就只有王太醫最為合適。定下此事後,華春將自己想的方子開出來,將要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然後就和永芳回去。
湯福親自送到門口,」靜虛師太的事情,就麻煩世子妃了。我會派人來協助世子妃。「」湯公公忠心可感天地,還望湯公公保重身體。姑祖母那裡,我會去信一封。若是姑祖母不來,我便親自去接她老人家。「」世子妃如此安排便很妥當。皇上這裡咱家不能離開,靜虛師太的事情,有什麼需要,請儘管告訴咱家。咱家一定會盡量滿足。「」多謝湯公公。「
和湯福寒暄完後,永芳就和華春回了院子。到了天亮,皇帝醒來的消息就傳了出來。如此一來,眾人心中大安。只是華春就要忙了,救人救到底,自然要一直關注病人的病情。
去接靜虛師太的人馬當天就帶著永芳寫的信,還有華春寫的另外一封信出發了。白雲庵離著皇家別院並不遠,一天一個來回是絕對能夠做到的。到了晚上,接人的車馬回來,靜虛師太來了。去接人的人將永芳和華春的信交給靜虛師太,靜虛師太看了後就答應過來。馬車進了別院,直接去了東大殿。永芳先過去看望靜虛師太,也出不了門。
次日一早,皇家別院就熱鬧起來。因為皇帝做了個決定,他要將靜虛師太留在身邊,理由是靜虛師太佛法高深,讓靜虛師太在身邊講演佛法。也好安皇帝的心。這很好理解,京城死了那麼多人,罪魁禍首要算起來,五王爺是一個,皇帝也得背上這個責任。皇帝想求心安,讓人講佛法,的確理由充分。
但是大臣們不這麼想,靜虛師太可是女人啊,雖然是老尼姑,那也是女人啊,這不合規矩。於是大臣們就吵起來了,要皇帝改變決定。
不過也有人站出來支持皇帝,那就是朝中大佬,長公主駙馬陳大人。陳大人的理由很充分,拽文說了一通,直白的意思就是靜虛師太是女人不錯,但是她更是尼姑,還是修為很高的老尼姑。你們就算不相信皇帝的人品,難道靜虛師太的人品你們也敢懷疑?你們這些人的思想怎麼這麼齷齪,一個母蚊子出現在皇帝身邊,你們都要東想西想,你們是不是閒的蛋疼啊?那就去外放吧,去貴州,去廣西外放就不閒了。
嗯,此理由很充分。但是還有有人不服氣,就說皇帝要讓人講演佛法,幹嘛不請個和尚回來,和尚總比尼姑要好吧。
陳大人義正言辭反駁一通,翻譯過來就是,皇宮裡頭除了皇帝這個男人和太監外,就是女人。你們搞一個和尚到宮裡頭,萬一和尚把持不住,或者宮女們耐不住寂寞,搞出點什麼緋聞出來,誰來負責?你來負責?你負的起這個責任嗎?
就此無人有二話,靜虛師太留在皇帝身邊的決定就此通過。
永芳一大早就去東大殿請安,當然最主要是想見靜虛師太。陳大人的一番辯論,永芳也聽說了。就是不知靜虛師太作何感想。結果永芳到了東大殿大門口,就見證了一出活生生的狗血。
永芳耳朵好使,即便退到遠處,也將兩人的對話一絲不漏的聽了進去。
陳大人早早的就在門口守著了,就是為了見靜虛師太。要說這個陳大人,也算是本朝上一個奇葩。按照本朝不成文的規矩,尚公主的駙馬,在仕途上是沒有前途的。但是這位陳大人不僅尚了公主,做了駙馬,而且在仕途上一路順暢,做到內閣次輔那仕途豈是一般人能夠比的。關鍵還不在這裡,而在於陳大人在士林中的名聲很好。外人提起陳大人,都是說內閣次輔陳大人,或者某科狀元陳大人。絕對不會說駙馬陳大人。能夠做到這一點,可想而知陳大人一定是個人情練達的人。否則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好名聲。
如此好名聲的陳大人,六十好幾的陳奇葩,此刻站在靜虛師太面前,那手不是手,腳不是腳,就跟慕艾的少年般,手足無措,臉紅耳赤。」你,你這些年還好嗎?「
靜虛師太神情平靜,」多謝陳施主關心。「」你,你可有怨恨我?「陳大人就跟個二十歲的小伙子似地,哪有半點官場老油子的鎮定。再看靜虛師太,她的年紀應該和皇帝還有陳大人一般,都應該是六十出頭的人了。但是靜虛師太,看上去卻像是個四十幾歲的美貌中年婦人。加上一身青色尼姑袍服,頭上帶著帽子,將光頭遮住。沒有任何華麗裝飾,平靜的站在那裡,那種氣度風貌就足夠吸引人了。就連小年輕都忍不住要多看兩眼,更何況皇帝和陳大人這兩個負心漢了。這種由內而外散發的特別氣質,加上不俗的容貌,頓時就將宮裡面那些精心保養的妃子們給比了下去。這樣的容貌,對于思之想之幾十年的男人來說,衝擊力是很大的。皇帝如何不知道,但是看看陳大人的樣子就清楚了。
靜虛師太神色很平靜,」陳施主慎言,貧尼已不問俗世多年。若是陳施主請教佛法,貧尼還能說上一二。若是陳施主要找人敘舊,還請陳施主移步,貧尼無能為力。「
陳大人自顧自的說道:」這些年我一直很擔心你。可是有皇命,我也無法。淑芸……「」陳施主慎言,貧尼出家多年,俗名早已忘卻,還望陳施主不要再提起。「」對不起。我,你放心吧,外面的事情我會幫你解決的。你安心講演佛法就行。有什麼困難你和我說,我一定幫你。「陳大人總算稍微正常了一點。
靜虛師太依舊面無表情,」多謝陳施主。陳施主的好意貧尼心領了。若是陳施主沒有別的事情,貧尼就此告辭。「」等等,皇上他可有說什麼?「陳大人真的一點都無官場大佬的氣度。哎呀呀,兒女私情果然是把殺人的刀。只怕如今靜虛師太在皇帝還有在陳大人心目中,就是那顆心頭的硃砂痣,這輩子都忘不了了。就是不知道靜虛師太願意不願意被人這樣惦記一輩子。
這一回靜虛師太表情有所鬆動,不過最後還是恢復平靜,」陳施主的問話,恕我無法回答。「」若是皇上他對你有不好,你便和我說。我總是要問你討個公道的。「陳大人你太情聖了。
靜虛師太不為所動,」陳施主,貧尼告辭。「
永芳躲在一邊吐槽,討要公道?四十年前怎麼沒去討要公道。如今說這種話,只能惹人嗤笑。還真把自己當情聖了。吐槽完畢,永芳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看這樣子,皇帝,陳大人還有靜虛師太之間很明顯是三角戀嘛。只是陳大人真有膽子去做男小三?敢撬皇帝的牆角?還能活的好好的,還能娶到公主,還能做上內閣次輔?見鬼吧?只是本朝第一秘聞,永芳只怕是沒機會解開了。而且算算時間,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的知情人怕是死的差不多了。難怪朝堂大佬們對靜虛師太的身份沒有懷疑過,都當她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婚事不順,這才出家。這也虧得皇帝刻意的在民間營造出這個傳聞,掩蓋了靜虛師太真正的俗家身份。
如此也能解釋,為什麼伯爵府知道靜虛師太真實身份的人那麼少,連當家太太黃夫人都不知道。永芳好想知道裡面的內情,不過她也清楚,沒人會告訴她真正的內情。就是華春那天多說了幾句,如今都後悔的要死,死命的躲著永芳,就怕永芳繼續追問。
見靜虛師太辭了陳大人,陳大人也沒跟上來,永芳就趕緊上前,」見過師傅。「在外人面前,永芳都是以靜虛師太的弟子的名義說話行事。」好好,這些日子難為你了。「靜虛師太見到永芳也很高興,難得的笑了出來。」師傅請這邊走,師傅住的地方已經安排妥當了。徒兒這就帶師傅過去。「永芳親手扶著靜虛師太,回頭看了眼陳大人,還跟個傻瓜似地站在遠處。活該!
靜虛師太的住處就在東大殿隔壁,原本是要留給宮中妃子住的。皇帝嘴巴一張,這裡就給了靜虛師太。靜虛師太也接受的心安理得,別說她現在心境不同,寵辱不驚。就是論起俗家身份和地位,皇宮裡面的那些妃子沒一個比得上。具體當年靜虛師太進宮如何,永芳是不知道的。但是永芳唯一知道的就是,在皇帝繼位後,曾經有過一任皇后,但是這位皇后兩年不到的時間就過世了。這是史官明文記載的內容。永芳推敲了一遍,只怕那位只做了兩年的皇后,應該就是靜虛師太。要是這樣話,那伯爵府算的上是外戚了。只可惜靜虛師太和皇帝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實在是太過狗血和虐心,加上皇帝有意遮掩,這件事情自然不了了之。就連史官的記載上面,那皇后的出身也不是伯爵府,至於具體出身史官沒記載,只是隨便提了一句出身顯貴,然後就沒了。只怕再過百年,再也不會有人去關注這個存在僅僅只有兩年的皇后。千年後,對於這位皇后的來歷,只有一句不可考。
到了地方,永芳扶著靜虛師太坐下。靜虛師太面帶笑容,」永芳,你也坐下。其他事情讓丫頭們去忙就行了。「」好。姑祖母這些年可好?孫女一直不曾去看望姑祖母,還望姑祖母見諒。「」你不來見我是對的。你畢竟是皇家的媳婦,有些事情還是要有所顧忌才對。「靜虛師太頓了頓,」華春這丫頭,她不是有意欺瞞於你。她的臉因為我的緣故受了很重的傷,根本就沒辦法見人,因此才用假面示人,你別怪她。「
怎麼說起這個來了。永芳愣了下,道:」姑祖母過慮了,我從來沒責怪過華春。「估計是華春在給靜虛師太的信件中提到此事,但是永芳怪罪,因此讓靜虛師太說和。永芳是真正的沒有怪過華春。知道華春年歲不小後,永芳就猜測過華春那張臉應該是假的。面上的那層估計就是傳聞中的人皮面具之類的東西。只是這事關華春的過去和**,永芳也就沒問。如今靜虛師太的話,更是證明了永芳的猜測。
靜虛師太笑道:」你沒怪她就好。她一直心裡不安,擔心你怪她欺瞞。既然如此,華春你就出來吧。剛才的話你也聽見了,以後不用擔心。「
華春從裡屋出來,神情顯得不自然,覺著羞愧。在永芳面前站定,道:」大少奶奶,我不是有意欺瞞。只是我的這張臉實在是無法見人,故才如此。「
永芳點頭,笑道:」我知道。當初在伯爵府見到你,後來又聽說了一點消息,我就該想到你這張臉應該是用來掩飾。只是我並沒有想到你臉上會有傷。不過華春,我給你提個意見,你看看是否可行。「」請大少奶奶吩咐。「」如今你在人前的時候也挺多了。你多年來如一日的頂著這個面貌,時間長了,大家肯定會懷疑。畢竟世上沒有誰能像你這樣駐顏有術。要不你適當的改改,將面貌改的大一點,看上去也要像個二十幾三十來歲的人才好。「
靜虛師太聽罷也點頭,」永芳說的沒錯。華春,這一點你早該注意的。「
華春不好意思,不過還是很感謝永芳的提醒,」大少奶奶提醒的對。以前也想過這個問題,只是這樣的面具不易做,手上材料不足,只能先頂著這幅樣子過活。如今我幫著皇帝看病,藥材是不愁的。很快,最多三個月,我就能做出第二張面具來。到那時候肯定沒人懷疑了。「
永芳卻搖頭,不贊同的道:」華春,你的容貌若是突然變得蒼老,只怕更惹人懷疑。這個變老是有個過程的,不可能一下子就老了。不如這樣,我讓清瓶指點你一下,清瓶別的不行,化妝可是一等一的好。每天在你臉上動一動,等過個一年兩年後,大家適應了你的新面貌後,你再換上新的面具。而且你學了化妝,將來自己也可以操作。如此一來,即便沒有新的面具,你也不用擔心被人看穿。「
靜虛師太笑道:」永芳說的沒錯。華春,這些年辛苦你了。如今你在永芳身邊,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此事永芳說的很對,你便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吧。「」是,姑娘。奴婢曉得。「華春恭敬說完這話,接著又笑了起來。
靜虛師太笑著搖頭,看的出來,靜虛師太和華春情分不一般。等華春退下去後,靜虛師太這才對永芳說道:」華春本是江湖中人,後來被我所救,這才跟了我。當年為救我傷了容貌,我心裡一直愧疚。幸虧大嫂出面幫忙,給了華春一個去處。如今她又跟著你,我心裡就更放心了。「」姑祖母說這些做什麼。若是早知道華春是姑祖母身邊的人,我以前就該對她更好一點。「永芳心裡頭感歎,這都是活了幾十年的人了。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游嬤嬤毀容,養好後勉強能見人。華春同樣毀容,卻無法見人。只怕當年的事情十分慘烈,否則姑祖母也不會出家,成為靜虛師太。」別說這些。華春都和我說了,這幾年她在你身邊過的很好。多虧了你照顧,她才過了幾年安心日子。我知道她的心思,她在伯爵府過的不開心。大嫂雖然願意招撫,畢竟心結難解,對她們這些人……罷了,大嫂如今都是做老祖母的人,我何必再說這些是非。「靜虛師太神色變幻,想來是想起了過去。
永芳低著頭,她倒是能夠理解老太太的心思。靜虛師太出事,首當其中的就該是伯爵府,當年伯爵府在靜虛和皇帝的事情中,究竟如何,永芳不得而知。如今想來,只怕不會太好。老太太當年作為孫家嫡長媳婦,有責任要為孫家的子孫後代著想。她和靜虛師太的姑嫂情分如何不得而知。但是她能收留靜虛師太身邊的人,應該也是有幾分情分。但是靜虛師太的事情太嚴重,嚴重到影響了伯爵府子孫前程,老太太對她有點不滿和怨言也能理解。畢竟大家立場不同,想的問題也不同。」老太太這些年也不容易。「永芳小聲的說了這麼一句。對於老太太,永芳心裡頭是感激的。同樣對於靜虛師太,永芳心裡也是感激不盡。也因此她希望這兩位老人都能好好的。放下彼此的心結,愉快的度過晚年。
靜虛師太長歎一聲,拍著永芳的手,道:」你說的不錯。那麼大的一份家業,大哥去的早,全都壓在她一個女人身上。稍微軟弱一點都不行,這些年也是難為她了。兩個兒子都不太成器,如今聽說永禮倒是不錯。「
永芳笑著點頭,說到這個,永芳也很高興。」大哥的確很不錯。如今在吏部歷練,等過個兩三年,或許就要謀求外放。「正牌子進士出身,又是伯爵府嫡長孫,只要不犯政治上的錯誤,前程絕對看好。」那就好,那就好。「靜虛師太少有的激動。她畢竟出自伯爵府,自然希望伯爵府一切都好,越來越好。
自此,靜虛師太便在皇家別院住了下來。華春忙著給皇帝調養身體,靜虛師太則是每日跟上班似地,準時去皇帝那裡講習佛法,又準時出來,絕對不會多留一刻鐘。皇帝都快死了,在死之前能夠看到心頭那顆硃砂痣,已經可以說是滿足了他的心願。再多的要求,那就是癡心妄想。
外面的好消息也很多。七月十五五王爺叛亂,到七月二十五平叛,前後十天。但是這十天內死的人數以萬計。尤其是宗親貴族,在這一次死傷慘重。皇帝得知具體的死亡名單和數字後,當時就吐了一口血,接著昏迷過去。要不是華春之前為皇帝調養了身體,只怕皇帝這次真的要死翹翹了。同上一次一樣,華春給皇帝扎針,或許是因為見了靜虛師太,皇帝的求生意志強烈,因此這次昏迷沒有上次嚴重。扎完了針,皇帝就醒了過來。醒來後皇帝傳旨,要追封那些過世的皇族宗親,若是家族人口沒死絕,找出嫡出的子孫來封爵。若是死絕了,就從別的房頭過繼一個,總之不能讓犧牲在這場災難中的宗室斷了根。至於五王爺死一萬次也難消皇帝心頭之恨。先是貶為庶民,接著除籍,然後下令凌遲。
這話一出,朝堂嘩然。關鍵不在除籍,而是凌遲。本朝開國有感於前朝的嚴刑峻法逼迫老百姓活不下去。因此本朝太祖開國的時候,就明文規定廢除凌遲,包括各種肉刑。比如割鼻,挖眼之類的嚴酷刑法全都廢除。如今皇帝氣得糊塗了,要對一個曾經的王爺施以凌遲,而這人還是皇帝的兒子,史書上會怎麼記載?除了對皇帝討伐之外,他們這些做臣子的也會被討伐。只能說臣子無能,不能勸解皇帝,才讓皇帝昏聵到對兒子實施凌遲。史筆如刀啊,大家做官不就是為了身前利,身後名。又怎麼可能答應皇帝這種昏了頭的決定。因此所有朝臣反對。不過就是處死,辦法多了去了,白綾,匕首,毒藥,絞刑,斬首,樣樣都可以,就是不能凌遲。明著反對太祖定下的規矩,這個壞頭開不得。要不然後面的皇帝有樣學樣,對大臣也這麼幹,那大家還要不要做官了。反正你皇帝再大,也大不過太祖的規矩,大家這麼對著干吧,不怕皇帝廷杖。廷杖還更好,立馬就出名了,那多實惠。大臣們可是眼巴巴的求著皇帝廷杖的,趕緊廷杖吧,皇帝成了昏君,大臣就成了名臣。性命還無恙,這種一本萬利的買賣,不干就是傻子。
大臣的們的心思皇帝門清,可是皇帝那口氣不出,皇帝就不爽。皇帝不爽,那大家也別想爽快。可是事情不能這樣膠結,總要有個解決的辦法吧。
辦法沒有,消息倒是有一個。少齊從京城帶來一個消息,五王爺死了。人一死,萬事皆了,總不能拿屍體來凌遲吧。朝臣們鬆口氣的同時又有點失望,五王爺死的太不是時候了,怎麼著也該等到皇帝廷杖後才死啊!大家都做好了留名青史的準備了,結果主角不配合,直接給你來個一死了之,真是死的不是時候。
皇帝也很不痛快,老五那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怎麼能就這麼死了,皇帝心裡那口氣還沒出了。於是皇帝多疑的性子就開始發揮作用了,很是懷疑少齊。不會是少齊故意讓五王爺死的吧。少齊指天發誓,五王爺本身就要死,不死也得死,跟他半點關係就沒有。當初少齊帶兵進京城,五王爺先是負隅頑抗,接著萬念俱灰,刎頸自殺。卻被下人救了下來。少齊一開始要太醫全力救治,總算勉強救活。後來得知朝堂因為如何處置五王爺的事情都吵翻了,好嘛,少齊是一句話沒說。只是在謀士面前表達了一下對朝局的擔心。於是謀士心領神會,稍微暗示了一下太醫。太醫自然心知肚明。於是五王爺很快就死了,傷重複發而死,死的不能再死。
也因此少齊完全可以理直氣壯的在皇帝面前說五王爺的死和他沒關係。他連嘴皮子都沒動一下,再怎麼懷疑也不能懷疑到他頭上。
皇帝一口氣出不來,於是就要對從逆人員嚴肅處理。該殺頭的殺頭,該抄家的抄家,該流放的流放。經過此事,京城勳貴起起落落,幾家歡喜幾家愁。
等將該處置的人員都處置完畢後,被損毀的皇宮也收拾的七七八八。因為當天的一場大雨,皇宮幾處主殿群落完整無損。火燒的主要是西北邊的一些建築群落,不算太要緊。皇帝帶著大臣禁衛浩浩蕩蕩的啟程回京。少齊最為主要成員,自然是要時時跟在皇帝身前,半點不得閒。
不過少齊在回京之前總算是抽出時間來和永芳見了一次。整整過了十多天,永芳這才見到少齊。兩人都很激動,永芳顯得外放一點,而少齊則比較內斂。少齊時間有限,外面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處理,不能多留。永芳有很多話要和少齊說,可是得知時間有限後,永芳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最後兩人坐在一起,永芳依偎在少齊懷裡,兩個看著夕陽,說著家常。大寶如何,二寶如何,靜虛師太如何。至於朝堂,至於皇帝,至於外面的大事一概不說。這樣的相處顯得輕鬆又溫馨,讓少齊緊繃了十幾天的神經也跟著放鬆下來。永芳見少齊睡著了,保持著姿勢和少齊相互靠著。看看這個男人一聲風塵,滿臉鬍子渣渣,臉頰瘦削,皮膚黝黑,五官猶如刀刻一般。即便是在睡夢中,男人的眉頭也是皺起來的。
等少齊睡熟之後,永芳便將李萬三叫來問話。李萬三見屋中情形愣了下,永芳笑道:」不要緊。世子爺太累了,這會放鬆下來,讓他好好睡一覺。咱們說話小聲點,他不會醒來的。「
李萬三點頭明白。
永芳要問的是安王和少峰的情形。李萬三告訴永芳,安王在七月十六這一日就醒來了。得知月姨娘被侮辱,後又被少峰殺了,當時氣得差點又昏迷過去。安王指著少峰大罵,少峰就和安王對罵。少峰這人很混賬,很不著調,但是還沒豬狗不如到對安王動手。就是給他刀子,他也沒弒父的勇氣。少峰的辦法就是將安王看守起來。至於少鴻,也只是受了點皮肉之苦。
五王爺那裡,因為少峰的靠攏也就沒對安王動手,如此安王因為少峰便保住了一條性命。
後來少齊進京,過後少峰『暴病身亡』,至於是什麼病,沒人會去追究。關鍵在於少峰必須死,他死了少齊還可以遮掩一二,只說暴病身亡。他要是不死,皇帝就一定會清算他從逆之罪。那麼少峰的下場更慘。少齊如此做,一方面兩人是兄弟,另外一方面也是為孟二奶奶和淳哥兒著想。要是淳哥兒有一個亂臣賊子的父親,那麼淳哥兒這輩子算是徹底完了。
即便少齊真的做了皇帝,少齊也不能推翻開成帝對這次事件的定性。亂臣賊子就是亂臣賊子,不過是罪名輕重的問題,而不是誰無辜不無辜的問題。所以為了大家,為了淳哥兒,為了安王府,少峰死得其所。
永芳沒有追問細節。細節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永芳歎息一聲,少峰就這麼死了,還真是便宜了他。但是永芳也很清楚,這是最好的結局。永芳得了消息後,就讓常嬤嬤去和孟二奶奶說一聲。這十多天來,孟二奶奶晚晚睡不好,就是糾結著京城的局勢。如今少峰這個禍害死了,想來孟二奶奶也能出口氣。
孟二奶奶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意外的顯得很平靜。哦了一聲,然後說了聲感謝大嫂的話,就將常嬤嬤打發了出去。孟二奶奶將自己關在屋裡坐了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紅著眼睛出來,交代一番。所有二房的人都換下顏色鮮亮的衣服,全都穿上孝服。如今人在別院,不方便置辦靈堂,但是該做的也要做。
孟二奶奶抱著淳哥兒,神色平靜。人死了也好,總比活著禍害人要強。如今就剩下孤兒寡母,想來少齊和永芳也會善待他們兩母子。淳哥兒的將來也有所保障。在無人的地方,孟二奶奶暢快的笑了一回,笑夠後,在人前她就是正兒八經死了丈夫的女人,悲傷無措可憐。這輩子跟著兒子過,其實也挺好的。
七月二十九這一天,皇帝啟程回京。八月一日大朝會,明旨下發對所有從逆人員的處置決定。至於首犯五王爺,除籍,鞭屍一百。這是皇帝和大臣們討價還價的結果。本朝太祖又沒有規定不能鞭屍,於是皇帝就鑽了這個空子。至於五王爺一脈的人,兒子全部處死,孫子輩的全部貶為庶民。女眷絕大部分處死,留下幾個人照顧孫子輩。
按理說處決犯人之後,就該是賞有功之臣。少齊算是首功,更應該重重的賞。可是皇帝並沒有下旨賞賜,這就讓大臣們疑惑了。皇帝借口身體不行,過了初一的大朝會就請假不上朝。皇帝身體不好也是事實。
而且除了賞賜有功之臣外,最為要緊的就是立太子。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皇帝沒多少活頭了,要是再不立太子,那可是禍亂之源。五王爺為什麼造反,不就是想做皇帝。要是皇帝早點立太子,五王爺未必會造反,皇上也就不用死那麼多兒子孫子曾孫子。
五王爺這次叛亂,諸位皇子幾乎死絕了。年齡大的就剩下安王一個。年齡小的也就剩下十三皇子和十五皇子。安王那身體只怕連皇帝都不如。偌大一個國家,總不能立一個短命鬼皇帝。大臣們自動的排除了安王。於是目光就落在了十三皇子和十五皇子。
丁家這下子鬧騰起來了,女婿有可能做皇帝,這是多麼美好的事情。丁家發動所有能夠發動的力量,勢要讓十三皇子坐上皇帝寶座。就是丁晚晴也不安分,整日裡往各家勳貴串門,其目的不言自明。至於十五皇子,他的出身和十三皇子比起來更是不如,加上他最小,沒人看好他。於是十三皇子就成為太子的最熱門人選。一時間皇帝那裡,全是各種請立太子的奏折,大家異口同聲請立十三皇子為太子。
皇帝一本都沒看,只問了句湯福,」內閣可有人上本請立太子?「」還不曾有。「
皇帝暗罵一句老狐狸。內閣大佬們不動,皇帝可等不及了,他這身體說不定什麼時候一口氣沒上來就死了,到時候朝中定會大亂,那他這些年的安排豈不是白費了。於是皇帝先是召內閣成員談話,談話內容不知,總之肯定是和立太子有關。接著皇帝又召派湯福去安王府看望安王爺,又將少齊召進宮說話。說話內容同樣不知。
永芳心裡淡定的很,皇帝的意圖她已經猜測出來,如今要等的就是看皇帝何時立儲。不過看看少齊,這位未來要做皇帝的人,比永芳還淡定,每天該做什麼就做什麼。要嗎就在皇宮,要麼就在三大營,要麼就在安王府。和以往的無數個日日夜夜相比較而言,真的沒區別。但是真要說區別還是有,安王府的守衛增加了,有很多生面孔。少齊身邊明面上的侍衛也增加了,有好幾個華春告訴她,全都是一流高手。而且華春還打探出,暗地裡的守衛不小二十個。分三班跟著少齊,確保少齊不會出現任何危險。
永芳迥然,這些人什麼身份?是皇帝的暗衛嗎?看來皇帝真的很看重少齊,是非要立少齊為太孫,這世上除了死亡,誰也擋不住皇帝的決定。
八月二十八,皇帝上朝。面對洶湧的朝臣們,面對請立十三皇子為太子的呼聲,皇帝視而不見。直接將他的決定拋了出來。當朝臣們聽到立安王為太子的時候,傻了。安王名分上是活在世上的皇子裡面最為年長的,母族身份高貴,妻族身份也很厲害,立他為太子,在大義名分上半點問題都沒有。可是安王那身體能行嗎?就安王那樣,只怕皇帝還活著,安王就死翹翹了。
結果還沒等丁大人那派人馬出言反對,主要是不好措辭,總不能直接說安王要死了吧。內閣首輔表態了,支持皇帝的決定,皇帝的決定正確無比。緊接著內閣其他成員也都紛紛表態支持。擁立十三皇子的人都傻眼了,這是什麼狀況。
接下來又是一個重磅炸彈,不僅要立太子,還要立太孫,立宋少齊為太孫,理所當然。如此,眾人才明白皇帝的這盤棋原來重點是在宋少齊身上。宋少齊好啊,比安王靠譜多了,身體健康不說,最重要的以他的能力完全勝任皇帝這份工作。
好嘛,原來皇帝下了很大一盤棋,聰明的人很快就反應過來了。皇帝這盤棋都下到最後幾步了,絕對沒有翻盤的機會。反對有什麼用?安王名分上好無異議,比十三皇子好多了。加上又立了太孫,即便安王立即死了,也沒關係。
朝堂通過皇帝立太子和太孫的決議,緊接著便明發旨意,昭告天下。欽天監選日子舉行立太子和太孫大典,務必盡快。禮部全權操辦立太子和太孫大典,務必每一個步驟都符合禮儀。務必讓安王和少齊的身份名正言順,絕無異議。
永芳得知少齊被立為太孫的消息,表情很平靜。早就知道的事情,實在是激動不起來。反觀少齊,這人也很平靜,雖然沒人的時候,尤其是在床上的時候也激動了兩把,但是在人前,那絕對是半點錯誤,半點激動也無。還一再口口聲聲的說他的德行不足以成為太孫。誰會當真,只當他是必要的謙虛罷了。這個大家都懂,總是要謙虛一下的。
再看安王,被天下掉下來的餡餅砸中,那種激動心情難以言表。永芳看著,生怕他激動過頭了,沒撐到立太子大典就沒了。顯然和她這麼想的人不止一個。從明發旨意那天開始,三個太醫常駐安王府(等立太子大典過後,方能搬進東宮),名貴藥材流水一樣送到安王府來。什麼百年人參,靈芝,雪蓮,什麼補身體就用什麼。至於用了大補之物後,安王還能不能撐住,估計沒多少人關心。唯一需要保證的就是安王要活到大典舉行之後才能死。就是只剩一口氣,也要死在大典上面。
估計安王也清楚自己的使命,反正遲早都是要死的,不如死的更尊榮,更名譽,更加光輝。以太子身份下葬和以親王身份下葬,那絕對是兩個待遇。就是史書上的待遇都是天差地別的。安王很配合太醫,太醫要他做什麼就做什麼,要他吃藥就吃藥,要他下床運動就下床運動。大家齊心協力,保證立太子大典順利舉行。
九月二十九,黃道吉日,諸事大吉。這一天也是欽天監選擇的日子。立太子和太孫的儀式,不比皇帝繼位的儀式差半分,整套流程下來,有上百個要注意的細節。每一個細節,就連走路都有說法,大禮儀都有規定。禮部那些官員都能給你說出一本書來。每一步,每個方位,如何跪拜,如何說話,如何動作,全都有講究。這樣的儀式下來,就是如少齊這樣的壯年男子,也都感覺吃不消,更何況是安王這個即將要死的人。為了預防意外,太醫是隨時準備上場,安王身邊伺候的人和禮官一起真的是架著安王一步步的完成。到了最後,就是走路,安王也是被人架著的。否則他只怕一沾地就要倒下去。
從早上開始,一直到天黑,儀式順利完成。禮部官員最是興奮,這一次大典,足以寫成教科書,當做範例講給後人聽。
至於安王回去後就直接躺下了。就是躺下了,也要躺在東宮裡。安王當天就被接到東宮,而少齊和永芳等人則可以慢一點。畢竟太孫相對於太子來說,責任沒那重,要求也沒那麼嚴格。
永芳抓緊這點時間,和少齊好好的享受,等以後進宮後,可就沒這樣的好日子了。
將近十月,天氣漸冷。兩人卻在花園裡散步說話。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永芳依偎在少齊懷裡。」恭喜相公。「
少齊摟著永芳,玩笑道:」和娘子同喜。「
永芳自嘲一笑,」相公以後可是做皇帝的人,到那時候後宮可是百花嬌艷,只怕相公那時候不記得我了。「」說什麼酸話。「少齊在永芳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之前我和皇爺爺談過了,他說大寶很好,好生培養,是個做皇帝的料。我打算等合適的時候就立大寶為太子。「
永芳低著頭,並不覺著高興,」相公決定了,我沒異議。「
少齊聽出永芳的情緒不高,知道永芳在擔心什麼,於是對永芳說道:」別的不敢給你保證,唯一能給你保證的就是,將來我若是還有孩子出生,那一定是從你肚子裡出來的。這話我也和皇爺爺說了,他沒反對。「
永芳猛的抬頭,少齊這話意味著什麼,不言自明。永芳不敢相信,怎麼可能?
少齊卻點頭,道:」兒子多了可不一定是好事。嫡庶之爭,一般人家就罷了,但是對於皇帝來說,這卻是大忌。大寶和二寶都很好,都很健康。以後你再給他們添兩個弟弟,那就沒人敢說閒話。「」那朝中大臣要你選秀納妃,要你寵幸某某,到時候相公要如何辦?「對男人的話,真的只能聽一半。即便像少齊這樣有責任心的人,永芳覺著最多只能聽七成。剩下三成就要看少齊究竟怎麼做了。」不會的。後宮就是後宮,若是我要睡哪個女人,我要不要選秀都要被人控制,那做這個皇帝也太沒意思了。那些人若是太閒了,我便將他們打發遠遠的。朝堂需要的是辦事的官員,不是一天到晚盯著皇帝睡哪個女人的官員。「這話少齊說的擲地有聲,似乎此刻他已經成了皇帝。
永芳卻笑了起來,她都忘了少齊是個自主性很強的人,也是個極有主意的人。他做了決定,別人輕易改變不了。而且少齊這話也沒說錯,整日裡關心皇帝睡了誰,不如多關心一下民生。」相公了不起。「永芳拍馬屁。以後等少齊做了皇帝,估計就要更多的拍馬屁。這會先練習好了,免得將來手忙腳亂的。
忍了忍,永芳沒忍住,試探的問道:」相公,當初平姨娘和燁哥兒的事情可是皇上的意思?「
少齊目光深沉,永芳看不明白他的心意。就在永芳以為得不到答案的時候,卻聽到少齊一聲歎息。」這件事情你是一直膈應著吧。「
永芳沒吭聲,她的確膈應著。要不是為了孩子,她也不會忍下來。」當初你被困皇宮,皇爺爺曾讓我做過一個選擇。「
此事以前少齊就提過,那一次永芳沒讓少齊說下去,因為永芳那時候沒勇氣去聽。但是這一次事情塵埃落定,永芳已經有足夠的勇氣去承擔一切。」不知是什麼選擇,相公可否告訴妾身?「
少齊伸出手摟抱著永芳,」真的要聽。「
永芳點頭,無比堅定。」那時候咱們只有大寶一個孩子,皇爺爺那時候的身體已經不好,不知什麼時候就……當時就讓我選擇,想要保住你,要麼接受皇爺爺安排的人。我是王府世子,本該還有世子側妃。皇爺爺的意思,就是要賜下兩個女人,直接封為世子側妃。要麼就是雨露均沾,開枝散葉。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能讓你出宮。「
永芳張大了嘴,竟然會是這樣。皇帝有病吧。」那我後來生了二寶後,為何還要……「還要和平姨娘生下兒子。」我答應了皇爺爺,就沒有反悔的餘地。這是我對皇爺爺的交代。也是對大寶和二寶的保護。我知道你心疼孩子,肯定無法接受孩子被接到宮中教養。「
少齊的潛台詞就是,要是少齊毀約,不和姨娘開枝散葉的話,那麼永芳就將失去親自教養大寶和二寶的權利。圈圈你個叉叉,死皇帝怎麼還不去死。這一刻永芳對皇帝深恨之。有這麼做祖父的嗎?太過可惡。就算下了一盤很大的棋,要少齊做皇帝,也不至於做到這個程度吧。
少齊緊緊的摟抱著永芳,」放心,事情都過去了。你以後就是皇后,我們的兒子就是太子。沒人再敢傷害你,也沒人敢從你身邊抱走大寶和二寶。「
這話說的沒錯,永芳心裡頭總算好受了一點。
九月二十九立太子,三日後,也就是十月初二,太子過世。太子死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容。顯然他對於自己最後被立為太子很滿意。接著就是發喪。而少齊和永芳一家人也正式搬到東宮。後宮嬪妃死的差不多了,倖存的都是低品位的人。因此永芳搬入東宮後,理所當然的管理起後宮來。
這一年臘月初三,皇帝薨。三日後宋少齊繼位,定年號為平熙,來年便是平熙元年。宋少齊便被世人稱為平熙帝。平熙元年正月,立孫氏為皇后。追封生母賈氏為太后,追封已故太子(安王)為仁孝皇帝。平熙二年,追封潘氏為賢貴妃。至於顧氏,則是沒有任何位份,連帶安王妃這個頭銜也被剝奪。對此,朝堂無人反對。顧氏又不是皇帝的生母,實在是沒必要在這上面囉嗦。而且當初安王被立為太子的時候,安王也從來不曾提起對顧氏的安置。那大家就裝作沒這個人吧。
平熙十年,皇帝立大皇子為太子,明發旨意,昭告天下。
本文正文到此完結,後續將有番外。將從其他人的視角,交代永芳做皇后的事情。也會交代清楚其他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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