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瀕臨死亡的感覺,比挨上幾十鞭還要來得痛苦!
與其一直如此在死亡的懸崖邊上搖搖欲墜,深受死亡恐懼的煎熬,還不如直接跳下去,摔殘或者被敵人一刀剁了都是解脫!
早知道重生投胎會招來如此悲劇的人生,她還不如一直留在地府裡邊老實呆著呢,當然,要是陰曹地府沒有梓綺那個大魔頭的話就更美好了。話說起來,她現在活得這麼悲摧,會不會跟那大魔頭給她吃的那顆來歷不明的玩意兒有關?
抬頭,看了一眼還是沒能突圍衝過來解救她的冷鶴霖,她歎了一口氣,這世道,靠人靠不住,還不如靠自己。閉上眼睛,稍稍躬身,準備跳下去,悲壯的表情大有烈士扼腕之勢。
「郝姑娘!」
熟悉的聲音驟然入耳,葉姮倏而睜開眼,看到李棟穿了一件瓦薩兵的服裝,在下邊仰頭望著她,大眼炯炯發亮。
看他氣喘吁吁,應是假扮成瓦薩兵,混在了這後面湧進來的那群人當中匆匆趕過來的。
葉姮差點沒高興得哭了起來,忙道:「李棟!你你你快上來把我弄下去,我快被烤熟了!」
「郝姑娘,你跳下來,我在下邊接住你!」李棟張開雙臂,堅定地對她說。
她遲疑,「這麼高……你你你能接得住嗎?」
「郝姑娘請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受傷的,快下來吧!」
葉姮見他說得信誓旦旦,最後一份遲疑也化作吹散的雲煙,看著他堅定不移的雙臂,深深吸了一口氣,縱身一躍——
預想中的疼痛果然沒有降臨,李棟穩穩接住了她,將她放在地上,擔心地上下打量著她,「郝姑娘,你有沒有受傷?」
「沒事。」葉姮勾唇,正要問他怎麼在這裡,便見他驟然瞪大眼睛,低呼了一聲,「小心!」
他聲音響起的同時,雙臂猛然一收,將她攬入懷中,急急旋轉了一百八十度,右腳勾起扔在地上的一把寒刀猛地甩出去。
葉姮驚魂甫定,從他懷裡伸出腦袋,看到那名原想偷襲她的瓦薩兵站在他身後,圓睜眼睛,慢慢往後倒了下去,胸口還插著李棟方才甩出去的寒刀。
幸好……
長出了一口氣,葉姮想從他的懷裡退出來,可他雙臂卻如鋼鐵般將她緊緊箍住,她疑惑不解,從他懷裡抽出手,正準備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鬆手,卻看到自己的右手一片黏膩的殷紅,觸目的鮮血匯聚成液滴,一滴滴往下緩緩墜落。
「李副官……」恍然明白了什麼,她臉色煞白,驚惶地盯著眼前的大眼男子,「李棟,李棟,你流血了,你受傷了……」
他的腦袋無力地往前耷拉,額頭抵在她的肩上,沙啞無力地溢出一個字,「疼。」
葉姮渾身顫抖,那只滿是鮮血的手顫巍巍地撫了撫他的頭髮,聲音是輕顫的恐懼,「李棟,我要怎麼幫你?」
要怎麼做,你才能不那麼疼?
「刀自後背刺入,傷及心臟,郝姑娘,我死定了……」他靠著她,無力地笑著,那雙明亮的大眼睛蒙上了灰色的陰翳,聲音越來越弱,「郝姑娘,我是真的……很高興認識你的……他們不相信你,我相信你……你是好人……」
「小心……」他附在她的耳畔無力地吐出一個人的名字之後,便斷了最後的一口氣,身上所有的重量全部壓在了她的肩上。
她負荷不了他的體重,撲通跌坐在地上,身後的大火瘋狂蔓延,房梁坍塌,轟然炸響。
低頭看著身上依舊溫熱的屍體,這個昔日總是眼神乾淨笑容明朗的大男孩,就這樣閉上眼睛,再也無法睜開眼,再也無法發出清朗響亮的笑聲……葉姮用他的衣服擦手上的鮮血,越擦越用力,臉色也愈發的蒼白起來。
「小七,小心!」
冷鶴霖惶恐的驚叫聲在前面急急傳來,葉姮恍恍惚惚地抬起頭來,看到不知何時衝到面前的瓦薩兵舉刀過頭,正向她用力劈了下來。
然而,大刀還未來得及劃開四十五度角,便光啷一聲無力掉落在地上,他低頭,不敢置信地看著紮在胸口處的寒刀,不敢相信自己竟是死在這個前一刻還是怏怏毫無生氣的女子手裡,不甘心地轟然倒下,死不瞑目。
葉姮扔開手裡的刀,費力地推開壓在身上的李棟,手掌微顫地撫了撫他慘白的臉龐,咬唇,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冷冷睨了一眼那個死在自己手裡的瓦薩兵,顫抖地握緊手,好不容易擦乾淨的右手再次沾滿了鮮血,黏黏膩膩的,似乎,一生都擦不乾淨。
「小七!」一個白影縱躍而起,自半空劃開美好的弧度,閃至她的面前,伸臂,用力將一身是血的她捲入自己被血水浸濕的懷抱,安撫地輕輕拍了拍,「小七,別怕,我這就帶你走。」
葉姮抬起眸,舉目望去,滿院的屍體,滿地的鮮血,死亡的氣息籠罩頭頂,濃重地刺激著鼻息。
低下頭,黯淡無神的雙眸最後看了一眼躺在血泊當中的李棟,她無聲地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冷鶴霖抱著她往外疾奔而去,將軍府到處都是動盪震天的廝殺聲,他帶著她拐入黑暗的小道,順利出了將軍府。
大街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橫陳的屍體和狂燃的大火,數不清的房屋已在瘋狂蔓延的火勢當中化作灰燼。
冷鶴霖隨手劈下一名騎兵,將其擊斃之後,抱著葉姮跨上馬背,扯動韁繩,如駑箭離弦般朝邊城的後城門馳騁而去。
一路上,遇見不少的瓦薩兵攔路,皆被他輕輕鬆鬆搞定,是以不到半個時辰,他便帶她平安抵達了後城門。
十里塢這座西北邊城,兩翼傍山,前門面對的是敵方瓦薩國,後門臨對的,自然是天暄王朝的中原方向。
一鼓作氣出了城門,直到將響遏行雲的廝殺聲甩在身後再也聽不見,冷鶴霖這才拉住韁繩,將馬停在了一塊荒蕪的小山林旁。
「小七,你要上哪兒?」他抓著韁繩的雙臂環著她的腰身,低頭看她,柔聲問道。
她失神地望著前方寂靜幽暗的夜色,蕭瑟的山風迎面撲來,將縈繞週身的血腥味沖淡了些許,呼吸總算舒暢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