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姮在她身旁的空位施施然坐下,「夫人還記得,我與阿末上山的當晚嗎?那晚我心中煩躁睡不著,就偎在窗口看星星,你說巧不巧,三當家的園子剛好就在凌瓊閣前面不遠處,在我那個位置,三當家院子裡的一切恰好可以一覽無遺……自然也包括在院子裡發生的一些事情,比如爭執,還比如,私情……」
姜美雲再也坐不住,霍地站起來,臉色蒼白地看著她,「你想幹什麼?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沒想幹什麼啊,夫人在害怕什麼?」葉姮勾唇一笑,伸手抓過她顫抖不已的手,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指甲,抬眸,一臉無害地望著她,「夫人還記得我說過,三當家的傷口嗎?他的脖子上有抓痕……夫人的指甲,修剪過了吧?」
姜美雲猛地抽回手,冷冷看著她,「沒有!」
「是嗎?那可能是我看錯了……對了,昨晚我在湖邊撿到了一把剪刀,經白先生核實,這把剪刀便是殺死三當家的凶器。夫人不妨來看看,這把剪刀,是否看起來很眼熟?」
葉姮掏出那把帶了缺口的剪刀,遞到姜美雲的面前,成功看到她臉色煞白,顫抖不已。
「包子說,夫人曾用這把剪刀修剪盆栽,不小心摔到地上,摔了一個缺口……這是真的嗎?夫人?」
「這是陰謀……這是陰謀!有人想要陷害我!是你嗎?小賤人,是你對不對?」姜美雲突然面目猙獰,神色癲癇,伸出雙手,撲過來就要掐上她的脖子。
葉姮正待躲避,已有一隻手抓住她的胳膊猛力一拽,將她拖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而姜美雲收勢不及,狼狽地摔在床上。
「別總是冒險,我不喜歡。」阿末低頭看著懷裡的女子,皺起眉頭,道。
葉姮半倚著他,恣意地享受著他懷抱的溫暖,勾唇,「可是,我卻喜歡看到你擔心我。」
他氣結,還待說什麼,她已款款離開他的懷抱,走到姜美雲身旁,居高臨下睥睨著她,「夫人與我無冤無仇,我為何要陷害你?不過,我現在若是將手上的證據交出去,哪怕證據不足以指證夫人殺人,但夫人與三當家的私情恐怕也要大白於青天……」
「不要!」姜美雲一聽,頓時淒厲地叫了起來,連連爬過來抱住她的雙腿,慘白恐懼的臉上再也尋不到平日的美艷,「不要這麼做!你會毀了我的,他們會殺了我,不,他們不會讓我痛痛快快的死,他們會……會把我活生生折磨至死的……我求你,你不要說出去!求你,饒過我這一次……你也說了,我與你無冤無仇,我真的……我真的沒有殺三當家!我可以對天發誓,我若撒謊天打雷劈,求你不要說出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得那麼慘……他們這些魔鬼好可怕的……」
葉姮凝視著她,放低聲音,「你怎麼知道,他們會把你活生生折磨至死?我看他們雖然長得粗獷鄙陋,但其實心地到底有些良知的。」
「不!不是這樣的!他們都是禽獸!人面獸心!他們都是瘋子,他們死了活該,這是罪有應得!你不知道……許多事,你不知道……」
葉姮在床沿坐下,輕輕環住她戰慄不已的身體,輕拍著她的後背,「那就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如何?嗯?」
從姜美雲的住處出來,已是夜幕降臨,夜色暗沉,如墨汁塗染過的瀚空未見一點星辰,陰霾籠布。
「姜美雲信誓旦旦地說,殺死晏振雲的兇手一定是裴世優,因為晏振雲臨死前,她曾看到他們發生過劇烈的爭吵,似乎是為了一塊玉。」
「是那位神醫冷公子送給你的那塊金玉。」阿末補充道,語氣悶悶的。
葉姮往前跨了一步,攔在他面前,盯著他如玉的容顏,挑唇,「阿末可是在吃醋?」
阿末抬起眼看她,純淨如墨玉的眸光瀲灩流轉,片晌,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他這麼坦率,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怔怔地杵在原地,雙頰發熱。
過了許久,她回過神來,像是下定了決心,正色對他說道:「阿末,我叫葉姮,我沒有騙你。」
見他微微一怔,她繼續道:「阿末,如果我說,我以前的事全都不記得了,什麼莫情什麼主子,都不記得,我只記得你,你相信嗎?」
他沒有遲疑,頷首,「我信。」
她一聽,頓時喜出望外,拉過他的手,聲音帶上了歡快,「所以啊,不管我以前是誰,我現在只是阿姮,你認識的阿姮。我討厭殺人,更不會傷害你,你不要再害怕我了,好嗎?」
「我沒有害怕你。」
「還說謊,昨晚是誰刻意避開我的?」葉姮瞪他。
他啼笑皆非,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我沒有說謊,我昨夜,只是有些事情無法想通。」
「那現在想通了?」
「想通了。」
「不後悔?」
他搖頭,「不後悔。」
她心滿意足,揚起唇角,彎彎的眼睛像是盛滿了曜亮的星辰,光芒珵亮得迷亂人眼。趁著他稍稍癡神,她踮起腳尖,在他的唇角印下一個輕吻,聲音微啞,「那我也不後悔。」
他震了震,抬起手指撫了撫她吻過的唇角,彷彿上面還殘留著她唇瓣的餘溫與香甜,半晌,彎了唇角,像一個小孩子得到糖果一般癡癡地笑了。
傻瓜。
葉姮兩頰發熱,在心底暗暗罵道,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嘴巴笑成心形,看上去比他還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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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充滿陰森恐怖色彩的靈堂更顯陰冷,這種陰冷像是要鑽進人的骨子裡一般,令人不寒而慄。
伸手不見五指,只聽見輕微窸窸窣窣的作響,如老鼠在小心翼翼偷食,但仔細側耳一聽,還夾雜有渾濁的喘息。
毫無預警,整個靈堂驟然變得通亮起來,所有的物什在敞亮的視線下一覽無餘。
裴世優趴在靈柩之上,雙手放在晏振雲的屍體上尋找摸索的姿勢定格在這一瞬,葉姮手持火把,站在靈堂的門口,瞥了一眼扔在地上的棺蓋,勾唇一笑,「二當家大半夜不好好睡覺,可是想念大當家,特跑來靈堂欲與大當家同棺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