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袁尚和鍾繇都很懂得這個道理,但是在如何合理的去對待有信仰的信徒這方面,袁尚比鍾繇又強了一些,因為他更加瞭解什麼能夠讓所謂的信徒們理智,什麼又能夠讓他們為之瘋狂拚命。
說來說去,都離不開『信仰』二字,萬變不離其宗,只要這一點運用的好,袁尚不但能收服他們為己用,更能讓他們恨死自己的敵人。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袁尚定下了讓『閻行反五斗米教』的策略,以便激發漢中鬼卒對閻行的恨意,引導出他們最強的戰火和怒意,然後引領著這只憤怒之師,以守護信仰為先驅之軍隊,出兵長安,去打垮閻行。
在聽了袁尚的意見之後,鍾繇仔細的想了想,覺得他這個設計很有些意思,也很有些道理,不由得深然其言。
不過,在鍾繇的心中,如果要做到這一點,似乎還很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我說……」鍾繇對袁尚道出了心中的疑問,道:「我說你要讓閻行反五斗米教,使漢中鬼卒深狠於他……這個想法倒是很不錯,但是老夫有個疑問……他閻行憑什麼要聽你的話,你讓他反五斗米教他就去反?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袁尚聞言愣了,眨了眨眼,不解的看著鍾繇,那眼神猶如是在看一隻……豬。
「閻行當然不會去反五斗米教了,你以為他是傻子嗎?在這麼關鍵的時刻節外生枝,他閻行不怕道祖拿八卦爐砸死他?」
鍾繇聞言更加不解了:「既然如此,你為何還有如此的自信?」
袁尚上下打量了鍾繇幾眼,眼中異色更甚,彷彿他是只無腦的怪獸。
「鍾先生,你這幾年在河北生孩子生的不光是腎虛,腦子也虛了嗎?誰說這事非要讓閻行自己做不可?他不做,難道袁某不會去幫他做嗎?再說了,我有功夫去兜那麼大個圈子引誘閻行入套?時間寶貴,我很忙的。」
鍾繇聞言臉色頓時一變……變得有些發黑。
「你的意思……是要抹黑他?」
袁尚白眼一翻。
「多新鮮啊,不抹黑他,難道我還得宣傳他的善舉和英勇事跡?」
鍾繇的臉皮子不由得抽了一抽,他對袁尚這小子的行徑和作為有時候實在是無可奈何,作為一個尊崇儒家的領袖,鍾繇對身為朝廷重臣袁尚的某些做法,實在是看不慣,且心中感到深深的悲哀。
鍾繇長歎口氣,一臉正色的瞅著袁尚,苦口婆心的教育。
「雖然說是兵不厭詐,但你這樣的做法,實在是有失王道。」
袁尚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笑道:「或許是,你我之間對於王道的理解不太一樣吧。」
鍾繇眉目一挑,開口詢問:「既然你這麼說了,那老夫問你,在你心中,何謂王道?」
袁尚點著下巴想了一想。
「對手不乖,便從他身上碾過。」
鍾繇眉頭一皺:「那何謂霸道?」
袁尚笑了:「乖的,也碾過。」
鍾繇氣的鬍子直抖。
「那老夫問你,何謂孔孟之道?」
袁尚的笑容顯得更深了。
「碾之前先跟他說一聲。」
鍾繇:「…………」
次日清晨,袁軍的大營內,不知是誰傳開的,一個流言開始在軍中漸漸的散播開來。
關中的閻行,在奪取了涼州和雍州的半壁領土之後,頒下政令,在其所統領的州郡之內,所有下轄之人無論官員百姓,販夫走卒,士農工商,皆不許信教,所有宗系不分大小,一律歸太平教之邪流,但凡有信教者以謀反罪論處。
這個流言一經散播,在袁軍的大營之內,頃刻間就掀起了軒然大波,特別是在漢中投降的那些五斗米教鬼卒中,更是引起了廣泛的議論與憤慨,一時間軍營內流言紛紛,再加上暗中似有人推波助瀾,漢中鬼卒的憤慨在不知不覺間被引到了閻行的身上。
閻行在恍然不知的情況下,又中槍了。
兩日後,有派遣涼州探查而回的斥候回了袁營,不但確實肯定的帶回了這條消息的準確性,甚至還拿到了閻行在涼州各州縣所發佈張貼的『廢教榜文』!
榜文內容以『廢邪引正』為名,稱信教之徒廣蓋覆大,不務農耕,不務織桑,延滯生產,並時有聚眾叛逆之嫌,是為不守民節,當盡皆廢除!榜文上還有閻行的涼州綬印蓋跡,標榜明文確實是屬於金城所發。
更嚴重的是,從西州回來的探子帶回了一條令人心碎的消息:
就是閻行在下達了這條政令之後,還卓令下轄各州縣,盡毀信奉廟宇,不論支系如何,盡皆焚燒,無一留下……就連有些道家塾祠的道祖神像,也毫不姑息的一一砸碎,沒有一個物件生還。
這下子,歸降於袁軍大營內的漢中鬼卒兵馬開始徹底震怒了!
別的都好說,砸碎了道祖神像,這可是絕不能容忍的!
他閻行算個什麼東西?西北涼州金城的一個蠻子而已,《道德經》裡的字只怕還認不全呢,也敢砸道祖的神像?
他以為他是誰?天之帝,地之主嗎!
於是乎,在袁軍營內,一幕詭異的情景開始了。
本著剿滅閻行任務的關中軍還沒有請戰,那些剛剛歸降的漢中軍鬼卒,開始由軍職較高的代表普通士卒出面,聯名上表馬超,龐德,張繡等軍中主將,強烈要求大司馬大將軍出兵長安,殺滅閻賊,撥亂反正,為天下為百姓為無數生靈除此妖孽……誓要為道祖的神像報仇。
接到了這些呈遞的請戰報奏之後,袁尚剛開始並無理會,只是一笑而過,直到漢中軍一道又一道的申請如雪花片子似的開始瘋狂的往自己的帥帳中湧入之時,袁尚方才覺得時機差不多了。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在營中的校場展開一場別開生面的誓師大會,把這些漢中軍的士氣提升到最高,怒火扇風到最大!
軍營中的校場內,袁尚召集文武兵將,先是讓人當眾念了閻行的『廢教榜文』,接著又讓探子在三軍面前陳述了閻行在頒發榜文後所做的一切損害教眾的舉動,激起了漢中軍對閻行的怒意之後,便即親自發話。
但見袁尚走到點將台正前方,看著下面黑壓壓的一大片軍士,深吸了口氣,揚聲而喝。
「將士們!今天是什麼日子?」
下方一片寂靜,無人應答。
袁尚猛然一拔腰間佩劍,高聲怒吼道:「告訴你們,今天是一個恥辱的日子,仇恨的日子,是一個不可饒恕的日子!」
說到這裡,袁尚深吸口氣,聲音又提高了三度:「因為,在關中的閻行那廝,妄下昏令,廢除諸教,迫害天下信徒,撕裂我們的信仰,踐踏我們的尊嚴!毀我信仰無異於毀我家業……閻行狗賊,其罪當誅啊!」
「當誅!」
「當誅!」
「當誅!」
袁尚話音方落,便聽下方眾軍士皆是大聲響應,特別是漢中的五斗米教信徒鬼卒,一個個臉紅脖子粗的高聲怒吼,恨不能立刻就手握兵器殺到關中去,將閻行閹割,剝皮,砸骨報仇雪恨。
待眾人的轟應聲降下去之後,袁尚的眉毛一挑,又說了一句扇風點火的話。
「廢教也就算了,他還下令盡拆廟祠,徹毀堂宇,毀各教基業……拆遷也就算了,他連道祖的神像都沒有放過啊……全都砸碎了啊,一個渣都不留啊!……聽說涼州境內現在連一副囫圇的道祖圖都拼不出來……禽獸的行徑,令人髮指啊!」
「禽獸~!」
「禽獸~!」
「殺禽獸~!」
「為道祖報仇!」
「報仇!」
「報仇!」
「…………」
袁尚抬起手,安撫了一下義憤填膺的士卒們,然後衝著身後一擺手,卻見幾個士卒舉著一個將軍形貌的泥像走至點將台前。
袁尚深吸口氣,然後一指那泥像,揚聲道:「泥人還有三分土xing,閻行那廝當我們好欺負,也當道祖好欺負,我們絕不能讓他看扁了……不過,在殺奔關中手刃閻賊之前,我們先要為道祖出一口鳥氣……這是我命人照著閻行的樣雕刻的泥像,閻賊敢毀道祖的神像,我們也得砸他的小泥人,將士們,派幾個代表上來,當著三軍將士的面,狠狠地砸死閻行這狗賊!」
話音方落,便見有漢中軍幾個高階的軍將,臉紅脖子粗的跑到了點將台前,用力一推,就把閻行的泥像推在了地上,然後連踢代踹,『辟里啪啦』的將閻行的泥像砸了個稀巴爛,而且是越踩越用力,越砸越過癮,只把那泥像踐踏的細細碎碎,跟粉末差不多了方才歇手。
更有一個鬼卒將領還不解氣,當眾脫褲子在泥相的粉末上尿了一泡,方才回陣。
此一舉不但沒有得到大家的貶斥,反而得到了漢中軍響亮的歡呼,猶如一個英雄,意氣風發一邊的提褲子,一邊揮手迎接大家誇讚。
眼見漢中軍戰意甚濃,對閻行的恨意沖天,袁尚心道火候差不多了,隨即將手中寶劍插在點將台上,高聲訓話。
「將士們!我意已決,明日子時造飯,卯時進兵,兵發長安!取閻賊的首級……咱們把他剁成一片一片的,扔到道祖的八卦爐裡!練成膏藥為道祖報仇!」
「殺閻行!」
「殺閻行!」
「殺閻行!」
「報仇!」
「報仇!」
「報仇!」
「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