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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四 心頭血·一生纏 第一百二十五章 出谷 文 / 慕起起

    「姮姐姐,蕭公子呢?」桑蠶自打採藥回來以後,半天都沒看到夜殤,又見葉姮一直就這麼站在門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免有些惴惴地輕聲問。

    葉姮回過神來,勾唇笑了笑,臉色卻異常的蒼白,「他……他有事,出谷了。」

    「哦。」桑蠶撓撓腦袋瓜,並不放在心上,因為公子就時常出谷問診,但總會回來的,想來蕭公子也是這般。姮姐姐如今這般傷心的姿態,定是捨不得蕭公子離開。畢竟看他們平日的感情甚厚,總愛黏在一塊兒,就像他最愛吃的糖糕一般,黏糊糊的,怎麼也扯不開來。

    「姮姐姐,別擔心了,蕭公子很快就會回來了的。」桑蠶打著呵欠,隨意安慰了一句,就雙腳虛浮地回自己的房中睡覺去了。

    葉姮站在門口已經一整天了,看著天幕漸漸蒙上了一層薄紗,最終歸於一片沉寂的黑暗。

    周圍的昆蟲在鳴叫,是這極冷的夜裡唯一一點聲響。

    門口的方向,幽暗寂靜,歸路渺茫。

    真的還會……回來嗎?

    昨日他歉疚的神情依舊歷歷在目,他對她說:「對不起,我以為我能忘掉前世的種種,以為能夠做到與你一心過日子。可是,她的身影在我夢中迂迴處,已經出現了一千年,夜夜如此,早已滲入靈魂,我忘不了。」

    他還說:「阿姮,我們暫且分開一段時間吧,我們都好好想想,彼此是否還該繼續下去。」

    然後,他今日在黎明破曉時,簡單收拾了一些衣服,一聲不響便離開煙波谷了。

    她就這麼站在門口,望著他義無反顧離去的背影,在煙波籠罩之下,漸行漸遠……挽留的話,卻梗在喉間,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的心裡明明有萬分的不捨,明明心底有個聲音在催促她衝上去抱住他,死纏爛打將他留下。

    想要違心地告訴他,只要他留下,只要留在她身邊,她就什麼也不再去計較!

    可是,終究因為違心,而邁不開一步。

    他們之前還好好的,為什麼,突然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呢?

    難道,她到底是敵不過他的宿命?她只能作為感情的失敗者出現在他的面前?

    她不甘心,不甘心的啊,明明服下他的心頭血,注定與他糾纏一生一世的人是她,明明是歷盡千辛萬苦才走到一塊兒的,為什麼會脆弱到……讓一個千年前的虛影給輕而易舉打破了呢?

    到底是他真的愛得不夠深,還是她對他不夠信任?可她相信事實不是如此的!

    總覺得哪裡不對……-

    葉姮坐在院子裡剝豆角。

    「掉了掉了!」桑蠶突然在旁大聲叫嚷了起來,「姮姐姐,豆角都掉地上了!」

    葉姮元神歸位,低頭,才發現自己神魂到太空遊蕩了一圈,結果豆角全剝到地上去了,面前的籃子倒是空空如也。

    ……

    「哪裡來的一股焦味?」桑蠶在院子裡玩石子,聞著味道不對勁,忙躥進廚房,發現葉姮坐在灶頭前,一副魂不守舍的姿態,手裡的動作卻沒有停息,依舊機械地往裡面添柴。

    跑過去,揭開鍋蓋,登時嚷了起來:「姮姐姐,飯都燒焦了!這麼大的焦味你怎麼沒有聞……」想起她是嗅不到氣味的,忙戛然而止。

    偷看她的臉色,卻一副恍若未聞。

    ……

    「茶茶茶!」桑蠶跳腳,急急地叫起來:「姮姐姐,茶都滿了你還倒!」

    大腿冷不防被一股灼熱燙到,她恍然回神,登時叫著跳了起來。

    原來她拎著茶壺給茶杯倒茶水,茶水還冒著煙呢,結果因為她又突然興起發起呆來,水滿了都不知道,溢出來的茶水就沿著桌沿一直往下流,全滴落到她的裙子上了。

    桑蠶坐在一旁,只手撐著腮幫子,一臉的不解,「姮姐姐,你這幾日都是魂不守舍的,可是想蕭公子了?」

    蕭公子也不過出谷五日,姮姐姐整個人就憔悴了一大圈,茶不思飯不想的,估計連覺也是睡不好的。不過見不著面而已,公子經常出谷,他也沒有多想公子啊,姮姐姐為何會這般鬱鬱不樂失魂落魄的呢?難道,這便是公子藏在枕頭下的書籍上所記載的「相思」?

    葉姮拍了拍裙子上的水漬,精神不振地斥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桑蠶不滿地撅嘴,「我已經十歲了,不是小孩子了!姮姐姐若是想蕭公子,為什麼不去找他呢?」

    去找他嗎?

    她苦澀一笑,只怕,他這個時候是不想見到她的吧?

    她又何苦去自討無趣呢?

    「我去換件衣服。」心情一陣低落,她轉身向外面走去,臨了揉了揉桑蠶的西瓜頭,「冷大哥枕頭下的書都是**,兒童不宜,桑蠶你別老偷來看,當心學壞了。」

    桑蠶不滿地抗議:「我已經十歲了,不是兒童!」-

    葉姮回到自己的房間,行至衣櫃前,隨手拉開衣櫃,彎腰翻找衣服來換。

    可能是平時的強迫症太過嚴重了,雖然衣服疊放整齊,但她依舊馬上察覺到有人動過她的衣櫃。按說,桑蠶和啞婆婆不會擅自動她的東西的,那……只有一個人了。

    她心神震了震,立馬放大眼睛,一絲不苟地上下搜尋起來。

    最終,在最底層抽出了一件黃色的襦裙來。

    這是……她捧著手裡的襦裙,失神地望著上面凌亂粗糙的針線,俄而,眼眶一陣發熱。

    當他還是呆子的時候,曾因不小心,將墨水潑到她這件最喜歡的襦裙上,還做賊心虛將裙子塞到石縫裡讓老鼠搭了窩,當時把她氣得半死,掐著他的脖子威脅他學針線,給她做一件一模一樣的裙子。

    ……

    「我會學針線,我會給娘子做一件漂漂亮亮的裙子,娘子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他那時一臉的討好。

    她到底因為捨不得他受累,罵過一頓之後也就忘了這事,而這條裙子洗過之後發現殘留的墨汁根本洗不掉,又捨不得丟掉,只好忍痛壓了箱底。

    而如今,她手裡的這件襦裙,平白添了一枝艷紅欲滴的梅,那幾滴墨汁被延伸成了分叉開來的枝椏,再以紅梅點綴,栩栩如生,沒有一點點的違和。在這枝開得絢爛的梅花上,搖搖曳曳地飄落著幾朵白色的雪花,正是他蹩腳的針腳繡成的幾朵雪花。

    裙子裡面還放了一張紙條,上面只寫了幾個字:這些雪花,沒有稜角。

    沒有稜角的雪花,不會將你刺傷。

    她咬住嘴唇,仰了仰頭,不讓淚水掉下來。

    他記得她的話,因為她不喜歡雪,就給她繡了幾朵不會冰冷、沒有稜角的雪花。

    雖然繡得亂七八糟,卻是她見過的最溫暖的雪花。

    驀然想起什麼,她放下手裡的襦裙,疾步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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