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比林斯基陰沉著臉,他的助手亞雷尼奇中尉死了,而且頭顱都被人砍了下來,可是契卡的頭領尤羅夫斯基卻把沙皇失蹤的責任推到了他的身上。
「契卡和赤衛隊換防是你安排的,我的人也在聽從你的命令,現在人死了,你更應該給我一個交代。」
「交代?」尤羅夫斯基冷笑一聲,道「如果沙皇一家真的找不回來,所有的赤衛隊員都會被契卡總部槍斃的。」
尤羅夫斯基很清楚沙皇一家對俄國意味著什麼,只要他們不死,布爾什維克就擁有無法安心。尼古拉二世固然是個廢物皇帝,可他代表的是羅曼諾夫家族正宗的血脈傳承,只要有一個子嗣留在外面,效忠於羅曼諾夫王朝的軍官、士官生、貴族、東正教徒就會像飛蛾一樣,撲向革命之火,哪怕燒死。
科比林斯基臉色蒼白,不用尤羅夫斯基警告,他也能夠猜到這個結果。
「我已經派遣所有的赤衛隊員,和托博爾斯克蘇維埃能夠調動的一切工農兵力量,把城裡的二十七座教堂當做重點的巡察方向。」科比林斯基極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仔細的分析道「皇后和公主的身體都不是特別的強壯,她們不可能長途騎馬前行,最重要的是阿列克謝皇太子的身體不好,一旦穿過滿是荊棘的森林,一個極小的傷口,就能奪去他的生命。」
「不管是誰救了沙皇一家,他們都一定會保證所有人的健康和安全,這就是我們的機會所在……」
「沙皇?」尤羅夫斯基嚴厲的打斷了科比林斯基的話,「他已經退位了,只是一個等待審判的俄國公民,你應該稱呼他為羅曼諾夫公民,或者直接喊他尼古拉先生。」
張了張嘴,科比林斯基無力的垂下了頭。
對於那個和藹的沙皇,他還是很有一些同情的,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伴,科比林斯基已經不相信可親的沙皇會下令屠殺他的子民了,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個強硬傲慢的皇后在做這些事情,她欺騙了自己的丈夫,向俄國的公民動用了血腥手段。只是這些話,他只能在心裡想一想,絕對不敢提出來的,不然契卡絕對會立刻就槍決他,而且不用等到契卡總部傳來命令了。
「那個醫生……」忽然,尤羅夫斯基似乎想起了什麼,拎著槍,轉身衝進了總督府內。
這裡已經被契卡嚴密的控制了起來,沙皇一家的四十多名隨從和僕人早就被解散了,剩下的只有十多個人,其中有他們的侍女瑪利亞·德米多娃,男僕阿列克謝·特魯普,廚子伊凡·克裡托諾夫,當然身份最尊貴的是沙皇幼時的同學托爾哥魯基親衛。
不過,尤羅夫斯基要找的卻不是那位尊貴的親王,而是他們的家庭醫生尤金·波特金。尤羅夫斯基需要瞭解那位皇太子的身體狀況到底如何,平時急需什麼藥物。
波特金為羅曼諾夫一家服侍很多年了,現在他喜愛的皇太子和四位公主都得以脫險,心中歡喜的同時,也擔憂了起來。萬一再次被抓,沙皇一家肯定要面臨更加可怕的懲罰。
「阿列克謝殿下很聰明,他的身體隨著這段時間的鍛煉,已經好轉了許多,想要憑借控制藥物,找到沙皇和他的家人們,你恐怕要失望了。」波特金暢快的笑著說道。
或許是文明的不同,對於皇帝的認識,東西方有著截然不同的觀點,我們更多的在乎的是皇帝的權威和國家的榮譽,而西方人更熱衷於討論皇帝一家的關係,皇帝的美麗尊貴的公主,聰明伶俐的皇子,都是人們口中最受歡迎的角色。
在沙皇的獨子身體不好的情況下,他的女兒就很可能成為未來的女沙皇,所以在許多俄國人心中,沙皇的公主和他們心中的至親家人一樣。
二月革命的勝利,羅曼諾夫王朝的終結,很大的原因是沙皇接連失去東正教徒和貴族人心所造成的。他的皇后讓貴族感到屈辱,那個來自農村的無賴——拉斯普廷,荒淫的邪僧,能夠爬上尊貴的皇后的床榻,甚至把魔手伸向了美麗尊貴的公主們,淫亂在整個皇都肆虐,這對於效忠羅曼諾夫王朝,並且視榮譽為生命的貴族們來說,簡直就是在他們的頭上大便。
「你不希望我找到他們,是嗎?」尤羅夫斯基緊握著手槍,面目猙獰。
心中一怯,波特金很快就恢復了,從布爾什維克奪去政權的消息傳出的時候,以及這段時間那些赤衛隊員對沙皇的態度,波特金基本不對未來抱有什麼希望了。
「他們是上帝的寵兒!」
「很好!」尤羅夫斯基氣壞了,舉起左輪手槍,就插進了波特金的口裡。
生冷的槍管狠狠的擠壓他喉管的神經,疼的波特金眼皮抽動,眼淚都流出來了。
「去見上帝吧!」尤羅夫斯基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槍響,鮮血從波特金的後腦勺蹦出,腦髓飛濺。
尤羅夫斯基不理會手上的鮮血,抽出左輪手槍去尋找其他的沙皇僕人和親友。
他要洩憤,宣洩自己的恐懼,就像他威脅科比林斯基的話一樣,如果找不到沙皇,他也會被槍斃的。
男僕、女僕、廚子和親王,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
科比林斯基聽到了房裡的槍響,他猜出了尤羅夫斯基在做些什麼,可卻沒有心情去關心。第一批追擊沙皇的士兵回來了,他順著牆壁的破洞追出去了十多里,卻失去了蹤跡。
唯一得出的成績就是,在剛開始的時候,那些人是朝著北方走的,但是後來卻再也沒有方向可追了。
托博爾斯克氣氛緊張到了極點,發了狂的尤羅夫斯基帶著契卡和赤衛隊,衝進每一座教堂,不顧那些神父的阻攔,搜索這每一絲隱蔽的角落,連耶穌神像的都被他們敲打了無數遍。
兩天後,沒能獲得任何結果的契卡和赤衛隊,不得不把這個消息上報到了契卡總部,並且轉到了莫斯科和彼得堡。
「啪!」
捷爾任斯基憤怒的將電報摔在桌案上。
但是,很快,他就恢復了平靜,和往常一樣,變成了那副精力充沛的樣子。
「這件事不要外傳,讓契卡去調查那些赤衛隊和尤羅夫斯基同志。告訴電報員,這份電報要定位最高保密級別。」
《布列斯特和約》剛剛簽訂,可是德國的軍隊並沒有像和約上規定的那麼老實,時不時還有德軍會衝過和約規定的軍事界線,掠奪布爾什維克控制區的糧食和牛馬。
現在的蘇維埃政權,已經處於威望最低的時刻。
如果不是英國人出兵摩爾曼斯克,讓黨的宣傳機構有了凝聚人心的法寶,布爾什維克將不得不面臨黨內的分裂。雖然捷爾任斯基本人堅信布爾什維克黨是堅強的,不懼怕任何分裂,可沒人會期望這樣的局面發生。
列寧接到捷爾任斯基的電報的時候,足足愣了一分鐘,不過很快,他就放下了驚怒。嚴厲的下令,封鎖所有消息,並且對於以後抓捕的貴族和將軍,直接予以槍斃,絕不留情。
就在托博爾斯克的北部某個位置,四輛雪橇在騎兵的護衛下,正在飛速的滑動著,雄健的西伯利亞良**的速度很快,零下二十多度的低溫,並沒有給它們造成太大的影響。只要有著充足的食物,在氣溫沒有衝過它們生命極限的時候,適應力極強的西伯利亞良**並不害怕低溫。
少年皇子阿列克謝帶著白色卷毛皮帽,半張著嘴,側著頭,看著一望無際的雪原,心臟跳動的惡化你厲害。廣袤的土地,一望無際的雪原,隱隱約約的森林,這塊富饒的土地曾就就是屬於羅曼諾夫王朝的。
「奧爾加姐姐,這才是西伯利亞!」整個身子都被大公主奧爾加抱著的阿列克謝一臉的震撼。
當初,火車帶著他們越過烏拉爾山的時候,尼古拉二世就曾告訴過自己的兒子,他們已經到了廣袤的西伯利亞,但是一直處於監禁的阿列克謝直到此刻才明白西伯利亞的魅力。
全身都裹在厚實的皮毛裡,大公主奧爾加的睫毛上都掛了一層的冰霜,她們從凌晨就開始前進,一直都沒有停過。
「親愛的小寶貝(阿列克謝),趕快把身體收回來,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要把自己凍壞了。」大公主奧爾加拉回了阿列克謝的身子,重新把熊皮蓋在他的身上。
「遠東好遠啊!」有些不耐煩的躺在姐姐的懷抱裡,阿列克謝嘟囔了一聲。
聽到弟弟的嘟囔聲,大公主奧爾加好懸沒有落下淚來,相比於未來難測的遠東,她更加擔心自己的父親,他被帶去了南方,只有孤身一個人,恐怕更加寂寞。
「阿列克謝,以後你就是家裡唯一的男人了,要堅強起來。」大公主奧爾加緊抱著阿列克謝,低聲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