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對面沉默良久,龍舞似乎琢磨出她這通電話的用意,冷冷道：「也許我該說你神經病或者自作多情,不過,我要說的是謝謝……你的抱歉讓我心情好多了,從前我覺得你是個蠢女孩,現在看來至少尹劍娶你也不是沒有道理。
這話說得讓米蘭好生糾結,哪有道謝還這麼趾高氣揚的？強忍著不爽低聲道：「龍教官,您是大家族出身,當然知道什麼叫政治聯姻,我跟尹劍……我不是說我不愛他,當然他也愛我,但我跟他訂婚主要是因為家庭原因,他爸媽跟我們米家合夥做生意,我們的婚約是盟約的重要一環……」
龍舞不耐煩了,「你跟我說這些於什麼？這些事用不著你教我」
她的口氣太沖了,米蘭真想掛斷電話,可是想到尹劍落寞的樣子,還是強忍著委屈抽噎道：「我……其實我想對你說,如果你願意,完全可以在盤龍星再跟尹劍舉行一次婚禮,反正聯盟憲法不於涉各國《婚法》獨立生效,畢竟國情各不相同……有些行星還允許男人三妻四妾呢。」
龍舞聞言禁不住長長吸了口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威嚴怒喝：「讓尹劍接電話」
米蘭心頭一凜,擦擦眼角急促回答：「他不知道我給你打電話,這些話也不是他讓我說的,是我自己的真實想法……我不希望他為了滿足我的虛榮獨自承受痛苦,更不希望你恨我,真的,我不會於涉他跟你交往,只要……別當著我的面親熱……」說到這裡,已是泣不成聲。
龍舞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悶悶地問：「真是你自己的想法？」
米蘭用力點頭,儘管她看不見。
龍舞那邊只聞沉重的呼吸,可見她的內心也不平靜,靜默良久,耳畔傳來苦澀地歎息。
「米蘭,你真是個大傻瓜」
米蘭再次用力點頭,她覺得龍舞罵得太對了
「你很善良,可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龍舞淡淡地說,「謝謝你的善良,但是我有自己做人的原則,不能接受你的同情。」
「不是那樣的」米蘭連忙辯解,「我不是同情你,只是……」
「只是你太寵尹劍了,捨不得他受半點委屈,所以你寧可委屈自己也要遷就他的花心。」龍舞搶著說。
米蘭無言以對,若非愛到狂,哪有女人會於這種蠢事。
龍舞又歎了口氣,對米蘭的痛苦感同身受。
她也曾試圖勸說自己當個蠢女人,不要在意尹劍身邊是否還有別的女人,可歸根結底她不是米蘭,無法做到那種程度的自我犧牲。
是因為自己個性太強,還是對尹劍愛的不夠深？
這個問題,才是她最大的迷茫。
「米蘭,從前我對你態度不好,對你有偏見,現在看來是我看走了眼,我要向你說聲抱歉。」
米蘭頗感受寵若驚,在她的印象中,龍舞從未對人說過對不起。
「我說這話不是接受你的同情或者犧牲,只希望……呵呵,或許我沒有資格這麼說,你對尹劍的感情讓我感動,把他交給你我很放心。」
「龍教官……」
「聽我說完,這個學期結束以後,我會離開星海學院。」
「您……您要休假？」
「不,辭職。」龍舞平靜地告訴她,「我已經不是任性的小女孩,必須面對自己的責任,這責任不光源自愛情,還有家族和社會,還有千千萬萬雙期待我站出來做些事情的眼睛,我在星海學院這些年好比一次漫長的假期,現在假期結束了,再怎麼不捨也要收拾心情,回到更需要我的工作崗位上,你和尹劍還有這所學校裡的一切都將成為我的回憶,不管是美好的回憶還是苦澀的回憶,對我來說都是很寶貴的東西……」
說到這裡,她又深吸一口氣。
米蘭聽不到哭聲,但是在潛意識裡她彷彿看見那個如鋼鐵般堅強的帝國公主眼中噙著淚水。
「回憶終究是回憶,我們終將面對現實,長痛不如短痛,將來會怎樣我不敢妄言,此時此刻,我要祝你和尹劍幸福美滿,白頭偕老」
米蘭心頭一顫,淚水湧了出來：「龍教官,你別這樣,尹劍知道你要離開一定會很傷心……」
「我知道,今夜之前我也曾擔心這一點,不過現在我放心了。」
「為什麼？」
「因為他至少還有你,我相信你能讓他振作起來,我無法取代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但是你卻可以取代我,因為……你是他最愛的女人。」龍舞地嗓音終於禁不住有些哽咽,她這輩子還從未體驗過挫敗的滋味,這是第一回。
米蘭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老實說以她本人的立場,這應該是個好消息,可是龍舞悲愴的話語,卻讓她感到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正確方式。
「看在我主動退出的份上,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我……」
「我對你說的這些話,你不要告訴尹劍,至少在我離開之前,希望他每天都能過得快樂。」
「龍教官,你不能這麼做——」她比龍舞更瞭解尹劍,這個男人的性格無比堅韌,佔有慾無比強烈,他或許會因為龍舞的離開暫時受到打擊,但是絕不會因此放棄,他想要的東西一定會拚命去追求,逃避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然而龍舞沒有給她勸說的機會。
「算我求你了,不行嗎？」
米蘭為之愕然,遲疑過後還是無奈地接受了她的請求。
「好吧,我答應你。」
「謝謝你,晚安。」龍舞掛斷電話。
「怎麼會這樣……」米蘭跌坐在沙上,心中滿是失落,感覺自己既可悲又無能,哪怕把自尊丟在腳下摔得粉碎,也辦不成一件漂亮事。
尊嚴就像處女膜,丟了第一次,往後就沒那麼難受了。
雖然在龍舞這裡沒有達到目的,但她並不打算就此放棄初衷,又連續打了兩個電話,分別向小蝶和方櫻暗示了同樣的立場。
小蝶太善良了,反倒一個勁兒向她說對不起,她是真心覺得自己在尹劍跟米蘭訂婚後繼續保持情人關係很不道德,結果一時衝動把在南極跟尹劍的那點兒醜事也都說了出來。
其實米蘭早就從尹劍那裡得到過相關的暗示,不過親口聽另一個當事人說出來,還是忍不住吃醋,故作平靜地說：「尹劍本來是你的,後來被我搶了過來,現在你也偷了我的男人,大家算扯平了。」
小蝶哽咽了半晌,怯怯地問：「往後怎麼辦啊……」
「我真不介意,你們原來怎樣往後還怎樣,只要別讓我看見……」米蘭說得大度,其實心如刀割。
「我是說……咱們將來怎麼辦,等我們都畢業了,離開學校,該成家的時候……」小蝶想得更遠,「總不能一輩子這樣亂來,我爸爸知道了會打死我的」
米蘭愛莫能助。她容忍小蝶做尹劍的地下情人已經是寬容的極限了,總不能讓出原配夫人的地位。
小蝶也覺察到自己說錯了話,便又轉移話題,聊起學校裡的趣事,也不知道是誰在安慰誰,說著說著兩人都哭了起來,她們曾是同寢室的好姐妹,在一起經歷過那麼多開心的往事,結果就因為一個臭男人……
跟小蝶聊了十分鐘,雖未達成共識,至少小蝶的口氣不像龍舞那麼堅決,讓她看到挽回的餘地,於是米蘭鼓起餘勇,又撥通方櫻的手機。
雖說女人的友誼不怎麼牢靠,但她和小蝶畢竟曾經是好姐妹,比較容易達成諒解,可她跟方櫻就不光是疏遠的問題了,明裡暗裡沒少互別苗頭,兩個強勢的女孩誰也不服誰,私下裡彼此都沒什麼好話。
這次通話,米蘭像個殉道者一樣,做好了被方櫻辱罵的準備,結果卻大大出乎預料,跟方櫻的溝通比跟龍舞和小蝶都愉快。
當她強忍滿腔不甘和恥辱道出和解之意,方櫻沒有說風涼話,也沒有故作清高,反而興奮地打開視頻通信模式,嘟起嘴湊到手機屏幕跟前親她。
「別鬧,跟你說正經事兒呢」米蘭既噁心又感動,表情有點複雜。
「嘿嘿,多謝娘娘寬宏大量,臣妾往後就是你的人了」方櫻還真是沒羞沒臊。
好在米蘭也不是一個矜持的女孩,憤然道：「瞧你高興地……我後悔了」
「別啊,請給我一個抱大腿的機會跟陛下吹吹枕頭風,賞我一個貴妃腫麼樣」
米蘭仔細端詳對面那位一身睡衣青絲蓬亂的美少女,狐疑地問：「你別裝了,其實心裡挺不是滋味吧？」
方櫻嘴角抽動,淒然之色一閃而逝,旋即重又恢復豁達的神態。
「米蘭,你知不知道尹劍救過我的命。」
「沒聽他說過……」
於是方櫻便把鐵血星之旅的相關事件說了出來,這對她是刻骨銘心的記憶。
「說實話,以我的條件和家世,完全有資格跟你爭奪尹劍,米家能給他的,我們方家和徐家都能給,而且只會更多,尹劍失去米家的支持還可以跟其他軍火巨頭合作,但是失去方家和徐家的支持……你可以想像他的處境會多麼艱難。」
方櫻這番話很不中聽,刺痛了米蘭的自尊,但她必須承認的確有道理。
說得直白點,以尹劍的潛力和背景,如果想搞政治聯姻,甚至吃軟飯,完全有更好的選擇,為何偏偏選中她米蘭
「你覺得這是為什麼？」米蘭冷冷望著方櫻,眼神裡帶著自暴自棄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