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樣,三師兄在宋以升與薇兒眼中都是曾經死透的人。而茶小蔥在知道真相之後,拒絕同一個「死人」同桌吃飯。
「大師兄與三師兄的關係總算是正常了。」御華派的弟子們都這樣想的。
侗明生性跋扈囂張,與范銓相當於兩極,兩人常常因為一點小事各執己見,若不是范銓性子和善,只怕早晚得武力上見真章。而侗明不與范銓正面衝突,除卻忌憚范銓這大師兄的壓人身份,更由於他這一身超凡劍術。
茶小蔥與范銓交過手,在同階弟子當中,他的劍法可謂首屈一指,即便沒有盟主之子這層關係,他這個大師兄也是當之無愧。
「我這是要去御華派,你一路跟著……不好吧?」茶小蔥的試探。
「哼。」魔尊大人的回應。
離開了臨安城的管轄範圍,宋以升不得不按照長幼尊卑的序位交出主導權,眾弟子一路西行,卻各懷心思。看得出,御華派門下弟子都是收買人心的高手,范銓卻是個例外。想要在大門大派裡立足可不容易,誰人不是削尖了腦袋往裡邊鑽?雖然這一夥人表面上是由范銓打頭,實際上卻仍是由宋以升安排進退。若非如此,宋以升屍填臨安的計劃也不會那樣順利,還是那句話,若是無利可圖,誰來幫你做事?
茶小蔥的注意力被焚音分擔了一大半,倒也擔得個呆頭呆腦的形象。諸位師弟只是對三師兄略有微辭,對她倒不曾懷疑。
往西去,路過幾處村莊,便進了一片密林。只不過大半天的工夫,便離臨安城遠了。茶小蔥與宋以升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邊走邊看,這一行並未採用御物飛行的趕路方法,莫明暗合了茶小蔥的心思——她與范銓的佩劍殊無默契,若要御劍,定會被人瞧出破綻。算起來,時日尚早,修行之人腳程也快。便也無人計較這個。
「師父曾言,御華派乃是仙門第一大派,身負拯救蒼生之宏願,能走一步,便救一步,責無旁怠。」宋以升慷慨陳詞。
「拯救蒼生,何其托大!」魔尊低聲嗤笑,並不為意。
「四師弟所言甚是。師父教誨,自當不忘。」茶小蔥心不在蔫,場面話說習慣了,覺得比什麼都好用,語義越是含混,語氣越是正經。就越不會出岔子。她演范銓這個角色演得很好,但三師兄侗明卻不知怎的變成了一個面癱。
御華派地處蜀中,蜀人多心眼,蜀中弟子也多是心細如塵的主兒,看人說話,亦都懂得分寸,與茶小蔥並不親近。而原本想去「侗明」親近的人,也都被焚音魔尊十分不耐煩地趕走。此行平坦,茶小蔥卻因著焚音亂入的身份而惴惴不安。
「小師妹今天很漂亮。」走了兩日。魔尊終於說了一句人話。跟隨三師兄的弟子們恍然點頭稱是。生怕表示得慢了。
茶小蔥雖然話少,但卻沒有瞎,侗明與宋以升、薇兒之間的關係很微妙,背地裡聽「師弟們」說起。「三師兄」與「四師兄」為了「小師妹」暗鬥已不下十數次,侗明與宋以升喜歡薇兒似乎已經不是秘密,所以侗明會稱讚小師妹一點也不奇怪,但是……如果是魔尊焚音,就不大正常了。
茶小蔥順著焚音的話,將薇兒打量了一遍,並沒發現今日的小師妹與昨日的有什麼不同,唯一的改變,不過那鬢邊多出的珠釵。
「你送的?」茶小蔥看著薇兒羞怯的容顏,確是比往常多了幾分青澀動人,原本秀麗的五官也更耐看了。
「哼。」焚音懶得解釋,舀眼角挑了挑宋以升站立的方向,轉身離去,回頭見茶小蔥不為所動,又添了一句,「這一路好好看清楚,別說我沒給你機會。」他橫眉怒目的模樣與記憶裡神秘高貴的美青年重合,但話語中絲毫不掩深意。眾人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卻打心裡佩服這位三師兄,全師門上下,能正面與范銓叫板的人,只有侗明一個。
人美,珠花更美,珠花上的東珠最最美。可是這普通仙門弟子,哪能弄來這樣貴重的凡物。珍珠是珍珠,但畢竟少了許多靈氣。
「薇兒新買的珠釵很好看。」茶小蔥心中一動,走向了薇兒與宋以升。宋以升向他點了點頭,乖巧地讓出一步,茶小蔥與他錯身而過,似隱隱聞到一絲血腥味兒。薇兒扶了扶鬢邊的珠花,低頭含笑,忽略了茶小蔥眼底升起的疑惑。
她轉頭看向焚音,後者卻支著長劍,站在一棵大樹邊發起呆來。
「多謝大師兄誇獎……」薇兒見茶小蔥沒有離開的意思,不免甚感意外。
茶小蔥抬了抬手,打斷了她的話:「四師弟,眼見天色已晚,大家也都累了,不如今日就在這兒歇著吧。」表面看是建議,其實已經等同於命令,宋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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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者夜宿荒野,雖不用安營紮寨那等大費周張,卻也免不了一番折騰,但幸好此地荒蕪,沒半點人煙。路是宋以升選的,她沒加干涉,而眾人對於宋以升跑前忙後似早已經習慣成自然,見他僭越,也無甚表示。
茶小蔥這個大師兄當得比四掌門還透明。
好像有那麼一瞬兒,就忘記了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因為當天晚上,大傢伙兒吃了烤魚。烤魚是茶小蔥以前宵夜時愛點的菜目,莫明燃燒的緬懷之情代蘀了之前她心中那一連串的懷疑,然而比這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已能確定,宋以升身上的那股血腥味不過是魚血帶來的。
「你吃那麼多魚?不會做噩夢?」焚音頂著那張如喪考妣的臉衝到她面前,頓時令人胃口全無。
茶小蔥這一餐晚吃得不好,她以前覺得自己當掌門沒有存在感,而今才知道范銓比自己還沒有存在感,配角就是配角,有些人一輩子都是路人甲乙丙丁,一張大眾臉就解釋完所有的出場戲幕,關於命運,一錘定音。
「做什麼噩夢?」茶小蔥沒好氣地甩掉了手裡的魚,焚音有個毛病——說話只說一半。等到人家有興趣刨根究底時,他又變得惜字如金了。焚音在看薇兒,名正言順地看,薇兒清淺的笑,總帶著一絲越超年齡的風塵味,明明似嬌還羞的表情,映上她這張臉就什麼都崩壞了。茶小蔥抬起頭,只覺得薇兒頭上的珠花越來越搶眼,而焚音看薇兒的眼神,卻已經亮到刺眼了。
男人都是一個德性!茶小蔥在肚子裡哼了一聲,佯裝不知。可御華派的弟子們卻不令人如願。
「三師兄與四師兄了不得又要打起來了……」一個是這樣說。
「可不是?四師兄這個時候送珠花,不是給三師兄下面子麼?誰都知道他們兩的心思!」另一個是這樣說。
「這荒山野嶺的,哪來那麼大的東珠?就算是臨安城,也不見得可以買到這麼大個兒的,四師兄倒是好本事哪……」還有一個是這樣說的……東珠?茶小蔥又看了焚音一眼,卻見火光跳躍中,這人的側影已然入畫。他就這樣當著宋以明的面,緩緩合上了眼睛。
樹林裡傳來了澹澹的流水聲,縈繞入夢,茶小蔥不記得這一天是怎麼熬過來的,捱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才抱著一棵大樹睡著了。「人家送東珠關我什麼事?我只消混進御華派就好了。」自從婪夜離開之後,她就對男女之事非常敏感,一點風吹草動也能引起她心中的驚滔駭浪,人家小情侶之間送點東西又什麼奇怪了?御華派本就比端極派富餘,宋以升作為掌門親傳弟子之一,能弄到些貴重物品倒也不難,她是不是緊張過頭了?懷疑歸懷疑,卻免不了想起焚音那不明所以的暗示與莫名其妙的語言。
侗明,宋以升,薇兒……那天,聽宋以升與薇兒的意思,分明是說侗明已經死了,而動手的那個人,很可能就是……
「嗚嗚嗚……」是哭聲,遠遠近近地飄蕩,撥亂了心中的弦。
「誰?」茶小蔥一個機靈,翻身起來,才發現抱著樹幹的手臂已經麻了。一道血腥味飄了過來,自大樹後,隱隱地現出點影子。周圍的流水聲好像更大了,而宋以升等人卻睡得死死的。那哭聲婉轉攀高,拔出一道尖銳的細吟,似拉緊的弦,茶小蔥心神微蕩,卻用力甩了甩頭。她很睏,卻不能睡。「是誰?」那哭聲與鮫人的歌聲有異曲同工之妙,輕易便令人身陷其中。
茶小蔥只抵抗了一會兒,周圍的景象陡然變了。
「……求人財物,何必殺生……仙門如斯,豈容我族殘留於世……」茶小蔥腳下一麻,正要閃身躲開,卻突覺眼前一花,一道人影貼了上來,飛揚的白髮,拴住了她僅存的一絲理智。她胸口一窒,對上的卻是一雙如墨玉般的眸子。
白髮悄然軒動,絲縷如織,少年濕潤的眼睛,緊緊地鎖住了她的思緒。陌生的臉,幾乎白到透明,如羊脂白玉妝成的肌膚,流動著魚類鱗片的光芒。
魚?烤魚?茶小蔥腦子裡盤旋著幾個混亂的詞,半晌沒說出一個字。(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