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玄武。」看到她盯著手裡的兵符,一臉的費解,蘇立修在旁淡聲解釋道:「古人把東、北、西、南四方每一方的七宿想像為四種動物形象,分別是蒼龍,玄武,白虎,朱雀。瓦薩國地處西方偏北,一直將玄武崇敬為聖物,故而所有代表權力的物什上都會雕刻上玄武。」
「玄武……玄武……」葉姮眸光一亮,驟然抬眸,「我想,我知道將軍要找的人是誰了!」
「我要找的人?你是說,你的主子?」
「不是,是將軍設下這個局,想要找到的人。」
蘇立修眸光陡然一寒,聲音幽冷凜然,「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將軍故佈迷陣,將士兵們食物中毒之事大肆宣揚,無外乎便是想讓那人誤以為兵營戰鬥力缺失,心情激盪,等那人按捺不住之日,便是將軍收網之時……不是麼?將軍若願意的話,小七可馬上幫您將那人找出來,只求將軍能饒了小七一命。」
看到他靜默不語,葉姮眸中光芒一閃,莞爾一笑,繼續道:「小七聽說軍營的將士食物中毒,腹痛不止,身為主將,自當憂心不已,可將軍卻仍有閒情在這兒審問小七,真不得不叫人覺得奇怪。同時,身為將軍身邊舉足輕重的大夫,冷公子也是一副優哉游哉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心急……所以小七大膽猜測,其實,將士們根本就沒有食物中毒,對吧?如果小七還是沒有猜錯的話,瓦薩國現如今應該已經派兵壓境,將軍這麼做的原因,無外乎便是為了向他們示弱,降低他們的警惕,以便在這場戰爭當中有更大的勝券。當然,將軍方才也說了,最近有人潛進將軍住所是為了盜取兵符,小七整日在將軍的眼皮底子下,自然興不起風浪,於是將軍懷疑已經有細作混入了將軍府,設這個局,也是為了抓住那細作……不知小七猜的對不對?」
「你如何得知,瓦薩國已經派兵準備攻城?」
「因為這兵符。兵符向來是為調兵遣將所用,這瓦薩國的兵符卻是從京城而來,定是朝中早已有人與獨孤牧互相勾結,自然,這人極有可能便是我的主子。如今京城大亂,兵符被派送至瓦薩國,方才將軍也說了,這兵符應是瓦薩國派兵攻城的信物,可見朝中那人是打算與獨孤牧來個裡應外合,目的不言而喻。既然有人潛入將軍府盜取兵符,無外乎是為了確認兵符是否已經到十里塢,能不能拿到手倒是其次。在將軍困我的這一個多月裡,獨孤牧顯然已經等急了,一旦確認兵符已經到了十里塢,自是迫不及待派兵攻城。將軍不想輸掉這場戰爭,故意讓將士們裝作食物中毒,主動示弱,又大肆宣揚,便是為了讓瓦薩兵鬆懈輕敵。當然,這打戰之事我不懂,不過,我現在卻知道了,那混在將軍府的細作是誰。」
葉姮直迎著蘇立修冰冷的眸光,神色未見忌憚,「只要將軍肯應允饒了小七一條性命,小七立即讓將軍抓到犯人,將軍覺得這個交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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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撩人,寂靜無聲。月光如霜,灑了滿地。
但見竹葉婆娑的竹林閃過一個嬌小的身影,穿過層層疊疊的碧竹,來到將軍府邸的夜螢湖畔,彎下腰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
「咻——」
只聽見一聲細弱的聲響,一小簇火光飛速地竄上夜空,化作一片五彩的煙花,絢爛奪目,盛美至極。
然而,這種美,只在幽寂的半空保持了不到一秒鐘,便頃刻間化作灰燼,歸於沉寂。
「宛衣這麼有閒情逸致,大半夜的竟跑來這麼遠的地方放煙花?」
宛衣正蹲在地上,望著波光粼粼的湖水出神,乍然聽到熟悉的淺笑聲,臉色微變,驀然回頭——
葉姮一襲白色的衫裙,正輕倚著一株竹子,那頭總是顯得有些蓬亂的墨發依舊以一根結繩隨意捆綁,清秀靈素的姣好面容帶著一貫的笑容,眼睛彎彎的,卻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
跟在她身旁一個多月,宛衣從未見過眼前這個女子,發自內心的笑容。
定了定驟然掀起漣漪的心神,宛衣緩緩站起身來,定定地看著白衣女子朝自己走來,「小七姑娘身負重傷,為何不在房中好生養傷?」
葉姮手捂著隱隱鈍痛的肩膀,站定在宛衣的面前,因為吃力地跟了她一路而臉色蒼白,「我這條爛命,最近一直有人惦記著,哪裡還敢睡那安穩覺?」
宛衣詫異地看著她,「誰一直惦記著小七姑娘的性命?」
「人心隔肚皮,明的暗的,多了去。譬如,一直視我為眼中釘的紅袂姑娘,認為我已經沒有活著的價值的蘇大將軍,還有,不知為何要將我置之死地的……宛衣你。」
宛衣面色一僵,眸底瞬息閃過多種情緒,卻猶強行保持著平靜,「恕宛衣愚鈍,聽不懂小七姑娘所言何意。」
「在蓮子羹下了斷腸草,想要取我性命,卻不幸讓芳梅做了替死鬼的人,不正是你嗎,宛衣?」葉姮臉上的笑意無聲斂下,垂眸,將眸底一閃而過的悲涼掩去,「我到現在還是想不明白,我到底何時惹到你,竟讓你痛恨至不惜下劇毒害我的性命?」
宛衣心神一震,猝然抬眸,本欲對她說些什麼,卻看到葉姮身後的那片小竹林,緩緩走出了幾個魁梧挺拔的身影,待看到跟在最後的冷鶴霖時,映在流螢下的清秀臉龐,終於褪盡了顏色,蒼白如紙。
「公、公子……」
冷鶴霖原本是一臉看好戲的興致盎然,在看清楚站在湖邊的少女是誰時,臉上的笑容頃刻間凝固,無意識地跟隨著蘇立修和韓浮竹行至她的面前,眸中飽含不敢置信的遲疑,「宛衣,你……」
「小七,你是不是弄錯了?」他下意識扭過臉,去看站在身旁的葉姮。
「我沒有弄錯。」葉姮瞥了一眼面容冷峻的蘇立修,回頭神色複雜地睨了冷鶴霖一眼,最終,眸光定格在面色慘白的宛衣身上,「宛衣,便是在蓮子羹投放斷腸草,毒害了芳梅性命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