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宇坐在食堂裡,一個人佔了一個卡座,一邊吃,一邊盯著手上的戒指琢磨。
那段聲音似乎有些能量不足,到後面就有些斷斷續續,最後完全消失了。
但無論是感情還是事實,那短短的一段話都讓他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之後他還得知,存在指環裡的這兩個聲音,其實是兩位先祖的靈魂碎片。
男性的那個名叫舒可仁,就是當初上島,把神之遺物帶回來的那位;女的叫顧天宸,是他以前身為探險家時的搭襠。當初地球的大變異後,顧天宸獲得的異能就是精神系的、靈魂碎片能力,這兩段碎片,也正是她存在指環裡的。
這兩個人的關係有一些複雜,從淡淡的幾句話裡就能聽出來,讓舒宇不由得產生了一些好奇心。但他也沒有八卦到去探究祖先們的八卦,只能把這好奇心壓在了心底。
戒指裡的靈魂碎片並沒有對他說太多關於戒指和神之遺物的介紹,舒可仁本人當時得到它的時間並不長,還沒來得及探究它全部的奧秘。只是在他得到神之遺物後,與研究所使用,擁有一整個研究的團隊,眾人的思考自然比單人的摸索要全面得多,也發現了不少秘密。
舒宇聽完後,不敢在宿舍裡嘗試。剛才無論發生什麼,室友一直背對著他,什麼也沒有感應到。但如果使用了能力,可就不敢做這樣的保證了。
他想起自己得到神之遺物的經過,突然明白了過來。
老丁當時那是過度變異了吧,後來出現的血池既是過程也是結果。也不知道野火的人能不能查出來……
想著想著,他的思索轉到了父親身上。
父親為什麼會托人趕緊把戒指帶給自己?先祖說只有進化了的後代才能聽到這段信息,那麼父親肯定是不能接收的。那麼他知道些什麼?
舒宇想起上次通話時,父親聽說自己進化了而出現的奇特反應,好像努力隱藏著什麼秘密一樣。然後,他一再強調讓自己有空趕緊回家——舒宇一時間歸心似箭,父親想對自己說什麼?這八百年的發展下來,自己的家族裡究竟隱藏著什麼?
要請假回家嗎?舒宇抿緊了嘴唇,但隨即放棄了這個打算。
父親在讓他回家的同時也有強調說放假,想必是不想讓他有什麼異樣舉動的。而且,神之遺物……這東西一旦被人發現,那可是震驚全人類的事情!
想起集體變異引起的校園震動,舒宇越發肯定了自己的這種想法。
旁邊突然響起了崩崩通通的聲音,食堂裡的嘈雜聲突然大了起來。舒宇被驚醒了,轉頭一看,一排步履蹣跚的傢伙互相攙扶著走了進來,一個個膝蓋發軟地勉強向前挪,七八十歲的老太太也比他們健步如飛。
這群人都很眼熟,舒宇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不就是婁與天跟他的小弟們嗎?這就是下午五小時罰站的結果吧……他看著心裡挺高興,卻懶得出言激人,又淡淡地轉過臉去。
婁與天卻注意到了他,拖著一幫小弟站住了,看見舒宇若無其事的表情,越發大怒,厲聲喝道:「舒宇!」聲音太大,他的臉還腫著,一下子牽動了傷口,疼得眼淚都要下來了。
舒宇淡淡瞥他一眼,一聲也沒吭,婁與天快步向前走了幾步,大腿又麻又痛,膝蓋一軟,忍不住就跪了下去。他的小弟們被他拖得東倒西歪,也一個個接連跪下。這一下子,就好像他們對舒宇服了軟,爭相跪地求饒一樣。旁邊路過的同學們都笑著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婁與天這一下可丟人丟大了,他漲紅著臉,對著旁邊的人大吼:「看什麼看,都給我滾!」
他吼得倒是很凶,但他掙扎了兩下,卻怎麼也爬不起來,配上這惡狠狠的話,就格外讓人發噱了。旁邊經過的同學都捂了嘴偷笑,有個別張揚的甚至指著他哈哈大笑起來。婁與天只覺得平生丟臉簡直以此為最,雖然舒宇一句話也沒說,但他仍然恨他到骨子裡去了。
舒宇也覺得好笑得很,但他不想無辜樹敵,正好飯也吃得差不多了,就站了起來,拿起杯中的飲料,從婁與天他們身邊繞了過去。剛一出門,就聽見一個人小心翼翼地在旁邊說:「舒,舒宇……同學?」
這人的聲音很熟悉,語氣卻極陌生,而且他顯然很少這麼客氣地跟一個人說話,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帶出「同學」兩個字。舒宇詫異地轉頭看著他,一個胖子束手束腳地站在一邊,寬大的身體小心地規避著,盡量不讓陰影籠罩這個同年級的同學。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舒宇的腦海中閃過這句古老的話,他挺直身體,問道:「有什麼事嗎?」
三安遲疑了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舒宇……同學,舒宇老大,你能收我當小弟嗎!」
他開始還有點猶豫,但馬上就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話語一下子變得流暢起來,說到最後一句時,直直地瞪著舒宇,氣勢逼人。
舒宇正漫不經心地喝著飲料,這天外飛來一句,他嚇得險些噴了出來。他連忙摀住嘴,好容易把那口飲料嚥了下去,看見三安眼神出人意料的銳利,胖乎乎的臉繃得緊緊的,加上中午被毆打時留下的青腫……根本就不像是來拜老大的,這其實是來挑事兒的吧!
舒宇一時間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他還在琢磨呢,三安突然撲通一聲重重地跪在他面前,這下舒宇真的嚇得跳了起來。這一下動作太大,食堂內外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熱鬧的食堂瞬間變得一片安靜,只聽見三安漲紅著臉、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的聲音。
舒宇尷尬得要命,面紅耳赤地把三安提了起來,說:「走走走,出去說!」
三安的身子本來還在往下滑,聽見他這樣一說,老老實實地站直了,點點頭,看也不看周圍的人,跟著舒宇就走了出去。
舒宇只覺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如芒刺在背,有生以來從來沒這麼丟人過……走到外面僻靜的地方,他轉過身,厲聲道:「你究竟是什麼意思!直說好了!」
三安一根筋兒地盯著他,又想往下跪,舒宇厲喝一聲:「給我站好了!再跪一下,你想求什麼也別想我答應你!」
三安連忙緊繃身體站直,躬腰說:「舒宇老大,收我當小弟吧!」
這句話他剛剛也說了,現在再說出來,沒有剛才的銳氣,卻更加顯得懇切。舒宇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這會兒回過神來,想到中午時的情景,有些知道三安為什麼要找老大了。
這傢伙能力不行,成績也不好,以前還有八班的弱雞們墊底,現在八班的男生全體進化,三安就成了食物鏈的最底層,像中午那種情景想必也是最近一段時間的常態吧……不找個人庇護,想必他在校園裡的日子也會很難過。
不過……為什麼會找上自己呢……
舒宇這樣想,也這樣問了出來:「為什麼找我?中午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杜老師剛好過來,我能力也不是多強,即使是對上婁與天這種貨色,我們肯定也會吃虧。」
三安沉默了片刻,突然抬頭問他:「杜老師是剛好過來的嗎?」
舒宇一時間啞口無言。他看著面前的這個胖子,他的眼睛被肥肉擠成了一條細縫,但仍然從中間透出了一絲精光,讓這猥瑣胖子顯得與平時有些不同。
三安並沒有等待舒宇的回答,繼續著自己的話:「也許你,你能力不強,但是你頭……頭腦好!也許你不能直接幫我打架,但是你可以教我怎麼打架!」
「全年級七級到九級的同學也只有七個人,對於低級的異能者,他們只需要輕輕伸手就可以按死,像我這樣的根本沒辦法學習。」說到這裡,三安自嘲地一笑,「當然,他們也不可能看上我……」
緊接著,他又直視舒宇,繼續說,「你的能力不是多強,但是面對海盜時,你的那些表現我也看到了;婁與天他們的確比你強,但你還是全身而退了,平時也沒人願意惹你……我就是需要你這樣的榜樣!」
他侃侃而談,舒宇就像是第一次見到他一樣,有些不可置信。他從來沒想到,這個像個小丑一樣滑稽而可笑,連八班的非進化者同學都時常能夠拿捏他的三安,竟然能夠想得這麼周全,這麼冷靜!
他遲疑了一下,突然問道:「海盜的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三安一下子就啞炮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勉強挺起胸,強撐著大聲說:「我,我也是學生會的!」
說完,他小心覷著舒宇的臉色,舒宇果然有些吃驚,張大了眼睛看著他。不過沒過一會兒,他又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嗯,也對,學生會的人應該也是她的……」
三安沒聽清楚,但舒宇的詫異顯然不是衝著他而來的,這下子他反而有些摸不著頭腦了,撓了撓臉,小聲問道:「老,老大,可以收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