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
在震耳的汽笛聲中,一列火車動了,濃白色的蒸汽噴向半空,車身發出劇烈的摩擦聲,鋼鐵車輪越轉越快,傳動軸像是神經質一樣,來回的起伏。
拎著大包小包的乘客瘋狂的向車門擁擠,即使火車已經裝滿了人,可面色惶急的乘客依然頑固的向上擠。一貫態度惡劣的警察和火車工人沒了蹤影,似乎沒有人對火車進行管制,只要手裡搖著車票,就能蹬車,沒人會在乎是什麼班次,只要向東就行了。
「又是一列!」一個鐵路工人搖著頭歎了口氣,這些都是彼得堡和莫斯科一代的貴族和地主,布爾什維克的逼得他們只能倉皇東逃,每天為了一張車票,不知多少少女出賣了自己的身體,放棄了尊嚴。只是全便宜了那些帶著軍帽和步槍的赤衛隊員。
鄂木斯克是草原總督的所在,在西西伯利亞是最重要的城市之一,當然也是最繁華的城市。這裡的封建勢力和保守勢力很強大,如果不出意外,很快,海軍上將高爾察克就會在這裡組織反抗布爾什維克的勢力,並且就任全俄臨時政府最高統帥。鄂木斯克也將成為反抗蘇維埃政權的大本營。
只是現在,這裡還是屬於一個叫做科薩列夫的布爾什維克,他是鄂木斯克蘇維埃的執委會主席,手下有一支三千人的赤衛隊,是鄂木斯克的無冕之王。
到了冬季,流浪者最多的地方不是鄂木斯克的城區,而是有著蒸汽取暖和無數人流量的火車站,平時那些貴族們手裡只要留下一點點的施捨,就能讓流浪者們度過最難熬的日子。
一個正在生活的火車頭下面有四五個少年趴伏著,這裡很暖和,至少在火車頭進入軌道的這段時間裡,他們可享受到不多的溫暖。
衣著邋遢,頭髮枯黃,滿是破洞的衣服有些地方能夠看到他們凍得發青的皮膚,不用問,誰都知道這是一群流浪兒。只要不是特殊時刻,鐵路上的工人和管理者對這些孩子都是很寬容,不會強制把他們趕跑(當然也趕不走),讓他們失去唯一活下去的機會。
每年這裡的流浪者都會一茬換一茬,一個突然降溫的夜裡,都可能出現百十具凍得發硬的屍體,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在戰爭爆發之後,鄂木斯克多了數千名流浪兒,火車站已經無法容納這麼多孩子了,每天都有數不起的屍體被運出去,有的是餓死的,有的是凍死的,自然也有被毆打致死的,最可憐的是一些小女孩,她們的處境是最悲慘的,讓人見之落淚,聞之失聲。
「保爾,你真的能夠保證我們有吃的?」一個棕色頭髮的少年問道。
被稱為保爾的少年不過十多歲,金髮碧眼,看起來很是俊朗,而且他的眸子很亮,極容易招人信任、喜歡。
「當然,格爾曼。」保爾皺著眉頭,對格爾曼的懷疑有些不滿,「難道我的話你也不相信嗎?」
看到保爾生氣了,另一個棕髮少年急了,急忙勸道「格爾曼,保爾是個值得信任的人。你應該知道,現在到處都缺糧食,如果我們再在這裡待下去,就會餓死。」
「是啊,格爾曼,我哥哥已經十七歲了,他去參加赤衛隊,布爾什維克都不要他。他們也沒有足夠的糧食了,糧食都被運到彼得堡去了。」一個紅髮少年勸道,他們早就對保爾口中那個不缺麵包和奶酪的地方羨慕的不行。如果不是格爾曼是他們的好朋友,他們早就放棄這個夥伴了。
格爾曼有些猶豫,他當然知道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活下去的機會,可是眼前的少年他剛剛認識三天,心中並沒有完全相信他。
「保爾……」想了一下,格爾曼道「如果你能夠讓我們吃到一頓沾著奶油的麵包,我們都可以幫助你召集更多的流浪兒。」
保爾臉色一變,手掌下意識的伸向小腿,握住了靴子裡的短刀。
「不要激動,保爾…」格爾曼發現了保爾的異樣,急忙解釋道「我知道你們在找更多的流浪兒,如果你能讓我信任你,我們可以召集好多名流浪兒。」
格爾曼的神色黯然,悲哀的說道「他們和我一樣,父親都在戰爭中死了,母親也被餓死了,還有的……」
「格爾曼不要說了,我相信你。」保爾眼睛酸酸的,同情的拍著格爾曼瘦弱的肩膀。保爾知道,格爾曼的父親曾經是個軍官,在戰爭開始的時候就戰死了,當時還有一些補償,可是他的母親卻席捲了那些錢財和家裡所有的東西跑了,扔下了格爾曼和他的妹妹,沒多久,他的妹妹也死了,只剩下格爾曼一個人在流浪。
深吸了一口氣,保爾平復了一下情緒,低聲說道「格爾曼,盧卡,你們在老地方等我半個小時,我去找一個人。」
彎著身體從火車頭下鑽出去,保爾很快就跑遠了。
「格爾曼,剛剛你為什麼那麼對待保爾,他們救了我們的命,為了這個,他甚至殺了一個赤衛隊員。」等保爾走遠了,棕髮少年憤怒的抓起了格爾曼的衣領。
另外的三個少年沒有出聲,眼神憤憤的看著格爾曼,彷彿他要是沒有一個好的答案,就準備和他斷交。
「保爾是個好人,可是他身後不見得也都是好人,我聽人說起過,鄂木斯克最近少了好多流浪兒,現在街道上的流浪兒比戰爭爆發前都要少。」格爾曼盯著抓住他的少年的眼睛,沒有一絲的愧疚和退縮。
「你是說,保爾真的正在把很多的流浪者送到東方去,可這是為什麼?」紅髮少年奇怪的問道。
「不會是黑魔教用來祭祀的吧?」一直沒有說話的瘦弱少年恐懼的問道。
格爾曼三人鄙夷的瞪著瘦弱少年,道「黑魔教是用剛出生的嬰兒來獻祭的,我們都長這麼大了,誰會用我們獻祭。」
雖然黑魔教的恐懼排除了,可是在四個少年心中,多出了另一種擔憂,萬一是哪個邪惡的教派要用少年的鮮血死祭,那就太可怕了。
……
保爾再出現的時候,帶來了一輛馬車,上面全部蒙著灰布,兩邊還有兩名帶槍騎馬的赤衛隊員跟著,很是威風。
「到地方了,你們回去吧,古裡耶維奇叔叔讓我替他向你們問好。」保爾跳下馬車,笑著對赤衛隊員說道。
「好的,小保爾,我們會轉達的!」赤衛隊員和善的微笑著。
格爾曼躲在破房子裡,不敢相信的看著保爾和赤衛隊員有說有笑,而且還那麼隨意的命令他們,這簡直超出了他的想像。就在前幾天,赤衛隊員還槍斃了幾名高高在上的官員老爺,現在他們竟然和一個孩子這麼和善親密。
「保爾到底是什麼人?」格爾曼低聲呢喃著。
送走了赤衛隊員,保爾大舒了一口氣,他並不相信這些人,如果不是古裡耶維奇用錢賄賂了他們,這些貪婪卑劣的赤衛隊員肯定不會對自己一個流浪兒微笑的。雖然布爾什維克的主張是偉大的,可並不是所有的布爾什維克黨員和革命群眾都是無私的,貪婪、淫穢、自私……種種人性的弱點,這些赤衛隊員和布爾什維克身上都有,而且在革命的號召下,得到了釋放和擴散。
這些日子的見聞,更讓保爾堅定了對的紅色警戒的認識,只有時刻保持著警戒狀態的黨,才能真正的成為偉大的黨。就像恰克圖的布爾什維克一樣。
「格爾曼,盧卡……快出來,我帶來了很多麵包、奶酪和黃油。」
這是一片空曠的工廠,已經遠離了市區,而且荒蕪了很久,雜草都長到了窗口的位置,枯黃,腐爛。
從一棟破房子裡傳出一些噪聲,格爾曼和三個高低不同的少年走了出來,他們手裡還握著木棍,看樣子是從板凳或者什麼上面卸下了的。
「你們是準備對付我的嘛?」保爾平靜的問道。
少年們一臉的燦燦,握著木棍的手努力的向後背著。
「保爾,我們想知道,你為什麼能和那些赤衛隊員說上話?」
「你們不相信我?」苦澀的笑了一聲,保爾從口袋裡掏出一疊子盧布紙幣,仰天一撒,百多張盧布紙幣漫天飛舞,像是雪花一樣飄蕩著,向地面落去。
「是它們,這些東西連上帝都能收買,現在還有問題嗎?」
格爾曼一臉的尷尬,他心中的疑惑已經消失了,一個不把錢當回事的組織,不會為了幾個少年費這麼大的心思的,他們只需要掏錢,就能買到很多的人,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
「保爾,你知道……」羞愧的格爾曼解釋道「我們誰都不敢相信,工人、教父、士兵、商人……我們是被上帝拋棄的人。」格爾曼面色慘然,陷入了那些流浪的苦澀回憶之中。
「我知道,我也是流浪兒!」保爾走到格爾曼的身邊,握著他的一隻手,撕開自己胸膛的衣服,露出一片猙獰的傷疤。
「我身上有很多這樣的傷疤,有的是在伐木場挨得鞭子,有的是被「野狗」咬得,還有貴族們的惡僕打的……」
「相信我,我不是壞人,我要帶你們過上更好的日子,不用擔心食物,不用擔心寒冷,所有的一切苦難都將離我們而去。」
ps:一百章了,喜歡就去點一下收藏,很喜歡就投些推薦票,更喜歡……呵呵,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