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轉生復活
越來越多的古怪想法反覆在我腦海裡纏繞著,驀的耳邊響起「咯」的一聲,彷彿是某個鐘表的機簧銅弦在響。
恍惚之間,我覺得自己彷彿又置身於尋福園二樓的客廳裡,所聽到的就是青銅武士抱著的座鐘發出的聲音。據我所知,「洗髓堂」裡是沒有鐘錶的,至少我沒發現。
「咯、咯」又是兩聲,很明顯是從樹屋裡傳出的。
剛剛僧人們已經清掃了樹屋,將布門履燒化的殘骸裝進黑瓷骨灰罈子裡,準備擇日下葬。除了那兩棵年代久遠的大樹,屋裡早就空了,怎麼會有鐘錶的動靜?
我挺身坐起來,掀開被子,籐迦的呼吸聲依舊粗濁沉重,門外的夜色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時光,萬籟俱寂,沒有一絲人聲。隔著北牆,我又一次聽到了「咯咯」的動靜,彷彿指針被牽絆住了的鐘錶,正在努力不停地企圖掙脫這束縛。
我迅速起身,走到北牆邊,雙手扣在把手上,等到動靜再次響起的時候,嘩的一聲把牆壁向左側推開。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在樹屋裡飄蕩著,那是被我擊飛的象僧重傷後吐血留下的痕跡。
屋裡一片昏暗,什麼都看不到,但我憑著感覺一直走向布門履打坐的那個樹洞,因為聲音就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
布門履坐化**後,除了骨骸,什麼都沒留下,並沒像滿院僧人期待的那樣出現什麼「佛舍利」之類的東西。樹洞已經被清掃乾淨,可惜空間這麼小,只怕今後再沒有人能在裡面打坐修行了。
我站在樹前,伸手按在樹身上。隨著又一次聲音響起,我覺得自己的掌心受到了輕微的震動,那只發出聲音的鐘錶,就在樹身裡。略想了想,我取出了一支電筒和袖子裡的戰術小刀,準備在樹身上動手挖掘,看裡面到底藏著什麼。
年代久遠的樹皮散發著濃郁的木香,讓我覺得用小刀來割傷它簡直就是犯罪。所幸,刀子只割下去三厘米左右,便「叮」的一聲響,已經碰到了某種金屬的物體。
我迅速擴大了戰果,在樹身上掏了一個三十厘米見方的洞。電筒照耀下,樹幹上的紋理像是最美妙的抽像畫,令我讚歎不已,但我的驚人發現並不是這些,而是一個成人手掌大小的青銅鐘表。
鐘錶完全是手掌形狀,頂上的五根手指鑄造得一絲不苟,連皮膚紋路、指甲蓋這些細節都很妥貼地表現了出來,絕對是一件難得的精緻工藝品。它的表盤使用的應該是水晶玻璃,無暇透明,閃閃發亮。
奇怪的是,這只鍾沒有指針,表盤裡面空蕩蕩的,只有從一到十二這些阿拉伯數字符號。
我使勁搖了幾下,它很沉,接近二十厘米的厚度,肚子裡肯定全都是優質的卷軸銅弦,所以即使深埋在樹皮後面,仍然能發出清亮的卷軸撥動聲。
「一隻沒有指針的鍾?埋在古樹的樹幹裡?布門履竟然會如此無聊,弄出這些名堂來?」
我把鐘錶翻來覆去地看了十幾遍,沒有任何發現,當我從背面的上弦孔向裡面張望時,能看到各種機件發出黃澄澄的銅光。
「龜鑒川與布門履兩個修行幾十年,到底參悟到什麼?那張白樺樹皮上寫的『有緣人開啟海底神墓』的話又是什麼意思呢?」我握著它,感受著它裡面蘊藏著的急於擺脫束縛的掙扎力量——沒有指針的鐘,就算上滿弦重新跑起來,又有什麼用?
回到籐迦的棺材邊,我重新躺下來,聽到外面有早起的公雞已經開始打鳴了……
一覺醒來,已經是上午十一點,門外陽光燦爛,耀得人眼睛直髮花。
躺在被窩裡,我又取出了那只鐘,它的尺寸比我的手略微大一些,給人的感覺,簡直就是高度現代化工藝製造出來的仿真藝術品,可惜是個殘廢——它的底座下面居然鐫刻著幾個細小的漢字,仔細辨認之後,是「穿越永恆者永恆穿越,就在時間的軸線上」這麼兩句古怪的話。
我冷笑起來:「不知道又是哪位日本高人從中文哲學書上生搬硬套下來的名句?」
這種看似哲理深厚但細細研究起來卻完全詞不達意的廢話,是中國很多文學青年最喜歡的調調,跟以前的「頹廢流」、「廢話流」的寫作群體有異曲同工之妙。
小來一直守在門外,見我睡醒了,馬上跑進來報告:「風先生,剛剛接到十三哥的消息,他把關小姐失蹤的事通過國際電話報告了大亨,結果大亨當時在電話裡就翻臉大怒,並且將在第一時間趕到楓割寺來。」
我暗笑王江南的愚蠢,在關寶鈴失蹤案沒有結果的情況下,冒然把事情捅給大亨,簡直是在開玩笑。不知道神槍會的人最後會怎樣為這件事買單,得罪了大亨,連孫龍的日子恐怕都不會好過。
「我知道了。」尋找關寶鈴的事,神壁大師肯定會幫忙進行,這一點不必擔心,只要她還在楓割寺的勢力範圍內,就一定能找她出來。就算發生了詭譎的怪事,如果不是人力所能決定的,別說是大亨,就連美國總統來了也沒辦法。
我俯身凝視著籐迦,她一動不動地保持著跟昨晚相同的睡姿,呼吸平穩,神色木然。
小來歎了口氣要退出去,神壁大師已經快步走進來:「風先生,風先生,今天籐迦公主能不能醒?東京方面……東京方面有很重要的電話打進來,詢問關於公主的消息……」
對於籐迦的身份,我仍有很多不明白之處,以後有機會我會仔細向神壁大師請教。
我點點頭:「我盡力而為,不過什麼都不敢保證。神壁大師,我的朋友關寶鈴小姐昨天在寺裡失蹤了,相信你也知道。麻煩你找幾個幹練的僧人陪小來再徹底搜索一遍,事關重大,處理不好的話,從今天開始,楓割寺就要不得安寧了。」
昨天,王江南與霍克帶人折騰了半下午,神壁大師不可能不知道。
他無奈地歎氣:「風先生,昨天已經找過幾遍,毫無下落。既然您吩咐下來,我們盡力去找就是了。我會撥一百名年輕僧人出來,全力以赴地找這位關小姐。唉,只怕結果還是會令您失望……」
我更相信關寶鈴的失蹤緣於「非人」的力量,她來楓割寺數次,如果有人要暗算她,早就動手了,不必等到現在。
小來與神壁大師離開之後,我握住了籐迦的右手,仔細探察她的腕脈。她的手很涼,皮膚嫩滑,脈絡跳動忽快忽慢,忽強忽弱。
「籐迦小姐,醒來吧……還魂沙的力量,難道還不能把你的靈魂喚醒嗎?」我把自己的左掌貼在她的右手掌心上,試探著催動內力,向她體內灌輸。
直覺上,她像是一塊堅固的冰,需要我用內力凝成熱流,一點一點把冰層融化掉。
幸好有布門履無償贈送給我的內力,否則連續發功的情況下,我早就油盡燈枯,脫力而亡了。
外面傳來寺僧招呼列隊、分派任務的吆喝聲,真的是一大群人同時展開行動,現在我的身份不同了,說出的每一句話神壁大師都會當正事來辦。無意中收服了這麼大的一群力量,真是……真是飛來之喜——「或許我真的是什麼有緣人?」
「咯」的一聲,扔在枕頭邊的那只奇怪的鍾又在響,並且這一次一氣響個不停,似乎一時半會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籐迦的手指突然動了,一下子扣住我的五指,力度大得驚人。
「籐迦……籐迦……」我大聲叫她的名字,只覺得她的整只右臂都僵直得像生硬的木棍,只是手指上的力量如同一隻鋼鉤,無止境地抓住我的手。我身體裡自然而然生出力量,迅速傳遞到左掌中,與她抗衡。
「醒來吧……醒來吧……」我在嘴裡、心裡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期望這一次能出現奇跡。
「呵……呵……」籐迦突然叫出聲來,跟那只鐘的「咯咯」聲混雜在一起,她的頭也開始劇烈地擺來擺去。
我長吸了一口氣,急速伸出右手食指,「噗噗、噗噗」幾聲,連點了她頭頸、上身的幾處穴道,防止她在昏迷之中的無意識動作咬傷舌頭。
她的眼睛倏地睜開了,精光閃爍,同時鬆開右掌。
我的點穴功夫,雖然不是太好的,但至少剛剛點中她上身的四個穴道,應該能令她暫時失去腰部以上的行動能力才對,沒想到一點都不起作用,她的手臂仍舊能自由活動。
「終於……我終於回來了……」
「風先生,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她的語氣仍舊高傲無比,彷彿這幾個月來的昏迷前後只不過是一秒鐘的銜接與停頓。
反倒是我,在極度震撼下,自己的思想意識一下子變得模糊起來。之前,日本人已經做過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努力,都沒有把她喚醒,已經成了醫學上的巨大難題,而我做過什麼?竟然輕而易舉地讓她復活了——是還魂沙的力量嗎?還是布門履的『陰陽神力』,抑或是這只奇怪的鐘錶在冥冥中起了什麼作用?
我後退幾步,又是驚喜、又是驚詫:「你確定……籐迦小姐,你確定自己已經正常了?」
她發出一陣可愛之極的笑聲:「當然,不過你最好能暫時迴避一下,我需要整理一下衣服……」說到這裡,她的兩頰上倏地出現了兩抹紅霞。
我尷尬地退出門去,並且仔細地將門扇關好。
籐迦醒了,很多問題,馬上就能問個明白,比如她的神秘消失、谷野神芝的死、經書上的秘密……
我在門前走來走去,腦子裡全都是興奮之極的疑問句,而甦醒後的籐迦就是打開一切疑問的鑰匙。
蕭可冷的電話也就在此時到了:「風先生,大亨要來,嗯……事情有些糟糕,十三哥、霍克先生、張大師等人馬上就會去楓割寺,並且已經第一時間通知了孫龍先生……」
喚醒籐迦的巨大喜悅充滿了我的全身,所以對於大亨的興師問罪,我並沒有感到太頭痛,反而對著話筒興奮地大叫:「小蕭,籐迦醒了!籐迦醒了你知道嗎?她已經徹底醒了,很快我就能瞭解《碧落黃泉經》上的秘密……」
我叫了足足有半分鐘,才忽然明白,話筒那邊是蕭可冷,而不是蘇倫。埃及沙漠裡經歷過的事,蕭可冷什麼都不明白,只有蘇倫才會與自己有深刻的共鳴。蕭可冷仍是外人,比起我跟蘇倫的感情判若雲泥。
「我知道。」蕭可冷果然沒有太大熱情,語氣平淡鬱悶。
我啞口無言,畢竟籐迦的甦醒跟關寶鈴的失蹤相比,後者更令神槍會頭痛。
背後的拉門輕輕一響,籐迦換了一身灰色的僧衣,腰間緊緊地束著一條白色布帶,勒得她的腰似乎一隻手就能握過來,絕對就是古人用「纖腰一握」來形容的古典美人。她的腳下踩著一雙白色木屐,赤著腳,腳背上肌膚如雪……
雖然仍在跟蕭可冷通話,但我的視線早就被容光煥發的籐迦吸引了過去。
「小蕭,我已經發動寺裡的僧人掘地三尺去找,這一次,我懷疑……」
蕭可冷迅速打斷我,口氣變得很不耐煩:「不不,風先生,您還相信她上次說的鬼話?我把那件事向十三哥等人說了,沒人相信!沒有一個人相信!還有戒指的事,一切根本沒有合理的解釋。所以,霍克先生懷疑,關小姐只不過是有人故意放出的誘餌,旨在挑撥大亨與神槍會的關係,一旦大亨與山口組聯手,神槍會在日本的力量將會遭到重大打擊……」
我聽不下去了,王江南與霍克的所有思想,都是基於政治鬥爭、黑道鬥爭、地盤鬥爭,根本沒人設身處地為關寶鈴想想。
「不要把一切突發事件都歸結為山口組與神槍會的戰鬥,小蕭,你並不完全是神槍會的人,何必硬要把自己跟他們綁在一起?我來北海道,是為了追查另外的事,對兩大黑道勢力交手根本毫無興趣,而我也絕不會被什麼『美人計』所迷。關於戒指,我可以很認真地告訴你,這一隻,根本就是瑞茜卡手上戴的那隻,我會馬上找到她,要她證明給你看,再見——」
我狠狠地按鍵收線,對蕭可冷感到無比失望。
如果喜歡捲入黑道殺戮的亡命生涯,早在三年之前我就可以輕易加入全球範圍內任何一個黑道組織,何必等到現在再獻身去為神槍會賣命?蕭可冷真是糊塗透頂,時時處處把自己真的當成了神槍會的人。
黑道江湖,踏進去容易,再想退出來,至少得扒三層皮,最後奄奄一息,剩半條命也未必能徹底斷開以前的恩恩怨怨。幾百年來,多少妄想通過「金盆洗手」的這一盆水洗白身份的江湖人,最後仍舊死在仇家刀劍暗算之下?
看多了江湖血腥仇殺之後,我對黑道上的事厭惡無比,躲都躲不開,怎麼會惹火燒身?
一剎那,我很想念蘇倫,她的處事應變能力,跟我息息相通,根本是蕭可冷無法相提並論的。
籐迦揮袖掃淨了一張石凳,緩緩坐下,手指夾著一根紅色的絲帶,輕輕把烏黑的長髮束起來。幾個月的昏睡並沒有讓她變得癡癡呆呆,反而更顯得精神飽滿,眼波每一轉動,都彷彿帶著凜凜的寒光,比在沙漠裡第一次見她時,更加冷清孤傲。
「我一直都醒著,不過,我的『醒』,只是思想明澈,聽覺、嗅覺正常,卻不能動、不能說,猶如被封閉在一隻大箱子裡。所以,你不必解釋事情的所有經過,一切都是我親身經歷過的,我會解答你所有的疑問,不過現在有件事最是緊急——有個人失蹤了,就在……「亡靈之塔」下面,我們必須在下一次『神之潮汐』到來前解救對方,否則……」
我一時並沒有領悟到她說的「人」就是關寶鈴,立刻脫口而出:「什麼?還有人失蹤?還是在塔下——塔下有什麼?是通往『海底神墓』的秘道……」
被蕭可冷氣糊塗了,腦子似乎突然梗住,無法深度思索,只是一個勁地沒頭沒腦地亂問。
「風,看著太陽,答案就在裡面,讓太陽照徹你的靈魂與智慧,當思想中的陰影被陽光逐散時,你會得到答案,因為每個問題的答案都在你心裡……」她抬手指向太陽,灰色的袖子滑到肘彎,手臂上的肌膚白得發亮,完美無瑕。
我仰面向著太陽,雙眼瞇起來,覺得「萬物生長靠太陽」這句話真的是永恆適用的真理。在陽光照射下,渾身暖融融的,凝固的思想又重新開始靈活流動起來——失蹤的人只有一個,必定就是關寶鈴。那麼她……她是怎麼進入塔下的?秘道?遁術還是蟲洞?」
在太陽的萬丈光輝下,長久以來楓割寺帶給我的沉重與壓抑,開始慢慢消退,並且能喚醒籐迦——姑且不論是不是因為我的咒語而令她復活的,總算把壓在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移走了。
這樣的好消息,應該第一時間通知蘇倫才是。
我低下頭,雙手在臉上用力揉搓著,像是做了一個舒服之極的日光浴。
身著僧袍的籐迦看起來清新脫俗,孤傲的眼神中又帶著令我驚艷的淡淡微笑:「其實,不必通知別人,只要與你有心靈感應的人,必定能感知到你的痛楚與喜悅。我們走吧——」她向南面一指,那是「亡靈之塔」的方向。
激動與興奮消散之後,我變得重新冷靜:「籐迦小姐,你在昏睡之中也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你能確信關寶鈴進入了塔下面?我有什麼理由相信你?」
兩次進入「亡靈之塔」的第一層,我都仔細搜索過地面上鋪砌的石塊——相信任何知道「塔下便是『海底神墓』」這條消息的人,都會像我這麼做。在所有人的想像中,如果真的存在秘道,必須先得找到入口,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寶塔第一層的地面上沒有任何鬆動的痕跡,也就是說秘道根本不存在。
籐迦笑了笑,起身向院門走,輕飄飄的如行雲流水一般。她的確不需要向我解釋什麼,因為世界上的很多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在我們沒有心靈溝通之前,她說的任何古怪事情,我都不會輕易相信。
因為籐迦的復活,那麼美麗鮮活,一瞬間似乎擠掉了關寶鈴在我心裡佔據的位置。此時此刻,我並沒意識到大亨的發怒是件多麼可怕的事,只以為他還能給神槍會一些面子,可以溫和地協商解決任何問題。
我趕上籐迦,一同轉入長廊,迎面遇見一隊匆匆忙忙的僧人,東張西望地跑過來。他們肯定是受神壁大師差遣滿寺尋找關寶鈴的其中一部分,一看到籐迦的臉,走在最前面的一個年輕僧人突然間變得呆若木雞,大嘴猛然張開,做出一個無聲吶喊的口型,但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接著,人群中爆發出一聲尖叫:「啊——」
更多的尖叫和驚歎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來,一陣嘈雜紛亂過後,這群人全部噗通、噗通跪倒,向籐迦不停地叩拜著。
我實在不知道籐迦的身份竟然如此尊貴,能令別人毫不猶豫地頂禮謨拜。
籐迦淡淡地揮了一下手臂:「免禮。」此刻的神態,絕對是高高在上、傲視天下的公主,讓我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自慚形穢。
越來越多的尖叫聲傳遍了近處的殿堂、走廊、天井,神壁大師氣喘吁吁地衝進了走廊,遠遠地瞪著我跟籐迦,抬起雙手,狠狠地揉著自己的雙眼。
看起來,籐迦的復活,對於楓割寺的意義至關重大,當神壁大師跪拜下去的時候,長廊裡已經跪滿了人,滿眼都是灰色的僧袍和青光閃爍的光頭。
「公主萬歲!公主萬歲!公主萬歲……」不知從誰開始的,數百僧人振臂高呼,聲音在走廊裡山呼海嘯一樣迴盪著。
我悄悄退開,因為在這種群情激昂的場合下,所有人眼裡只有籐迦公主,我變成了附著在她袖子上的微不足道的塵土,何必強留在這裡?
繞過長廊之後,穿過三道月洞門,便到達了「亡靈之塔」的天井。
小來站在寶塔一層裡,面向西南,合掌在胸,彎腰成九十度的樣子,正在虔誠地祈禱。這已經是兩天來第二次看他祈禱了,他心裡似乎也有什麼事瞞著我。其實,每個人心裡都藏著秘密的,不管尊卑,無論善惡,都會有自己的**空間。
從這個角度觀察寶塔,它看上去樸實無華,似乎像一個拙劣木訥的工匠一磚一石壘砌而成的,只求敦厚結實,不求譁眾取寵。與其說它是佛塔,還真不如說是一座粗大的煙囪或者比那座白房子更高大的石灰窯,完全不符合亞洲佛教建築藝術提倡的「富麗堂皇、珠光寶氣」的原則。
縱觀日本所有的大小六百多座寺院佛塔,它可能是最寒傖的一座了。
小來祈禱完畢之後,向我揮了揮手,不好意思地笑著。
我走到塔邊,繞著它走了一圈,刻意地仔細巡視著塔基上的磚石縫隙,仍舊無法想像籐迦說的話——「進入塔下?關寶鈴有什麼超能力可以穿越這些堅硬的石塊?她該不會像籐迦的遭遇一樣怪誕離奇吧?」
寶塔的年歲太久遠了,所以構成塔基的石頭已經開始風化崩壞,面臨著與其它建築一樣的朽化問題。
八角形的塔基,每一邊長為八米,的確是座巨大宏偉的建築,但是這些乳白色的石塊本身,似乎不足以蘊藏太過高深的秘密。就算曾經有秘密在裡面,歷代考古學家、歷史學家、人文學家也早將它們挖掘殆盡了,絕不會給後人留下捷足先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