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時登頂玉珠峰的時候,你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真正的雪山,你就全當我是一個記者在採訪登山勇士好了,呵呵……」話題變得輕鬆了。
「怎麼說呢?……對,痛並快樂著!玉珠峰海拔6178,如果說平時低海拔的登山拉練,只能算是辛苦的話,那麼沖頂的時候,就絕對是一次痛苦經歷,高山是的空氣苦澀、稀薄,含氧量極低,因為缺氧,身體每一處都不舒服,你剛才的那種頭痛我體會過,但肯定比你的厲害,那種痛讓人……直想敲開自己的腦殼。在向峰頂衝擊的時候,每邁出十幾步,就要停下來,靠在冰鎬上大口喘息,休息一陣,每向上邁出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體力……當我拖著沉甸甸的雙腿邁上玉珠峰的峰頂的時候,我彷彿來到了離天堂最近的地方,身邊的一切彷彿都靜止了……那一刻,我感到很快樂、很自信,相信再也沒有什麼困難可以難得倒我……那是一種喜悅和幸福的感覺!當然,得到這一切首先是要付出的,必須去承擔那些痛苦的代價……」
聽她說了這麼多,應該說我對葉嵐有了新的瞭解,發現她的性格裡充滿著矛盾。一方面,她有孩子般的天真與率直,甚至蠻橫霸道;另一方面,又讓我覺得她的某些思想深刻入骨。這兩種完全相反的東西,竟奇妙地在她的身上統一起來。
這之後,我們又聊了很多。葉嵐說她的夢想是有朝一日登臨珠峰,所以不斷地鍛煉並準備著,對她來說這是一件很快樂的事。她說對於登山。到目前為止自己只是剛入門,要做的準備還很多,包括心理上地。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葬身在雪山,那也了無遺憾,用她的話說:自己地生命從某種意義上說是雪山給的,如果再奉獻給它那也是天意。
然而就在這方面,她也有著自己的苦惱,其中一條是葉董和葉琳不理解她也不相信她,一直認為她仍是一個抑鬱症患者,總是很擔心,生怕她出了什麼意外,所以每當她說要去登山的時候。他們就會千方百計地阻止,讓她哭笑不得……
聊了很多,天黑下來之後,我們進帳篷鑽進了睡袋,因為都很疲勞。所以很快各自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被狂風喚醒。睜開眼睛,我感到全身像是要散架了似的。雙腿酸痛,我知道這是經過劇烈的運動後身體的正常反應。因為我沒有參加過登山訓練,所以這種反應是正常的。
葉嵐的睡袋是空的。
從睡袋裡爬出來,我穿上高山靴,走出帳來,看到葉嵐站在不遠處向遠方眺望。低沉地雲層就在頭上翻滾著,狂風夾雜著雪沫,呼嘯而過。風力很強,撕扯著我們的帳篷,要不是十四根帳釘都牢牢地釘在了地上。它恐怕就要被風掀掉。大崖山在這一刻顯示出了猙獰的一面。
我走過去,站在她的旁邊,我們互相看了看對方。幾乎同時說:「上嗎?」
「你怎麼說?」葉嵐目光炯炯地看著我。
「我看我們回去吧,安全第一。」我轉過臉看著別處。知道她想登頂。更知道她不喜歡聽這句話,但我還是說了,但現在的天氣實在是太惡劣,與其如此涉險,不如現在沿著原路回去,我不能忘了自己地使命。但如果她堅持的話,我也只能跟著。
葉嵐的反應出乎我地意料之外,她沒有說話。我轉過頭看著她,而她的目光投在那高峰。半晌,她輕聲說道:「好吧,我們回去。」
沒有再說話,我們開始做撤離的工作。先吃了點東西,然後微彎著腰放低重心,在狂風中清理營地。收起帳蓬,裝進登山包。
看得出來,葉嵐的情緒變得低落了。不說話,動作緩慢。
說實話,在她做出不去頂峰的這個決定的時候,我受到了感動。如果她一個人登山,那肯定會衝擊峰頂,怎麼說在這種風雪交加的條件下登上大崖山之巔也是值得自豪的。
但現在她卻聽取了我的意見。
背好背包,我們開始往山下走,葉嵐落在後面,一步三回頭。我總是要在走了一段後停下來等她。
雖然沒有問她,但我想之所以她做出這樣的決定應該有兩個方面地原因:一是因為我昨天奮力追上她,彼此又做了很好的交流,她已經把我當成了自己人,所以會尊重我的意見;二是也許是考慮到我是第一次登山,在這種環境裡和她一起登頂,對我來說難度太大了。
在第三次停下來地時候,我對:「葉嵐,我們回去登頂吧。」
葉嵐一定是等這句話已經等了很久了,像是在黑暗中擦燃火柴,她地臉立刻光彩四溢,生動無比!
「你說真的?!」她大張著眼睛。
「嗯。但有一點,我們不能涉險,我可是個新手,你要負責我的安全喲。」我笑道。看著她那失落的樣子,我真的與心不忍。人生能得幾回搏?還是不要讓她因為我留下遺憾吧。
「哈哈,任一凡,你就放心吧!你的安全包在我身上!」葉嵐一拍胸脯,無比自信地說道。
返過身來,我們又重新上路,這次是葉嵐一馬當先。很快地,我們又回到了c1營地。我們將背包裡用不上的沉重裝備卸下來放在那裡,以便輕裝登頂;更為了安全起見,葉琳用一條長度大約7米左右的繩索把我們連在一起。一切準備就緒,我們相視而笑,「出發。」葉嵐說。
c1到達頂峰的垂直海拔高度是200米,按照計劃,這段路走下來的時間是一個半小時到二個小時,但估計今天兩小時之內是登不上去的了。
陰雲厚重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雪花飛舞。呼
風不時打著旋兒,掀起積雪,攪得天昏地暗。臉頰得由疼痛到麻木。彷彿已經失去了知覺。氣溫在零下20以下,我和葉琳包裹在嚴實的衝鋒衣裡,因為被不斷被風雪吹著,兩個人都已經被裹上了一層**的冰殼。
由於能見度很低,葉嵐不時拿出地圖和指南針校正方向,已經走了兩個多小時了,但仍然看不到峰頂,我們地行進的速度很慢。我感到累了,有些力不從心了,但是。我相信自己可以到達頂峰!
相反,不愧是經過訓練,走在我前面的葉嵐顯得游刃有餘,她不時停下來等我,不斷地鼓勵著我。「再加把勁,就可以登上峰頂了!」
在通過一個山脊路段的時候,跟在葉嵐身後我的發現雪地上有一道小小的裂縫。我根本沒在意,從它旁邊走過去。
風呼嘯著,愈加猛烈了,但全身的疲勞與頭部的痛楚讓我幾乎忘記了它的存在,我跟前葉琳向前邁進著,每邁出一步就離目標近了一些!每邁出一步對我來說就是勝利!一、二、三、四、五……數著自己的腳步,此時此刻,我彷彿已沒有了思想……
10:20分,我和葉嵐終於站上了大:喘息,然後在狂風中站直身體。
狂風呼嘯。雪沫四濺,冷眼四顧,不過如此。
和又笑又叫的葉嵐相比。成功地挑戰了自己的極限的我並沒有感覺到高興,反而有些許的失落。為什麼會是這樣?我並不清楚自己地這種心態是如何形成的。但管他呢。我對興奮地抱住了自己的葉嵐冷靜地說:「嵐嵐,我們該回家了。」
「……當然,我們下山吧。」也許是我說得太過嚴肅,葉嵐微微一怔後馬上笑著說。
在頂峰停留了大約十分鐘,拍了些照片後,我們開始下撤,還是葉嵐在前。下山和攀登地心情是不一樣的,滿足和放鬆是主旋律。疲勞感也不再那樣強了,我們腳步輕快,葉嵐顯得很高興,時不時回頭衝我笑笑,然而就在此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走過的那一段山脊路段時,我看到剛才雪地上出現的那條裂縫比上去的時候寬了很多,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一腳踏在上面。「不好!」隨著一聲喊,我已經和這塊斷裂的雪簷一起跌落下去了!
因為有繩索繫住,隨著我的跌落,葉嵐也被我猛地扯倒在地,我們隨著那巨大的雪塊一起向下滑墜!這是一個45度角地雪坡>+著,越來越快,最後轟然不見了。
「抓住岩石!」葉嵐大喊。但我辦不到。在這種快速下滑的情況下,我的雙手茫目地四下摟著,偶爾會碰到身邊突起地岩石,但因為下滑的速度太快加之我地體力消耗的太大,都無法抓牢它們。倒是葉嵐幾次抓住了岩石,但總是被我向下滑墜的力量拉扯著最後又鬆開。雖然葉嵐每一次抓到岩石我們下滑的速度就會放緩,但並不能停下來!
這不是在蹦極,不會在你快要落到底的時候有一根帶著彈力的繩索拉住你;更不是在滑雪場滑雪,不會在快速衝下去後心滿意足地停在平地。這是海拔近4000米的高山,雖然不知道我們的下面是不是懸崖,這樣滑下去的後果極有可能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亡。
恐懼,已經不可阻擋。
而且,這種恐懼很快就被證實了。隨著不斷地滑墜,我向下看去,雪坡已經不見了,下面就是懸崖。而再看葉嵐,不斷下滑的同時向旁邊滾過去,那邊似乎有一些突起的岩石。而我現在能做的只是趴在雪地上,雙手死死地扒住雪地,隨著不斷地向下滑落,在雪地上留下了兩條深痕!
但這一切都於事無補,說時遲那時快,我已經像一塊石頭,跌落懸崖!與此同時,我的身體猛地一緊,整個人已經懸在了半空。我抬頭看,葉嵐的雙臂緊緊抱住了懸崖邊上的一塊岩石,一條腿彎著,腳勉強踏住了懸崖邊上的一個突起,而另一隻腳則已經懸空了。
我彷彿能感覺到葉嵐正緊咬牙關,正用盡全身的力氣,對抗向下的重力。我想看看她上面的坡面是什麼情況,葉嵐有沒有機會爬上去,但只微微轉了個身,就聽到葉嵐從牙縫裡逼出來的聲音:「你別動!」
我馬上全身放鬆下來,中間只有繩索相連,我知道,自己動一動對她來說承受的就是巨力!
葉嵐雙臂用力,試著向上牽引,但並不能完成那個動作,她承擔不了我這近80公斤的體重。狂風呼嘯著,我低下頭往下看,能見度太低,下面迷濛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我知道這樣下去葉嵐堅持不了多久,而我則無能為力,只能靜靜地等著。這仍然是個死局,絕境中我變得冷靜。與其兩個人死,不如一個人死,葉嵐自己是可以爬上去的。想到這兒,我開始解腰間的繩索。但繩索系得太緊了,剛一使勁兒,葉嵐又已經大喊,「別動!」
焦急萬分!然而靈光一閃,我笑了,因為我想起來,在我的衝鋒包裡,裝著一把刀,因為它很漂亮,我還問過葉嵐它的來歷。葉嵐說那是一位當過兵的美國朋友送給她的。我慢慢伸手到後背處,拉開背包的拉鏈,開,這是一把帶有迷彩花紋的美軍猛虎2救生刀,鋒利的刀鋒閃著寒光。我把刀慢慢地舉過頭頂,壓在繩索上,「葉琳,親愛的,我們來生再見了。」在心裡說完這句話,我持刀的手用力劃出,人向下墜落,幾秒鐘後的那一下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