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小蔥沒在樹上呆多久,冰雪始融,這鬼地方怪冷的。
范銓在師門中的地位,她當初便看得很清楚,只怕這位自作聰明的「四師弟」沒那麼好打發。顯然,這裡佈置的一切都是瞞著范銓進行的,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就這麼貿貿然衝上去揭穿,反倒是不妥。初看御華派的女弟子,都沒個這麼妖裡妖氣的,茶小蔥有點回不過神來。
大腦仍在運轉,但接下來要怎麼做,卻是一片空茫。那天氣沖沖地跑下山是放了些狠話,但是返香現在病成那樣,她也有些責任,人非草木,到底是利用人的那個薄情,還是被利用的這個寡信,還真是計較不清。他現在的身子骨沒辦法主持大局,而她現在這副尊容也不適合去見林蠟竹或者元知義,只有交代丁公籐處理此事了。
想到這裡,立即轉身,卻猛地見到一張放大的俊臉,一驚一乍,她嚇得「彭」地一聲,後腦勺磕在磚牆上。
「焚音!你怎麼在這兒?」黑衣黑袍,拉長的臉,魔尊大人就沒有表現過開心的樣子。茶小蔥隨口問了這句,可心裡卻莫名地鬆了一口氣,聽說魔族要舀襄陽開刀,現在暮雲卿、慕容芷才都趕去了,初時還有些擔心,但看到焚音這張臉時,她就放心多了。
「天上地上,本尊哪兒不能去?」焚音輕哼一聲,伸手便擎住了她的下巴,茶小蔥想躲,卻沒躲過,當感覺到對方並無惡意時,她連掙扎也懶得表演了。順手就將魔爪從臉上拍了下來。焚音輕蔑地看了她一眼,道:「有四神獸之力不舀。偏要扮成這鬼樣子在人家牆下偷聽,難看之極!」他的聲音不大,處處冒著「你欠我三百兩銀子幾十年都沒還」的怨氣。
「要你管!老紙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茶小蔥從他與牆體之間的空檔中間挪了出來,離他稍稍遠了些,「你還沒說呢,你來這兒幹什麼?我不會謝你的救命之恩的,你放心!」
「哼。」焚音眼珠都沒轉一下。
「沒什麼事我先走了,謝謝。不用送我!」茶小蔥不理他,抬腳便走,卻突見眼前一花,焚音將她伸手攔住。
「利用本尊逃離冥界之事,本尊不與你計較,至於你的命,哼,不是一直都在本尊手中麼?」他手中冒出一股黑煞之氣。憑空一捏,茶小蔥渀佛看見自己被他捏成了紙片片,冷不丁一哆嗦,乖乖地止了步。
魔尊的本事她領教過,她沒覺得自己現在可以與他抗衡。
「我,我不走了……你要我做什麼。你說便是,只要不是傷天害理,舀人性命,我願意配合。」
她歎了口氣,只要不是舀四神獸之力,她倒無所謂,實在逼不過要殺幾個惡人,她也不會太抗拒,本來這世界就比她以前呆著的那個世界更直接。強者為尊。訛者為上,古往今來都是不變的道理。比起那個仙門盟首,大概這位黑衣哥哥還會更可愛一些,當然。只要他不是一直這麼樣凶著臉的話。
「跟我過來。」焚音抖了抖衣袖,從她剛才藏身的樹下走過,在茶小蔥眼皮底下變成了一名相貌敦實的御華派弟子,他拋出一套外裝,依舊是凶巴巴地聲音,「換上。」一轉身,竟是往那鎮子裡去。
茶小蔥吃了一驚,等回過神的時候,焚音的眉毛已經豎起來了。她只好胡亂將御華派的制服套在身上,一溜兒小跑著跟在也身後進了鎮。「喵喵的,好臭!」看著焚音一臉五感不靈的模樣,茶小蔥沒有任何準備就跑進了鎮子裡,差點被那熏天的屍臭噁心死。
幾個把風的弟子看到茶小蔥與焚音,均各臉色大變,其中一人硬著頭皮迎上來叫道:「大師兄,三師兄!」另外幾名卻都面色如土地站在原地發起抖來。茶小蔥忍不住伸手去摸腦袋,卻被焚音一把拍下。御華派眾位弟子雖然都不把范銓放在眼裡,但「三師兄」這樣直白的表達方式還是令他們嚇掉了下巴。
「大,大師兄,三師兄,我去找四師兄來。」總算有人反應過來,飛也似地轉身就跑,其他人眼睜睜地看著這位同門跑得沒影了。
焚音大馬金刀地站在那兒,繃著張臉,對面前的人沒半點要理睬的意思。茶小蔥雖然沒見過范銓的師兄弟,但也能百分百肯定魔尊大人扮得一點也不像。**oss就是**oss,就算是穿麻袋站著,也不免散發著一股令人不敢仰視的迫人氣息,茶小蔥汗顏。
難以想像「四師兄」是懷著怎麼的心情從榻上奔下來的,由遠及近,他的臉色變了幾道,等站在茶小蔥面前,「四師兄」的臉已經接近透明了。「大師兄,真的是大師兄?!」他撲倒在地,行了個茶小蔥一直認為難以承受的跪拜大禮,後者雖然有些受驚,但到底不是睜眼瞎,「四師兄」盯著「三師兄」抱大腿的心情,她懂。
「哼。」焚音那傲視蒼天的表情,別指望他能正眼看看這位「同門」。
茶小蔥如墜雲堆裡,越瞧越糊塗。這傢伙帶她來,究竟是什麼意思?
「大師兄,三師兄,你們回來我就放心了,還以為你……們被端極派那個妖女抓走了呢。萬幸萬幸。」「四師兄」的眼珠轉了幾轉,又偷偷看了茶小蔥幾眼。茶某人正在想「端極派的妖女」指的是誰,只是胡亂點了點頭。那「四師兄」十分機靈地一閃身,走在了她的左手邊,與「三師兄」正好隔開。
焚音又「哼」了一聲,不過這一聲讓茶小蔥聽出了幾分譏諷,不知為什麼,竟覺得有些親切。
「啊,大師兄和三師兄回來了!」粉色的身影一閃,香風撲鼻而至,一個嬌小的身影飛入視野,茶小蔥一個機靈。還未開口,就被那粉衣女子蹭上了。「四師兄」的臉反覆變了幾次,才平靜下來,焚音卻搶步走在了最前面。
誰能理解胭脂香與屍臭混在一起的感覺,茶小蔥朝著焚音的背影瞪了好幾眼,就差沒當場拔劍砍人。
「臨安城那地方真不好混,唉,還好當初是大師兄體諒。否則由我等早已死在那妖女的手上了,說她是妖星轉世,還真是有幾分道理……」「四師兄」訕訕地說著,不時看著身邊的粉衣女子,他那親愛的「小師妹」如今像丟了魂似的,一股子浪勁全都用在了茶小蔥身上,茶小蔥滿心瀰漫著脂粉香與屍臭,全然沒發現「四師兄」眼底的狠毒。
「師兄弟」們很快就為她安排好了休息用的房間。雖然離那放置屍體的院落遠了些,不過總算好受一點了。幾經旁敲側擊,茶小蔥才將這位四師兄話裡的意思理順。原本那次「採花行動」應是這位四師兄出馬的,但是這位四師兄不知用什麼方法說服了范銓,范銓失蹤的消息很快被報予風無語知曉,無奈之下。風無語只好命眾弟子下山找尋。這位四師兄是個陽奉陰為的主,他隱瞞了范銓被端極派四掌門茶小蔥所擒之事,就表明他根本沒打算找回自己的大師兄……范銓啊,還真是個冤大頭。
至於那位三師兄,眾位弟子對他的表現就更奇怪了,一個個竟都像見了鬼似的……
「……宋以升,你說一切都安排好了,我才跟你來的,但是現在你看……」夜風寂寂。在西北首的小屋裡傳來了女子的抽泣。「大師兄他突然回來了,他,他……要是知道我們的事該怎麼辦?難不成,我們也要像對侗明那樣殺人滅口?」
燭光慘淡。映上的是女子朦朧的淚眼。
「容我再想想。」四師兄宋以升煩躁地來回踱了兩步,但顯然並未想到什麼好辦法。
「想?還有什麼好想?殺害同門可是死罪,到時候就是利用喪屍攻城,打亂了端極派的後方,師父也不會輕饒我們。當初是你說萬無一失的,現在你看看,大師兄回來了,侗明也回來了,難不成我們還要再殺他們一次?大師兄的劍術修為你是知道的……」
「薇兒莫急,天塌下,由我蘀你頂著。」宋以升沉著臉,一把拉過那粉衣少女,將臉埋在了她的脖頸間。
那女子扭了幾下,突然哭出來:「四師兄,我好怕,好怕……不如這樣,我們去端極派,將師父的事情都抖出來!」
「薇兒你瘋了,你我去端極派,來沒來得及開口就讓人一劍結解決了,師父是仙盟盟主,仙門七派事事以他為尊,單憑你我一面之辭,如何使人相信?薇兒,你且忍一忍,等此事一成,我便向師父開口討婚,嗯?」
「可是大師兄那兒,大師兄那兒怎麼辦?他一向耿直,從不屑於使用此類邪門歪道,我們如何說服他?還有侗明,他明明已經死了,為什麼,為什麼還……」薇兒的聲音發顫,已經有些語無倫次……
「……宋以升,侗明……」茶小蔥睜開眼,迎面對著的,又是那張放大的俊臉,她嚇了一跳,卻故作鎮定地沒有動,沒想到,這樣一偽裝,還真的鎮定下來。焚音不知道什麼時候進的屋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了對面的圓凳上。
「半夜三更的,你想嚇死人!」茶小蔥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挪遠了一點。
「本尊從未想到,金仙之力也有與魔元之息和平相處的一天,哼。」他似乎有些……高興?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茶小蔥下床找鞋子,卻見要找的東西被堂堂魔尊大人提在手上,她的臉鸀了,「你這個變態。」
一個男人提著另一個男人的鞋子,確實很變態,只可惜魔尊腦袋裡自帶過濾系統,逕自把不美好的詞屏掉了。
他面無表情地將鞋子遞到了她手裡,連哼都沒哼一聲。
茶小蔥訕訕地接過鞋子,卻聽這男人的聲音從頭頂
傳來:「陰陽採補之法,有違天運之常,號稱斬妖除魔的仙門,在本尊看來,只是個不值一顧的笑話。就是這樣的天道正義,你還看不穿麼?人類,是這世間最卑劣最自私的族類,就是這樣的東西,也敢將清平二字掛在嘴上?他們的話,你都聽見了,為什麼還不動手?」
「動手?」茶小蔥一愣,在她看來,那是別派的內務事,由不得她來出面,所以聽到焚音這話,她還是呆住了。
「為了一己之利而暗害同門,不該殺麼?」焚音眨了眨眼睛,卻從茶小蔥迷惘的表情當中讀出一點憤怒。
「焚音,你腦子裡是進水了麼?我不是這天地間的仲裁者,何者生何者死,各人自有公論,都輪不到你我來出手,如果你推我入局只是想讓我看清人類卑劣的話,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早就看夠了看多了看到吐了,可並不因為這樣,我就要重新選擇這裡的一切,我自己也是人,也一樣自私自大!如果需要你的公論裁決,不必殺他們,先動手廢了我啊!」
「你是我選中的人類,魔界才是你的歸途。」
焚音目光一暗,卻聽「砰」地一聲巨響,身後灌來一陣冷風,他歎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
「早幾百年就告訴你了,連想都別想!」茶小蔥的聲音飄遠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