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葯見雪球尖利的獠牙在日光的映射下,泛著淡淡的寒光,一顆心猛的一驚,身子顫抖著不敢再貿然上前。
    那可是狼啊,若是貿然出手,不但救不了郡主,反而傷了郡主,她可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郡主……」芍葯離了竇清婉半臂的距離,不敢再靠上前一步,哆嗦著嗓子,喚了竇清婉一聲。
    此時,雪球已經將竇清婉的一頭潑墨如緞的青絲,刨成了一頂烏七八糟母雞窩。
    見芍葯不敢上前,雪球趴在竇清婉的頭上,更加肆意妄為,又是抓,又是咬的,嘴巴裡含著竇清婉的烏黑青絲,時不時還衝著衛長蕖邀功似的嗷嗚直叫。
    衛長蕖靜靜的站於一旁,單手托起下巴,神色十分悠閒的盯著眼前一幕。
    她將雪球搞的小動作看在眼裡,清澈皓明的眸底隱隱溢出絲絲笑意,很是縱容小雪球的行為。
    江氏,春桃見此番情況,一早都驚呆了,兩人皆傻巴巴的盯著眼前的一幕,春桃瞪眼,不由自主的張大嘴巴,江氏甚至忘記了平素的嘮叨。
    一旁,素風,谷雨出招又狠,又快,招招有奪命之勢,阿七,阿六二人小心翼翼的應付二人,是根本沒注意到竇清婉此時的處境。
    竇清婉只覺得頭皮陣陣絞痛,見芍葯半天不敢上前,心中更是惱怒。
    她忍著痛,咬牙切齒對芍葯吼道:「該死的奴婢,還杵著做什麼,趕快將這隻小畜生從本郡主的頭上弄下去。」
    竇清婉的聲音很大,有些歇斯底里。
    芍葯嚇得身子猛顫一下,「郡……主……」她不敢違抗竇清婉的命令,哆嗦著再上前半步,「郡主,奴婢害怕這狼傷了您,不……敢貿然出手。」
    說罷,顫抖的伸出手臂。
    雪球見芍葯伸手過來,再一次,敏銳的扭過頭,瞪大一雙狼眼,張嘴就衝著芍葯嗷嗚狂吼一聲,端足了嚇人的架勢。
    芍葯「啊」了一聲,嚇得趕緊收回了手臂。
    芍葯的驚叫聲就在耳邊,竇清婉微微側目,瞪了她一眼,怒啐道:「沒用的賤婢,這點小事情都做不好。」
    芍葯被罵得低下了頭,不敢再去看竇清婉那黑沉沉的臉色,生吞活人的眼神。
    怒啐完芍葯,竇清婉扯開嗓子,道:「阿六,阿七。」她聲音落下去半天,卻不見阿六,阿七趕到身旁。
    此時,阿六,阿七正被素風,谷雨纏得焦頭爛額,分身乏術,哪裡還分得出心神顧著竇清婉。
    兩人皆心驚,萬萬沒想到,一個鄉野村姑的身邊,竟然有此等厲害的高手保護,此番,郡主行事太過衝動了。
    竇清婉沒聽見阿七,阿六應答,只聽得耳邊響起一陣過招的聲響,心中自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此時此刻,阿七,阿六是指望不上了,唯一的辦法,便是求那村姑,沒想到,她竇清婉堂堂郡主,將軍府小姐,竟然淪落到被畜生欺負的境地,可惡,簡直是可惡至極。
    想到此,竇清婉氣得撓心抓肺,流雲廣袖之下,一雙粉拳死死的握住,恨不得將衛長蕖與雪球千刀萬剮,削骨抽筋。
    頭頂上又傳來一陣絞痛,緊接著,又是一撮青絲飄落下來。
    竇清婉垂著一雙杏花目,見自己的頭髮飄飄悠悠的落在地上,心中又氣又痛,若是再任由那小畜生抓啃下去,她非得變成禿子不可。
    咬了咬滿口銀牙,竇清婉揚起眉目,望著衛長蕖,軟話已經到了嘴邊,只待出口成聲。
    她話音未來得及脫口而出,被芍葯搶先開了口,芍葯知道了衛長蕖的厲害,有些膽怯的望著衛長蕖,開口道:「姑娘,你趕快讓那頭白狼從我家郡主頭上下來吧,我家郡主快受不住了,求你了。」
    郡主是偷跑出將軍府的,若是今日郡主出了什麼差子,她也別想活了。
    衛長蕖悠閒的托著下巴,側目,冷瞥了芍葯一眼,這丫鬟剛才還趾高氣昂,此番見沒人救得了竇清婉,倒是會做低伏小了,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
    聽了芍葯告饒的話,江氏方才醒過神來,擔心雪球真傷了竇清婉,她急忙幾步走了過來。
    先看了竇清婉一眼,再轉目將視線放在衛長蕖的臉上,勸說道:「蕖兒啊,你趕緊的,讓雪球趕緊從郡主的頭上下來,別傷了郡主。」
    芍葯聽了江氏的話,心裡鬆了一口氣。
    這一下子,自家郡主算是有救了。
    衛長蕖冷冷的盯著竇清婉,見她疼得直抽嘴角,想著,雪球也鬧得差不多了,便將目光向上移了移,輕喚一聲,「雪球。」
    一聲落下,只見眼前一團白影閃過,眨眼的功夫,雪球已經重新落在了衛長蕖的懷中。
    小東西將身子蜷縮起來,舒舒服服窩在衛長蕖的懷裡,嗷嗚……它嚎叫間,嘴裡竟然還叼著竇清婉的一撮髮絲。
    衛長蕖垂目看著懷中的小東西,抿著唇瓣淡淡的笑了笑,順手將它嘴裡的毛髮撿了出來,丟在地上。
    「郡主,畜生不通人性,傷了郡主,乃是意外之事,還望郡主莫要與一頭畜生計較,失了郡主高貴的身份。」衛長蕖一邊幫雪球順著毛髮,一邊揚眉笑看著竇清婉道。
    竇清婉聽了衛長蕖的話,氣得眼前發昏,胸口閉塞,差點沒站穩腳跟。
    意外之事?——那頭白毛畜生,明目張膽的爬到她的頭頂之上,肆意妄為的啃抓她的頭髮,是意外之事嗎?打死她,她也不會相信。
    芍葯見竇清婉蓬頭垢面,頂著一隻雞窩,狼狽得很,趕緊伸手扶住她,低眉順目,小聲道:「郡主……」
    竇清婉扶著芍葯站穩,此時,她胸中正醞釀著滔天大怒,哪裡有功夫搭理一個小婢女。
    蓬鬆垢亂的雞窩下,只見竇清婉瞪著一雙赤紅的杏花目,眼神裡泛著毒辣的戾光,兩道視線定在衛長蕖那張明麗的巴掌小臉上。
    江氏見竇清婉蓬頭垢面,心中有些慚愧,笑了笑,商量道:「郡主,雪球頑劣,將郡主弄傷了,實在是對不住。」話畢,轉而吩咐春桃,「春桃,去端盆熱水來,伺候郡主梳洗一番。」
    希望這麼做,郡主能稍微消消氣,不會怪罪蕖兒。
    「夫人……」春桃有些猶豫,顯然是不想去端熱水,伺候竇清婉梳洗。
    這女人剛進宅院就喊打喊殺的,活脫脫的女土匪,就活該讓雪球這麼折騰一番。
    衛長蕖轉動眼眸,看了江氏一眼,見江氏臉上雖然笑著,但是眼底卻隱隱露出擔憂之色,她自然是知道,江氏在擔心什麼。
    不待春桃離開,衛長蕖將視線移到她的身上,吩咐道:「春桃,你先攙扶夫人去花廳。」
    「至於熱水嘛,就不必準備了,郡主乃是金玉之軀,身份高貴無比,豈能用了山野間的污濁之水淨面。」
    今日這梁子,她與竇清婉橫豎是結下了,就算她那個娘再陪不是,陪笑臉,依照竇清婉瑕疵必報的個性,會就此言和罷手嗎?
    既然不可能講和,她又何必多費唇舌,浪費笑臉。
    一聲吩咐落下,春桃趕緊應聲,柔順道:「是,小姐。」隨即,便要攙扶著江氏去花廳。
    江氏不放心,憂心忡忡的盯著衛長蕖,「蕖兒……」看見竇清婉在場,欲言又止。
    她想說:那可是郡主啊,皇親國戚,小老百姓咋惹得起。
    衛長蕖挑著一雙皓月清明的眼眸,目光落在江氏的臉上,十分耐心道:「娘,不必擔心,你先隨春桃去花廳,嗯。」最後那個「嗯」字,帶了輕哄的調子,話畢,又遞了一個放心的眼神給江氏。
    江氏見衛長蕖神色鎮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這才稍許放心了些,然後才隨著春桃往花廳方向去。
    索性,留在這裡也是給蕖兒添亂,分蕖兒的心,她還不如去花廳候著。
    待江氏與春桃走遠,衛長蕖這才收回視線,將目光放在竇清婉的身上。
    見竇清婉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她反而勾唇,輕鬆的笑了笑,淡聲道:「郡主,莫不是還有話要與我說?」言下之意,便是要趕人。
    竇清婉自然是聽得懂,衛長蕖話裡的意思,冷盯了她半響。
    才冷聲聲道:「我們走。」三個字擦著牙間縫蹦出來,生硬至極。
    說完,竇清婉狠狠揮了揮流雲廣袖,然後冷瞪了衛長蕖一眼,朝門外的馬車而去,芍葯見狀,趕緊邁著小碎步跟了上去。
    衛長蕖嘴邊擒笑,面色嫣然的盯著竇清婉的背影,突然大聲道:「謝郡主的五萬兩銀子,郡主慢走,不送。」
    清淡響亮的話音傳入竇清婉的耳中,竇清婉聽得腳下一個踉蹌,頓時氣得,狠狠的握了握粉拳。
    話畢,衛長蕖用眼角的餘光掃向素風,谷雨二人,吩咐道:「素風,谷雨,送客。」
    此送客之意,必然是狠狠的招呼院中那兩個黑疙瘩。
    「是,小姐。」素風,谷雨二人齊齊應聲,會意,然後手下的招式猛然快了幾分,劈頭蓋臉朝著阿七,阿六攻去。
    阿七,阿六心中大駭,一時應接不過,連接被擊退了好幾步。
    衛長蕖一聲吩咐,素風,谷雨兩妞可是拼盡了全力的,每一招打出去,都帶著強烈的勁風,招招狠毒,阿六,阿七各吃了兩掌,見離院牆進了,這才一閃身躍出了院牆,溜之大吉。
    衛長蕖見素風,谷雨欲前去追趕,打了一個手勢,道:「別追了。」
    現在是光天白日,那兩人又是竇清婉身邊的護衛,若是此時解決了那兩人,恐怕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是,小姐。」聽了衛長蕖的吩咐,兩人同時收住了腳步。
    竇清婉顧不得儀容,便讓芍葯攙扶她上了馬車,阿六,阿七躍出院牆之後,一行人這才趕著馬車狼狽的離開了新宅院。
    衛長蕖感覺耳根子終於清靜了,伸手從懷中掏出那五萬兩銀票,垂目盯著那銀票,良久之後,嘴角輕輕一勾,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陪那女人耗了一個時辰不到,竟收穫了五萬兩,利潤高,也算不錯。
    素風,谷雨盯著衛長蕖手中的銀票,臉上的表情不禁狠狠的抽了抽。
    誰說世子爺黑心,黑肝,跟隨小姐久了,她們才發現,什麼叫做真正的黑心,黑肝,那娉婷郡主白白被小姐坑了五萬兩銀子,恐怕回去怕是得氣到鼻子眼睛歪。
    衛長蕖重新將銀票收好,正欲抱著雪球離開,她剛邁了一步,身後便傳來了素風的聲音。
    素風望著衛長蕖纖細的背影,道:「小姐,此事還是通知世子爺吧。」
    她很是擔心,竇清婉今日吃了悶頭大虧,必然不會就此罷手的,世子爺如此重視小姐,她們負責保護小姐的安全,定不能讓小姐陷入任何危險的境地。
    素風的話音在耳邊響起,衛長蕖停住腳步,想了想,道:「嗯。」簡單應了一個字,便是同意了素風的話。
    接下來,不知道竇清婉又會耍什麼花樣,這件事情,還是讓凌璟知道,心裡有個準備的好。
    衛長蕖點頭,簡單應了素風一聲,便抱著雪球往花廳方向去了,素風見衛長蕖點頭答應,趕緊放了一枚赤焰。
    赤焰凌空,無聲無息的炸開,赤紅色的火焰,像極了天邊的一抹火燒雲。
    衛長蕖抱著雪球,徐步走進花廳,挑眼平視前方,正見著江氏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
    聽見門口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江氏揚起眉頭,見是衛長蕖,趕緊起身迎過去,幾大粗步走到衛長蕖的面前,急切的抓住衛長蕖的手,憂心關懷道:「蕖兒,你沒啥事情吧,啊?」說話間,還上下左右將衛長蕖打量了一番。
    衛長蕖見江氏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反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含笑道:「娘,我沒事,你不必如此擔心。」
    「那可是郡主呢?娘咋能不擔心。」江氏順口就接了衛長蕖的話。
    江氏上下左右將衛長蕖打量了一番,見衛長蕖沒什麼問題,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剛鬆下一口氣,心又提起來了,望著衛長蕖,問道:「蕖兒啊,你告訴娘,你是咋得罪那郡主的?」
    郡主高高在上,遠在京都,蕖兒待在十里村,咋還能得罪郡主,想罷,不待衛長蕖回答,江氏又問道:「是不是因為凌公子?」
    江氏睜大一雙眼睛,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盯著衛長蕖,她剛才隱隱約約聽見,什麼瑞親王世子。
    「蕖兒,你老老實實的告訴娘,那凌公子是啥身份?」
    衛長蕖見江氏眼神急切,剛才又聽竇清婉說了那麼多話,若是想繼續瞞著凌璟的身份,恐怕是有些蠻不過了。
    「娘,我說了,你可別激動。」衛長蕖先打了聲招呼,見江氏點了點頭,才接著道:「凌璟就是瑞親王世子……」
    衛長蕖將皇帝賜婚,凌璟拒婚,竇清婉懷恨在心這些事情與江氏說了一遍,刻意隱去了竇清婉派殺手刺殺她的事情。
    江氏聽得一顆心揪緊,望著衛長蕖,臉上的擔憂之色尤為明顯。
    這是咋的了,蕖兒咋就和世子扯上關係了。瑞親王世子,那可是當今皇上的親侄兒,貨真價實的皇親國戚。
    江氏原本以為凌璟是普通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又親眼瞧著凌璟對衛長蕖百般遷就,這才稍微放心,不曾想……
    衛長蕖見江氏久久發愣,一句話也不說。
    她就知道,將凌璟的身份說與她這個娘聽,她這個娘定然是這般反應,是以,她才一直隱瞞著。
    「娘?」衛長蕖挑目看著江氏,輕喚了一聲,然後拉著衛長蕖到沙發椅那邊坐下。
    衛長蕖的話音在耳邊響起,江氏這才回過神來,拽緊了衛長蕖的手,口吻急切道:「蕖兒,那凌公子可是皇親國戚,咱們鄉下人家,咋能高攀得起。」
    「蕖兒,聽娘的話,那深宅大院,咱們不去,啊?」江氏說話的調子,帶了幾分祈求。
    衛長蕖嘴角邊含著淡淡的笑意,握著江氏的手,溫著嗓子道:「娘,我哪裡也不去,就在家裡陪著你和長羽。」此刻,江氏情緒不穩,衛長蕖只好順著她的意思回答。
    江氏聽了衛長蕖的話,果然臉上見了些笑意。
    母女二人剛絮叨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見一道月錦白影出現在了花廳內。
    凌璟身材修長,打花廳一站,就擋住了門口一半的光線。
    衛長蕖揚起眼眸,正見他古墨色的眼底淺藏著隱隱的擔心之色,一張絕世出塵的臉靜靜的沉著,眉宇間夾帶著明顯的怒氣,想來應該是一路趕得著急,此刻,他喘息聲比平素稍微沉重幾分。
    「凌璟,你來了?」衛長蕖靜看了凌璟兩眼,櫻色紅唇微動,含笑而道。
    凌璟見衛長蕖揚起眼眸,瞬間收隱了眉宇間那一抹怒氣,換了一個溫和的神色,隔了些距離,眼眸神情的凝視著衛長蕖的巴掌小臉。
    待衛長蕖話音落去,他才點了點頭,然後徐步朝沙發椅走去。
    江氏原本只注視著衛長蕖,聽了衛長蕖的話,再聽見腳步聲,亦轉動眉目看去,正好見著凌璟撩開膝前的袍子,傾身坐在了衛長蕖的對面。
    「凌!公子,來了。」知道了凌璟乃是瑞親王府的世子,江氏只覺得那一聲「凌公子」喊出口,著實是有些艱難。
    凌璟看出了江氏的異樣,眸光輕輕轉動,與衛長蕖對視了一眼。
    心下便已瞭然,恐怕江氏如今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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