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不久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
池晚抬頭看了一下,已經很黑了。
「溫太太,已經晚上了,您想吃什麼嘛?」剛說完,池晚又不自信地自我否決了,「呃……不過……可不可以點點簡單的菜單呢?」
「嗯?」溫沁看向了池晚,一副一時沒反應過來的模樣羿。
「這個……老實說溫太太,我的個人廚藝並不是太好……」
她倒是不介意給溫太太展示一下自己那廚藝,只是……
萬一做了點什麼不好的,溫太太從此趕她出去,不讓再來了怎麼辦?
也不知道那位先生到時候會怎麼想她!
「呃?」溫沁怔了一下,笑開,「沒關係的,我不挑食。你會什麼?」
「這……清湯掛面……您吃得下嗎?」
「好啊,沒問題,那麻煩你了,呃……不好意思啊,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我叫池晚,溫太太。」
「池晚?」溫沁的神色有些游移,目光沉下。
「恩呢,」池晚點點頭,「池塘的池,晚上的晚,很簡單的名字。」
溫沁抬眼,莞爾:「嗯,挺好聽的,那我就不客氣地叫你小晚了,可以嗎?」
「可以啊溫太太!」
「那你也不必叫我溫太太了,別那麼生分,叫我一聲阿姨就行。」
池晚想了想,也覺得沒什麼不妥的,便點了下頭:「嗯,阿姨!那……我去做面了!」
「做兩人份的吧,你也留下來一起吃如何?」
「啊?不用了阿姨,我回家再——」
「就當陪我吃吧。」
看著溫沁那神色,池晚遲疑了一下也就點頭了:「好。」
……
聞到濃濃的煙味時,坐在院子裡安靜賞花的溫沁轉過了頭看向廚房的方向。
只見廚房裡有不少的煙霧從小窗裡冒出來。
溫沁站起來,匆匆地走進了屋裡去廚房。
「怎麼了?」
「咳咳……」躲在一堆煙霧裡的池晚不停地咳嗽著,轉過身看著溫沁,「阿姨……咳咳……對不起我……」
人們必須相信,這世上有的人在其他方面很厲害,但在廚藝這方面卻是毀天滅地級別的!
「別弄了!快點出來!」溫沁將她喊出來,「人先出來吧!」
池晚實在受不了那濃煙,放棄拯救,落荒而逃。
還不及說什麼,便被溫沁給打斷了:「好了別說了,沒什麼的,只不過是廚房弄得糟糕了一些而已,你人沒事就好了。」
「真的很對不起阿姨!」池晚感到非常抱歉。
她原意是想幫忙,卻不知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反倒越幫越忙。
「阿姨……您能不能別告訴那位先生,我怕他知道了……就再也不讓我過來了。」
「沒事,放心吧,沒事的,你先回家吧,好好洗一洗。」
「不行的啊阿姨,我先幫您把廚房收拾一下——」
「別收拾了,你先回家洗一洗,這麼髒不舒服的,你明天過來再收拾吧,我兒子晚上會過來的,我讓他給我帶點吃的。」
池晚怔住,他晚上會過來?那他豈不是會看到……
溫沁也是個執拗的人,池晚自然拗不過她,愣是被她給「轟」了出去。
她沒辦法,只好帶著萬分的歉意先回家了。
……
門開著,封以珩提著兩袋東西直接進去了。
屋子裡還有一股味道,立馬緊張了起來。
「媽?」他匆匆進屋去。
沒看見溫沁,他越發擔心起來。
他又喊了一聲,放下東西進去找人。
走到廚房發現母親好好地,廚房也只是有一些狼狽
而已,率先鬆了一口氣。
他還以為……
發生火災了!
「怎麼了這是?」
他還奇怪了,母親怎麼會突然要他帶吃的回來,原來是廚房壞了。
突然,他想起了什麼來。
難道是……
「媽,她是不是來過了?」
母親這麼多年一個人在這,從來沒出過什麼意外,池晚一說要來廚房就這樣了,加上她……
恐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不是素不相識嗎,」溫沁繼續收拾著廚房,頭也沒回地說道,但唇角是帶著笑容的,「怎麼來掃一眼廚房就知道那位池小姐來過了。」
是的,她多嘴問了句是不是女朋友要來,他說素不相識,說辭和池晚是一樣的。
可她就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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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她兒子,她還不瞭解?
「我還不是怕您多想?」封以珩進去,幫著整理起來,「人一個姑娘家來這,你一定問東問西,問得她尷尬了怎麼辦?」
「你幫她,她不知道?她好像還不知道你是誰。」
「別讓她知道,她不太喜歡受人恩惠,回頭又沒完沒了,幫她也不是圖報,沒什麼的。」
錢是封以珩自己賺的,他怎麼用溫沁都不會有意見,所以有些事,她就不會過問。
「真不是女朋友?難不成你還怕我刁難我未來兒媳婦兒,想讓我們兩個先從不認識到認識自己慢慢地相處?你就不怕我們越相處越差?」
「沒有的事,別多想了,就是看您身體不好,找個人來陪陪你。」
「嘁!」溫沁沒有再問,低頭收拾起東西來。
也不知道母親信了沒有,封以珩心裡有點不確定。
他倒是不擔心她們的相處,他對她們兩人有著足夠的信心,他不怕這個。
他不向母親介紹池晚,那是因為他們現在的的確確不是男女朋友,之前的關係錯綜複雜,也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
這個時候亂介紹池晚的身份,既是對池晚的不尊重,也是讓母親太早高興。
沒真正確定之前,他不會亂說的。
「好了媽,別收拾了,先過來吃,還熱的。」
看了一眼廚房,封以珩的嘴張了張,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說出口。
能把廚房弄成這樣,他算是長了見識了!
算她厲害。
……
晚上離開的時候還早,池晚便直接過去了薛笑笑家,跟她說了這個事兒。
距離薛廣彥哥嫂的去世也有一個星期,情緒正在慢慢地恢復。
逝去的人已經逝去,那些活著的人只有學會接受,漸漸地適應自己的世界裡沒有他們的生活。
「你也是醉了啊晚晚,把自己家和我家的廚房燒了不說,現在還去把大恩人家的廚房也給燒了!你讓大恩人回頭去他媽媽家看見那副慘不忍睹的場景,作何感想?」
池晚很想哭。
一路上她都很自責,已經深刻地反省過來。
然而反省無用,這件事它終究是已經發生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不是你恩人,是仇人!你過去報仇的。」薛笑笑冷不防地又加了一句。
「我沒有!」池晚焦急地接了一句,「我就是想節省時間兩邊弄,誰知弄得糟糕了一些……」
「你還兩邊弄?」薛笑笑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兒,懂嗎?」
池晚想說什麼,想想就連自己都覺得那是狡辯,便沮喪地低下了頭:「現在懂了……」
「說什麼都晚了,你祈禱祈禱,讓大恩人別記恨你,連恩都不讓你報了!」
「希望如此……」
大人有大量,別跟她計較才是……
「姑姑!」央央從裡頭跑出來,「我想爸
爸媽媽了,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家啊。」
小白一會兒沒看住她,就被她從房間裡跑了出來。
小白隨後追出來:「薛未央!你別亂跑,還要不要學算數了?你要當笨蛋嗎?」
「不要……」央央躲進薛笑笑的懷裡,「可是我想爸爸媽媽了……姑姑,我想給爸爸媽媽打電話。」
「央央……」薛笑笑看下去,心裡又瞬間難受了起來,「爸爸媽媽忙,沒有時間,央央聽話,好不好?」
「不好!」
央央這幾天雖然一直在為了小白而忍,可是顯然,耐心越來越少了。
孩子對爸爸媽媽的思念逐日疊加,有些事快瞞不住了。
這一回,兩個人加上小白,廢了好大的力才把央央哄回去。
但她們都覺得,這樣終究不是辦法。
……
「阿姨!不是說好了要讓我來收拾的嗎?」
池晚覺得自己上了當。
廚房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沒她什麼事兒了!
為了彌補自己的錯誤,她一下班就過來了,今天還是讓笑笑去接兩個孩子。
「沒有關係啊,」溫沁笑說,「我兒子有強迫症,不收拾完不舒服,就讓他收拾吧,大男人收拾起來快得很。」
「……」還是大恩人自己收拾的?「他……他有沒有說什麼?」
溫沁搖搖頭:「沒有。」
「沒有讓我不要來嗎?」
還是搖頭:「沒有。」
「哦……」
呼……還好還好。
可是她有種那位先生自己在生悶氣的恐怖感……
轉過身,雙手合十兀自喃喃了幾句「不好意思」,非常抱歉!
 
「阿姨,您在織什麼?」
「毛衣啊。」
「給他嗎?」
「嗯,」溫沁點點頭,「給我兒子的。」
「他會穿嗎?」
小時候媽媽也會給她織毛衣的,可她覺得,如今這個社會,像他這種大老闆,還會穿母親織的毛衣嗎?大多數都是不樂意的吧?
「會啊,他喜歡的。」
池晚過去稍稍看了下,是件灰色的毛衣,織了三分之一了。
「很簡單的色調,也沒什麼圖案,很好搭配的,又暖和,不難看啊。」
「不難看!」池晚肯定了她的手藝,「我也覺得簡單好!」
她再腦海裡勾畫了一下。
雖然不知道那位先生是什麼樣子,但想一想自己想像中的那位先生的形象,在這種灰色毛衣之下搭配一件白襯衫,即便簡單卻也不會失了氣質風度呢。
池晚收拾好了屋裡的一切,看溫沁還在織,便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阿姨,我覺得您兒子一定很孝順。」
溫沁想了想,笑著點頭說:「嗯,是很孝順,對我很好。有些年輕人會嫌母親的手工,不願意穿,他不會,只要是我給他織的,他都會穿的。或許他不會穿著去上班,但回來看我的時候都會特地穿上我給他織的,看了就開心。」
池晚在自己的腦海中想像,眉眼笑得彎了:「真好,阿姨很幸福呢。」
「嗯,」她點點頭,「不管貧窮與富貴,兒子都是我最大的財富。」
「阿姨您也這麼覺得嗎?」池晚有點驚喜地轉過頭看著她,「我也是呢!」
「也?」溫沁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也側頭看她。
「嗯,」池晚沒有隱瞞,點了下頭說,「我有個兒子,剛剛滿五歲呢。我也是這樣覺得的,不管多苦多累,只要孩子還在我身邊,就是我最大的財富。我兒子很乖很懂事的,好多事都會為我著想,我覺得自己撿到了寶。」
溫沁聽她說著,暫時沒有繼續織。
「你多大啦?」
「過了生日就二十八,就讓我騙騙自己,現在還是二十七,嘻嘻。」
溫沁很和善地笑著。
「也還是年輕呢,」她低下頭繼續,一邊說著,「嗯,我兒子也是從小就懂事。」
「看得出來!」
她莞爾,「我們因故分開了很長一段時間。」
「怎麼會這樣?」池晚皺起了眉頭,「發生什麼事了嗎?」
同為母親,她能理解那種感受!
光是想像一下,她就有點受不了。
如果哪一天讓她和小白分開,她一定會瘋的!
「恩……有一天我們就分開了,孩子跟了他爸爸。他不被允許見我,家裡管得很嚴,一個月可以給我打一次電話,還是在家人在場的情況下。我聽得出來,孩子有很多話想和我說,可怕他爺爺不高興,總是欲言又止。我對不起他。」
關於怎麼分開的,溫沁沒有提,她直接跳過了。
說的時候是很平靜的口吻,可池晚聽了心裡卻很不舒服。
「一直想要彌補,可到後來,孩子都已經大了,更懂事了,會賺錢了,會反過來照顧我了,還說這輩子都不會再讓我受苦。」說到這的時候,溫沁笑了。
好像對她來說,以前的苦都不算什麼,現在兒子的好才是最重要的。
池晚只是做一個安靜的聽眾,什麼問題都沒問。
她不知道他們從前是怎樣,但一定是不好的,問多了,還不知道會不會觸及她什麼傷心事。
而溫沁卻選擇了告訴她部分。
「他小時候是受了不少委屈的,有苦也沒辦法告訴我,有一次他偷偷地跑出來看我,被我看見他手上的傷,我問他怎麼回事,他就是不肯講。」
「後來我知道,那是他弟弟打的。」
池晚沒有忍住,有些憤憤不平:「他爸爸呢?不管嗎?就算是寵小的,也不該寵至此,這已經不是偏愛的程度了!」
「偏愛?」
過來兩天,池晚一直都覺得溫太太是個很溫和的人,和自己的母親一樣溫婉賢淑,然而此時此刻,她卻在她的臉上看到了一抹冷笑。
「不是什麼偏愛,而是沒有愛。」
「沒有愛?」
「那天他出跑被他們發現,他們給他兩個選擇,要麼就留在我身邊永遠別回去,要麼接受懲罰在院子裡跪一晚上。」
池晚一怔,「難道他選擇了後者?」
溫沁失笑:「是啊,後者。我並不知情,他回去後的第二天,才有看不下眼的傭人過來告訴我,他在雨中跪了一晚上,發了熱,高燒不退。那時候他才十歲。」
「……」
池晚聽了沒有語言。
她並沒有見過他,可她卻莫名地相信,他選擇留在那個家,不一定是為了榮華富貴。
她轉頭看著溫沁
沁,像在思量什麼。
這些事一定都是讓人不好受的回憶,而溫太太竟然選擇了告訴她,這讓她有些意外。
她還繼續說下去說:「但凡他們愛他一點點,也不會讓一個十歲的孩子受那麼重的懲罰。是我對不起他,也是我害了他。」
「阿姨……」池晚握住了她的手說,「別想了,都過去了。所幸的是,他最後出人頭地了不是嗎?就像他說的,以後他都會照顧您的。」
「嗯,過去了,」溫沁擦了擦眼睛,「不好意思啊,一不小心就想起了那時候的事,心裡不好受,就跟你提了提,說了就舒服多了,希望你別介意。」
「沒事的阿姨,我很樂意做聽眾!」
「我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他能遇上一個真心愛他待他的姑娘,替我陪著他,照顧他,兩個人相濡以沫好好過日子,我陪不了他太久……」
「怎麼會呢阿姨,長命百歲的!」池晚頓了一下,「呃……您兒子還沒有結婚嗎?那現在的他豈不是搶手的鑽石王老五?」
「結啦,不過聽說又離了。」溫沁笑。
「啊?聽說啊?」
她怎麼聽著「聽說」兩個字那麼奇怪呢。
「嗯。」
他說,兒媳婦一定會帶回來讓她過目的。
既然是沒帶回來的,想必也不是多重要,溫沁和其他母親不一樣,她不會問東問西,不會強求他,亦不會過多干涉他的私事。
他若沒有把人帶回來,就自然有他沒帶回來的道理。
兒子懂事,不需要她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