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師壽,褚師天祐,還有褚師靈正,這三個名字所代表的同一個人正是如今的肖天磊。肖天磊不知道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但既然還活著,就無論如何也要擺脫這種困境。
仙界,神仙之界,除了已證得神仙果位的修士外,還有許多如華夏中那般的修真者,自然地,作為一眾生界,還有無數的普通人、妖、靈等。不過,這些所謂的普通也只是相對而言。仙界,靈氣數十倍於華夏修真界,而這裡修行者大行天下,幾乎所有生靈都懂得一些吐納之法。哪怕是最低階層的人,放到華夏也算是大能修真者。比方說,伺候褚師壽的兩個丫鬟體內至少都有相當於金丹期的真元深度。因此,哪怕是仙界一個最普通的人,壽命都達數百年之久。
從未承受過任何病痛的肖天磊此時此刻才知道病魔纏身的苦楚。那種無時無刻、鑽心蝕骨的感覺連續不絕,甚至不給造成麻木的機會。肖天磊從沒有過像現在這樣希望眼前一切都是夢幻一場。只有夢幻,在夢醒時分才能重生。
肖天磊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向外走去。沒有了軟椅的支撐,肖天磊整個人軟弱無骨,根本沒法獨自行走。若說仙界所有人都有真元靈力,那此時的肖天磊就是一個特例,不僅身體孱弱無比,體內更是空空如也。這也難怪這副身體的父母會會給其起名「壽」、「天祐」之類,無非是希望其能夠安樂長壽,得上天庇佑。
打開房門,門外已經站了不少人。其中一個中年貴婦連忙上前,有些淚眼婆娑的感覺,不過仍強帶著笑容,道:「佑兒,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從今日起,你就不再是小孩子了。」
肖天磊並不認識這個婦人,但聽身邊丫鬟的稱呼以及眾人對她的恭敬態度,肖天磊能夠猜出,她便是這具身體原本主人的母親。肖天磊能夠感受到一種奇妙的感覺,溫暖,貼心,只是這種感覺很快又被身體的痛苦所取代。中年婦人見得肖天磊的蒼白面色,連忙招呼兩個男性下人接了丫鬟的手,攙扶著少爺向外堂走去。畢竟,這是男子娶親,沒有丫鬟幫扶著新郎拜堂的道理。
外堂嘈雜吵鬧,賓主早已坐定,相互寒暄聊天,就只等吉時一到新人拜堂了。因為仙界沒有受到任何外來因素干擾,因此其中賓主禮儀,堂內裝飾擺設都是古風古韻。
忽然,司儀上前大喊一聲:「眾貴客靜,新郎到!」
司儀聲音一落,四方賓客齊齊噤聲,目光都望向了門口。一個面色蒼白的少年一身紅裝,在兩個下人的攙扶下緩緩走進大堂,立在了大堂正中。堂上正坐一位風度悠然的中年男子,慈愛地看著堂下的少年,眼神中一抹憂傷神色轉瞬即逝。
「唉,想不到褚師雷朔修為高深,一世英明,卻生了這麼個病怏怏的兒子,當真是命運難測啊。」
「這都是命啊,有什麼好說的。」
「哼,褚師雷朔,因果報應,自己做的孽正該報應在子嗣身上!」
………………
各種各樣的聲音傳入肖天磊腦中,有歎息可憐的,有憎惡不滿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然而,當肖天磊驚訝之餘,卻發現這些賓客沒有任何一人張嘴,但聲音不絕,竟然都是對方心裡的自言自語。肖天磊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而且除了這些聲音外,並沒有任何的異常,再加上自己肉身之痛,肖天磊就算想做些什麼,也只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突然,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顯得十分突兀。這時司儀上前,大聲道:「眾貴客靜,新娘到!」
眾人仍「安靜」地看向門口。新娘身形纖細,一身盛裝,頭上頂著紅蓋頭,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慢慢走進大堂。當然,新娘雖有兩個丫鬟攙扶,但很明顯腳步踏實,攙扶只是意思而已。
待新郎新娘並齊站立,扶著新娘的丫鬟便退了下去,而新郎這頭卻是離不開人。眾賓客眼神中有歎息,有鄙夷,有可惜。雖然不知道新娘模樣,但其姿態輕盈步步似生蓮,又是大戶女子,就算差也差不到哪兒去。這樣的女子卻嫁給了一個病鬼,說不定今日成親,明天便成了寡婦。
一切無他,仍是命也,運也!
「新郎新娘,站定行禮!」司儀聲音一落,新郎新娘便齊齊轉身面向外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禮成!」
司儀聲音落定,新郎新娘便分別被丫鬟、漢子攙扶著向洞房走去。而賓客見此都是大聲恭賀,又恢復了之前的熱鬧。而新郎如此情形,自然不會給賓客作陪。接下來,就是身為主人的褚師雷朔招呼客人了。
褚師雷朔沒有任何門派,但一身修為堪比一流門派的長老。不過,這位牛人卻並不熱心修行求道,反而對世俗之事樂趣十足。一身修為,加上精明能幹,在世俗打混,很快地便有了強大的財力、權利。只是,這樣的一個人卻在地位達到世間頂峰後,靠向了龍虎山一派,成為了龍虎山客卿。
更令人驚奇的是,褚師雷朔的崛起只有短短數十年,遠不及其他名門名派。甚至,關於褚師雷朔的信息,只有明面存在的,對褚師家來自何處,根基為何沒有任何人清楚。不過,這卻不影響一些攀炎附勢之人趁機巴結,畢竟,褚師家的實力在整個仙界都著實不輕!
肖天磊對褚師家的情況毫不瞭解,雖然從兩個丫鬟處得到了許多關於仙界的信息,卻不好直接問自己和家人的關係。一旦詢問,必然會引起丫鬟疑心,再向上面一報,情況就複雜了。好在,褚師壽平日說話極少,對任何人都比較冷淡,倒不必太擔心。而之所以肖天磊有這樣的憂慮存在,是在見到了褚師雷朔之後。雖然不知道褚師雷朔修為幾何,但單從外在氣質便能斷定此人絕不簡單。何況,還有聽到的種種聲音。
只是,肖天磊現在並不是擔心自己身份會不會暴露的時候,在自己面前的床榻上,正端坐著蓋著蓋頭的新娘子。入了洞房,自然不會再有丫鬟傭人在,接下來的事便只能靠新娘來做了。至於怎麼做,肖天磊不知道,或許,連新娘自己都不知道。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現在時間尚早,還有許多餘地。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很快便到了傍晚時分。在肖天磊身邊的桌子上放了許多的糕點,伸手就能拿到,自己不時吃上一點兒,到也不覺得餓。不過,新娘一直坐在床上,又不能隨意走動,從早上開始便滴水未沾,此時已經飢腸轆轆了。
作為新郎,肖天磊雖然「陪坐」了新娘一天,卻沒有任何怨氣。相反,隨之時間流逝,肖天磊心裡開始有些慌了。今日小登科,究竟是登還是不登,登的話又怎麼去登,肖天磊沒有一點譜。
「咕咕~~~」
肖天磊一愣,看了一眼新娘,而新娘也恰在此時不安地扭動了一下。
「你,吃點東西吧。」
肖天磊的聲音很低,但並不模糊,在安靜的新房裡,傳的很是清晰。只不過,新娘並沒有起身,似乎還在猶豫著什麼。
「沒關係,下人們都不在,這裡有好些糕點,先吃點吧。」
終於,新娘似乎聽進了肖天磊的話,從床上起身,停頓了一下後,輕輕將蓋頭掀起了一角,然後才慢慢地走向肖天磊。肖天磊微微一笑,勉力抬手指向右邊的桌子。
正當新娘小心地將一塊糕點送到嘴裡時,一聲脆響,窗戶猛地被一陣風吹開。而餘風不減,更是巧巧地將新娘的蓋頭吹走,落到了肖天磊懷裡。
一張精緻秀美的臉上略帶著驚慌,糕點入口還尚未來得及咀嚼。而在蓋頭掉落的那一刻,新娘清麗的眸子裡便映襯上了肖天磊的影子。一時之間,四目相對,卻是一個窘迫外加好奇,一個震驚無比。
眼前這張臉對肖天磊來說再熟悉不過了,稍有不同的,是更加的古典優雅。片刻過後,肖天磊收斂了震驚神色,聲音微顫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嗎?我不在這裡應該在哪裡?」新娘好奇地看著肖天磊,問出這句話的同時似乎也真的在認真思考答案。
「你……」肖天磊心頭一震,看著眼前面容熟悉的人兒一舉一動,卻像一個懵懂少女初入凡世,沒有絲毫做作。可考慮到自己的情況,肖天磊並不認為這是巧合,繼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趙筱茹,你就是我的夫君嗎?」
肖天磊沒有立即回答,只是眼神複雜地看著這樣一位少女。或許她並不知道夫妻的含義,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原因才嫁入褚師家。面對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夫君,還是一個病魔纏身的夫君,竟能做到如此坦然,除了感歎一聲命運弄人,又還能做些什麼?
忽然,新娘面色一變,竟是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嚴肅清冷。隨即,新娘身形瞬間移動至肖天磊身前,幾乎在同一時刻,一道淡黃色的光幕將兩人籠罩在內。
整個房間溫度驟降,自窗戶處開始,地上、天花板上,以及桌椅茶案如疾風一般迅速結冰,短短片刻,除了淡黃色光幕包裹處,房間裡的一切都被極寒凍住了。
這時,兩個身著藍色勁裝的女子出現在了新郎新娘面前。這兩女俱是杏臉桃腮,顏如渥丹,容貌幾乎不分彼此,竟是一對雙生並蒂之花。雖然此時溫度極低,但這兩女子卻是衣衫單薄,根本不受低溫影響。
「你們是什麼人?」
新娘輕聲喝問,沒有一點驚慌,這種場面似乎已是司空見慣了。
姐妹花臉色陰冷,在新娘聲音剛一落下便同時發難。兩女動作一致,聚寒氣為劍,逕直衝向了淡黃色光圈。
「哼!」新娘不以為懼,兩指併攏輕輕一抖,也現出一把劍來,隨即躍出了光圈,與姐妹花攪到了一起。
房間裡氣息縱橫,桌椅轉眼間便化為了齏粉。姐妹花來者不善,更兼偷襲,不過此時以二打一竟是漸居下風。肖天磊看著場中情形,對新娘的認識又更深了一層。
忽然,姐妹花全力一擊後瞬間後退,而新娘也因暫避鋒芒向後撤回,這樣一來,雙方卻是拉開了距離。
然而,姐妹花只是稍一停頓便氣息大盛,兩女齊齊掐訣,霞光一閃,竟是祭出了一柄紅色短劍。短劍漂浮半空熠熠生輝,散發出的紅色光芒瞬間罩滿了整個房間。
「彭~~~」一連串輕響,原本安然不動的淡黃色光圈竟在快速崩塌,只是一瞬,肖天磊的身體便失去了知覺,而漸漸地,就連意識也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